她闷闷地哼一声，“看你的好日子什么时候到头。”
林嘉远有些怔地眨了一下眼睛，“弥弥要做什么吗？”
“你就等着吧你。”
“好吧。”
好吧什么好吧，他怎么这么好说话啊。
可是这么温柔这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要有那么多的伤痕。
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是那个温柔成熟让所有人都喜欢的林嘉远了，那么在他更小的时候，那些无助又无能为力的日子，他是怎么长大的呢。
为什么没有更早一点认识林嘉远呢。
第74章
不过林嘉远也不是每天都能陪她, 他偶尔也要在家里有别的事。
不能出来陪她的时候，也会打字陪她聊天，虽然回得有点慢, 但也都有回应，他仿佛再也不会消失。
她每天都会查录取系统, 但是一直还没看到结果，网上搜到别人说就在这两天了，她查询得也更频繁了。
没查到结果，又划出去玩别的, 但是大数据推送全都是今年高考相关的东西。
各地状元，各科分数, 各校今年的高考情况。
从分数线陆续公布, 到处都是各个媒体各个学校在发喜报，多少人上线多少人上重本线。
各个学校更是在高调宣传本校出了多少个第一，什么单科状元综合状元, 采访更是接连不断，不仅学生本人，还有老师、家长。
尤其是有几个单亲家庭的学生, 含辛茹苦的励志故事，感动了很多人。
那一年的状元落在他们南江，林嘉远无疑应该是光环最多的那一个, 但是他的采访很少。
少到几乎没有。
他是什么样的家庭长大，父母对他是怎样的培养，这些媒体最喜欢大肆渲染的背景故事，他的采访里只字不提, 寥寥无几的采访里也只是说自己学习的方法。
他的故事里，单薄得只有他自己。
支撑起这些所有的光鲜亮丽, 只有他自己。
但他长相太出众，成绩也太出众，仅仅凭着他自己的光线，就足以让人忽略掉其他的东西。
在风头盛起的网络时代里，仅仅是那些寥寥无几的镜头就引得很多人在打听他，成为那一年诸多优异成绩里最瞩目的一个人。
许多认识他的人都用自己的账号发着他的照片，优秀学生代表讲话、运动会、文艺汇演，凡是发他的照片都会有不小的热度。
用热评的话来说——这要是在我的高中，我高低得暗恋个十年。
他的长相和气质都太不普通，哪怕是安静坐着的一张侧脸，也温柔美好得不像话，冷清得跟周围所有人都格格不入。
因此都猜测他一定是什么高官家庭或者富裕背景，总会绝对不可能是吃苦长大的小孩。
但是这些猜测都无法印证，因为没人知道。
底下会有很多认识他的人，说他从小到大就成绩好，每一次考试都是第一名。
说他人很好，性格很好，温柔礼貌，从来不会发脾气，不说脏话不骂人，在这个躁动的青春期阶段，连黄色笑话都不讲。
说他善良，乐于助人，尊重同学，哪怕是不熟的同学都会找他帮忙，而他对谁都很耐心，可靠又温暖，永远不会担心在他那里难堪。
暗恋他的人无数，不只是那个在照片里仅仅是侧脸就让人沉迷的长相，还有无数个他善意的举动，这些不同人的视角讲述的大事小事，拼凑在一起，是一个只听描述都让人感到美好的林嘉远。
关于他的事被发出来得越多，就越让人感慨他的完美。
他太美好了，完美得不像真实存在的人。
一个被精心捏造出来的，符合所有人美好幻想的，不存在的人。
有人发出疑问，“这种人是真实存在的吗？长成这样有那么多小姑娘喜欢，这个年龄段的男生哪有不飘的，说不定装得人模人样，私底下有多乱来都不知道。”
回复里自然全都是帮他说话的人，不断用各种事印证他有多好。
凡是认识他的人，都会说他好。
他好到了哪怕跟他只是有一点微不足道的交集，都会认可他很好很好。
她理所当然的，也在这些短视频和帖子里不断夸他，不断印证他的好。
正在打字为他冲锋陷阵在兴头上，这时候终于听到他的声音，“不好意思，来晚了。”
他应该是一路脚步小跑过来，坐下时呼吸还没平复，带着微微的喘气。
夏天的温度很高，他额头上都是汗。
她飞速打完了字，点了发送。
这才放下手机，他刚擦完额头上的汗，拿过那杯一口没喝的咖啡，问她：“这杯是我的吗？”
“嗯！”
“谢谢弥弥。”
他的呼吸还没均匀下来，胸腔微微起伏，脸色嘴唇都因为运动而红润许多，他雪白到近乎脆弱的皮肤终于看起来有了几分生机。
察觉到她的视线，他松开吸管朝她看过来，眼睛也比平常黑亮许多。
这一眼望过来，有点湿漉漉的乖顺。
很好欺负的那种。
但他语气如常，并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问她：“怎么没有在看剧？”
“等你一起啊。”她理所当然地说。
然后听到他道歉，“对不起，家里有点事。”
“不用道歉啊，你来得再晚我都会等。”
他的眼底浮现一点笑意，“嗯。”
“不过你最近好忙啊，好几天都没见到你了。”
他静了片刻，“嗯。”
没有要说更多的意思。
然后他也注意到了她看自己的眼神很不一样，迟疑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她往他身边挪了挪，凑近一点看着他的脸，说道：“林嘉远，你好漂亮啊。”
他露出一些无奈的神色，想到她曾经的白雪公主言论，强调道：“我是男生。”
“幸好你是男生，不然肯定是那种祸国殃民的大美女，学校里那群男生每天为你打得头破血流，我又打不过他们，女生的话竞争压力小那么一点点，好歹不用打架，嘿嘿。”
林嘉远气闷地揉她脑袋。
但她一点都不计较，还振振有词继续道：“不过你是男生也是个祸害，我每天都能刷到你的帖子和视频，评论都在打听你，全都是夸你的，比我还会夸。”
他的反应却很平静，对别人的赞美和追捧并没有什么反应，连一丝一毫的开心都没有。
他只是平静地揉了揉她的脑袋，然后去翻她平板上的播放记录，打开昨天没看完的电视剧。
他的反应太小了，让她的骄傲感得不到一点回馈，有些闷地抱怨道：“有人夸你你还不开心。”
“开心。”
“你这也太敷衍了！”
他只是笑一下，“你觉得开心就好，我也会开心。”
“我当然开心，因为他们是在夸你。”她顿了一下，说道：“我知道了，肯定是因为这样的话你从小到大听太多了，已经听习惯了。”
对此，他也只是很淡地笑一下，并没有过多的反应，但显然也不认同她的想法，只是更多的原因不想多说。
过了一会儿，察觉到她还在看自己。
他有些无奈地看向她，“弥弥，看电视剧还是看我。”
她刚要开口。
他道：“不准再说我漂亮。”
“……”
被他堵了话很不爽。
她闷了一会儿，换了个话，又问道：“你是不是遗传你妈妈比较多啊？”
但这个话题碰到了他的逆鳞，他的神情在一瞬间变得有点冷，漆黑的眼珠里是渐渐没有温度的冷凝。
对视的这一眼，明显的寒意从背脊抽上来。
她下意识就要道歉，但他先一步挪开了视线，语气平常地说：“为什么这么说。”
随着他眼睛挪开，那股冷厉的寒意也撤离。
他语气平静，仍然很平常地跟她聊着天。
她试探着慢慢说道：“因为高一去探病的时候见过你妈妈，你妈妈特别漂亮，我当时完全想不到那会是你妈妈，还叫她姐姐……”
闻言，他也只是很平静地嗯了一声，没有什么语气变化。
“所以我就在想……你是不是遗传你妈妈比较多？”
“也许吧。”
她疑惑道：“为什么是也许？像妈妈还是像爸爸，你自己对比不出来吗？”
说完，明显感觉到静了下来。
他浑身安静，空气却像被全部抽走了一般，感觉不到任何波动和生机。
然后他缓缓转头看向她，还是那副平静得没有一丝波动的神情，连眼睫都没有一下眨动。
不像刚才那样能明显感觉到他的冷意，他温和的眉眼、平静的神情，全都没有一丝改变，但是心跳却在这一秒慢性窒息。
他缓慢弯了个弧度，语气温和如常，开口却感觉到他的残忍，“如果我说，我不知道我爸爸是谁呢。”
果然，她顿时怔得睁大眼睛，很久都不知道该怎么做出反应，大脑也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看着她满脸是不知所措和自责的痛苦。
她意识慢慢回笼，但微张着嘴，仍然不知道怎么说起，安慰和质疑无论怎么说都觉得不合时宜，只有不断笼罩加深的负罪感和放大的痛觉。
他终于不忍心再看下去，结束了他无声的折磨，笑了一下，温和如常说道：“我出生就没见过他，从小是和妈妈一起长大，但应该是像妈妈吧，她确实很漂亮，很多人见到都以为她是我姐姐，有时候她打扮得素净青春点还会被误以为是我女朋友，她到现在都有很多追求者。”
他摸了摸她的脑袋，算是安抚，“看电视剧吧，我的事以后再慢慢告诉你，如果你愿意听的话。”
他放下手，但被她捉住。
她的手比他小，动作也小，像不安，也像确认，轻轻地去捉他的手指，一根两根一点点地想收进自己的手心。
他叹了口气，直接去牵她的手。
然后更进一步，十指紧扣，以一种最深的亲昵握着她的手，“弥弥是想要这样吗？”
她诧异得心跳都要迟钝了。
大脑也随着他扣进的手指而缺氧到快要窒息。
清醒的一秒，她想抽回来，“我还没查到录取结果，还没有确定能和你一起——”
“其实，录取结果并不重要。”
林嘉远打断了她的话，看向她。
平静地说：“高考结束的那一天我就可以做任何我想做的事了，我妈妈在高中这三年对我的成绩要求很严格，但除此以外，其实她并不是很愿意花时间管我，所以高考之后我很自由，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再有人管我，哪怕我杀人放火她都不会看我一眼。所以无论有没有录取结果，你想要的回答，我都能给你，哪怕最后你真的没能跟我考到同一个学校，天南海北，我都能见你。”
“所以弥弥，是我一直在逃避，录取结果还没有出来，我就可以一直逃避。”
他的手心冰凉，但是握得很紧，不像是占有，更像是害怕失去。
他就这么紧紧握着她的手，相握的手心能够感觉到他的不安，被他沉在那副温柔美好的皮囊下，深入骨髓的自卑，以一种近乎祈求的姿态想要把她留住。
因为，很怕伪装被揭穿的那天，会更痛苦的失去她。
但是她听了之后的反应是连忙反驳：“不是，录取结果很重要！这是我向你保证，答应你的事都能做到的证明。”
林嘉远怔了一下，而后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是因为我不够好，一直在逃避你，其实就算你做不到我也能……”
“但我就是要做到。”她执着自己的想法，把势在必得直白地写在脸上，“我才不管你怎么想的，反正我就要等录取结果，那是我的证明。”
冰凉的手心渐渐染上她的体温，暖意能从指尖的血液蔓延进心脏。
他在那一刻忽然脆弱的心跳，可是眼睛几下眨动，悲哀地发现自己早就已经忘记了怎么流泪，露出的表情，已经只剩下那副本能的微笑。
但他在那一刻很认真地想过，就算以后她知道一切后，会被她嫌恶地丢弃也没关系吧。
因为除了她再也不会有别人了。
再也不会有人会像她这样，无所保留地、直白热烈地跑向他，每一次都赤诚坚定地跑向他，每一次每一次，都会这样跑向他。
哪怕她看到的只是他精心营造的一层皮囊，但是这一刻好想自私地把她留下。
想要留下命运赐予他的无数苦难里，唯一的光明。
她看着他眼底的神色慢慢柔软，开开心心地拉过他握着的手，塞到脸下，趴在桌上继续看电视剧。
几分钟后，他轻声道：“弥弥，你的下巴硌得我手疼。”
她开始更明目张胆欺负他，“忍着。”
又过了几分钟。
他，“真的很疼。”
好吧，还是不忍心。
她坐了起来，不再垫着他的手趴在桌子上，但坐起来后也没放过他，而是把他的手揣进怀里，抱着他的手继续看。
她有点得意忘形，有那么一点得到了就不珍惜的毛病，所以在满意地牵到他的手以后，就沉迷进了电视剧里精彩的剧情。
再加上他从头到尾都特别安静，也不打扰她，所以渐渐的注意力全都在电视剧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