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尴尬地讪讪,顾宥缦问:[那可可现在喜欢什么呀?]
[不劳小姨破费了]
[我要去上辅导班了,先不说了,小姨再见]
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成了脆生生的小少女了,孩子气好像也一并消退了,顾宥缦手指停在键盘上,怅然若失片刻,也只能回一句:[好,那你好好上课]
在收拾完行李,准备出发前最后一次上洗手间,她明白了莫名其妙的感伤从何而来。
生理期来了。
她的生理期不完全准,偶尔提前偶尔推后,和她不健康的生活习惯有很大关系,偶尔工作压力大的时候,生理期便直接罢工,拖一两个月才来也是常事了。
都说最好的避孕是备孕,这话还真不假。
她对生孩子这件事并不排斥,有乖巧懂事的外甥女珠玉在前,她总觉得小孩子都是软萌萌奶乎乎的。
想到一个缩小版的自己抱着大腿奶嗲嗲叫“妈妈”,她的心就已经化了。
她和周惟深在一起的这几天都没有刻意避孕,怀着顺其自然的心理准备迎接一个新生命的到来,结果生理期却如期而至。
捂着有些酸痛的小肚子走出卫生间时,顾宥缦心里一个轻飘飘的念头飘了过去。
周惟深精.子质量没问题吧......
从墨尔本回国,时差不大,但一周内飞三个国家显然也不是件好受的事,再加上生理期的突袭,一回到国内顾宥缦就病趴下了。
周惟深给她的房子还在装修,她现在住的还是杜成霜的小公寓。
不比她这颗地里黄的小白菜,杜成霜是父母掌中娇。这套公寓是她大学毕业时候父母送的,杜成霜嫌一梯六户人太多,隔音不好,房子又小,毕业第三年又薅了薅家里羊毛,加上攒的一点钱,买了套一梯两户的小两居搬了出去。
顾宥缦回国后,杜成霜便慷慨解囊,让她搬这来尽管住。
亲兄弟明算账,她还是按着市场价每季给杜成霜打房租。
杜成霜到的时候,顾宥缦正将自己裹得像即将下油锅的天妇罗一样,只露出洁白的双足踩在被子外。
门是指纹锁,杜成霜来得悄无声息,伸手挠了挠她脚底板,顾宥缦吓得掀被而起,魂都飞了。
“你什么时候到的?”她惊魂未定,声音沙哑。
“刚进来,差点被你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绊倒,你怎么回事啊,怎么这么蔫了?”
“痛经。”
她缓过神来,捂着肚子一下又冷汗涔涔。
杜成霜蹲下身看了看她床头吃过药,“你布洛芬也吃了啊,怎么还疼得这么严重?”
她蔫蔫地回答:“可能还有点着凉了。”
没见过她这么要死不活的样子,杜成霜捋了捋她被汗浸湿的额发,担心问:“要不要去医院?”
顾宥缦摇头,“还没到那地步,能忍。”
“倔牛。”
杜成霜戳了戳她额头。
见顾宥缦又滑进了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有气无力的眼睛。杜成霜只好先将她喝过药的水杯,空了的药盒还有没扔的外卖盒都收拾了。
收拾着,她又来了气,毒舌欲望一触即发,拎着垃圾桶愤懑道:“你不是结婚了吗,你不是说他算是个绅士吗,你这病得下不了床了,你家绅士人呢?”
顾宥缦转了下身,躺平看向天花板,捂着小腹虚弱道:“他在法国。”
“是啊,你病得要死要活,他跟你隔着十万八千里纸醉金迷,我就不明白这个婚结得有什么意思!”
顾宥缦觉得周惟深这锅背得多少有点冤,她小声道:“我也没和他说。”
“是啊,你为什么不告诉他,”杜成霜冷笑一声,“因为你清楚得很,告诉他也没用。”
自古以来的两大仇敌。
婆婆和媳妇,闺蜜和老公。
现在给男人说话显然不明智。
她那老公这会儿的确有和没有一样,和她相隔千里之外,连嘘寒问暖都派不上用场,而她的闺蜜却能下厨给她熬小米粥。
顾宥缦披了一条毯子下楼,坐在沙发上看杜成霜给她炖了粥又蒸红薯。
“霜儿。”
她鼻子红彤彤地喊。
“别叫魂。这灶火怎么开来着?”
“我没开过,你用电磁炉吧。”
杜成霜自嘲,“我竟然指望你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告诉我怎么开火。”
这么说着,她还是把蒸笼移到了电磁炉上。
顾宥缦又气若游丝地叫了一声,“霜儿。”
“忙着呢,别夜猫子叫魂。”
嘴上毒辣得很,却还是擦了擦手,走到了她面前,凶巴巴问她:“干嘛?”
顾宥缦伸出手臂,抱住了她的腰,哼哼唧唧道:“难受。”
“你就是活该,和你说多少回了,用个APP记录经期,经期之前少吃乱七八糟的,说说吧,你这回又都吃些什么了?”
“炸鸡,冰可乐,麦旋风冰淇淋......”声音越说越小。
越是经期将近,她越想吃这些垃圾食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杜成霜摸着她“狗头”,由衷感慨,“疼真不白挨,你这叫罪有应得。”
她小声嘟囔:“我也吃饭了,他攮着我去吃了中餐。”
“周惟深?他不是在法国吗?”
“前几天他也在澳洲出差。”
杜成霜凶相毕现,胳膊肘卡住了她脖颈,“你怎么不跟我说?”
顾宥缦咳一声,“你最近不是在忙新店开业的事吗。”
一听就不对,杜成霜逼问:“死丫头,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呢?”
顾宥缦本来有些迟疑,但想到以后她要是怀孕了,杜成霜才知道,恐怕要气得把她攮树上。
她老老实实道:“还做了。”
杜成霜没反应过来,“做什么?”
“买可乐。”
......
安静了近三十秒。
杜成霜攮起她衣领问她:“你自愿的,还是被迫的?”
“......自愿。”
杜成霜长松一口气,给她拍拍衣领,“行,我家白菜会拱猪了,二十五年没白混。”
她转而又问:“安全措施做了吧?”
“......没有。”
“我靠,他不做?”
“我。你知道的,我挺喜欢小孩的。”
杜成霜登时气笑了,“牛,真牛,就一个星期,正常人还在找对象,你直接从单身到已婚备孕了。”
顾宥缦不敢吭声了。
杜成霜咆哮道:“顾宥缦,给你个火箭你是不是下一秒就打算登陆太空了?”
顾宥缦撅起下嘴唇,可怜兮兮地抬头看向杜成霜。
杜成霜简直想用马桶撅子把她脑子里进的水撅出来,她掐着她脖颈,愤怒摇晃道:“小贱人,我不是男人,少给我使狐媚子这套。你真以为结婚就是扯个证,上个床怀个孕就完成任务了?你等着吧,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我等着你摔坑里,以后抱着孩子来跟我哭!”
差点被掐死,顾宥缦咳了又咳,有气无力地摸了摸肚子,煞有介事说:“宝宝,你小妈好凶。”
“神经病。”杜成霜简直想把她掐起来抖搂抖搂水,狠戳了她额头一下,“豪门都是虎狼窝,你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看以后谁能给你当武松。”
第二十二章
半碗小米粥下肚, 胃暖了,痛经却没有好丁点。
杜成霜去了楼下扔垃圾。
周惟深视频打过来的时候,顾宥缦正抱着一个抱枕, 嘴唇惨白, 脸上没有丁点的血色,蜷缩得如同虾米。
她本来是想按拒绝, 却按下了接通键。视频那边一闪,她匆忙抓了抓头发,挡住了冒冷汗的脸 。
没有看见她的面容, 周惟深略有些疑惑:“老婆, 在睡觉?”
顾宥缦装作睡眼惺忪的样子,慢吞吞回答:“嗯, 刚刚睡醒,怎么了?”
周惟深的视角只能看到她放大的侧颜和凌乱的发丝, 他看了看时间, 放轻了声音道:“吵醒你了吧?”
“没有, 我也刚醒。”
见她语气正常, 周惟深便也没有再多想, 只说:“香榭路的房子布置好了,我安排了管家给你搬家。”
“现在?”
顾宥缦一愣, 她原本以为至少得有一两个月的时间, 可这软装进场的速度显然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了。
眼睑发酸,周惟深摘下了防蓝光眼镜随手放在书桌上, 捏了捏鼻梁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不是......”
见他神色疲惫, 她蹙了蹙眉,“你怎么这么累?”
“出差, 这几天一直在飞机上。你回国了吧?”
“嗯,我都已经到家两天了。”
周惟深靠向椅背,眼里是藏不住的红血丝,却还温声嘱咐她:“回国了就休息两天,身体是第一位,劳逸结合。”
他这句叮嘱不大有信服力。同样是空中飞人,她工作好歹能自行调整时间,而他的行程简直一年有三百天住在飞机上。
温情脉脉的词眼她都知道,顾宥缦也想说点让他保重身体的话,可就是觉得腻歪说不出口,最后只干巴巴叮嘱一句:“好,你也是。”
说到这,回归正题,她想说不用叫人来搬,她自己会搬过去,门锁又响了一声,打断了她的话,是杜成霜扔完垃圾回来了。
看到顾宥缦还抱着抱枕躺在沙发上,她换下鞋问:“还没好点?”
周惟深只隐隐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随意的坐姿又正了正,问:“有人来了?”
顾宥缦抬起手朝杜成霜摆了摆,接着又回答周惟深:“对,我朋友来了。”
“和谁打电话呢?”杜成霜也听见了男人的说话声。
顾宥缦低了低手机,撑起身向杜成霜做口型:周惟深。
“嚯,你那便宜......还记着给你打电话呢,我以为他就在你以后收尸的时候过来瞧一眼呢。”
当着人面,杜成霜还是把“便宜老公”四个字咽回去两个,只是语气依旧不减阴阳怪气。
一个闺蜜,一个丈夫,谁也不好得罪,顾宥缦感觉自己仿佛成了婆婆和儿媳矛盾中间的那个夹心饼干。
她坐起身,竖起两根手指,求饶地立在沙发椅背上向杜成霜拜了拜求她先放过,接着又对视频那边不明状况的周惟深道:“我朋友来找我了,先不和你说了,拜拜。”
她手机一拿起来,背景一晃而过,周惟深才看清她似乎是睡在沙发上,刚想开口问,视频下一秒就被掐断了。
他张开的唇又合上,从鼻息里无可奈何地叹出一口气。
手一落,手机放在了书桌台上,他胳膊肘撑着书桌,捏了捏胀痛发木的太阳穴。
办公室门被叩了两下,他按下开关,助理利落推开门道:“BOSS,艾维尔特那边的代理人过来了,你看是现在开始会议还是再推迟半个小时?”
他收敛好疲惫的情绪,神情恢复一贯的冷静理性,道:“让他们稍候片刻,在一号会议室等我。”
“好的,BOSS。”
-
电话掐了,杜成霜那些还想阴阳下去的话都没能派上用场,她进了厨房冲了冲手,将不爽的情绪对向了好友,扬声抱怨道:“怎么,说他几句你还心疼了?”
顾宥缦撑起身,倒了一杯温水,温言软语道:“是怕你会被气到,他中文不好,你那些拐弯抹角的寒碜话他听不懂。”
杜成霜走出厨房,接过她递来的温水抿了一口,勉强熄了熄火,话题回到正事上,“你家的酒厂怎么样了?”
“没问,不过有了周家这座大靠山,以我爸投机钻营的能耐,想来之后的事也用不着我操心了。”她倚靠着沙发扶手哂笑了笑,笑容苍白,不见血色。
从她脸上,杜成霜看不出快活,只觉得山都压在她身上,偏偏她还装得云淡风轻。
杜成霜点了点她,“贱骨头,心里把家里看得比什么都重,可在别人眼里都把你当个自私鬼,嘴巴不会说,做了再多没用。”
她摇了摇头,对杜成霜的话不尽赞同,“自私是什么不好的词吗?自私就自私,多好。”
“可你是自私吗?开除学籍的事你顶锅,去了英国你妈没养过你一天,病了靠你给她挣医药费,你爸装病你就屁颠屁颠回国,什么前途光明都不要了,现在说酒厂要黄,你麻溜就把自己卖了,你就纯一圣母玛利亚,巴黎圣母院就是因为你离开了法国才倒的!”
多坎坷的人生经历,举步维艰,却被她说得谐趣横生,顾宥缦止不住地笑,笑得肚子抽疼,她一摊手:“谢您高看,我可没圣人那情操和本事。”
杜成霜掷地有声地送她两个字:“傻逼!”
顾宥缦踢她一脚,“滚,我要是傻,你能跟我交朋友?”
“高中时候,一汪黑莲花里就你这白莲花刺眼夺目,从来都是我坑人,没被人坑过,我跟你做朋友纯粹是觉得你傻缺好玩。”
顾宥缦由衷感慨,“你这嘴比我可贱多了。”
杜成霜正要喷回去,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过来,还是鹿海市的。
她比了个休战手势,接通了电话:“喂,您好,请问哪位?”
那边一个温润的中年男人的声音道:“顾女士,我是马启瑞。”
马启瑞?
顾宥缦想起来了,周家的管家就姓马。
想到周惟深说已经安排了管家来给她搬家,她身形一凛。
杜成霜疑惑问她:“谁啊?这么紧张。”
顾宥缦比了一个噤声,示意自己先打完这个电话。
她清了清嗓子,“马先生,我住的地方离北辰府不远,我可以自己搬过去。”
然而那边却已经不容她拒绝,无奈道:“顾女士,我已经到您楼下了。”
“楼下?――”
想到杜成霜刚刚上来,顾宥缦立刻捂住话筒问她:“霜,你刚刚在楼下有看到什么人吗?”
“人?”杜成霜想了想道:“人倒没有,也不知道是谁要搬家,楼下停了辆好大的货车。”
车还真到了?
顾宥缦表情顿时一言难尽。
她无语了半响,也只好先和管家道:“实在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顾女士,你现在住在哪一户,我们马上过来。”
怎么也不提前说个时间......
顾宥缦满脑袋官司,郁闷道:“可我现在东西都还没有收拾。”
“没关系,”管家彬彬有礼,“我已经安排了专业的团队来为您打包,很快就能解决。”
“这样,你先稍等一下,我马上回电话给你,好吗?”
知道她可能要收拾收拾,管家看了看表道:“好的顾女士,我们不着急。”
挂了电话,杜成霜见她一脸呆愣,问她:“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