缦塔与酒[先婚后爱]——几一川【完结】
时间:2024-02-27 14:37:52

  她先汩汩喝了两口水,又拧回了盖子,义正辞严说:“这叫蝴蝶梦试人心,看他是不是个正人君子。”
  顾宥缦摇头,“他们这样的人都是风月场上的人精了,你这点小花招,他还能看不穿吗?”
  “是吗?”杜成霜想了想,又躺倒在了床上,说,“如果他看穿了却没有说穿,不就是有戏。”
  别的不说,羡慕她这份姜太公钓鱼的心态。
  顾宥缦无语了片刻,问:“那你这孤独寂寞的单身狗,还需要我给你介绍吗?”
  “要啊,为什么不要,男人如衣服,不多逛几家店,哪知道哪件最合身。”
  顾宥缦二话没说,打开微信就把通讯录联系人推了过去,“先说好,你自己聊,我做不了参谋。”
  “我的可怜缦缦,连正儿八经的恋爱都没谈过几段就先步入了婚姻的坟墓了,多凄惨啊。”杜成霜高举着手机,点击了添加好友。
  惨吗?
  顾宥缦抿唇,撑在柜面上的手腕还在钝钝发疼,提醒她今晚遇到的事并非她的幻觉。
  她控制语气尽量若无其事,说:“成霜,我碰到魏禹成了。”
  杜成霜飞快敲击键盘聊天的手指生生一顿,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她追问:“什么情况?他是特意来找你的,还是偶遇上的?”
  她一时哑然,发觉自己回答不上这个问题。
  一见到他,她那理性就已消耗殆尽,勉强维持平静已经是在克服他给她造成的创伤后应激障碍。
  是他特意,还是无意?
  顾宥缦还真没来得及去想这个问题。
  在顾宥缦的记忆里,魏禹成是家境不错,至于他家里到底是做什么的,她从来没有问过,不好奇,也不想打听。
  这次大赛的主办方是德莱集团。看德莱集团项目经理对魏禹成诚惶诚恐的态度,恐怕他在德莱集团位置不低。
  邀请她来做评委,是无心巧合,还是他在幕后的推波助澜?
  想到这点,顾宥缦坐立难安,惊惶而又郁躁地站起了身。
  迟迟没有听到她的回答,又见她竟然神色紧张失态,杜成霜后知后觉出了不对劲。
  过去魏禹成追她,追得声势浩大,丝毫不藏着掖着,所有同学和老师都知道了这一桩事,堪称传奇,简直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校园女主角青春。
  只可惜俩人潦草收场,不仅没了后续,好似还反目成仇了。
  她并不知道他们在国外后来又发生了什么,留学回来后,从前沉默寡言还有些怯弱的顾宥缦就像变了一个人,变得成熟而冷静,像是被植入了芯片,唯独多了一处逆鳞,那就是听不得“魏禹成”这三个字。
  见她实在厌恶,杜成霜安抚道:“没事,你就当是个陌生人,你都结婚了,他不可能再缠着你没完没了。”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情绪再次反扑,顾宥缦捏住了额头,过往那些记忆就又如同走马观花的灯一般浮现在她面前。
  全是无助的,痛苦的,麻木的经历。
  他就是一个有躁狂症的神经病,他想要的不是爱情,只是一个供他戏耍,不麻烦的,会反抗的玩偶,所有人却都以为,他爱她至深。
  她和魏禹成一开始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是他偏偏要强挤进她的世界里来,欺凌她,欺骗她,恶心她。
  暗无天日的房间里,他曾一次又一次掐着她脖颈将她掼倒在地,反拧她的胳膊,亲昵地贴着她的耳朵说:“缦缦,好缦缦,哭什么,赢我了你就能走了。”
  他是个精神分裂的神经病,喜怒不定,高兴时春风沐雨,阴郁时疾风骤雨。
  她现在迫切需要,需要一针让她精神稳定的药剂,她咽下不适的心慌焦虑,尽量平静道:“成霜,我出去一会儿,你先休息。”
  在安全通道口,她双腿发软,坐在了梯阶上。
  打出的电话被接通的那一刻,她没有说任何话,只是用耳朵贴着声筒,听着电话里他温和的声音叫她:“老婆?”
  “周惟深。”
  她浑身微微发颤,她说:“你在哪?”
  “缦缦,我在瑞士,你怎么了?”
  他脚步一顿,语气转而凝重。
  她抵着膝盖,克制战栗,轻声道:“没事,别担心,我只是有点想你了。”
  电话那头传来松一口气的低笑声,“嗯,我也想你了,你最近工作怎么样,还顺利吗?”
  话题变得轻松而日常,她那慌乱的心跳渐渐落实在地,她紧贴着话筒,倚靠着墙面,将自己紧紧地团成了一团,像有了一层透明的保护罩。
  她明知道,把人生的光明寄托在任何人的身上都是不靠谱的,人这辈子,唯一能信任的人就只有自己,可她仍然重蹈覆辙。
  她又一次,依赖上了另一个人。
  在她最黑暗的那段人生阶段,她一度将魏禹成视为人生的救赎,将他当作浮木,却发觉自己不仅没能浮出水面,反而被深深地掼进了水里。
  电话是什么时候挂断的,她不太记得了,只是看似如常地回了房间,洗完澡,吹干了头发,躺回了床上。
  见她不再惊弓之鸟一样惊惶,杜成霜当她平复了情绪,调侃了她几句,见她合眼休息了,便也进了浴室洗漱。
  酒店的空调呼呼吹着,带着淡淡的暖风笼罩在房间上,有些闷,能闻到浴室传来的淡淡沐浴露的气息。
  她在用力去想和周惟深在一起的那些快乐的时光,可脑子里还是不可遏制地浮起魏禹成的名字。
  到底是偶遇,还是魏禹成的处心积虑?他又带着什么圈套和阴谋想来靠近她?
  群狼环伺,虎眈蛇觑。
  每当她觉得自己已经爬出险崖,不会再落的时候,生活都会再重重给她一击,一次又一次,将她击为彻底的悲观主义,她以为已经麻木释然,可当旧事重现,她依然恐惧得无法自救。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她觉得自己已经走出噩梦了,他又出现了。
  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又或许是魏禹成今天给她造成的冲击太大,以至于她又梦到了曾经。
  她不知道魏禹成是什么时候、什么原因开始盯上她的,仅仅是因为一张脸,还是因为她身上所谓的“校花”称号激发了他的征服欲。
  他的追求也不是正常人的行为,他是个先天就带着暴力因子的变态。
  第一次单独见面,他就将她困在工具房内,将她的手反剪在身后,玩味地问她,要不要和他在一起,那时尽管疼痛和惊惶,她依然很有傲气地抵死不从,只用了三个字来评价他――“神经病”。
  她的明确拒绝没有让他转移逗弄目标,反而激起了他的变态征服欲,他毫不遮掩他的“占有欲”,渐渐地,学校里的异性纷纷远离她,她被强制要求穿上他的校服外套证明“名花有主”,在食堂内也只能和他单独坐一桌,不能和别人搭一句话,如有反抗,便动辄以暴力胁迫。
  所有人都默认他们是“情侣”,连老师都对此心照不宣,碍于他的家世和喜怒不定敢怒不敢言,直到后来那件事发生――
  就像定时炸弹终于引爆,轰动之后所有“罪证”确凿,而他主动站出来陪绑。
  起初,像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她是感激过他,虽然他是神经病,可在她深陷泥沼时,还有他这一个神经病愿意跳进泥沼里来陪她。
  退学之后她远赴英国,在她最无助的那段日子,是魏禹成“收留”了她。
  他给了她落脚地,在英国的寒冬里,他陪着她一次次找一个杳无音讯的人,拉着她走遍陌生街道,给过她一杯奶茶,一条暖脖围巾。
  那个时候的她像只神经质的刺猬,对身边的一切都怀有敌意,他是唯一一个不介意她的“神经”,甚至孜孜不倦向她释放善意的人。
  所以,她信任了他,换来了三个月的囚禁。
第三十二章
  栾树叶橙红夹杂翠绿, 挨着红檐的庭廊,近要夏至,风一起, 仍吹得脸颊与脖颈冰凉。
  不远处一大群人站在一块握手交流, 唯独她格格不入。
  顾宥缦站在廊檐下,橙黄的暖光笼着, 黑色的长风衣也带上了金黄,金色的耳饰微光粼粼,引人注目, 却又没人上前来搭理她。
  昨天丰经理和她一同出了饭宴门, 然后两人都没再回来。
  发生了什么,所有人都心照不宣。
  展馆的负责人没见过她, 向她指了指,问:“那位是?”
  “也是我们的评审, 是德莱集团特定的人。”
  给个眼神, 言外之意, 不用再多说。
  “这都两点了, 他们德莱集团的丰经理怎么还没到?”
  “到点了, 要不我们先进场?”
  “算了,再等一会, 让他们集团的人去问问怎么回事。”
  原定下午两点进场, 这会儿已经两点过五了。顾宥缦倚着廊柱靠着,打开航旅纵横看了看飞瑞士的机票, 有从首都直飞的,但是签证下来, 估计他已经离开瑞士了。
  以前觉得只要结个婚领个证,之后便两地分居, 维持有名无实的婚姻关系,已经是再合心不过,如今一切都比她料想中的还要好,可她却越来越贪得无厌。
  无论是身为丈夫还是身为一个家族的继承人,他都在能力范围内做到了最佳。他事业繁忙,明明可以敷衍了事,可她两次生病,他都放下手头事务千里迢迢赶回来陪她。
  他给了她在人生中从未体验过的安全感和信任感,她不知道这份信任能维持多久,也不愿去想以后,有当下这一瞬间就足够了。
  她想,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就好了,朝九晚五,一日三餐,做最普通的夫妻,过往的一切都无足轻重,只需要平平淡淡往前过就好。贪心至此,理智又回归,她哂笑,如果他不是周惟深,她也不是顾宥缦,他们之间根本不会有这段阴差阳错的婚姻。
  事事总有懊悔和遗憾,从前懊悔识人不清,如今却遗憾他太好,仍不得圆满。
  一辆迈巴赫停在了路边,踩着细高跟的秘书从副驾驶下车拉开门,身着黑灰呢子大衣的男人下了车。
  一众人在看清来人后立刻迎了上去。
  馆长喜不自胜,小步跑上前,迎接道:“魏总!您怎么亲自来了?”
  像聋了,魏禹成微抬着下巴目光忽略所有人,在茂盛的栾树下看见了他想找的人。
  从前很少看她穿黑色,几年不见,她模样未曾便,气质愈发成熟清冷了,一个人孤独地站着,不像被孤立,倒像孤立了所有人。
  面对寒暄,秘书是他另一套口舌,代为回答道:“丰经理因身体原因已申请离职,赛事后续由我们魏总继续参与。”
  “魏总年轻有为,能和魏总直接沟通那是再好不过了。”
  馆长伸出手奉承地想同魏禹成握手。
  锁定目标后,魏禹成略过闲杂人等,径直朝向顾宥缦而去。
  被无视得彻底,馆长不免尴尬。
  秘书习以为常地先伸手同对方握了一下,打圆场道:“魏总有心理洁癖,您见谅。”
  “正常正常。人都齐了,那是现在入场?”馆长问。
  老板腿一抬她就知道又有幺蛾子。
  秘书看了一眼表,离两点半还差十分钟,“还是准点吧,这次魏总亲临,我去检查一下各个环节,确保没有闪失,安排在两点半入场。”
  “好好,那就两点半。”
  一道影子笼在了她手机上,顾宥缦关了手机抬头看了一眼,猛地往后退了一步,惊吓到失语。
  魏禹成又一次神出鬼没,不同于昨天的西装笔挺,今天他穿得随意,脸上还贴上了一块创口贴,好似在张扬地让所有人都注意他脸上的这道伤口,是他干得出的极其有病的行为。
  他弯腰盯着她问:“在看机票?你想去哪?”
  她颈喉微动,言语冷漠,“我去哪,和你有关系吗?”
  对上她警惕厌恶的目光,魏禹成只扬了扬唇角,“缦缦,你还是和上学时一样,一点都没变。”
  后背像被电打了一下,一种发毛的冷感从她后脊背一路蹿到了脖颈处。
  眉头往下压了压,她盯着魏禹成,声音极轻地道:“魏禹成,工作场合,不要和我套近乎,我是因为签了合同才在这,你如果再没完没了,我立刻违约走人。”
  说完,她抬腿绕过他,径直朝着人群之中走去。
  被她毫不留情地撂了面子,魏禹成却好像爽到了,回身望着她的背影,脸上的笑容邪肆,毫不收敛。
  秘书站在人群中正和所有人周旋着,忽然看到了一张隐隐有些熟悉的面孔走近,她错愕了一瞬,有些不太确定,先站直了身,礼貌道:“冯小姐?”
  “嗯?”顾宥缦微皱眉头,“我们认识?”
  她冷淡清凌的声音一出来,秘书就意识到自己认错人了,连忙道:“不好意思,我认错了,您和我认识的一位熟人有些相像。”
  既然是误会,顾宥缦没有再多探究,只简单道:“我姓顾,是这次活动的评审。”
  “啊,您就是顾宥缦,顾小姐吧?”秘书主动伸手。
  “是的。”顾宥缦同她轻握了一下。
  秘书自我介绍道:“我姓叶,叶文,是魏总的秘书。”
  听到“魏总”两个字,就像淋了一头扫兴的冷水,顾宥缦脸上神色一下淡了,她点了点头,抽回了手。
  这次的摄影大赛由德莱集团主办,作品要求使用德莱集团旗下的品牌手机拍摄。赛事评审分为专业评审和大众评审两部分,第一轮在网上进行,选出一百件作品进入决赛,一等奖奖金是十万元现金,除了企业和展馆,承办单位还有云市文旅局,算是省级的大赛,因此参赛的除了社会人士还有大学生。
  参赛作品展出于VO展览馆,从上至下共三层,六位专业评审与主办方、承办方相关负责人开始决赛圈的第一轮评选,不记名评分,得分最高的三幅作品还将作为品牌手机的宣传图在多渠道进行展示。
  和众人一同走进展馆,德莱集团的品牌宣传负责人先将评分表交由各个评审记录,而后讲解员又和他们说明了这一百幅作品展览的分区和游览动线。
  一眼望过去,作品中还夹杂着一些完全没有构图可言的随手拍摄,这样的作品被郑重其事地展出在展览馆中,简直是荒谬。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身后几台摄影机跟着他们,还加有一堆的负责人,评审们压下心头的荒诞,神情严肃地看过一幅幅作品进行打分。
  毕竟有大集团和地方政府背书,原以为是圈里的新人秀,不想只是一次声势浩大的商业宣传活动。意识到被“诈骗”了,顾宥缦心情极其不好,交流欲望也降为零。她扫一眼作品,心里大致就有了评判,毕竟签了合同,捏着鼻子也得把戏演完,她放了点水,评分区间在85-90之间,都给的不高也不低。
  德莱集团品宣的摄影师正跟着评审脚步跟拍着,肩膀忽地被拍了一下,他一回头,看见是神出鬼没的魏总,吓一大跳,连镜头都晃了晃,赶忙道:“魏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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