缦塔与酒[先婚后爱]——几一川【完结】
时间:2024-02-27 14:37:52

  车往前开了,顾宥缦回身后看,只看见对方递了一根烟给阿龙。
  送走了夫人,阿龙改了口,递出一张名片说:“我们还有事,这是我们老板联系方式,这件事先私了,赔偿电话里谈。”
  显然正合意,对方和他们又谈了几句,见他们着急走,便不再多谈,两台车各自走了。
  车往前开了一段路,见后车右转,隔开一段距离后,阿龙果断掉头追了上去。
  一路遥遥跟了很远,三十分钟后车停在了居民楼小区地下停车场。
  下车前,阿龙戴上了扳指。
  周惟深靠坐在后座,揉了揉太阳穴。
  二十多分钟后,一个手机从窗外递了进来。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
  周惟深道:“魏总,后天下午银座俱乐部1号包厢,我们不见不散。”
第六十章
  没有回答, 电话那头轻嗤了一声,随即挂断了。
  周惟深按了按眉心,压抑住戾气和郁烦, 又侧头问阿龙:“那两个人怎么样?”
  阿龙道:“是跟拍狗仔, 收钱办事,照片删了, 没有伤要害,只给个教训。”
  他颔首,靠回椅背, “回去吧。”
  从月子中心到周家有四十分钟的路程, 宝宝有点不舒服,一路都在嚎啕大哭, 顾宥缦又不好喂奶,只能抱在手里一路哄到了家。
  车停了, 哭声也止了, 只是仍抽噎着打起了奶嗝。
  下车时, 木苒芬接过了孩子, 和周春景感慨道:“这孩子性格可不随她爸, 嗓子也真好,哭了一路了都不带停的。”
  顾宥缦都有点晕车了, 下了车先深呼吸了一口气。
  园艺丛中的连翘开了, 满枝金黄,花苞颤悠悠的, 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是草木的清香。
  周家的人心思复杂, 草木却纯粹,生机盎然。
  马管家早早在门口候着, 见大房回来了,先看了眼孩子,又来扶了把顾宥缦,笑着说海云早早就盼着他们回来了。
  一进门,拐进客厅里,先发夺人的是方方正正的茶几上堆满的礼盒,礼袋,连婴儿车都有好几台,还扎了蝴蝶结绑带。约莫是明天满月酒的客人提前送来的礼物。
  秦婉秀陪着海云,听到进门声音时就站了起来,见着木苒芬抱着孩子进来了,乐地迎上来道:“来来,快让我看一看孩子。”
  周家已经许久没有进人丁了,大家都瞧得很是滋味,连哭声都觉得新鲜了。
  人都进来了,唯独没有看见孩子爸,海云开口问:“惟深呢?他怎么没回来?”
  说起这个,木苒芬来了气,她将孩子交给秦婉秀抱,脱了外套扔在一旁,道:“路上有个不长眼的,和惟深的车追尾了,他还在处理那边的事呢。”
  “追尾?”海云眉头微皱,“严重吗?”
  “倒不严重,就是后边保险杠磕了一下,缦缦和孩子都好好的,我先把她们母女接回来了。”
  “谁的车都不撞,偏偏撞装了孩子的车?”海云看向了马管家,道,“小马,你去查查对方是什么人,到底是无意的还有故意的。”
  木苒芬道:“就碰了一下,看着倒不像是故意来撞的。”
  懒得搭理心比天宽的大儿媳妇,海云眼皮微阖,余光从眼皮下看向秦婉秀,道:“把囡囡抱来我瞧瞧。”
  秦婉秀把孩子又抱到了海云面前,让她看了看她重孙女。
  打量了一会儿,海云露出了笑脸,“倒是和惟深小时候有几分像。”
  “女儿是像爸爸一些。”秦婉秀附和着。
  海云从手腕上纳下了一个镯子,那是个纯白的和田羊脂白玉手镯,价值百万,海云捉起宝宝的小手,让她攥在了手里,只道:“拿去玩吧。”
  想想也知道应当价值不菲,顾宥缦蹙眉道:“这太贵重了,不好给孩子玩。”
  “不过给孩子的小玩意儿,收着吧。”秦婉秀笑道,她又朝着桌面上的礼盒点了点下巴,说,“这都是送你和孩子的东西,也一并叫人拿去你和惟深房间吧。”
  哄来闹去的,人头攒动,宝宝睁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只嗅到陌生的气息,她扯开嗓子,又“哼安哼安”地哭起来了。
  夹在人群中,顾宥缦也浑不自在,索性道:“宝宝饿了,我先带她上去喝奶了。”
  “你也辛苦,我给宝宝安排了几个奶妈,你到时候挑挑,留两三个给宝宝喂奶。”
  “奶妈?”顾宥缦微愣,有点不太敢相信自己在现代还能听见这么复古的职业词汇。
  “都是身体健康的,不用担心别的,挑几个合眼缘的留着。”海云将宝宝交回了她手上。
  自己宝宝去喝别人的奶?顾宥缦精神洁癖,宁可宝宝喝奶粉。
  她不置可否道,“我和惟深商量一下再决定吧。”接过宝宝,她又和众人道,“那我就先回房间了。”
  周惟深回来的时候,顾宥缦已经喂完奶,正和宝宝小睡,母女俩如出一辙的睡颜懵懂恬静。
  他那满心的躁郁顿时烟消云散,他俯下身,在妻子脸颊上亲了一下。
  睡得不实,床一动她就惊醒了,睁开眼睛看见周惟深,她后知后觉道:“我怎么睡着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现在才四点,再睡会儿吧。”他按了按她肩膀。
  宝宝隔在他们之间,顾宥缦指了指身后,小声说:“你要睡的话从那边上来,别把宝宝弄醒了。”
  “怎么不放婴儿床上去?”他问了一句。
  顾宥缦斜睨他一眼,哼了一声:“我女儿,我就要自己抱着睡。”
  周惟深轻笑一声,不厚此薄彼,也低头亲了亲宝宝脸颊,“你们先睡,我去洗澡,换身衣服。”
  “哎,车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顾宥缦想起来问一句。
  他脱下外套,云淡风轻说:“已经处理好了。”
  顾宥缦不疑有他,点点头,安心躺回了被子下,拉了拉宝宝的被子后,自己也没忍住,亲了亲宝宝奶嘟嘟的小脸。
  以前她看影视剧里,有些“母亲”的角色被安排为因为孩子失踪而变得疯疯癫癫,她觉得不过是戏剧表达,太过夸张了,日子总还要过的,死亡都能被遗忘,有什么过不去的呢?
  可现在自己当了妈妈了,才明白那种心情,别说孩子丢了,就是一两个小时没看见孩子,她心里都要油煎似的,如果真丢了,她真得疯。
  周惟深拿了衣服进浴室去了,隔着两扇门,水声并不嘈杂。顾宥缦也不困了,她起身拿起手机看了看消息。
  杜成霜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先问她,明天穿什么衣服来参加干女儿的满月酒比较好,又问要不要带什么东西,接着又抱怨了一通,说顾宥缦有了女儿彻底忘了好友,连她的消息都变成“轮回”了。
  以前二十四小时抱着手机,现在照顾孩子一忙起来,手机也不拿了,拿起手机就是拍宝宝的照片,实在汗颜。
  她挨条回复了杜成霜消息,又转了个三千的小红包过去,道:“本来想找时间和你吃个饭的,但实在出不来,乖乖,明天见。”
  杜成霜收红包的手倒是很快,还回了她一个哼哼的表情,回复她:你还是以前那个死直女吗,现在变得真黏糊,我都不习惯了
  顾宥缦回之以白眼:你是受虐体质吗?
  拿钱手软,杜成霜立刻亲亲抱抱举高高:亲爱的,我就是你的乖乖~
  这态度还差不多,顾宥缦回了个摸摸头。
  回看一眼消息,真受不了,她和周惟深的聊天记录都没有这么黏糊。
  杜成霜的微信没有备注,就是网名。顾宥缦私人微信没有备注的习惯,不管对方怎么换头像和昵称,常联系的那些朋友翻翻聊天记录就知道是谁。唯数不多有备注的都是自己家人,简单一个“爸”,“姐”,除此之外就是周惟深,他的备注还是刚加上他时改的“周Vinson”。
  想了想,她点开备注,删掉原来备注,郑重其事改成了两个字:老公
  真肉麻啊。
  她自己都被麻得不行了,将手机放到了床头柜上,抖了抖肩膀,抿着笑容缩回了被子下。
  她这一动一动,倒是把孩子又惊醒了。
  周惟深吹干了头发走出来,老婆和女儿都已经不在床上了。
  看见她摆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亮了一下,有消息进来,周惟深瞥了一眼,只一眼他就看到一个名为“TiAmo”的人发来了一条:宝贝,那你还来我这里吗?
  像被当头一棒,他心脏都囫囵停了,全身的血像褪了下去,好几秒钟,他才反应过来,不可能是他想的哪样,可能只是哪个朋友。
  他咬了咬舌尖,微痛拽回了理智,犹豫片刻,他拿起手机走出了睡房。
  在小客厅,顾宥缦和月嫂正一块给宝宝换尿不湿。
  月嫂交代道:“太太,这个纸巾擦屁屁,先要用半湿的擦一遍,然后用这种柔的干纸巾再擦一遍,边边角角里里外外都要擦干,这样宝宝才不会捂出红屁屁。”
  顾宥缦学着给孩子擦了擦屁屁又笨拙系上纸尿裤,觉得这活实在要求细致,看起来简单,做起来难。
  月嫂拿过裤子再给宝宝穿上。见她得空,周惟深拿着手机一角递给了她,语气随意:“老婆,有消息。”
  “等一下,我先擦个手。”顾宥缦抽了两张湿纸巾将手心手背都擦了一下,这才接过手机。
  是杜成霜发来的消息,一句是:宝贝,那你还来我这里吗?
  一句是:你的电子锁都没电了,不滴滴响了,你得来充电了。
  她说的是花店的工作室。
  从去年十二月开始,顾宥缦就基本在家里办公,那边的租金倒是照常交了半年的。
  她回道:先留着,以后还是得过来
  她回消息没避着周惟深。他刻意别开目光不想偷窥她隐私,可还是忍不住往回看了一眼。
  “老婆,这谁啊?”忍了又忍也忍不住,还是问出了口。
  顾宥缦没察觉他的情绪异常,没抬头回答道:“杜成霜。”
  “你们女孩聊天都这么......”他一时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顿了顿,他斟酌道,“暧昧吗?”
  “暧昧”两个词用得可太有意思了。
  顾宥缦抬起了头,眉尾高高挑了起来,眼神诧异。
  他躲开了目光。
  见宝宝的脏污收拾好了,她先从月嫂手里接过宝宝,对月嫂道:“这边我来,你去休息吧。”
  “哎,有事您叫我。”月嫂将宝宝交到了她手里,出了门。
  顾宥缦一只手抱着宝宝,另一只手兜着宝宝屁屁,轻轻拍着后背,似笑非笑地看向周惟深。
  有意揭过这个话题,他低下头来哄宝宝,“西西,喔。”
  顾宥缦抱着孩子转了个方向,用肩膀撞了他一下,轻轻笑道:“你是不是吃醋了?”
  “吃醋?”周惟深直起身,矢口否认,“我吃你和朋友的醋?怎么会。”
  “那刚刚是谁在问‘你们女孩聊天都这么暧昧吗’?嗯?”
  她眼睛里笑意都要溢出来了。
  左右是说不过她的,周惟深薄唇抿成了一线,剑眉微拧,闭口不言了。
  见宝宝好奇地看着他,他又松开了拧着的眉头,避免表露不好的情绪。
  顾宥缦抱着宝宝坐在了沙发上,还是忍不住笑:“真幼稚啊你周惟深。”
  幼稚?他都能和她前任男友坐下来促膝长谈了,还不够成熟容忍吗?
  他心里横生出了三分莫名的难言情绪。
  没事找事地收拾了一下桌面上的奶瓶和尿片,抽了几张纸擦净了水渍,又拿着她喝过的水杯转身回洗手间去冲洗。
  隔了一段距离,顾宥缦听到了一阵很轻的吸鼻子的声音,接着便响起了冲洗杯子的声音。
  她抱着宝宝起身,走去了洗漱间,站在门外问:“惟深,你是不是着凉了?”
  “嗯?”周惟深反应了一下才听明白她说的话,“着凉?没有。”
  “怎么感觉你鼻子堵了?”
  “没有,我这边没事,你带着宝宝去外边玩吧,这里吵。”他说。
  男人高大,穿着一身深蓝绸质睡衣,弓着肩背擦洗玻璃水杯,水溅到了脸上,他垂下的眼睫颤了颤。
  顾宥缦抿住了唇,转身离开了洗漱间。
  听见外面开门的声音,周惟深抽了两张纸巾将杯子擦干,杯子放在了台面上,他撑着洗手台低着头又调整了几次呼吸,排遣突如其来的低落。
  将宝宝交给了月嫂,顾宥缦返回了房间。
  周惟深还在洗手间里,她看见了他低着头的背影,那么高大巍峨的一个人,在这一刻低靡得像一株落败的向日葵。
  她缓步走到他身后,伸手环住了他的腰。
  “嗯?”他错愕了一下,回头来看她。
  “是不是我最近太注意宝宝,忽略你了,所以不开心了?”她有意用轻松的语气玩笑问。
  不过一句话,却像是砰地拧开了压缩的盖子。
  周惟深真不是爱哭的人,成年后的两次流眼泪,一次是在产房里,一次是现在。
  这滴泪实在丢脸,他转回身,不容她逃避地将她深深地按进了怀里,他的鼻尖埋在她肩上,近要将她嵌进怀里。
  不该去想的,可他控制不住地去想,她和前任的感情究竟会有多深,才会让对方在明知她结婚生子的情况下,依然孜孜不倦地来调查他?
  是不是当年他们如果没有分开,现在也已经结婚生子了?
  是不是,只要差那么一点,他和她就会成为擦肩都不会回头的陌生人?而此刻能被她这样拥抱着的是另一个男人?
  脑子里就像安了一个自动化的屏幕,一遍遍地反复着这些念头。
  这些实在是无稽之谈。
  可他控制不住。
第六十一章
  鹿海市, 江南路。
  正值春雨季,细细绵绵的雨丝将城市浇灌得淋漓浸润。
  雨刮器尽职尽责摆动两翼,“嚓嚓”作响。车轮压过潮湿地面, 车内只听空调声轻鸣, 沉寂得几能听见呼吸声。
  阿龙斜眼看向后视镜,老板靠坐在后座, 神色说不上是冷淡还是在走神。
  沿路高楼错落,他顺着导航指示转进了一处两楼交界的中庭。
  银座私人会所,新中式的装修风格, 精致低奢, 看着就很富丽堂皇。
  车停在会所门口,门童快步走上前, 拉开了后车门,做出护顶姿态。
  一双保养极好的深棕色皮鞋踏出来, 然后是湛黑的西装长裤, 周惟深下了车, 淡声道:“预约了一号包厢。”
  贵宾都是提前有登记的, 门童露出标志微笑, 礼貌道:“周先生,欢迎光临。”
  阿龙跟着下了车, 将钥匙交在了门童手中, 一并递交过去的还有一张压在钥匙下的折叠百元钞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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