缦塔与酒[先婚后爱]——几一川【完结】
时间:2024-02-27 14:37:52

  她不屑,也懒得跟她玩这种幼稚的把戏。
  但还是很烦。
  她将目光又看向顾以宁,感觉又是顾以宁做了什么。
  她们的零花钱都是隋梦莲发的,她从不伸手要钱,顾以宁自然有了双倍的零花钱,每周的周末她都会邀上要好的同学出去吃东西又或者是去旅游。渐渐地,以顾以宁为中心班上形成了一个小圈子,这个小圈子自然是将顾宥缦排斥在外的,她也已经习以为常了。
  往常早自习铃一响,不到五分钟,班主任就会进到班里来,但是今天已经快要有十几分钟,班主任还没有进班,班上渐渐地有了些细细碎碎的说话声。
  “老师怎么还没来?”
  有人说:“老师是不是也看到那个帖子了?”
  帖子?什么帖子?
  顾宥缦听到了这个词,抬眼向讨论的人看过去,好像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那人说话的声音渐渐地小了下去。
  早自习开始了近二十分钟的时候,班主任姗姗来迟了。
  她在班级门口一站,班上便彻底地安静了下来。
  她冷而敏锐的目光在班上打了个转,最后落在了顾宥缦身上。
  感觉到老师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顾宥缦也抬起头向老师看了过去。
  班主任就在此时发了话,她缓声道:“顾宥缦,你出来一下。”
  她听话地起身朝着教室外走去。
  她没有想到,这一去,就成了她在这个班上待的最后一天。
  她们才走出班级,班级后面便传出了按捺不住地说话声和讨论声,班主任皱紧了眉头,回身道:“我看是哪些人早自习不安分,想出来站着上早自习了!”
  班上霎时便又安静了下去。
  班主任又吩咐道:“课代表上来,纪律委员和班长记名字,待会我回来要是听到班上还有说话的声音,我就唯你们三个是问!”
  有了这威胁,便是八卦的眼神已经恨不得跟着她们飞出来了,所有同学面上还是得装出学习的样子,嘴上念念叨叨地背着语文课文。
  顾宥缦跟着班主任进了办公室。
  在办公室里,班主任和缓了脸色,先看向她,问:“你自己的事,你知道了吗?”
  “我的事情?”顾宥缦不太明白,她摇了摇头,“老师,是什么事?”
  办公室里没有其他的老师,班主任将门也合上了,整个房间里只有她们俩个人。班主任原本已经坐下了,又起身拿出平时接待家长才用得上的纸杯拿了出来,接了一杯水放顾宥缦面前,语气还算和缓道:“坐下来说。”
  从老师讳莫如深的神情中,顾宥缦读出了不祥,她挨着椅子边,攥着校服袖子惴惴不安地坐了下来。
  她的腰背挺得很直,长发扎成丸子头盘在脑后,露出一张干净明澈的脸颊,连眼眸都清澈。
  如果没有乱七八糟的事,其实很多老师都是很喜欢她的,可是,可是!
  班主任道:“宥缦,你是个好孩子。”
  对这样的话术,顾宥缦已经能预
  判到下一句话必然是“但是”。
  果然,老师接着就说:“但是,你这样的事做出来,实在是......”
  顾宥缦抿紧了唇,她直觉老师想说的事很可能和魏禹成有关。
  班主任已经不止一次就这件事找她谈话了,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并不是她纠缠着魏禹成,而是魏禹成不依不饶地纠缠着她。
  在学校里,连校领导见了魏禹成都要给一个笑脸,面对这样的强大的“恶势力”,除了转学,她是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可是,凭什么要她转学?
  她没有想到,老师要说的,是比转学更为严重的话题。
  老师轻叹口气,“看来你还不知道这件事。”
  她实在受不了这种钝刀子割肉了,脱口而出:“老师,您直说吧。”
  “你自己来看吧。”
  老师拿起了电脑鼠标,点了几下。
  顾宥缦在老师的示意下走到了她身后,看向了电脑屏幕。
  鼠标点进了校园贴吧论坛,又点进了一个飘在顶上的帖子,那个帖子的标题是:爆炸新闻!!艳照门!!我们学校真的要出名了!!
  帖子上面都是催着让楼主别卖关子的,接着有跟帖的人先发了一张截图,截图是打了马赛克的一组小图,配文:校花???笑话!!
  后面的跟帖内容都不堪入目,有人好似拱火地说这些图都太模糊了,根本看不清到底是谁,很快,有人发了一张清晰的小图截图。
  截图中,只见一个背着书包的女孩背影投入在一个男孩怀中,隔得很远,看着就像在接吻。
  老师问她:“这是你吧?这个书包也是你的吧?”
  她的脸色一下惨白了,苍白解释道:“不是照片里拍的那样的......”
  “他们这些人的校服是黄海路职高的吧?”老师直截地问。
  “我不认识他们,我是,我是在路上被他们堵上......”她慌乱想解释,声音发颤,带上了哭腔,越解释越语无伦次,“我不是,不是和他们在......”
  见她想找借口撇清,班主任语气严厉了起来,“好,你说这不是你自愿的,那我问你,这些照片呢?”
  那是一张打了马赛克,但仍然可见姿势的照片,两个人赤身裸.体拥抱着站在镜子前,男生脸上打满了马赛克,女孩拿着手机在自拍,笑脸洋溢。
  那张脸,赫然是顾宥缦的。
  像一只藏在喉咙里的老鼠要钻出来了,她一张口,无可遏制地反胃“呕”了一下。
  见她脸色白得可怖,老师关了图片,还是关切而又难掩担忧地道:“你们现在年纪还小,对感情懵懂,对很多事情怀有好奇心,但是做出这样的事,还拍下这样的照片,是不是太没有廉耻心了?!”
  由于隐怒,老师的语气也越发严苛,那目光中含着的失望、不可置信、震怒,像一座倾轧而来的山,顾宥缦成了被巨石压成泥的枯枝残叶,她仓皇想辩解:“那照片不是我,也不是我拍的,我真的没有做过那样的事……”
  “好,照片都不作数,那我问你,录音呢?”
  老师又往下翻,点进了一条链接,链接里就是一段下载资源。老师调低了音量,用播放器打开了录音。
  录音里,只听到一声声暧昧的喘息和低低呻.吟,有人问她:“爽吗?”
  她的声音在发抖,但很清晰,的的确确是她的声音,她说:“爽。”
  前面的录音根本不是她,可是后面的声音却辩无可辩。
  “这不是,不是在......”她简直说不出那两个字,精神都要崩溃了,手指紧攥着桌沿,指尖掐出了一道深深的白痕,近乎歇斯底里,“是那些人逼我的,是他们把水,把水弄在我身上!”
  “顾宥缦,”老师按停了录音,脸色彻底冷了下去,“做错了事不要紧,可如果你还是这个态度,我和你就不用谈了,今天你停课,把家长叫来,这件事必须要你家长来处理!”
  下课铃声响了,好似那一瓶冷水又再次浇灌在了她头顶,从头顶到脖颈、心口,一片冰凉。
  她呆呆地站在那张办公桌前,班主任自顾自打起了她父亲的电话。过了会儿,班上的同学都来交作业了,余光纷纷瞥向她,鄙夷,轻佻,狭昵,好似她已被扒光了袒露于人前。
  父亲是在第二节课上课铃响的时候来的,那天她眼眶子很疼,却莫名其妙地流不出一滴眼泪,说不出一句话,只想呕吐,胃疼,反胃。
  顾以宁也被叫来了办公室作证人,老师和父亲都问她:“顾宥缦是不是在学校谈恋爱了?”
  她说:“是啊。”
  父亲回身将一个巴掌甩在了顾宥缦脸上。
  犹如一阵狂风刮在了一片轻飘飘的树叶上,她哐然倒地,身体却变得很轻很轻,一点一点地飘了起来,越飘越高,越飘越远。
  她看见了校园的秋天,一树一树的银杏叶洒满了操场和林荫道,金桂开了,桂花飘香,校园里,穿着校服的少年们高高跃起,将网球叩击在地上。
  像是回播,在闪频晕眩的画面中,她看到了自己和一群高大的青年。
  她看见自己被人拉住了书包带子,拽进了小巷。
  “你就是那个十三中校花?长得好纯啊。”
  “我们鹏哥喜欢你,交个朋友呗。”
  “说话啊,哑巴了?”
  后脑勺撞向了墙面,疼得她眼泪一下下来了。
  “鹏哥,这丫头不会真是个哑巴吧?”
  “水呢?来看看她是不是真哑巴。”
  一瓶带着冰碴的水从她的头顶浇灌而下,冰得她发抖。她死死咬住下唇,死死盯着眼前的人。
  “爽吗?”被叫做“鹏哥”的男人笑着问她。
  她冷得发抖,仍然一字一句,不肯落下风地清晰回答:“爽。”
  “原来不是个哑巴!”人群顿时哄笑了起来。
  她在心里拼命地祈祷着,祈祷着有附近居民路过这条街,祈祷着拖延时间,拖到有人出现。
  终于,有人来了。
  自行车铃铛“叮铃铃”作响,有人路见不平喊了一嗓子,“你们干什么呢?”
  “鹏哥,有人来了,算了,下回再来找这丫头吧。”
  鹏哥拍了拍她的脸颊,笑道:“明天来这等着啊。”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了。
  那是个穿着蓝色工人制服的大姐,她下了车,推着车过来,问她:“小姑娘,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谢,谢谢。”她鞠了一躬,转身就想跑。
  那大姐拉了她一下,道:“你身上怎么这么湿?是不是那群混子欺负你了?”
  她尖着嗓子道:“我告诉你,遇到这种事你得报警啊,不然那群混子肯定得天天跟着你,你不能怕他们啊!”
  “谢,谢谢。”她又鞠了一躬,跑出了小巷。
  走到警所门口,她站了很久,也犹豫害怕了很久,哆嗦着冰凉的手指拿出手机先搜了一下:被骚扰报警有用吗?
  相关搜索里跳出了:未成年被骚扰怎么处理?
  她点进了链接,上面说:未成年被骚扰首先要告诉家长。
  报警,警察也会联系她家长的。
  父亲一定会大骂她是拖油瓶,怎么一天天事这么多,顾宥缦打了个寒颤,她关了手机,做了决定,转身回家。
  大不了,大不了她以后再也不走那条路了。
  可她没想到,他们会这样报复她。
  身体越飘越高,越飘越远,像了脱了线了氢气球,她的人生从那一刻开始,彻底被改变了方向,去往连她也不知道会走向的何方。
  被送进医院洗胃的那天晚上,父亲在她身边睁着眼睛守了很久,死寂中,只有她的眼泪不受控地一线一线地流向枕头里。
  父亲撑着膝盖,疲累说:“我送你出国,你去找你妈吧。”
第六十七章
  尘封的过去像是被一层一层拨开的茧, 顾宥缦在醒来的一刻口中还在喃喃地喊着一个名字。
  周惟深睡眠很浅,为她的动静惊醒,有力的手臂环紧了她的腰, 将她箍进了自己怀里。他的声音很沉很哑, “宝贝,做梦了?”
  “鹏哥。”她的思绪还沉浸在梦里, 脱口而出这两个字。
  他眉头微拧,略有些疑惑:“鹏哥?”
  “那个录音,是鹏哥的人录的。”她思绪还沉浸在梦里, 好像找到了什么重要线索, 掐紧了眉心,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周惟深的头绪跟着她的话而走, 他问她:“鹏哥是谁?”
  “很多年前,是黄海路一所职高的学生, 魏, ”她慢慢醒过神了, 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那三个字含在她口中, 却比“鹏哥”两个字更难以脱口而出,她看着周惟深的眼睛, 在他的眼睛中只看见了担忧和关切, 犹豫片刻,她补充完了梦里想起来的线索, 声音迟疑,“魏禹成认识他, 我第一次见他,是, 是魏禹成带我去台球城。”
  “你还记得他全名吗?”周惟深问。
  顾宥缦摇了摇头。
  十三中是鹿海市最好的高中之一,而黄海路的那所职高,连名字都不为人记得,其中的学生却远比学校出名,当年还闹出过好几次上新闻的飞车夺包事件,是出了名的乱。
  她和鹏哥只能算得上是陌生人,当年第一次见那些人在台球城,里面乌烟瘴气,魏禹成拽着她书包要她陪他去打台球,她戴了口罩,所以当时那些人并没有注意她,她本就不是自愿跟着魏禹成出去玩的,趁他跟人打起了比赛,她背着书包就溜了。
  过去的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她现在过得很好很好,遇到真心相待的爱人,过去的一切就像一张被四方八面的人扯开撕烂的纸,她不想将那张纸攥在手心里时不时打开看,只想抛得远远地,再也不要回头看。
  她伸手拦住了周惟深的唇:“我们不要再提那些事了,好吗?”
  梦中的无助和惶然并非幻想出来的情绪,但如今她已绝不会再让自己陷入那样的囚徒困境之中,她不想否认过去的自己,却也难以同过去真正和解,唯有不回头地抛开。
  “好。”
  她那么瘦,腰肢落在他掌心上,是一把瘦削的骨头,怎么喂都喂不胖,轻飘飘的,好像一阵风能吹走似的,他低下头,先吻她耳廓,又将下颌埋进她颈窝。
  他的碎发落在她脸颊、脖颈一线,搔得麻麻痒痒的,她忍不住轻笑着抓他的头发。
  “你身上好暖和。”她说。
  “暖和就抱紧我。”他将她的手臂放在自己腰后,又将她的腿也抬至自己身上,紧密地镶嵌。他抬起她的下颚,轻而密地抿她的唇。
  他的唇润而轻,她的唇干燥,像雨滴落在干燥的土地上,滋润着那片干涸的土地,干瘪枯萎的种子一点点地试探着像外界伸出小芽,被沁润的根系有了肆意生长的底气,长出根茎,绿叶,鲜花。
  他那低哑的声音落在她耳侧,呢喃而自责,他说:“对不起,缦缦,我来晚了。”
  “不晚。”她轻抚着他的肩背,说,“刚刚好。”
  过去他们的每一次擦肩而过都不是偶然,在她还不会爱自己时,也不曾拥有爱别人的能力,相识得太早,她那满身的刺只会将他扎得遍体鳞伤,现在刚刚好。
  心理医生告诉过她,最佳的疗愈手段不是被爱,而是爱人,爱对的人。
  她从这两年才学会开始爱自己。
  她已经疗愈好了一身疤痕,捡起了爱自己也爱人的能力。
  所以现在的相遇,才刚刚好。
  她经历过太多太多的大起大落,比起“幸福”“感动”“开心”,她更会应对“难过”“压抑”“痛苦”的情绪。
  过去的阴霾短暂地盖住了她的头顶,但她又再不会陷入情绪的低谷一步错步步错。
  过去的事就是过去的事,即便被拎出来当成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又如何?只要她不在意,他也不在意,那就不存在囚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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