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洛洛,越发不舍。
“......”
从幽州寄回的信姗姗来迟,沈熙洛拿到了沈子骞对她此前寄出信件的回复。
因蛮族作祟,各地不太平,沈熙洛寄出的信在路上耽搁,最后是一并寄到沈子骞手中,而沈子骞用一封信回复。
信上对沈熙洛的生活小事进行了回复,然后对凤至大侠的事提出若这凤至大侠是可托付的良人,小妹与其两情相悦,那他不会阻拦,不过是官位罢了,比起小妹的幸福并不重要,当初让小妹前往长安寻求婚事也是为了小妹在往后余生能有一个稳定幸福的婚事。
这是第一封信。
第二封信,是沈子骞另写的,慌张地询问沈熙洛为何会与那疯子皇帝扯上关系,是不是那疯子皇帝欺负她了?全无将作为国舅的高兴,满是担忧,并说,不久后就会因官事调动到长安,届时,要与小妹询问清楚。
沈熙洛读完信,意识到凤至并没有将皇上兰砚就是凤至到事情告诉给阿兄。
这样 ,阿兄是有多害怕啊。
沈熙洛无奈,她心中关心阿兄,然而,阿兄启程后,路途不定,她不知道要将信寄往何处,只好按耐着,等阿兄到了长安,再一并叙说。
另一边,幽州。
沈子骞的车马行到州县交界时,前面忽然有百姓慌里慌张跑过来。
车马被人群撞散,小厮赶忙把车马引到路旁长草中。
沈子骞撩开车帘,清冷面庞覆盖思索,一抹沉色氤氲,“怀苍,去问问怎么回事?”
不多时,怀苍赶回,脸色惊恐,“公子,不好了,蛮族人攻进来了!”
“......”
蛮族人突破幽州防线的消息传入京华长安。
朝堂上,臣子担惊受怕,恐惧道,“振威大将军已死,谁去迎战蛮族人?”
“我燕朝向来以礼相待,那蛮族人太过野蛮!”
兰砚淡淡睥睨。
颜尚将军从幽州离去不过几个月,蛮族人就按耐不住了。
幸而,现在已经将士族的权势收拢,燕朝钱粮应备充足。
兰砚不紧不慢道,“诸爱卿,可有自请出战迎击蛮族之人?”
吵吵嚷嚷的朝臣顿时噤默。
世家好文,武将大多被认为是野蛮之人,积年累月,燕朝风气尚文,朝上文官居多,无一人敢站出去迎击蛮夷。
兰砚眼底幽冷,平静道,“既然众爱卿拿不准,那朕派颜尚将军作为此次征讨蛮夷的大将军。”
朝臣们这才有了反应。
“皇上,不可!”有朝臣站出来,道,“那颜尚将军不过黄口小儿,小打小闹,或许能取胜,但蛮夷大举入侵,怎能让颜尚将军领着大兵去征讨?”
“且颜尚将军出身乡野,并不知晓系统的兵法,于国家大事上,恐会生乱。”
朝臣们心中意动,想到,那颜尚将军无权无势,若让颜尚将军壮大,那日后不就是第二个振威大将军了?
兰砚指骨敲了敲龙椅扶手,他唇角带着笑意,“那众爱卿觉得可以派谁领兵?”
朝臣们开始举荐,“微臣以为,顾家的顾文滨可以胜任大将军之位。”
“微臣认为......”
“.......”
宰相诸鸿打断众人,请示道,“还请皇上拿定主意。”
朝臣们紧张。
若是谁家的公子成为了领兵的大将军,那之后,该家的权势将水涨船高。
“朕听了一遭,觉得都比不上颜尚将军。”最后,兰砚慵然道,底下朝臣们顿时面如菜色。
这位皇上实在是......性情桀骜,完全将他们耍的团团转。
“颜尚将军将是此次征讨蛮夷的大将军。”兰砚笑道。
洛洛觉得他好。
那他就光明正大地做一个被世人称赞的英雄。
英雄凯旋之时,自当迎娶明媚娇俏的少女。
第45章 出征
“皇上饶命!”宫女桂音的尖叫声响起, 她悦耳如莺啼的嗓音变得凄厉刺耳。
潮湿雨季的天空划过一道光亮的雷电。
不多时,宫女桂音身上的血染脏了台阶。
兰砚绣着五爪龙纹的墨色锦袍溅上几滴猩红血点,少年站在雨雾中, 冷漠幽然地凝望着宫女桂音的尸体被宦官拖走。
回到景仁宫时,少年冷白的肌肤覆盖着潮湿冰凉的雨水,湿漉漉, 黏腻。
他发上的青玉簪在雨水的冲刷后透露出晶莹剔透。
兰砚抬眸, 瞥见洛洛的侍女若菱露出惊恐的神色, 她哆嗦着退后。
少年俊美剔透的面庞无法遮掩他冷酷阴鸷的残忍模样。
兰砚一步一步, 踏上景仁宫寝殿前的阶梯, 几滴猩红的血顺着他的衣摆滑落, 在台阶上绽开诡谲的花瓣,很快,被雨水交融冲刷,顺着台阶, 滴滴答答。
兰砚推开景仁宫寝殿的门扉,沈熙洛正坐在月牙桌案旁, 她指尖绕着垂在衣襟前的一缕发丝,心神不宁地绕着, 春日渐暖,少女已换上了春衫衣裙, 薄纱覆肩,肌肤细腻凝白, 一截束素越发纤细,薄衫衣襟下, 身段袅娜。
听到推门声,沈熙洛匆忙抬脸, 看到兰砚浑身湿透。
她目色迟疑,接着,拿起一张帕子走向兰砚踮起脚为他轻轻擦去脸上的水渍。
少年垂眼,为了方便她的擦拭,俯低身躯,他松开染了血的薄剑,睫羽蔫蔫地低着,嗓音闷沉,“洛洛。”
“嗯?”沈熙洛擦过他冰凉潮湿的薄唇,她仰眸。
“你会怪我么?”兰砚恹恹道,“我杀了你准备留下的宫女。”
沈熙洛抿了下唇,她蹙眉,低首道,“我没想到桂音是金氏太后派来的细作,若我知晓,我不会留下的。”
皇上兰砚手段疯魔,即便不是为她,他遇到细作,肯定也是会果断地杀掉。
“好了,凤至,不提此事了。”沈熙洛轻轻眨眼,有意揭过去。
兰砚低着眼眸,幽深漆黑的眼瞳映着少女的模样,她面上带着笑容,但她的肩膀轻轻颤抖。
这是她第一次,接触到一个“无辜”的人被皇上兰砚杀死的画面。
“洛洛,她不仅要做一个打探消息的细作,她还想诱引我。”兰砚出声,带着一些急迫,解释道,“我不喜欢她,洛洛,我一点也不喜欢其他女子。”
沈熙洛指尖一顿。
她将帕子按在兰砚的脸上,毫不顾忌他的皇上身份。
“没事的。”沈熙洛轻缓口气,轻轻说,“凤至,我一直知晓你的为人。”
兰砚下颌线微绷。
洛洛不知晓,杀人于他,如常人饮水一般寻常。
并非他已习惯,而是他生来就不在意生命的死去。
他与洛洛口中的凤至,是不同的。
沈熙洛撩开帕子,望了眼兰砚,她眸光娇俏,“凤至,你先换身干净的衣衫,若不然,我不让你进内室休憩。”
“洛洛,我这便换。”少年乖顺道。
沈熙洛在他转身时,忽然抬手,抓住他的衣摆,她想了想,轻轻道,“凤至,下次手段莫要如此凶残,好不好?”
兰砚脊背一僵。
沈熙洛脸有点红,紧张道,“就是,比如可以先将犯错的宫人打入牢狱中,你不必亲自动手。”
因为兰砚总是自己承担一切杀伐,所以世人觉得他是个残忍嗜血的疯子皇帝。
“好。”兰砚低低道,“洛洛与我所说,我皆会做到。”
少年更衣,褪下湿漉漉的衣衫,沈熙洛剪着月牙桌上的灯烛,烛火摇曳光辉,沈熙洛眸中影影绰绰,她想着,凤至最近在她面前,是不是......过于乖巧了。
竟有些小心翼翼的。
但作为一个心仪的少年突然变成尊贵皇帝的她来讲,难道不应该是她更小心翼翼吗?
沈熙洛却一点也没有小心的情绪,最开始兰砚带她到皇宫时可能有一些,但早已消除。如今,在她心中,她喜欢的漂亮少年就是皇上兰砚。
兰砚换了干净的月白衣袍,从沈熙洛背后拥住她,少年黏人地吻着她的脖颈,沈熙洛鬓发酥痒,她不由得发出清脆的笑音,少女放下剪烛的小剪子,带着无奈,“凤至,莫要如此急迫。”
“洛洛,不可以吗?”他气息绵长,低哑诱惑。
景仁宫内的烛火很快熄灭。
“......”
潮湿雨夜,宫内御花园的靡丽花瓣被雨水浇灌,湿黏成片,花蕊无助颤栗,枝叶晃动不止,直止一夜雨停。
*
因无莺莺燕燕,宫内向来清冷。
金氏太后走在廊道上,身后宫女太监恭敬跟随,她发饰尊贵,长袍曳地,向来带着威严慈悲的面容多了些疲倦。
本以为宫内有了沈家娘子后,皇上就会近女色了。可竟然变本加厉,对接近他的女子越发残忍。
“我佛慈悲,罪过罪过。”金氏太后叹息。
忽然,她听到御花园中传来细碎的笑音。
“去看看,是谁在那里。”金氏太后吩咐小宫人。
没过多久,小宫人回来,“禀太后,是沈娘娘。”
雨过天晴,芬芳盛开,沈熙洛正与若菱一同观赏御花园中的花卉,金氏太后带着宫人走进御花园。
“沈娘娘兴致不错。”金氏太后语焉不详。
世家连连受到打压,金氏太后多有疲倦,一贯慈悲的伪装也淡了不少。
“太后金安。”沈熙洛行礼。
金氏太后敛了敛目,平和道,“皇上总是歇在景仁宫,沈娘娘若为了皇上龙体着想,应当多劝劝皇上。”
沈熙洛垂眼,眸色平静,礼貌乖顺,“太后说的是。”
金氏太后见她低眉顺眼脾气柔和,心中想,这沈娘娘不过是凭借妖媚的模样走了好运。
金氏太后道,“听说桂音走了,不过,她乡野出身,确实讨不了皇上和沈娘娘的欢心。”
“原本再过几日,就是开春选秀,只是蛮族战事吃紧,只得暂缓,待战事平息,宫中选秀过后,沈娘娘可要多劝皇上福泽后宫。”
“多谢太后关心。”沈熙洛淡淡道。
她知道,兰砚是不会让选秀顺利进行的。
若真的选秀了,那他很有可能......将那些入宫的女人都杀死。
沈熙洛心一跳。
她睫羽轻颤,想到,还是阻止选秀的事情发生为好,免得让兰砚平添杀戮。
金氏太后主动要与沈熙洛多叙谈一会儿,话里话外,劝说沈熙洛让皇上多多接受女色,告诉沈熙洛,皇上身上带着疯症,与常人不同,需要一些特殊的手段平息体内的疯魔,金氏太后本想看着这位娇媚的小娘子对皇上生出畏惧,但很快沈熙洛称自己在御花园已久,身体疲累,便带若菱离去了,沈熙洛走的快,瞧不出她是否有害怕。
“这沈娘娘越发跋扈了。”金氏太后的宫人愤愤道。
金氏太后蹙眉,慈悲道,“宫内只有她一人独宠,无怪乎她受尽恩宠,以后总会不同。”
正如她身为先帝宠妃,先帝那时对她也是万般宠爱,独宠她一人,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先帝总要平衡后宫,讨好皇后,那时皇后背后的李家要比金氏一族强盛,且掌管兵权,皇后厌恶金氏,对她多有蹉跎,后来,皇后被废,还是因振威大将军的出现夺了李氏的兵权,先帝这才有机会降了李氏的罪。
那颜尚将军,焉不是下一位振威大将军?
金氏太后多日疲惫的面庞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想来不久后,宫中就会出现颜家的女子作为后妃。
无论皇上多么想要铲除世家,但利益交错难解难分,古往今来,怎会改变,皇上所做的,终归是倒行逆施,不得善果。
沈熙洛离开御花园,树影婆娑下,少年长身玉立,他幽静走出。
方才金氏太后与洛洛的谈话,他都听到了。
兰砚阴戾地瞥了眼金氏太后的方向,随后,追上洛洛。
沈熙洛发现,兰砚今日格外的黏人。
先是在宫道上遇到她后,就直接抱着她回了景仁宫,之后,一直与她在一起,不肯松开她的身子。
沈熙洛被他闹得疲倦,更是无力推开他。
少女铺散的青丝枕在榻上,眼尾晕出绯色,锁骨潮红。
汗津湿露,失神动魄。
漫长的依偎让沈熙洛诞生一种少年要将她融进骨肉里的错觉。
春衫、小衣在地上带着不堪的褶皱。
兰砚今日,格外沉默,却格外放肆,百种花样。
少女的纤细足踝绷紧。
悬在空中的丝弦颤抖。
纤细的腰腹覆盖凉风。
沈熙洛顺从地承受着他落在唇上的吻,心中想到,估计,是因他快要带兵出征了,所以才这般黏人。
窗外。
宫内养鱼缸中,红鱼的尾巴曳动,荡起涟漪,红鱼格外焦躁,甩动不止。
*
时日流转,朝堂上反对颜尚将军的人在兰砚的镇压下全部噤口,恭恭敬敬地为颜尚将军送上军需银两,距离颜尚将军出征讨伐蛮族的日子越发近。
兰砚准备的事务愈发繁忙。
他还是颜尚将军,一人应对两种身份。
沈熙洛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与若菱打发,战事的到来,人心惶惶,且阿兄沈子骞来信说他因为战事不得不暂留在一个小郡县,无法前往长安,沈熙洛心底忧虑,虽然那小郡县有朝廷的人保护着,但蛮族入侵迅速,幽州附近的郡县连连陷落,当蛮族继续扩张,那阿兄所在之地,很快就会被攻破。
景仁宫中,沈熙洛垂眼练字。
墨色的笔痕在宣州纸上滑动,沈熙洛一遍遍地书写着,以此静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