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顾樱眨眨眼,伸出胖乎乎的小爪子,想从瓷盘里拿一块枣花酥。
顾晚忙抓住她的小手:“阿樱,不能吃。”
小顾樱不解,歪着脑袋:“为什么不能吃,这不是阿姐做的吗?”
牧野正好也喝完了粥,她本身就不爱吃甜食,将瓷盘往小家伙面前推了推。
“没事,让她吃吧。”
小顾樱双手捧着枣花酥,咬一口,朝牧野咯咯笑起来,露出米粒般雪白的贝齿。
牧野的眉眼也跟着柔软下来,朝她也笑了一下。
用过饭,她起身回房,继续休息。
多年受伤的经验让她知道怎么样才能让伤势最快恢复。
“师父……”林越小声喊她。
牧野看他一眼:“你继续扎,每扎半个时辰,休息半刻。”
林越抿住嘴,往下蹲了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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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别院的日子,竟然出乎意外的悠闲。
牧野每天就是教教林越习武,她不方便做示范动作的时候,就踢一踢树,让沈仃下来教。
小顾樱喜欢牧野,但又有些怕她,不敢跟她亲近,又总是拿眼睛好奇地偷看她。
牧野不太会跟小孩子相处,发现她在偷看,也只是朝她笑笑,不会主动去逗她玩。
但小家伙聪明,一下就看出来了在这个院子里,谁是说话的人。
她晃悠来晃悠去,发现牧野并没有管她的打算,逐渐胆子大了起来。
不是抱住比她人还粗壮两三倍的树,仰起头去找躲在里面的沈仃,就是去打扰林越练武。
林越扎着马步,她肆无忌惮地往他腿上爬,给林越增加额外的负重。
牧野大多时候都在睡觉,一天只吃早晚两顿。
这天一大早,她被一阵马啼声吵醒。
院子外头传来小顾樱奶声奶气地说:“嘘!大马你别吵呀,哥哥还在睡觉呢!”
疾风嘶鸣的更厉害了。
小顾樱气得跺脚:“哎呀,大笨马!”
“顾樱,你也很吵。”顾晚弯腰捂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
牧野既醒了,不打算再躺,起身换衣,走出了房。
院子里多了一匹高大威猛的黑色骏马。
疾风见到了许久未见的主子,前后马蹄激动地上下抬起。
牧野眼睛一亮。
“疾风?”
她有许久没见到疾风,大步走到它身边,抬起手。
刚才还叫唤个不停的疾风安静下来,乖顺地低下头,让她抚摸。
“谁送你来的?”牧野笑问。
疾风不会说话,牧野仰起头,去找树里的沈仃。
沈仃冒出个头,回答道:“主子命人送它来的。”
闻言,牧野不吭声了。
她翻身上马。
小顾樱瞪大眼睛,拍起了手:“骑大马!骑大马!”
牧野望着小家伙,“你也想骑吗?”
小顾樱像小鸡崽儿似的频频点头。
牧野踩着脚蹬,弯腰将小家伙提溜上马,坐进她的怀里。
“将军,你的伤……”顾晚出声劝阻。
“不妨事。”牧野并不在意,这些时日修养,除了肩膀上的伤还未愈合,其他伤处已经不影响她的活动了。
牧野天性喜动,老老实实了一段时间,疾风一来,就憋不住了。
她的双腿夹紧马腹部,轻呵一声。
疾风立即跑了起来,冲出院子。
玄甲军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就看见眼前掠过一道高高的黑影。
沈仃潜伏在树里,顿时打了个激灵,吓得差点没掉下树,忙不迭轻功跟上。
小顾樱兴奋地大笑大叫。
牧野余光瞥向后头的沈仃还有骑上马的玄甲军。
她凑到小顾樱的耳边:“还要不要再快一点?”
“要!”小顾樱的小手攥成拳,往前伸,“快一点,再快一点!”
牧野笑起来,扯住缰绳:“驾!”
疾风朝前奔得更快了,快得残影模糊。
只有小顾樱的笑声留在半空。
“阿樱飞起来啦!”
沈仃的轻功再快,也跑不过四条腿的疾风。
眨眼工夫,他把牧野跟丢了。
沈仃浑身一阵发凉,面如死灰。
牧野带着阿樱甩掉了沈仃和玄甲军,去了东市。
她们出现在市集里,一路上频频引人注目,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少年郎君带着妹妹出来打马闲逛。
牧野给阿樱扫空了市集里卖的小玩意儿。
小家伙抱了满怀,嘴角咧着的笑意就没有下来过。
她们玩到日暮才归。
牧野带着顾樱不可能真就一走了之,更何况夏国和倭寇的动向不明,她还要留在泯城,以防有不测风云。
在回太守府的路上,牧野碰见了柳渊。
柳渊骑着一匹毛驴,用柳条不住地抽着驴屁股,他急得不行,毛驴却是慢慢悠悠。
“柳叔伯。”牧野追上他问,“什么事儿这么着急。”
柳渊见了她,拍了拍大腿。
“哎呀,我正要去找你呢。”
“大捷!大捷!”柳渊气喘吁吁,只能念叨出这两个字,脸上的笑意却收都收不住。
闻言,牧野一怔:“何处大捷?”
柳渊警惕地看向左右,拉着牧野去了僻静处。
小顾樱眨眨眼,不明所以。
柳渊终于缓过劲儿来,兴奋地说:“玄甲军一路猛进,连破夏国五座城池,若是顺利的话,这会儿就要打到夏国都城了!”
第50章
泯城接到战报的时间有延误, 柳渊拿到的最新战报,至少也是五日之前的。
牧野知道攻打夏国,打的就是速战速决, 出其不意,但她没有想到陆酩的速度那么快。
如果换做她, 牧野在想她会怎么打……
柳渊脸上的笑意就没消失过, 不住地说:“真是太好了啊,太好了。”
牧野没有吭声,敛眸沉思, 忽然, 她抬起眼:“柳叔伯,城内的兵现在能否调动?”
“夏国有难,洇城的兵马很有可能会去支援夏国,我们必须要断其后路。”
柳渊捋了捋胡子:“你说的不错, 殿下在走之前已经预料到了, 派了十六皇子带兵拦截想要救夏的军队。”
牧野皱皱眉:“陆昭?他能行吗。”
一个混不吝的纨绔, 陆酩也敢把后背交给他。
柳渊轻叹一口气:“我也有这个担忧,所以先前就提议让你去, 不过殿下只说让你安心养伤, 不用管这些战事。”
闻言, 牧野沉默。
“小野, 这话也就我们私下说, 先前你的兵权被拿走, 我还替你抱不平, 觉得官家是卸磨杀驴, 可我看太子对你倒是相当看重。”
“一朝天子一朝臣,你要是成了太子的亲信, 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啊。”
“……”牧野的思绪复杂,她和陆酩之间的事情,有太多不能跟柳渊道出口,至于柳渊说的当太子亲信,以他们现在的关系,是绝对不可能的。
柳渊还有公务在身,他们又聊了几句后,便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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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野骑在马上,出了神。
坐在马前的小顾樱喊了她两声,也不见反应,提高声音:“小野哥哥!”
在院子里的时候,没有人敢直呼牧野的姓名,小顾樱也不知道牧野叫什么,只是哥哥,哥哥的叫。
方才和柳渊分别时,她听见柳渊喊牧野“小野”,这会儿就也跟着唤起了牧野“小野哥哥”。
牧野眼睫轻颤,终于回过神来。
她低下头:“怎么了?”
“我们还回市集吗?”小顾樱指了指前方。
牧野才发现她刚光顾着想事情,走错了方向都没注意,她扯过缰绳,掉转方向,往回走。
她们回到偏院时,沈仃正坐在院子里,石桌上摆着三尺白绫,一瓶毒药,一把匕首,思考着怎么死会不那么痛苦。
顾晚提着药箱,静静看他,等着急救。
见牧野回来,沈仃仿佛看见了再生父母,差点没哭出来。
“将军,你怎么没跑啊?”
牧野睨他一眼:“你管我跑不跑。”
站在墙根扎马步的林越伸长了脖子问:“师父!你一大早去哪里了啊?”
小顾樱抱着牧野给她买的玩意儿,蹦蹦跳跳,跑到林越面前,“小野哥哥带我骑了大马,还去了市集玩。”
林越一听,脸上露出羡慕的表情:“啊,我也想去,怎么不叫我?”
小顾樱歪着脑袋:“哎呀,忘记了,下次再带你一起!”
她从小玩意儿里挑出一个自己喜欢的兔子木雕,“林越哥哥,这个送给你。”
牧野没管两个小孩,转头问顾晚:“有饭吗?”
在外头晃了半天,肚子有点饿了。
顾晚点点头,放下药箱,进了院里的小厨房,没一会儿端出菜饭,还是热气腾腾的。
沈仃默默捡起石桌上的白绫、毒药和他的匕首,塞回衣服里,将石桌清出位置。
牧野今日的心情不错,不想一个人吃饭,看着他们说:“一起吃吧。”
小顾樱现在一点也不怕牧野,反而可喜欢小野哥哥,带她骑马,又给她买了许多小玩意儿。
她拍拍手:“好呀!”
林越站直起来。
牧野轻嗤:“你着什么急,功练完了才能吃饭。”
闻言,林越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又重新扎上了马步。
顾晚和沈仃互看一眼,也不扭捏,坐到了石凳上。
牧野冷不丁问:“有酒吗?”
顾晚:“将军你的伤势未愈,不能喝酒。”
牧野不是谁劝就管用的性子。
“沈仃,买酒去。”她命令道。
沈仃眨眨眼。
牧野:“不买我明天就跑了。”
沈仃蹭一下从石凳上跳起来,瞬间消失不见,一刻钟的功夫,就抱了两坛酒回来。
顾晚无奈,“将军,真不能喝。”
小顾樱左右看了看阿姐,又看看牧野,晃着腿,帮阿姐附和说:“小野哥哥不乖。”
牧野捏捏她的小鼻子,“你还管起我来了。”
牧野开了一坛酒,仰起头,喝了一大口。
江南的酒,烈度虽不如燕北的,但味道却是回味十足,清甜甘醇。
她砸吧两下,露出享受的表情。
顾樱盯着她,好奇地问:“好喝吗?”
牧野用筷子沾了些酒:“你尝尝。”
顾樱舔了舔,小脸迅速拧成一团,吐出粉嫩的舌头:“好辣!”
牧野被她逗得大笑。
一顿饭结束,牧野将两坛酒都喝光了,微微上了脸,两颊泛起浅红。
顾晚瞪了沈仃好几眼,嫌他蠢,就算是买酒,买一坛回来就好了,还买了两坛那么多。
她经过这段时间相处,发现牧野是个没节制的,给她做的饭,不管做的有多大量,她都能吃完。
酒也不例外,到了她眼皮子底下,就剩不下来。
用过饭,歇息半个时辰后,顾晚端来了汤药。
牧野喝了药,继续回房休息。
顾晚的药里放了安神的草药,让她睡得很沉,一直睡到傍晚。
牧野头疼,疼醒了,她从枕头下面摸出瓷瓶,打开盖子,往掌心里倒了倒,倒出瓷瓶里最后一颗药丸。
在来泯城之前,她拿着裴辞治疗头疾的药方,找了一家医馆配了丸剂。
她的头疼自从离开奉镛,便发作的没有那么频繁,只需要隔三差五吃一次,配的丸剂吃到现在才吃完。
大概是中午喝了酒的缘故,今天头疼得格外厉害。
牧野将药丸扔进嘴里,吞了下去。
顾晚估摸到她醒来的时辰,走到门边,轻叩问:“将军可要用晚饭?”
牧野头疼不舒服,没有胃口,回道:“不用了。”
“好。”顾晚静静退远,不打扰她休息。
牧野继续躺回榻上,闭着目,等待药生效。
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顾晚带着妹妹回了侧房,熄了灯,院子里一片夜深人静。
牧野头疼的感觉才终于有所缓解。
她发出一声长长叹息,抬起胳膊,盖住眼睛。
忽然肩膀传来一阵刺痛,她轻嘶。
牧野不想管,放下胳膊,闭眼准备入睡。
就在这时,她听见了屋外传来微弱的动静。
有人悄无声息地翻窗进来,微弱的气流变化令她睁开眼,警惕地凝着面前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