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我原谅你?”她撩起眼皮,慢慢弯起唇角,似乎是笑了一下,妩媚中又隐隐含着一股不管不顾的疯劲,倒愈发显得夺目勾人:“那你跪下求我啊……”
“你折辱欺凌我,践踏我的自尊,我自然要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了,刺一簪子又算怎么回事呢?”
她轻笑一声,红唇微启,缓缓吐露道:“我要你,跪下来求我。”
薛钰喉结上下滚动,哑声道:“是不是只要我跪下,你就肯原谅我。”
“是啊。”赵嘉宁轻笑一声,她觉得她真是疯了,因为她居然对薛钰说:“那你跪不跪呢?”
她想薛钰怎么可能会给她下跪呢。
他是薛钰,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身份尊贵,矜傲无比,一向高高在上惯了。
向来只有别人向他下跪逢迎的份,便是圣上,也特允他不必行跪拜之礼。
他这一生从没跪过人,又怎么会跪她呢。
她知道他不会跪他,之所以这样说,也不过是一时发疯,不计后果地逞口舌之快罢了。
另一方面,也是想让他知难而退——他既不肯跪她,那就别再来纠缠她。
于是她说完便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以一种视死如归的气度,等着他发作。
薛钰却没如她预料中的那般对她发难,反而是静默不语,直起身子退后了两步,薄唇紧抿,在她身前站定。
赵嘉宁看着他,脑海中忽然浮现一个极为荒诞的念头——薛钰不会,真的要对她下跪吧?
下一刻却果真见到薛钰一掀锦袍下摆,屈膝朝她下跪。
膝盖重重磕上青砖,落地有声。
赵嘉宁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有什么复杂的情绪在她心中蔓延开来,她竟说不上是震惊多一点,还是快意多一点。
只是说不出的荒诞古怪。
心中涌上一股异样,薛钰竟会向她下跪……
她一时心乱如麻,低头看向薛钰。
他虽跪在地上,脊背却十分笔直,一抬眼,神情气度依然清贵逼人,只道:“这回你也折辱过我了,宁宁,你该满意了。”
他叹了一声,用一种哄人的口吻道:“宁宁,别再闹了。”
凭什么他跪在地上了,还是这么高高在上?!
什么叫“别再闹了”,倒显得是她在无理取闹,可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错。
赵嘉宁只觉得胸腔内一股郁气不散,当即冷笑道:“好啊,不错,我满意了,世子果然是大丈夫,竟这般能屈能伸!”
薛钰不理会她的阴阳怪气,只是微微皱眉看向她,也只是略沉了语气叫了她一声:“宁宁。”
赵嘉宁道:“地上寒凉,您还是快起来吧,若是跪坏了膝盖,圣上怪罪下来,我可担待不起。”
“男儿膝下有黄金,既然世子这般能屈能伸,言出必行,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我原谅你了,你我之前的恩恩怨怨,今日便一笔勾销——世子现在,可以回去了。”
“什么意思?”薛钰危险地眯起眼眸,猛地起身朝她走来,咬牙道:“赵嘉宁,你耍我?”
第68章
赵嘉宁胸月甫上下起伏着, 垂在身侧的手狠狠攥紧了,分明是怕到了极点,却还是逼自己抬头迎上他的视线。
反正也已经疯过一回了, 倒也不妨再疯得更彻底些,大不了就是一死:“真是可笑,我只说你跪了我就原谅你, 从此以后过往恩怨就都一笔勾销, 再见不识, 形同陌路, 又没说要跟你一起回去,是你自己会错了意,倒来怪我?”
薛钰走到她面前,伸手攫住她的下颌,眉眼间一片冷戾,嗤道:“再见不识?形同陌路?赵嘉宁,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我给你下跪, 低声下气地求你原谅, 难道就是为了这个?”
“我索性就跟你说了实话, 我宁可你恨我恼我,也决不要你忘了我……”
他眸色深暗,俯身舔舌氏她的耳垂, 忽然轻咬了一下,带着一丝泄愤意味, 又像是惩戒,喃喃地道:“形同陌路……宁宁, 你真是好狠的心——一夜夫妻百日恩,你我都数不清多少夜了, 你怎么还是对我这么绝情?见面不识?可那么多夜的耳鬓厮磨,交颈而眠,你又当真忘得掉么,嗯?”
“你……”赵嘉宁仿佛被戳中了痛点,面色瞬间泛红,死死咬着唇瓣道,“那……那都是你强迫引y我的!并非我的本意,又怎么能不作数!”
“哦?”薛钰摩挲着她的腰肢,往她的敏gan点轻掐了一下,赵嘉宁立时发出一声身影,猫儿叫得似得,半边身子软倒在了他的怀里,他勾唇轻笑了一下,附在她耳边,嗓音低沉中带了一丝蛊惑:“强迫引y你?可你双退缠着我、夏面咬着我,求我给你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赵嘉宁一张脸红得仿佛能够滴血,羞愤地瞪了他一眼。
虽是瞪,可惜她如今这个样子,面色红得仿佛能够滴血,耳垂被他tian弄得略有些红肿,鬓发微乱,红唇鲜妍,又被他气得不轻,眸中氤氲了一层水汽。
倒像是被人狠狠欺负roulin过似得。
愈发妩媚动人,勾得人心痒。
那一瞪便软绵绵地半点力道,非但起不到威慑作用,反而引得人邪火更盛。
薛钰眸色幽深,大拇指往下轻按了她的唇瓣,如印象中那般柔r饱m,便微微往里探入了些许,瞬间陷入了一处温re濡shi的所在,柔r地包裹住他……薛钰喉结滚动,待要仔细感受,指上却忽然传来一阵剧痛!
赵嘉宁恨恨地盯着他,只是嗑咬着他的拇指不放。
有鲜血顺着她的唇角缓缓渗出,红唇染了血色,被这雪肤一衬,颇有些触目惊心,愈发透出几分妖冶。
薛钰“嘶”了一声,倒也不恼,只是略挑了眉,叫了她一声:“赵嘉宁,”他嗓音微哑,带了几分戏谑地道:“你属狗的啊?”
赵嘉宁因为咬了他的拇指,没办法说话,便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副“我便是属狗的,你又能拿我怎么样”的表情。
薛钰被气笑了。
却也由得她咬。
可赵嘉宁偏不知分寸,竟是发了狠,不将他的手指咬下来不肯罢休。
薛钰“啧”了一声,轻笑道:“行了赵嘉宁,差不多得了……”
他慢慢凑了过来,对着她的耳廓轻吹了一口气,那样清冷禁欲的一张脸,仿佛神明,不容亵渎,嗓音却带了几分暧日未笑意,说出让人脸红心跳的话:“手指要没了,还怎么弄得你舒服?”
赵嘉宁闻言狠狠剜了他一眼,咬得更狠了。
自从奉行“大不了就是一死”的宗旨后,赵嘉宁倒愈发疯得不管不顾了,她想着最好今天她将薛钰的手指咬下来,他一怒之下杀了她泄愤——总好过将她带回去慢慢折磨。
反正这世上也没她牵挂的人事了,虽说好死不如赖活,但眼下薛钰既然已经找上门来了,恐怕以后等着她的,将会是生不如死,那还不如趁早解脱。
于是她愈发往死里咬。
薛钰皱了一下眉,声音略沉了几分:“还不松口?赵嘉宁,你来真的?”
“怎么,就这么想你男人变成残废?”
赵嘉宁压根没理会他。
只是她万万想不到,她自认已经用尽了全力,死死地咬住了他,薛钰不过钳住她的下颌,略使了一点力,往下一板,她便颌骨一麻,不受控制地松开了嘴。
薛钰收回了那只手,手指上一圈鲜红压印,咬得极深,几可见骨。
饶是这是赵嘉宁亲口所咬,她这乍一见到,也不禁被吓了一跳,害怕地别过了脸。
薛钰便笑了:“怎么,有胆子咬,倒没胆子瞧了?”
他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闲闲道:“嘴这么软,心这么狠。”
他朝她伸出了手,她以为她要打她,害怕得闭上了眼,他却只是抽走了她系在腰间的一根绦带,慢条斯理地用它包扎了伤口。
赵嘉宁咽了一口口水,仍是戒备地盯着他。
他却忽然没头没尾地冒出来一句:“介意我手上留疤么。”
“什么?”赵嘉宁有些怔愣。
“介意的话,我吃点苦头,尽量祛除疤痕,你若不介意,那就无谓多此一举了。”
赵嘉宁只觉得莫名其妙:“你手上留不留疤,又关我什么事,何必来问我?”
薛钰闻言略抬了眉,眼底蕴了一丝笑,只道:“我是你的,自然与你有关。”
赵嘉宁闻言别过了视线,蹙眉道:“乱说什么,你才不是我的。”
薛钰弯唇愉悦道:“那你是我的——也一样。”
“你!”赵嘉宁气得不轻:“懒得跟你说。”
薛钰低头舔了一下伤口处渗出的血迹,将系带咬得更紧了:“算了,还是不留疤了,你这么喜欢我的身体,若是留下什么瑕疵,扫了你的兴,那就不好了。”
赵嘉宁面色一烫,低头咬紧了唇瓣:“你乱说什么,谁喜欢……谁喜欢你的……”
“我有没有乱说,你自己心里清楚。”
薛钰的手落在她白嫩的耳垂上,不过顷刻之间,眼睁睁地看着它充血变红。
他便压低了声音戏谑道:“怎么脸又红了?想到什么了……”
他摩挲着她的耳垂,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便又靠了过来,灼r的气息喷吐在她的颈侧,嗓音低哑:“想不想我帮你回味一下?”
他闷笑了一声:“你看你,都软成这个样子了……还不肯承认么。”
他抵着她的额头,叹息似得道:“宁宁,你是喜欢我的……”
“你凭什么这样说?就因为我的身体反应?”赵嘉宁嗤了声,似乎觉得十分荒谬:“薛钰,我不过一个俗人,既不是什么超凡脱俗的神仙,也不是那剃了发、出了家,远离红尘的姑子……”
“我也没那个悟性,领会不了什么叫‘色即是空’,你这般引诱我,我若是没半点反应,你真该回去好好照照镜子,看是不是破相了。”
“怎么这样看着我?别生气嘛。我说的是实话呀。”
“不信你去问问韩子凌,他在逛花楼的时候,那些美娇娘对他投怀送抱,百般撩拨,他难道没有半点反应么?”
“他贪恋她们的身子,与她们欢好交颈,可你敢说他真心喜欢她们么?会将他么娶回家,会永永远远地跟她们在一起么?”
“不会的,薛钰。”
赵嘉宁牵动唇角,脸上现出一种奇异的微笑:“所以别再天真了。你以为我真有多喜欢你么?你于我而言,不过就是那花魁于韩子凌——没有半点区别。”
“薛钰,你将我视作玩物,焉知我不是亦同此心呢?”
“够了!你给我闭嘴。”薛钰猛地伸手扼住了她的脖颈,脸色阴沉到了极点,一呼一吸间,戾气喷涌而出:“赵嘉宁,你居然敢把我跟妓子相提并论!你找死。”
“是啊,我……我就是在找死。”赵嘉宁眉眼间染上浓烈的疯狂之色,竟是慢慢地笑了:“你索性……掐死我好了……反正要我跟你再回去,更是生不如死……这样也好,一了百了……我再也不必跟你虚与委蛇了……”
脖颈上的那股力道却骤然松懈了下来。
薛钰松开了对她的钳制,双手捧过她的脸,小心翼翼地亲吻着她,以一种近乎乞求的口吻道:“宁宁,是我错了,我之前不该那样对你……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会对你好的,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好不好?”
“你之前不是喜欢我么,再试着喜欢我吧……”
赵嘉宁愣了一下,在今天之前,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薛钰会一而再、再而三,用这样卑微的语气求她回心转意。
这还是她之前认识的那个薛钰么?
她都快不认识他了。
他甚至愿意跪下来求她,或许真如他所说,他有一丝喜欢她吧……
可那又如何呢,她已经不可能待在他身边了,她并不恨她,却也永远不会原谅他,更因为他性子乖张,手段狠戾,她也不敢去赌,喜欢这种东西,太过虚无缥缈,朝喜彩云暮爱霞,转瞬即变,是最靠不住的。
“薛钰,不可能了,”赵嘉宁平静地道:“我不可能再跟你回去了。”
薛钰狠狠攥紧了拳,心脏仿佛被人用力攫住,喘息之间,竟也疼痛万分。
赵嘉宁只是一脸平静地看着他,脸上无悲无喜,毫无波澜。
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痛痒的事。
薛钰却预感到她说的可能是真的,他的眼圈瞬间就红了:“为什么呢,为什么会不喜欢我了呢……你从前,不是很喜欢我么……”
“你都说了是从前……”赵嘉宁淡淡道:“薛钰,人都是会变的,我喜欢你,那都是从前的事了。那些海誓山盟都是用来哄骗天真男女的,人不可能一成不变,喜新厌旧才是人之常情。更何况你我之间,发生了太多事,早就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