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活命改拿修罗场剧本——云山昼【完结】
时间:2024-03-01 14:37:55

  因此当太崖在廊道上撞见蔺岐时, 不消细想,便清楚他要往何处去。
  而蔺岐在转过一拐角时, 也看见了太崖。
  他顿了步。
  这两天里,两人没怎么碰过面。哪怕见了面,也鲜少说话。
  他踌躇一阵,终还是开口唤道:“师父。”
  太崖扫他一眼,却笑:“既要断了师缘,此处何来你的师父?”
  蔺岐面色平静,语气也如常:“道君尚未原谅,便不算了断师缘。”
  他在大多数事上有着超乎常人的执拗,眼下亦是如此。
  太崖敛去眼底笑意。
  师者如父。
  但他清楚他与蔺岐各有所求,严格而论,算不得师徒。
  因而从不摆出师者身份,要求他做什么。
  这回却不同。
  莽撞、糊涂。
  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擅自毁去道根。
  “分明有更好的办法,偏要奉出修为。若叫旁人来看,只怕以为你适才三两岁。”他不似平常那般散漫,语气稍重,“你以为藏匿住气息,旁人就看不出?若见远见你一面,便会知晓你做了些什么――届时你待如何,又像眼下这般叫他谅解你的用心?玉衡,他可没什么师缘要与你了断。”
  蔺岐一言不发。
  太崖还欲再说些什么,却见他稍侧过身,闷声咳嗽起来。
  没咳两下,蔺岐嘴角就溢出些鲜血。
  虽仅些许,却刺目得很。
  他又将脸别了两分,再偏回头时,嘴角已无血迹。
  他掩饰得快,太崖却看得清清楚楚。
  “道君,”蔺岐淡声道,“弟子稍有不适,先行一步。”
  太崖稍拧了眉,没应声。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直到蔺岐走远,才继续往明泊院走去。
  -
  花房内。
  奚昭倒了杯茶,摆在太崖面前。
  “小道长呢?我昨天就想去找他,但你俩都不在。”
  太崖:“昨日托他去买了些东西,夜里才回来,奚姑娘自是找不着他。”
  “难怪,我还以为他在修缮禁制。”奚昭犹豫着说,“道君,我和他结了道契。”
  “知道,他与我说了。”太崖眉眼含笑,看不出异样,“看来本君到底欠奚姑娘些信任,这几天都等不得。”
  奚昭喝了口茶,闷不作声。
  她哪知道他当真两三天就回来了。
  “奚姑娘如今已如愿结了道契,却似乎并不满意。”太崖稍顿,扫她一眼,“是嫌魂锁解开的时日太久?”
  “不是!”奚昭陡然抬头,“是我先前不清楚,结道契对他影响这么大。绯潜与我说,他至少得花上百年时间才能恢复修为――道君,此话当真?”
  “大差不差。”太崖说,“他自己也清楚,结契一事是他自作主张,奚姑娘又何须在意?他既不把修为放在眼里,自然要叫他吃些苦头。”
  他说得漫不经心,却大有宽慰她的意思。
  果真是这样。
  奚昭蹙眉:“就没其他办法么?”
  太崖似是早想到她会这么说,只问:“想帮他?”
  奚昭颔首以应。
  太崖便放下茶盏,望着那渐起涟漪的茶水。
  “我只有这么一个徒弟,自不愿看他如此。办法确有,顷刻间便能叫他恢复修为。只是……”他眼帘稍抬,缓声说,“届时他恐要将前事忘得干干净净,奚姑娘可否在意?”
第93章
  奚昭闻言一怔:“忘记前事?是所有事都不会记得了吗?”
  “是, ”太崖的手摩挲着杯沿,视线却紧锁在她脸上,“此法见效最快。他的修为若长久不得恢复, 周遭无数危险, 对他有害无益――奚姑娘是心有不愿?”
  末字落下, 摩挲着茶盏的手也随之一顿。
  “那倒不是。”奚昭没作犹豫, “比起其他的, 定然是性命和修为更重要。”
  她亲身体会过毫无修为寸步难行的感受――尤其是在妖魔遍地的太阴境,所以更懂得拥有自保能力到底有多重要。
  而且蔺岐还有不少敌人, 等离开了月府, 又无修为傍身, 怕会惹来不小麻烦。
  太崖往后倚去身子, 单手撑在脑侧, 姿势显得放松些许。
  他沉思片刻, 终是敛去私心, 真心实意地说:“我与玉衡当日是各有所求, 才结成了师徒。他在诸多事上惯于孤行己意,听不进去旁人的话。当日在赤乌也是如此,才树下诸多仇敌。”
  蔺岐可以不顾及自己的安危, 但到底师徒一场,他不能不帮他顾着。
  奚昭点点头, 忽想起什么,问道:“小道长知道这事儿吗?”
  太崖抬起眼帘。
  奚昭继续说:“我想着虽说是攸关性命的大事, 但他也得知情吧?”
  “自然。”太崖面色如常, “我会告诉他。”
  -
  再往后的四五天时间里, 奚昭借着元阳之气又陆续解开了五道魂锁。
  刚开始的几道魂锁还算顺利,和第一道一样, 基本半天就能解开。
  但到第四道魂锁时,解开的速度就变慢了许多,几乎花了一整天时间。
  再往后一道,甚而用了一天半,也仅仅解开些许。
  照这样下去,半个月定然解不开所有禁制。
  这日,蔺岐来找她,她顺便提起了此事。
  “也不知怎的,魂锁解开的速度变慢了许多。”她尽量说得清楚些,“那道气先前还像团火,这两日便跟烛焰差不多了。之前一下便能吞噬掉魂锁,现在却时不时要平息一阵。”
  耐心听她说完,蔺岐抬手。
  道了声“得罪”后,掌心便贴在了她的腹上。
  他的手冷,又值秋日。奚昭刚开始还觉得冰得有些刺人,但很快,便有股温热的暖意熨帖而上。
  她低头看一眼,又抬眸瞧他,问:“怎么样?”
  蔺岐仔细感受着那道气的变化。
  片刻后他道:“元阳吞噬魂锁,难免有所损耗。是以愈往后,解禁的速度便会愈慢。”
  那禁制毕竟是月楚临和月S一起布下的,以他的修为,若要一下冲破,确有难度。
  奚昭:“若服用丹药呢?”
  “可以。”蔺岐说,“之前给你的那些灵丹,或是你蕴养那捧睡莲的灵水,皆有效用。”
  奚昭放了心,笑得眼眸稍弯:“我怕灵水对这东西有影响,就没敢乱喝,不想竟是要别的东西来催一催它。”
  蔺岐思忖着道:“元阳之气与灵水相似,除却吞噬魂锁所耗,应还有采补之用。”
  言外之意,便是除了解禁消耗的牛还有一部分都被她吸收走了。
  奚昭确然能感受到。
  这两天她再练习驭灵时,召出的灵盾又坚固不少。
  普通的刀刃已经完全没法击碎灵盾,她便试着让绯潜破盾。
  之前他一爪子就能拍碎,而现下哪怕他化出庞然虎身,也得连刨好几下,才能勉强抓出条裂痕。
  等会儿!
  奚昭突然反应过来。
  怎么感觉像是合欢宗的修炼路子?
  蔺岐不知她心中所想,探清那道元阳之气的状态后,便欲收手。
  只不过刚动,就被奚昭捉住了腕。
  奚昭握着他的腕子,又将掌心贴了回去。
  方才他拿开手时,一缕冷风溜进。
  这会儿重新贴来暖意,跟小暖炉差不了多少。
  “小道长,再多暖会儿吧。”她覆上他的手背,没挨得太近,若有若无地贴着。
  蔺岐垂下眼帘。
  她放缓了呼吸,他的手便也随之微微起伏着。
  他看在眼底,面上不由有些发烫。
  “如今天已进秋,却要冷些。”他道,同时掌下送出更多妖气。
  因有修为,以往他感受不到多少寒意。便是深冬里,着单衣也无影响。
  但现下道根已损,他对冷热的感知反倒敏锐许多。
  没过多久,奚昭竟感觉整个人都暖和许多。
  这时她才意识到他在持续不断地运转内力。
  想到他修为大跌的事,她推开他的手。
  “也没那么冷,只是这花房里木头竹子太多,不好取暖。”她话锋一转,“你还没说,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
  经她提醒,蔺岐才想起什么。
  他从芥子囊中取出一样木盒,递与她。
  他道:“这是师父所送,是为……祝贺道缘。”
  说到这儿,他面上薄红更为明显,素来疏冷的眉眼间隐有淡笑。
  “祝贺道缘?”奚昭接过那木盒。
  不是说等蔺岐恢复修为就会忘了她么,那道缘便也做不得数了,为何还要送贺礼。
  还挺讲究。
  蔺岐解释:“依着师门规矩,弟子结契当由师父主婚。师父他……他昨日里找到我,说是前些时日言语冲动。既已结契,再多呵责也作无用。又说未能见证,让我代为送礼。”
  这样么。
  那与其说是道缘贺礼,倒更像是给他的赔罪礼了。
  “你俩和好啦?”奚昭顺口问了句,同时打开木盒。
  里面是一块玉石。
  朱红色,晶莹剔透。
  她碰了下。
  没有寻常玉石的触感,而要更为暖和些。
  蔺岐迟疑道:“算是。”
  他难以言说眼下的情形。
  昨天是太崖主动找到他。
  先说了对他不应干涉太多,后又送了他一样道缘贺礼,并说等日后离开月府,再帮他们补足礼数。
  太崖本就是个捉摸不透的性子,更看不出到底在想什么。
  但即便这样,也总好过整日唇枪舌战。
  奚昭对他师徒俩的事没多大兴趣,也没多问,仅道:“说开了就好,你俩又非仇敌,多数事上都是在为彼此考虑。不过性格不同,偶尔拌些嘴也算正常。”
  蔺岐颔首。
  奚昭拿起那枚朱红玉石:“所以你师父送的是什么东西?”
  “这玉石中存有至少百年修为,可随时佩在身边,有护命之用。”蔺岐道,“这块模样更好,也更适合制成玉件。”
  奚昭脸上不显,心里却没打算要。
  既有百年修为,也算是珍贵物件儿了。太崖不过借此跟蔺岐道歉,她却没理由掺和进去。
  她把盖子一合,递给他。
  “小道长,要不你先帮我保管着?我这两天在收拾行李,怕跟什么东西弄混了就不好了。”
  蔺岐不疑有他。
  他应了好便接过木盒,又说若她需要,制成玉佩了再送给她。
  奚昭点点头。
  蔺岐走时,又想起另一事。
  “昭昭,”他忖度着道,“后日便是中秋,听闻太阴城中有一处糕点铺的团圆饼味道尚可。我明日要随师父出府采药,若你想吃,我便买些回来。”
  “好啊,去年我都没怎么吃着。”奚昭说,“就希望那天别下雨,还能看两眼月亮。”
  蔺岐眼中浮出浅笑,低声应是。
第94章 (二更)
  秋日露重, 在山间走不了多远,就会被露水沾湿衣衫。
  路窄,太崖走在前面。拂开一截斜枝后, 他侧身忽问:“玉衡, 前些日子送你的玉石可带在身上了?”
  “在。”蔺岐道, “只是玉石稍重, 不便携在身边, 放在芥子囊中。”
  “带着便好。”太崖又问,“奚姑娘那块呢?可给她了?”
  蔺岐应道:“她这些天在收拾东西, 不便存放。我想制成玉件了再送给她, 也好随身佩着。”
  奚昭没留着那块玉石, 太崖似乎并不意外。
  那截方才被他拂开的枯黄枝子在眼前上下微晃着, 他轻笑着说:“以她的性子, 我先前又说了那些话, 她定不会留下那玉石。”
  蔺岐眼睫稍颤。
  他原本还在观察周围, 以寻找灵草。听了这话, 倏然看向太崖。
  他问:“师父与她说过什么?”
  太崖没急着应他这问题,而是挑起另一话茬。
  他道:“玉衡,之前你发觉了我与她的事, 缘何要埋在心底不言不语?”
  陡然听他提起这事,蔺岐眉头渐拧。
  “以往之事, 道君何故提起。”他语气冷淡至极,已近乎冷斥。
  太崖手指稍动, 定住了眼前摇曳的斜枝。
  也是因着有横枝作挡, 他二人皆看不见彼此的眼神。
  “也是, 我那时便提醒过你――她接近你是另有所图,你应当清楚才对。况且当日还没什么道缘命印, 你何来的立场理论些什么。只不过……”斜枝下,隐能瞧见他唇边笑意,“是先前事,却未必不能是往后之事。”
  这话如一柄银针,陡然扎入耳里,又在头中翻搅、嗡鸣着。
  蔺岐只觉气血涌上,耳畔轰鸣。
  缓过一阵,他才寒声说:“还望道君慎言,勿要平白说些腌H话。”
  “腌H话……玉衡,你现下是要我来顾虑你的情绪?”太崖眼梢挑笑,“可你早便知晓我心中打算,私自与她结契时,又何曾想起过我。”
  蔺岐听出他藏在这打趣话里的不快,心间恼怒中渐有不解盘旋。
  明明前几日他还说改日便会帮他们补全礼节,为何现在又作讽谑。
  他紧抿着唇,半晌道:“道君前言,皆为假话?”
  “真假暂且不论,我另有话要问你――玉衡,当日我说要去赤乌送剑时,你心中在想什么?”太崖慢声细语道,“若是在想总算能趁我不在,抓着时机与她结契,那可否有一瞬想过,我亦有可能有去无回。”
  蔺岐一言不发。
  太崖又道:“族人在时,我便答应过,定会找着后人承下这心法。你当日答应过我修行此道,如今却又反悔。玉衡,叫我如何不在意?”
  “岐亦说过,此错在我,任凭道君责罚。”
  “心法道根已毁,责罚又有何用处。”太崖稍顿,“而你修为俱毁,就算能带她出府,日后也寸步难行。”
  “我――”
  “玉衡,”太崖轻声打断他,“奚昭也有所顾虑,认为你当以自己的安危为重。”
  蔺岐登时怔住,脑中归于一片空白。
  她知道?
  她已经知道他修为受损了?
  意识到这点,他倏然转过身去,想要即刻下山。
  只是没能走动。
  刚行一步,他便觉四肢仿被钉住,连眼珠都不能偏动半分。
  “玉衡,玉衡……”太崖语调懒散地唤他,轻笑着提起另一事,“你应当清楚,当日执明蛇族与魔族有何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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