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明...告诫过郡主,不可照搬。
她不由看向郡主,可昌平郡主一无所察,笑得满眼期待:“世子觉得我写得如何?”
“这全是,郡主所作?”崔燕恒笑意里带了一分难以觉察的冷,看得萧柔胆战心惊。
她想用眼神对郡主说不,偏偏郡主以为那些诗是萧柔所作,便心安理得道:“当然。”
“是嘛...”这下,萧柔觉得崔燕恒看向自己的目光里,有把利刃正在捅杀自己,“巧了,我认识的一位故人,也跟郡主一样,虽身为女子,却有一颗忧国心。”
“世子...”她赶紧凑过去,“不如世子先下去包扎好伤势...”
“是啊,你刚刚为了救我,手都弄伤了,是要赶紧去处理一下。”郡主也担忧道。
崔燕恒便笑着对郡主道:“那崔某就先行离去,郡主请自便。”
说完,他目光凉凉地看向萧柔,“你随我去包扎。”
萧柔拍拍身上的泥尘,灰溜溜跟在崔燕恒身后。
走到一半见他以手支额,她想凑前去问,却始终不敢,终是缀在后方,他不说话,她就坚决不作声。
“你还真行啊,拿微安的诗给旁的女子讨好我,你是嫌现在的日子过得太舒服了,巴不得赶紧给自己觅一个主母进府规训自己了是吗?”
萧柔奇道:“不是世子自己说郡主是恭顺王的女儿,若是娶了郡主就等于得了恭顺王的势,于仕途上是有益无害吗?奴婢见世子还忘怀不了微安公主,与其日后同郡主闹得不顺心,还不如助郡主获得世子的心。”
她话说完,崔燕恒头痛欲裂,竭力忍住,转身用冷淡的眉眼瞪着她。
他出奇地不再与她计较私下拿微安的诗的事,而是问她:“刚才叫你过来,为什不过?”
待萧柔弄清楚他说的是冯世子用箭射她,要崔燕恒帮忙抓她时的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当时未必是让她过来受那一箭,她张口结舌,说不出话。
“你不信我,是吗?你觉得我是那种会和旁人一起恃强凌弱的卑劣小人,以为我是和那冯庭鹤一起,要教训你,是吗?”
萧柔不明白追究冯庭鹤□□人和他□□人手段的高低,有什么意思,她也不觉得他那样的手段有比冯庭鹤高明多少,不同的是冯庭鹤是对她身体残害,而他除了对她身体残害以外,还有心灵的荼毒。
自然,这种话她是不敢当着他的面说的,而且,他不是应该更加气她把微安的诗拿与旁人用的吗?
“世子你...奴婢只是你复仇泄愤的工具,世子自然是想对奴婢做什么,奴婢都没能力反抗,但世子你既然把飞墨带回奴婢身边,不就是告诫奴婢不要轻易死去,要努力去赎过往的罪吗?既然如此...”
她顿了顿,吸一口冷气,“奴婢就更加不能轻易放弃自己,更不能因为别人随口一说该死,就任由他射那一箭。”
“好啊,你就是认为我会那样对你,才跑的,是吧?”
崔燕恒此时嘴唇都白了,握在她颈项上的手很冷,冷得冰碴似的,萧柔不由缩了缩脖子,“世子你...不舒服?”
他因为头痛,开始大口地吸着气,却依旧死死将她固定在廊道转角的轩墙上,手里滴着血,眼眶变红,
“你不是说,我想对你做什么,你都没能力反抗吗?那你张嘴,我要吻你。”
第17章
萧柔怔了怔。
打自那次世子在她身上画了微安小像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触碰过她。
尤其是他给她许了日后将她许人的事,她在他面前就更加小心翼翼,不愿惹恼他,想尽量为自己日后的夫君守上一守。
只是如今看来,还是不能,该要来的还没来完。
她后背都贴紧在了冰冷的墙壁上,眉眼耷拉下来,微微张启了嫣唇。
崔世子气息很冷,呼吸越来越急促,他掐紧她的腰,指节几乎泛白,唇越凑越近之时,突然擦过她耳畔,整个人重心靠在了她身上,昏了过去。
两滴悬凝的泪珠从萧柔瞪圆的眼眸滑落下去。
·
崔燕恒醒来的时候,萧柔还没离开,她在一旁帮他揉按着额头。
“是你一直在帮我揉按头吗?”他发出的声音有些嘶哑。
松墨和青墨把药和换洗衣物和水端进来。
“世子发汗衣裳湿透了,那...”松墨看了看世子,又看向萧柔,“那就劳烦萧姑娘帮忙更换了。”
“好。”
松墨和青墨搁下东西就离开了。
萧柔帮他解开衣衫,用手帕沾染温水拧干擦拭,刚才他头痛得厉害,浑身发冷,不得不用四个火炉挪近了烤,这才逼出了一身冷汗。
“奴婢曾听说世子小时患过头疾,却不知现在也有,可为何世子头痛得厉害,却不让宫中御医来看,只让松墨他们偷偷煎药?”
崔燕恒手撑额头,凌厉的目光扫过她,警告道:“我头疾的事,不许泄露出去,如果你还想你的婢子安好地待在府里的话。”
他竟用飞墨威胁她,萧柔愣了愣,只得道:“知道了。”
萧柔帮他擦拭身子,世子虽是一介文人,但因平日有练剑的关系,身材倒是一点不单薄,皮下便是薄薄的蓄发力量感的肌肉,线条流畅,十分符合时下美感。
她却想起自己曾被这副身体欺压得下不了床,那种锥心的疼痛和屈辱,让她不由皱紧了眉,不愿看他。
“世子,奴婢以前经商,曾认识一位郊外采药的老头,他好像就挺擅长治理头疾,虽然他不肯轻易给旁人治理,但奴婢跟他有交情,可以去向他学一学,或许对世子的病情有用。”
见萧柔目光明澈地说着,他突然将被绷带包扎过依然冰冷的手,拢入她怀里一贴,冻得她浑身一颤。
“你就那么急着想尽办法赎罪?”
感觉到他的明显不悦,萧柔求生欲旺盛道,“不是的,世子,奴婢如今是你的侍婢,世子的事就是奴婢的事,世子身体不好,奴婢自然也得为世子担忧啊。”
也不知道这句话哪个字眼惹到他,他伸手一把将她拉下,拘在自己身`下。
“身体好不好,那天你是没有感觉到是吗?”
萧柔被他这副模样吓得不敢动也不敢言,只得捏紧拳头把身体绷紧呈一副防御姿态。
崔燕恒自然也感觉到了,他翻身在旁边躺下,她得了松放,慌忙整理衣襟下榻,“那...世子没什么事的话,奴婢先告退...”
“站住。”
萧柔一僵,手腕已经被他攥住,轻轻一扯又坐回了罗汉榻边。
他把头往她膝上一枕,眼睛一闭,“揉吧。”
今夜,看来她也不用睡了。
萧柔一直给他按揉头部,直到清早快将上朝的时间。
她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揉,眼下一片青色,手指已经酸疼得感觉不到是自己的了。
崔燕恒勉强在快到时辰的时候,睡了一下,然后松墨就端着朝服和一个瓷瓶进来。
“请姑娘伺候世子更衣吧。”
崔燕恒看了一眼她僵直的手指,便按着额头道:“不必你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萧柔得了赦放,自然第一时间要走,可当她看见松墨递给世子的瓷瓶时,不由一愣,放下脚步。
“世子,这是...什么药?”
崔燕恒从内里倒出一些银白色粉末,带着诡异的气味,他轻轻一吸,顿时脸色红润了起来。
“你...你竟吸食寒食散?”
萧家以前开过银号,遇过许多被生意对手击垮的商家,其中有些腌臜的手段,便是让生意对手沾染上寒食散,最后导致变卖家产,不得不将自己的商号送到对手手上。
她跟在兄长身后时亲眼看过那些吸食成瘾的瘾`君子,他们吸食到最后无一不是神智涣散、形容枯槁,最后发狂亢奋而死。
她无论如何想象不出,被世人赞誉德才兼备的清雅公子,会背地里在吸食这个。
“怎么,”他眼尾微微带红,冷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样子同你原来想象的,相差甚远?”
萧柔背脊生冷。
“滚吧。”他微笑。
·
萧柔一直琢磨着崔燕恒头疾之事,她认为他吸食加寒食散应该同他的头疾有关,偏偏他好像不肯让旁人知道他头疾的事,府里也就他最信任的两个小厮知道,根本不能叫大夫进府来给他瞧瞧情况。
于是她只能等他不在时,自己悄悄去问松墨和青墨。
谁知松墨青墨闭口不言,只告诫她说:“萧姑娘知道此事对世子至关紧要,还请姑娘保密。”
萧柔没有办法,只能自己琢磨法子去。
世子书房里有许多医籍,她进去收拾时悄悄拿上一些医籍来看,虽然她知道自己能做的事可能收获甚微,但崔燕恒是微安最在意的人,倘若微安泉下有知,应该也不想他吸食寒食散上瘾。
她只能尽自己的力,去了解他的病。
飞墨见她如此认真地看医籍,不由纳罕:“姑娘是以前追求崔世子时,为了配得上他,才如此努力过。”
萧柔只得撒谎道:“我最近...头痛得厉害,想查查医籍看看。”
“姑娘你有头疾?那我去替你找大夫!”飞墨紧张不已,萧柔立马拉住她:“不用,现在我只是奴婢,不能动不动就请大夫,飞墨,你记不记得以前我们萧家不是有地下藏书室?你说现在还能不能从那里弄几本医籍出来?”
他们萧家的书库是网罗整个大晋以及域外的,一切珍贵的孤本都能从萧家的书库找到,当时抄家的时候,萧家书库那样隐秘,朝廷该是没有找到的。
“是,姑娘,明日我有出府采买的工作,顺便给姑娘弄回来。”
最近临近狩猎大典,崔燕恒的工作越发忙碌,在府里的时间越发少了,于是萧柔便趁机会自己琢磨经方和治疗头疾的方法。
只是,还得对症去研究,那就只能去问崔燕恒的症状。
于是,这天萧柔特意在他房子,守到他回来。
等到三更时分,世子终于回府了,之前在这个时间,萧柔已经在自己房中研究医籍研究到忍不住趴在桌子上睡去,今日为了要等到他,把大腿掐紫了才忍着自己没睡去。
她听见门廊有响动,以为他要进门了,谁知等了许久也没见着人,她纳闷地走出次间去等。
谁知世子竟擎着油灯,从她歇息的下房方向走来。
“世子?”她惊讶地看着他。
而崔燕恒也一脸纳罕的样子,眉头一皱,问她:“这么晚不睡,来我房间做什么?”
萧柔怕明说会惹恼他,便胡乱找借口道:“奴婢...是来伺候世子的。”
第18章
说完这句话,她感觉到崔世子的眼神沉了下来,她又慌忙解释:“不...不是那种伺候,是...是...”
崔燕恒走过来拉着她,一路往内间走。
越往里走,萧柔心里越害怕,她又想起那天被肖姑姑带进来,他对她做的事。
那种痛是从脊梁骨一直钻进心脏的痛,久久让她难以忘记。
即将走到那张榻上时,萧柔突然出声道:“等...等一下!要不...就在这张书案上吧。”
那书案是之前他按着她亲、又在上方作画过的书案。
意识到了自己说了什么时,她慌忙解释,“啊不...奴婢..奴婢只是一时...”
崔燕恒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没有继续拉着她往里走,而是转身带她走回上次他枕着让她按揉头部的罗汉榻上。
“那就在这里吧。”他淡淡道。
萧柔懵了,“不不...奴婢...奴婢只是...”
不等她说完,崔燕恒就拉着她往榻上一坐,自己合衣躺在了她膝盖,“来,揉吧。”
她又一愣,“嗯..好...”
她按揉的时候手法比之前专业了不少,他看出来了,闭着眼睛道:“学过了?”
萧柔“嗯”了声,然后又抓紧机会问:“那个,世子,奴婢想问,你头痛的时候,胸脘有没闷痛,有没想呕吐的感觉?”
“没有胸闷,没有想呕吐,也没有痰湿舌苔白腻,不是脾湿郁积,也不是邪火上冲,你所看的书我都看过,你没看的我也看过,小时候被大夫断诊过是心病,你治不了的。”
“心病?那...”
“适可而止吧!知道得太多反而死得越快,”他睁开眼睛,用一双寒潭般的黑眸盯着她,“如果你还想有朝一日能赎完罪,可以出府的话。”
萧柔这么一听,立马闭嘴了。
正想着心病在不知缘由的情况下还能怎么治的时候,突然听见一句——
“看你最近挺闲的,以后每天过来替我揉按吧。”
·
萧柔现在钻研医籍的时间少了,白天只能在干活的时候抽空出来钻研,到了晚上就是直接要去世子房里伺候,压根就没有宽裕的时间。
好在飞墨终于把萧家地下藏书室的书偷出来了。
“姑娘你看看,这个书有讲怎么治心病引起的头疾的。”飞墨翻开书目,高兴地对她道。
“不过,姑娘你为什么会连自己是什么引起心病的都不知道呀?”
萧柔咳了一声,“嗯...嗯...之前高热一场...什么都忘了。”
飞墨认为是世子对自己姑娘做了什么过分之事,才导致姑娘竟然高热后把所有不愉快的事情忘记,还落了头疾的毛病,她流着泪握住姑娘的手:“姑娘,要不飞墨带你逃出去吧。”
萧柔一慌,忙道:“不行,崔世子他既然有能力把你弄进来,你以为我们两人还逃得掉吗?”
“姑娘,你不是最擅长躲藏吗?以前萧府的护院都是来自大江南北的高手,还不是都防不住姑娘,要不我们找地方先藏起来,等找到机会就逃出去...”
“不,”萧柔认真道:“现在还不是时候,飞墨,你先等等,崔世子他有可能会放我出去的,要是有一天他不肯放,我答应你,一定带你逃出去。”
飞墨只能遗憾地道好。
见她落寞,萧柔想起她为了自己自废武功的事,放下手里的书把她紧紧抱住:“飞墨,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犯下无可弥补的错,也不会连累你废了自己的武功,该死的人是我,该弥补的人也是我,你不该在这里陪我的,我去找机会让世子放你出去吧。”
飞墨一听,慌忙拒绝:“姑娘,你不能丢下我...我自小就跟着姑娘了,除了姑娘身边别无可去的地方,只是飞墨不忍看着姑娘自贱自轻!”
“微安公主的事,姑娘是无心之失,本不应责怪自己,再说了,姑娘本是京城萧家之女,就算如今沦落为婢,也不该自甘堕落,那个掌马的马奴有什么好?他配不上姑娘的...”
以前姑娘出入皆是绿瓦红墙非富即贵之地,相交相识的也是权贵国戚。
哪像如今,要沦为给人当侍婢,盼着年纪到了被配马奴出府过小农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