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哥你没进化呐!”Chandler语气充满遗憾。
“去去去。老子又不是数码宝贝,还进化。”凶巴巴骂完一句,伊望的嗓音霍然温和几分,“不过,哥早晚都会成为慈慈的男人,不急这一时,我连我们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话音一落,办公室众人齐齐相互碰撞着彼此的目光,最后周午站出来做发言人:
“哥,其实你不恋爱脑时才是最帅的,如果你肯在学姐面前展示你在职场上杀伐果决、英明冷静的那一面,说不定,你已经在她那里‘转正’了?”
“什、什么意思?”伊望内心咯噔一下,“你说清楚!”
这时,邵楷之接过话:“没几个女人喜欢一个二百五的男人。”
闻言,伊望顿时发飙:“我靠!看我不弄死你。”
一看气氛不好,其余人齐齐默契地开口:“两位老板慢慢打,小的们先撤了。”
“回来!”
“开会!”
“马上!”
*
下午四点二十分,伊望回家,看见躺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发呆的钟慈,大松一口气,他已经有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了,生怕钟慈又玩消失。
“慈慈,你可以帮我去书房把礼物提出来吗?红色盒子装好的那些都是,”伊望拽开领带,拿在手里把玩,“我先去房里把衣服换了,比起衬衣西服,我还是喜欢我的破洞裤。”
五分钟后,钟慈大包小包来回跑了三趟,才把书房里的红盒子们全搬到客厅,抬眸看见主卧门口的伊望。
他上身换了件破洞洗白色的牛仔衣,里面是一件图案是做鬼脸的黑T,裤子自然是他最钟爱的破洞牛仔裤,一侧还挂了条非常潮的银质裤链。
帅还是帅的,就是乞丐风般的帅。
钟慈蹙眉,斟酌几秒后,直说:“小望,你……重新换一身吧,这身太随意,不适合今晚的寿宴。”
“随意怎么了,那是我家,那是我亲奶奶的寿宴,我就是主人,”伊望话虽然这么傲慢,可人已经转身返回房间,片刻他在房里叫道,“慈慈你帮我挑一身呗。”
既然事是她挑的,钟慈想也没想就走进去。
谁知,伊望这臭小子此时上半身已经全脱了,光/溜溜的,钟慈惊慌地闭起眼睛,转过身,尴尬地大嚷道:“你怎么什么都不穿?”
“我有穿裤子啊,”伊望眉脚吊得老高,自顾自地说,“小时候我不是经常给你做素描模特吗,又不是没看过,干嘛大惊小怪的,慈慈你差点弄的我也以为自己真裸/体了。”
话音一落,钟慈不由地想起羿修,想起当她掀开被子,惊愕看见了他赤/裸的下半身后,他突然地害羞,突然地脸红,以及,猝不及防,他突然扑过来吻住了她,不停地在她耳边,轻轻说『I only love you』。
她的神色变得哀戚,低着头,一直没转回身。
见状,伊望下意识认为自己话说重了,立刻抓了件短袖套上,然后走过来,勾了勾钟慈的小指,撒娇道歉:“慈慈,我不会说话,你别生我气,我已经把衣服套上了,你快帮我挑身适合参加寿宴的衣服呗。”
钟慈轻轻点个头,转过身,看了眼他的衣帽间,指着他刚换下的那套西装:“这身吧,毕竟你是主人,正装容易镇住场子。”
“可我才脱……好吧,正装挺正式的。”
钟慈退出他的卧室,主动帮他带上门,默默走到玄关,先一步换好自己的鞋,安静地等待伊望。
今天她仍然穿了一条长裙,米色的针织裙,很修身,鞋子是平底乐福鞋。
她的这身打扮,很适合去拍洗衣液的广告——因为整体气质很温婉。
*
晚上六点,伊家花园别墅。
钟慈孤身坐在一个角落发呆,身后是热闹的露天酒会,很西方特色,长桌上面摆放了一排的水果、点心和酒水,品类繁多,保证让最挑剔的宾客都能在这里挑到自己的满意口味。
正式的寿宴要等到晚上7:07分才正式开席,这个时间点,钟慈都不用动脑就猜得到这肯定是伊家请了“大师”给选的吉时良辰。
70岁大寿,自然时间上也要遇七——7:07。
二十分钟前,伊望带着她去二楼伊奶奶的房间贺寿,她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唐装,上面用金线绣了一只寓意长寿的仙鹤。
果然如伊望所料,伊奶奶很喜欢那尊玉佛,连连夸道:“慈慈真孝顺、真懂事。”
钟慈受之有愧,直说:“奶奶,这是小望亲自给您挑的礼物,他才最懂事最孝顺。”
闻言,伊望瘪瘪嘴,不以为意接过话:“慈慈你客气干嘛,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听见这话,伊奶奶的脸色忽然一变,上一秒还爱不释手的玉佛像,下一秒就被她打入冷宫,合好盖子放到一旁贺礼堆里。
她双手拉着伊望的手,岔开话题问道:“小望,听你妈妈讲静之今天也要来,怎么我还没看见这孩子?奶奶最近很爱听静之弹钢琴,她真是个又乖又知书达礼的好姑娘。”
“她来不来,关我什么事。”伊望语气很冲,“她好不好,关我什么事。”
说完,伊望心虚地转头看钟慈,偷偷观察她的表情,上次在奎星楼也是因为邵静之来了,慈慈才突然不告而辞。
钟慈听明白伊奶奶的话意,邵静之小姐家世好、长相好、各方面条件都好,的确与伊望最般配,何况,邵伊两家还有一层干亲家的关系,要是这桩婚事成了,就是亲上加亲。
如果上次奎星楼骆文娟暗示的还不够明显,那么,伊奶奶刚刚这个反应和态度就表现得很清楚,伊家长辈眼中——邵静之是宝,钟慈是草。
她心口一疼,虽心知肚明,却不得不假着什么也没听出来,故作镇静道:
“我刚才听骆阿姨说邵静之小姐快到了,伊奶奶我去楼下替您找找看,如果见到邵静之小姐,我会告诉她您想见她,请她上楼。”
说完,她礼貌地朝伊奶奶鞠个躬:“伊奶奶祝您寿比南山、福如东海。”然后对伊望淡淡一笑,“你在这儿陪奶奶多说会儿话,我先出去了。”
“慈慈,”伊望要跟着追过去,手却死死被自己奶奶拽住不放,“奶奶你干嘛?”
“好几个月不回家,乖孙儿就这么不待见奶奶?”
“瞎说,我那是忙。”
“好孙儿,陪奶奶多说会儿话。”
下楼在客厅刚好看见邵静之,骆文娟正亲昵地拉着她的手,与其他宾客攀谈。
有宾客奉承:“伊夫人有福,认了这么个漂亮聪慧的干女儿。”
接着,就有会来事的宾客接过话:“静之小姐与伊公子同龄,如果好事能成,绝对是一对佳偶。”
骆文娟拍了拍邵静之的手背:“那我们静之要多多努力,干妈的确很想做你婆婆。”
邵静之顿时变得娇羞,却也不反驳,默认道:“嗯,伊望哥哥那么优秀,干妈,静之一定会努力的。”
话音一落,众人皆开怀大笑。
想想,钟慈没有上前破会他们的谈话,左走,去了花园。
无聊地在角落坐了五六分钟,钟慈站起身准备随便走走,怕自己行为太古怪了,被其他宾客看见给伊家添麻烦。
她先在花圃旁立了几分钟,又转身从侧门进入别墅,不知不觉闲走到伊家厨房。
这个厨房很宽敞,七十几个平米,中式与西式的炊具一应俱全,厨房左侧是西厨区,几个西厨正弯腰制作精致的西餐。
而右侧则中厨区一名经常上电视做节目的闽菜系厨师长,他正对五六个像流水线上工作的年轻厨师,进行派单和出品检查。
“佛跳墙,煨制时几乎不会有香味冒出,你快检查这锅哪里出问题了,味道这么浓郁……”
“鸡汤氽海蚌,氽至六成熟还不取出,你是想让我把你丢锅里氽……”
“阿大,东家拿出日本吉品鲍给我们做翡翠珍珠鲍,你花刀一定要切得更漂亮些……”
几分钟后,钟慈哆嗦着用手堵住耳朵,她听不下去了,厨师长念叨的菜品全部都在羿修给的那张“明日菜谱”里。
羿修,准确地预言了这份菜谱。
可怕,不,不是可怕,而是一丝欣喜。
欣喜他真的没骗她,钟慈郁结于心的一个心结忽然被打开了——羿修真的从来没对她说过谎话!
他真的不是妖,他是神,正神是不会吃人的,羿修不会吃掉自己的!
思及此,钟慈喜极而泣,此时此刻她内心有个声音越来越响:“钟慈立刻、马上、现在去见羿修,不要害怕,他不会伤害你,你要把疑惑讲出来,认真听完他的解释,快去见他。”
钟慈猛地提起裙摆,大步朝别墅外面跑,路过花园撞见正忙于social(应酬)的骆文娟。
她顿住脚步,抱歉地说道:“骆阿姨我有急事要处理,失礼先走了,请你帮我向伊奶奶道个歉。”
闻言,骆文娟嘴角噙着仍是那抹无懈可击的礼节性笑容,这样的笑容很容易令人感到主人的好客。
可是,她既没有关心钟慈究竟发生什么急事,是否需要他们提供帮助,更没有身为宴会主人,主动提出安排司机送钟慈处理急事。
骆文娟只是淡淡地点头,淡淡地说:“慈慈,如果今天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放不放在心上,其实都无所谓了。
以前,她还会因为伊家对自己的淡漠疏离行为而偷偷伤心,可是从今天起,她不会再无病呻吟,她要把精力放在更重要的人、事、物上。
“好。”钟慈简单回复一个字,然后头也不回地朝别墅区正门跑,越跑越快,越跑越轻松。
出门,招手打了辆出租车,坐进后排,钟慈对司机说:“师傅,去翠湖岛屿。”
出发地与目的地,完全两个不同的方向。
这时,电台里的情感主播正好挂断与观众的通话,切了一首歌,是姜育恒的《再回首》。
“再回首
云遮断归途
再回首
荆棘密布
……
不管明天要面对多少伤痛和迷惑
……”
钟慈记得很清楚,第一次听见这首歌是晚上九点半电视剧播完以后穿插的金曲欣赏,那时她妈妈许淑娟刚和钟万强离完婚,带着她回外婆家住,听见这首歌后流了一宿的泪。
后来许淑娟癌症到了晚期,临死前的最后一个心愿就是要再听一遍这首歌。
当这首歌娓娓唱起时,忽然,许淑娟伸出干瘪的手,捂在小钟慈的眼睛上,不想让她看见自己流眼泪。
流完泪,许淑娟对小钟慈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慈慈,妈妈这辈子很后悔没有把幽暗的生活过得亮堂起来……妈妈舍不得你,妈妈对不起自己的爸爸妈妈……”
十六年,竟然弹指既过。
钟慈抹掉眼角的一滴泪,在悠扬的歌声中中开始恍惚起来。
这些年做孤儿的滋味真是太不好受,被人看低,被人不屑,被人同情,被人挑刺,被人忽视……种种一切外人带给自己的荆棘与困难,现在终于有个人,摈弃所有偏见,来爱她了。
当出租车停好在翠湖岛屿大门前,钟慈从驾驶室的仪表盘上看见行驶数据。
行驶里程:35公里;
行驶时长:1小时16分。
这个里程、这个时长也正是她对羿修心路反反复复变化后,最终的里程和时长。
是的,不管明天要面对多少伤痛和迷惑,她都要努力为平淡、从容却真实的生活而努力。
她身上没带一分钱,只好去讪讪地走进保安室,想先找人借200元,等待会儿去羿修家拿回手机,她再来还钱。
正巧,保安室值守的人就是刘队长。
他一边从裤兜里掏钱包,一边关心道:“羿太太你今天气色比昨天好,是不是想通,不生羿先生气啦?”
钟慈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嗯,不跟他生气了,我来找他和好。”
刘队长兴奋地一巴掌排向桌面,嚷道:“这就对了嘛,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哪有过夜的仇。”
说着他从钱包里掏出两张一百元,递给钟慈:“喏,200现钞,崭新的,我老婆昨天才从银行取的。”
钟慈瞥了眼刘队长钱夹子,里面再没红红的百元大钞,嘴角微微勾起,心道:“刘队长一周的生活费难道就只有200元?”
感谢地双手接过钱,钟慈立刻跑去出租车驾驶室前,拿给司机,揣好找补的零钱,她又折返到保安室。
刘队长忙问:“又怎么了羿太太?”
钟慈眼神瞟到他们保安巡视用的电瓶车,为难地开口:“刘队长你可以把电瓶车借我骑一下吗,我走路没这车快。”
刘队长一脸八卦:“听起来,羿太太很迫不及待想见到羿先生?”
钟慈颇为直率地点头,坦白道:“是的,我想尽快见到他,跟他把话都说清楚。”
“成,没问题。”刘队长爽快点头,“不过车不能借你。”
“……啊?”钟慈错愕,这话转得也太急了吧。
下一秒,刘队长从抽屉里拿出一把电瓶车钥匙,钥匙圈在他的食指上挂着甩了两圈:“我载你过去。”
紧接着他拍了拍坐在门口的另一个年轻保安的肩膀,叮嘱一句:“小吴你在这守着,我很快就回来。”
“是,队长。”
五分钟后,钟慈站到羿修家家门口,人脸识别通过,熟悉的甜美夹子机械女音念起欢迎词:“欢迎美丽的女主人回家。”
钟慈做了两组深呼吸后,大步迈进去,然后在玄关处换拖鞋,盯着那双粉色的拖鞋看了几秒钟。
可是,当她既兴奋又忐忑地推开羿修虚掩的卧房门,看见被子整齐地叠着。
——羿修竟然不在!
她离开绕去卫生间查看,空无一人,又退出房间去了二楼书房,也没有见到半个人影。
莫名地她心里涌出一丝慌乱,她立刻踢踢踏踏楼上楼下、屋前屋后统统找了个遍。
厨房,没人;
阁楼,没人;
健身房,没人;
后院,没人;
前院,没人。
她甚至专门站到那棵梧桐树底下,抬头朝树上找,结果也是,没人。
这下,她急得原地团团转,最后又踢踢踏踏跑到三楼卧室,点开自己的手机,进入通讯录。
电话刚响了一声就立刻通了。
“慈慈。”
“羿修,你在哪?”
对方沉默几秒,然后很委屈地说:“我在你家楼下的石亭。”
“回来,你马上回来!”钟慈语气很霸道。
“那你愿意下楼见我一面吗?”羿修卑微地说,“见了面,我马上离开。”
“我在你家,我要你马上回来见我!”语气更霸道了。
“什么?”明显,电话那头的人怔愣了几秒,不确信地说,“你在凤凰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