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与她的奴——桂冷吹香雪【完结】
时间:2024-03-05 23:15:54

  不行不行!她得去看看!
  于是,小姑娘猫着腰,贴着墙根溜到窗底下,耳朵贴着墙,将里边的动静听得更加清楚。
  好像是……二皇姐的声音。
  至于说了什么,不大能听清。
  既然不是偷书贼,那也就没必要听下去了。小姑娘转身就要离开,摛藻堂内传出咚的一声闷响,吓得小姑娘打了个哆嗦。
  小姑娘担心里面的人出了什么事,准备进到摛藻堂看看,谁知刚走到拐角,就看见冯总管领着两个小太监抬了个大木箱子从里面出来。
  箱子在流血,滴了一路,不过很快就被人清理干净了。
  小姑娘让这一幕吓得脸色惨白,双脚仿佛有千斤重,怎么也迈不开。
  恍惚间,有道阴影罩在她身上,小姑娘呆呆地抬起头,慌忙跪下,额头紧紧贴在晒得发烫的地砖上,“儿臣参见父皇。”
  小姑娘不明白父皇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此时一颗心跳得极快,仿佛一张嘴就会跳出嗓子眼儿。
  过了不知道多久,久到小姑娘觉得自己额头快被烫熟了,才听见父皇让她平身,又和颜悦色地问她:“小六刚才都看见什么了?”
  小姑娘想说她看见了一个流血的箱子,可是直觉告诉她不能这么说,于是她摇了摇头,一脸真诚道:“回父皇的话,儿臣什么也没看见。”
  父皇笑了,伸手在她的发髻上摸了摸,“小六看见了也没事,这都是你二皇姐不听话自找的,小六可千万不能像你二皇姐一样,知不知道?”
  小姑娘听得糊里糊涂,但还是乖乖点了点头。
  父皇说外面热,让她不要在外面久留,小姑娘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走着走着,小姑娘突然想到什么,惊得一下瞪圆了眼睛。
  刚才那个木箱……里面该不会装的是二皇姐吧?
  小姑娘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大跳,整个人顿时僵住,仿佛身在冰窖,将她冻了个彻彻底底。
  二皇姐……该不会死了吧?
  小姑娘不敢折回去问,也不敢将此事与别人说,只能一个人闷在心里,焦躁难安。
  当天夜里,小姑娘做了个噩梦。梦见浑身是血的二皇姐从箱子里爬出来,气若游丝地对她说:“六妹妹,救救我……”
  小姑娘从噩梦中惊醒,当值的宫人听见动静,赶紧挽起幔帐,“殿下怎么了?”
  小姑娘摇摇头,接过宫人递来的水喝了一口,慌乱的心神勉强平稳了些,她这才注意到外面有走来走去的动静,于是问宫人。
  宫人回道:“二公主突发恶疾,薨了。”
  小姑娘登时想到白天发生的事,又想到刚才的噩梦,脸色煞白,手脚冰凉。
  二皇姐到底犯了什么错,竟然让父皇下如此狠手……
  骤然间,一道闪电劈开浓黑夜色,朱红色的宫墙蓦地闯入视线,像极了她白天在摛藻堂看见的血。
  小姑娘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那句话:“六妹妹,救救我……”
  “殿下、殿下……”温柔有力的呼唤在耳畔取代了二皇姐求救的声音。
  锦杪疲惫地睁开眼,看见一脸担心的裴臻,才知她只是做了个梦。
  忽地,一道炸雷响起,声音响亮,直击人的内心深处。
  锦杪下意识闭紧眼睛,发现周围的声音消失了。她慢慢睁开眼,盯着面前为她捂耳朵的裴臻。
  两个人对视了片刻,裴臻先垂下视线。
  锦杪发现他泛红的耳朵,起了捉弄的心思,也伸出手,为他捂住耳朵。
  裴臻浑身一僵,周围的声音纷纷离他远去。他怔怔地抬起眼帘,撞入一双含笑的水杏眼,因为在梦里哭过,这双眼睛周围红红的,像清晨绽放的花朵,上面沾了晶莹的露珠,是那么的娇嫩,令人不自觉想要呵护。
  男人呆住的模样与平日大相径庭,锦杪觉着有趣,手从耳朵挪到他脸上,捧住,像揉面团一样来回揉。
  裴臻回过神,颇感不自在地伸出手,想要将他脸上的手拿开,心里又好像不舍得这种亲近的感觉,于是手僵在半空,嘴上吞吞吐吐,“殿、殿下……”
  锦杪停下动作,但没松开手,她盯着裴臻的眼睛,蓦地与他拉近。
  两张脸之间只剩下一个指节的距离,呼吸缠绕,暧昧滋生,令裴臻不敢直视眼前人。
  锦杪将男人的害羞尽收眼底,她伸手捏住红透了的耳垂,指腹轻捻,听见男人颤巍巍的语调,“殿下……”
  她从前怎么不知别人唤她殿下可以这么好听?
  于是锦杪加重手下力道,毫不意外又换来了几声颤巍巍的殿下。
  此刻裴臻一颗心受尽煎熬,耳朵被触碰的刹那,从未有过的奇妙感觉从他心里涌了出来。
  当他听见自己发出那样奇怪的声音,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
  温热呼吸喷洒在耳边的一刹那,裴臻清楚感觉到有一阵酥麻感席卷全身,他霍然往后一躲,慌乱垂下眼帘,“殿下!”
  锦杪觉着好笑,她又没做什么,这人怎的一副她要吃了他的样子?
  “我只是想问你,可曾有过女人?”
  “不曾。”
  “怪不得这么害羞。”
  锦杪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从凉榻上起身。裴臻单膝跪在地上为她穿鞋,看他认真的模样,就想逗逗他。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抬起他的下颌,然后顺着修长的脖颈慢慢往下滑,到了脖子上那处凸起,使坏往下一摁。
  男人倒吸一口凉气,喑哑着嗓音唤她:“殿下!”
  这一次,锦杪从男人眼里察觉到了危险,她忙不迭收回手,故作镇定,“有只蚊子,我帮你打死了。”
  “多谢殿下。”裴臻垂下眼帘,声音沙哑。
  鞋一穿好,锦杪立马向床边奔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什么在追她。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难不成裴臻还能吃了她?
第15章
  掀开幔帐的一角,锦杪猝不及防撞入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心里顿时生出一种完了的感觉。她稳住心神,伸手将幔帐挂在玉钩上。
  “母妃什么时候醒的?”
  “你亲他的时候。”
  徐贵妃看了裴臻一眼,然后调皮地捂起了眼睛,她在指间留了缝,视线活泼地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来回。
  锦杪被这样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说话不自觉有些磕巴,“哪、哪有?我没亲他,我那是跟他说话!”
  “那你脸红什么?”徐贵妃微微眯眼,一副我已经将你看透的架势。
  锦杪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轻咳一声,“我真的只是和他说话,不信的话母妃可以问他。”
  徐贵妃轻哼一声,“他是你的人,肯定站在你那边说话。”
  锦杪无奈,心知她就算把嘴皮子说破了,母妃也不会相信她。罢了,就随母妃去吧,总不可能母妃逢人便说她亲了裴臻吧。
  这一点,锦杪还是有自信的。令她没想到的是,圣上晚上过来用膳,母妃向圣上绘声绘色地说起了她亲裴臻的事。
  在锦杪看来,这和逢人便说没什么两样。她低下头,小心翼翼吃着碗里的饭菜,能感觉到圣上严肃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几息之后,圣上问她:“你母妃说的可是真的?”
  锦杪想说不是真的,可当她触及母妃干净的双眼,便知她若是这般说了,母妃定会伤心。毕竟在母妃看来,她就是亲了裴臻。
  无奈之下,锦杪点了点头,声若蚊蝇地嗯了一声。
  少女低着头,露出一截秀气白皙的脖颈,宛如那上好的羊脂玉,在跳跃的烛火下泛着摄人心魂的光泽。
  圣上漫不经心捻着掌心里的五线菩提念珠,面上瞧不出是什么情绪。
  “琼阳可是想要个面首?”
  “回父皇,儿臣没这个想法。”锦杪毫不犹豫地回道。
  大晟没有公主养面首的先例,此事在前朝倒是盛行。
  说到面首,锦杪就想起在外游山玩水时听见的一些传闻,说当今圣上还是闲散王爷时,娶了一位公主,这位公主养了一后院的面首。
  每晚就寝,这位公主便会翻牌子,有时还会召多个面首一起侍寝。公主的心思全在面首上,自然也就没把驸马当回事。
  试问哪个男人受得了被戴绿帽子?而且还不止一顶。
  百姓就道,圣上后面之所以会发动宫变,有一大半是公主的原因。
  后来圣上登基,将公主和她所有的面首通通处以极刑。
  倘若传闻是真的,圣上必定是厌恶面首的。再者说,她也没想要面首。
  之后圣上没再说什么,用过晚膳便回了宣室殿处理政务。最近前方战事吃紧,邓巍率领的大军在西戎的攻打下,连连败退,士气大挫。放眼整个朝廷,竟然找不出第二个能率兵与西戎作战的。以致于消息传回帝京后,人心惶惶,百姓怕这天下又要换主,他们又要经历动荡不安。
  因为战事,圣上已有多日不曾踏足后宫,今夜倒是翻了皇后的牌子。
  令人面红耳赤的动静回荡在延春|宫内,女人唇齿间溢出的娇柔婉转的声音,听得人骨头都快酥了。可男人却毫不留情,在女人快要攀上高峰时,狠狠掐住了女人纤细的脖子。
  女人感受到了剧烈的窒息,她猛地睁开眼,张大嘴难受地喘着粗气。
  出于求生本能,胡皇后拼命挣扎着。她越是挣扎,脖子上的手便越用力。
  等到身下的人快要喘不过气,圣上才慢慢松开手。他俯下身在胡皇后耳边低语:“你可知,琼阳今日亲了他。”
  胡皇后浑身一僵,缓缓偏过头,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男人的手再次落在她的脖子上,指腹在掐红的地方慢慢摩挲。
  “皇后,你还要让朕等多久?”
  温柔到极致的声音,却让胡皇后打了个颤栗,她垂下眼帘,“臣妾、会尽快。”
  “皇后与朕做交换,朕可是立马就兑现了答应皇后的事,准你父亲卸甲归田。可皇后呢,拖了有多久?”圣上轻笑,五指慢慢收拢,“皇后,说个期限吧。”
  “琼阳公主十七岁生辰,下个月底!”胡皇后脱口而出,脖子上的大手松开,她扭头就是一阵咳嗽。
  男人毫不留恋地抽身离开,由宫人伺候着穿好衣裳后,撂下一句“朕等着皇后的好消息”,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延春|宫。
  胡皇后伏在床边干呕,说不清是因为什么在恶心。一张脸煞白,两只泛红的眼睛泪汪汪,贴身伺候胡皇后多年的兰月嬷嬷见了,心疼得不行。她拿来药膏为胡皇后涂抹在脖子上。
  胡皇后抬手让宫人们退下,只余兰月嬷嬷。她靠在床头,由着兰月嬷嬷给她擦药,没什么力气地问:“宁常在那边如何?”
  兰月嬷嬷压低声音回道:“几位太医把了脉都说是个男胎。”
  胡皇后笑出声,煞白的脸染上几分不正常的红晕,看来是连天意都站在她这边。
  可这事到底冒险,若没成,那就是株连九族的死罪。兰月嬷嬷觉得还可以再劝劝,“娘娘,老奴觉得您这个皇后当得挺好的。”
  胡皇后苦笑,“嬷嬷,我受够了。”
  这个皇后,她当够了。
  穆亥此人,她也忍到极致了。
  大概只有老天爷知道她有多想趁穆亥闭上眼睛的时候,将刀捅进他的心口。
  泪水无声地划过眼尾,胡皇后闭了闭眼,声音沙哑道:“最后不能成功也没事,至少我做了。只是到时候要苦了嬷嬷,和我一起上路。”
  “娘娘这话说的,老奴本来就是随您生,随您死。”兰月嬷嬷擦完药,抹了一把眼泪,哽咽道。
  胡皇后握住兰月嬷嬷的手,轻声道:“嬷嬷,我有预感,穆亥这个皇帝当不了太久。”
  -
  帝京连着下了三日雨,空气中弥漫着雨后沁人心脾的湿润,但和夏日独有的闷热交织在一起,直叫人心烦意乱。
  今日该是收到小十五来信的日子,可锦杪从天亮等到天黑,也不见信。她担心小十五在外边出了事,想找个人问,却又不知该找谁。
  晚膳时,锦杪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她望着漆黑的夜色,希望一眨眼的工夫就有人将小十五的信送到她面前。
  可是她等啊等,夜深了,也不见有人给她送来小十五的信。
  看来今天是等不到了。
  锦杪拖着疲惫的身体向湢室去,走了没几步,外边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她猛地回过头,向门口看去。
  前来禀报的下人跑得急,来不及把气儿喘匀就说:“殿下,宫里来了人,说十五爷失踪了!”
  这一瞬间,锦杪耳边嗡嗡作响得厉害,她看见下人和裴臻张嘴说着什么,可她什么也听不见。
  短短几息,仿佛过了有大半辈子那么久,锦杪回过神,捂着一阵阵抽疼的心口难受地喘着粗气。
  少女脸色惨白如纸,双眸黯淡无光,额间满是细细密密的冷汗。裴臻一将手伸过去,少女犹如溺水之人抓到救命稻草,牢牢抓住了他。
  裴臻忙从怀里取出药瓶,倒出一小粒药丸送进少女嘴里。服下后不过片刻,少女脸上慢慢有了血色。他松了口气,不自觉唤了一声殿下,颇有劫后余生的感觉。
  锦杪无力地倚在裴臻怀中,“备车,我要进宫见父皇。”
  这个时辰,宫门已经落锁,除非发生十分紧急的事,否则不能开启宫门。
  但宫里在这时候来了人传话,可见圣上对琼阳公主的疼爱。
  锦杪到了宣室殿,从圣上口中得知小十五在办事途中遭遇歹人袭击,坠落悬崖,但是因为没找到尸体,才称作失踪。
  万丈悬崖,人掉下去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但只要一天没找到尸体,就还有生还的希望。
  可是这点安慰,根本挡不住滔天的痛苦。
  锦杪跪伏在地,泪流满面,贝齿紧咬下唇,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哭声。
  单薄的身姿看起来是那么的脆弱,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掉,该要用上十二万分的心思去呵护才对。
  圣上若有所思地捻着掌心的五线菩提念珠,缓缓道:“夜深了,就留在宫中好好歇一晚吧。”
  -
  锦杪去了琼阳宫偏殿休息,但她一丝困意也无,只是安静地坐在床上抱紧自己流眼泪,满脑子都是她和小十五的点点滴滴。
  直到天将明的时候,锦杪才有了困意。
  少女就那么坐着,脸枕在膝上,睡着的模样还是一如既往的乖巧。一双眼睛哭得又红又肿,睫毛上还坠着泪珠,白净的小脸也早就哭红了。
  裴臻心疼地叹了口气。
  他小心翼翼抱着少女躺到床上,给她掖好被角后,又端来热水,打湿了帕子轻轻擦拭小脸。
  做完这些,裴臻轻手轻脚离开偏殿,去了琼阳宫的小厨房吩咐做些清淡的早膳。
  等他回来时,偏殿外站着冯总管。冯总管朝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裴臻薄唇抿紧,视线落在紧闭的两扇红漆雕花木门上,心里莫名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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