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与她的奴——桂冷吹香雪【完结】
时间:2024-03-05 23:15:54

第16章
  圣上站在床边,垂眸凝视睡着的少女。娇嫩容颜落在漆黑不见底的一双眼里,掀翻了其中的虚伪和善,让深藏在底下的占有欲显露出来。
  圣上猛地捏紧了掌心里的五线菩提念珠,另只手慢慢抬起,从白皙细腻的肌肤上轻轻划过。
  就这般似有似无的触碰,也叫男人着了迷。男人细闻自己的手,享受地眯上了眼睛。他越闻越觉得手上沾了少女身体的甜香,一副沉醉迷离的模样。
  琼阳……
  圣上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喃喃。与此同时,他将方才触碰过少女的手一一放进口中仔细舔舐,似是品尝到了人间至味,深陷其中,无法自拔,连少女小心翼翼睁开的眼睛,也没有注意到。
  锦杪心跳如擂鼓,她将眼睛闭得紧紧的,但又怕圣上察觉到她醒了,于是翻了个身,面朝里。
  恰好这时身后传来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锦杪装作被吵醒的模样,揉了揉眼睛,慢腾腾翻了个身。看见床边的人,她讶然道:“父皇怎么在这儿?”
  说罢锦杪就要起身行礼,圣上捡起五线菩提念珠重新捏在手里,让她不必多礼。
  “朕下朝过来陪贵妃用早膳,但贵妃还未醒,朕就想着过来看看你。不料将你吵醒了,朕向你赔不是。”
  “父皇言重了。是儿臣自己睡饱,并非被父皇吵醒。”
  没想到圣上竟然有向她道歉的一天,锦杪颇感诧异,以致于她暂时忘了自己刚才看见了什么。
  圣上话锋一转,提到穆锦泽,说他已经加派人手搜寻,相信很快就能将人找到。
  一想到小十五坠崖,生死未卜,锦杪就被铺天盖地的痛苦包裹住,让她没空去想别的,连圣上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都不知道。
  等到用早膳时,锦杪轻轻尝了一口粥,脑海里蓦然浮现圣上舔舐手指的一幕,登时将她恶心到干呕,一张小脸霎时没了血色。这顿早膳,她是一丝胃口也无。
  裴臻捏着绢帕给少女擦拭嘴角,担心道:“可是味道不合殿下胃口?奴才这就去让厨房重做。”
  “我想回公主府了。”锦杪摇摇头,沙哑的嗓音里含了几分哭腔。这个地方,她现在是一刻也待不下去。
  少女眼尾发红泛着湿润,眼里盈满了哀求。大晟最尊贵的公主,此刻像只被抛弃的幼兽,无助可怜极了。
  裴臻感觉出少女在害怕,一个大胆的猜测从他脑海里冒了出来。
  -
  回到公主府,锦杪第一件事便是沐浴更衣。从湢室出来,她魂不守舍地躺到床上,将锦衾往身上一裹,整个人埋进去,闷声闷气道:“你们都退下吧。”
  宫人们轻手轻脚退出了寝殿,裴臻却没动。他看向床上鼓起的小山,走过去,俯下身温声道:“奴才得了个甚好用的养肤膏,殿下可要试试?”
  鼓起的小山分毫未动,里边的人也像是睡着了般。
  裴臻耐心道:“听说擦了这个养肤膏,肌肤就像剥了壳的水煮蛋一样白嫩,殿下当真不试?”
  锦杪爱美,对于这样的好东西,她自然是不会放过。但她这会儿又不想理裴臻。
  于是,一只玉手伸出被窝摊开,示意东西可以给她了。
  奇了怪了,这养肤膏怎么温温热热的,摸起来还软软硬硬的?
  锦杪摸了又摸,确定这根本不是什么养肤膏,气得她从被窝里探出脑袋,凶巴巴地将裴臻瞪住,“谁给你的胆子戏弄主子?”
  哪里有什么养肤膏,分明就是他的手!
  锦杪狠狠甩开男人的手,但是没甩开,因为让裴臻给握住了。她使劲拔了几下没拔|出来,用另一只手去掰,结果另一只手也被裴臻给握住了。
  没办法,她只能露出最凶的样子吼裴臻,“你到底想干嘛!”
  少女长了一张无害的脸,她再怎么凶,也不会让人觉得害怕,可以说是一点杀伤力也没有。
  裴臻看着少女生气的脸,视线往下,落在抓伤了的脖子上,目光变得严肃,复又盯着少女的眼睛,“殿下可还记得自己说过什么?”
  “我说过的话多了去了,不知道你指哪句!”锦杪使劲扑腾了两下,蹬开被子,用脚去踹裴臻。
  裴臻反应很快,轻而易举就将人压制住。
  “反了天了你!哪有奴才这么对主子的?给我把手松开!”锦杪挣扎无果,气急败坏,直接一口咬在裴臻手上。
  裴臻仍旧没有松手,他一声不吭看着少女发狠将他的手咬出血。
  锦杪尝到血腥味后松了口,抬眸见裴臻一副古井无波的样子,她心里没由来地有些发慌,总感觉裴臻要收拾她,再看深深的牙印,更慌了。
  锦杪觑了眼裴臻的脸色,轻咳一声嘟囔:“谁让你不松手的?看吧,流血了吧。”
  “奴才承受殿下的怒火是应该的。”裴臻淡淡扫了一眼手上流血的牙印,目光拂过脖子上的抓伤,和怯生生的目光对上,“殿下说自己怕疼,可殿下对自己下起手来毫不留情,以致于奴才不知殿下说的话是真还是假,如有冒犯,还请殿下恕罪。”
  话虽这么说,但男人毫无认错姿态。
  罢了,跟个奴才计较做什么。
  锦杪两只手重获自由后,拢紧衣领,将脖子盖住,“我困了,你退下吧。”
  “殿下擦了药膏再睡。”
  “上次你给我的药膏还有。”
  裴臻没理会这句话,将从袖中拿出来的药膏拧开盖子,指腹沾上一些。他抬眸问:“殿下是希望奴才将您打晕了再擦,还是就这么让奴才给您擦?”
  锦杪相信裴臻这时候干得出来,气势便不由自主地一弱再弱。她眨了眨眼,“还有第三个选择吗?”
  裴臻微微一笑,“殿下觉得呢?”
  锦杪:“……”敢问这天底下还能找出第二个这么猖狂的奴才吗?
  没办法,她只能拉下衣领,由着裴臻给她上药。冰冰凉的药膏涂在抓破的地方,顿时就不再疼了,锦杪皱紧的眉心在不知不觉中舒展开来。
  没了衣领的遮掩,裴臻才看清少女的脖子有多伤痕累累。径直往下,他及时收回视线,声音不免有些沙哑,“殿下有奴才,不该伤害自己。”
  “谁告诉你我伤害自己了?”锦杪毫不犹豫地反驳回去,也不等裴臻有没有擦完,她直接伸手就把衣领合上了。
  裴臻无奈,“殿下,药都蹭衣裳上去了。”
  “那又如何?我有的是浣衣奴才。”锦杪夺过药膏,又踹了人一脚,“主子的事,你一个奴才少管!再不退下,我就让人把你拖下去。”
  说罢,她就把幔帐放下,隔绝了裴臻的视线。
  看着幔帐上不为所动的修长身影,锦杪失了耐心,随手将药膏扔出去砸在那道身影上,“滚滚滚!别碍我的眼!”
  药膏擦过裴臻的额角,瓷做的瓶子,虽说力道不是很大,但也将额角给撞红了。瓷瓶摔在地上裂开,露出里面淡黄色的药膏。
  裴臻弯腰收拾,手指不小心让碎瓷片割破流了血。锦杪从幔帐缝隙看见,觉得这人真是笨手笨脚的,扬声唤来别的婢子收拾。
  本来赏心悦目的一双手,看给他折腾成了什么样!锦杪瞧着就来气,撂下话,“手好之前,别在我面前晃悠!”
  可等她一觉睡醒,便瞧见裴臻站在床边。
  锦杪头疼扶额,疲惫道:“我使唤不动你了是不是?”
  裴臻垂眸恭敬道:“奴才并未在殿下跟前晃悠。”
  锦杪起身的动作一顿,心知是她没把话说明白,才让裴臻钻了空子。于是她叹了口气,让人回南房待着去。
  这一次,人听话地退下了。锦杪松了口气,吩咐婢子传午膳。虽然她饿了,但还是没什么胃口,吃了两口就放了筷子,拖着没什么力气的身体回到床上,整个人缩在锦衾里抱住自己,仿佛只要抱得越紧,就越能让她感到安心。
  可是只要锦杪一闭上眼睛,早上那些画面就会清晰浮现出来。
  圣上的手是如何从她身上拂过,又是如何放进他自己口中的。
  他可是她的父亲啊!
  怎能做出如此荒唐之事?
  真是恶心到极致!
  这一觉,锦杪睡到了掌灯时分也不见醒。
  婢子估摸着该叫晚膳了,便到床边叫了几声殿下,但都不见应。
  婢子担心,轻轻掀开幔帐,“殿、”
  一张潮红的小脸闯入视线,惊得婢子差点咬了舌头,伸手一摸额头,烫得都能煎鸡蛋了。
  婢子转头就要让人去请太医,没曾想差点撞上裴臻。她忙起身让开位置,主动交代:“下午殿下还好好的,不知怎的,突然就发起了热。”
  “只是发热,去外边请郎中回来即可。”
  裴臻现在越来越觉得他那个猜测是真的,即便实在是荒唐得不可置信,也得防着那人。
  凡事多个心眼总是没错的。
  圣上得知琼阳公主生病后,立马派了商节到公主府。他自己忙着处理政务,便没去。
  念着那道单薄的身姿,圣上有些心不在焉,那么脆弱的一个人,皇后真的能让她承受住他的疼爱吗?
第17章
  晨光熹微,寝殿内一片暗沉。少时,老天爷脸色突变,厚厚的黑云堆积在一起,远处似有雷声传来。
  俄而,雷电交加,大雨如注。
  急促凌乱的脚步声被老天爷闹出的动静淹没,在地面蜿蜒的鲜血也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就叫雨水冲了个干净。
  这场雨,来得突然,去得也快。太阳光辉穿过云层洒下,熠熠夺目。不多时,夏日热浪袭来,将雨后的湿润晒了个彻底,一切又回到素日里风平浪静的模样。
  锦杪睡到晌午才醒,商节替她把完脉,叮嘱了几句注意休息,膳食要清淡,便回宫向圣上复命去了。
  睡了太久,用过午膳后,锦杪打算出去走走,可当她看见外面明晃晃的太阳,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还是歇在寝殿看话本吧。
  婢子转动七轮扇,满室生风。锦杪惬意地歇在凉榻上,话本没看两页,又泛起了困。
  直至暮色四合,锦杪才睡醒。她慵懒地靠着玉枕,打了个呵欠,看婢子摆放晚膳。突然想起什么,她起身出了寝殿。
  环顾四周,哪有那人的身影?
  锦杪忽然觉得自己很好笑,是她让人手好之前别在她面前晃悠,这会儿却又希望他不听话出现。
  看来她真是病糊涂了。
  接下来一连三日,锦杪都没瞧见裴臻。她想不通,那么小的一道伤口至于用上三天吗?
  于是锦杪毫不犹豫朝南房去,她脚下步子迈得快,没注意到随侍婢子脸色变得苍白。
  南房这边的奴才见殿下来了,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惊惶之色,趁着请安把头埋低。
  锦杪在门前停住,视线扫过鹌鹑似的一个个。她伸手就要推门,耳边响起婢子弱弱的一声:“殿下……”
  婢子欲言又止,锦杪没耐心等她把话说完,直接将门推了开。
  干净整齐的床铺映入眼帘。南房是大通铺,唯独裴臻的位置上没有枕头褥子和棉被。
  锦杪眉心轻蹙,扭头问:“怎么回事?”
  下人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吭声。
  半晌没等到回答,锦杪气笑,“真当我看不出你们有事瞒着我是不是?”
  众人惶恐,齐刷刷跪了一地,仍旧是谁也不吭声。
  一时间,南房针落可闻。
  竹竿点地的声音打破了南房的沉寂,李献春借着竹竿摸路走到这边,他循着有甜香的方向望去,用口型说:“殿下,这边。”
  锦杪能分辨一些简单的口型,读懂后,她迈开腿跟上李献春。
  如今李献春的手已经能够使上一些劲,但还没法握笔写字,不过郎中说了,假以时日,李献春的双手一定可以恢复正常。
  李献春刚来那会儿,和大家一起住通铺,后来因为一些矛盾,锦杪就给李献春安排了单独的房间。
  此刻,李献春推开自己房间的门,药的苦味和血腥味混杂在一起,扑面而来,直将人熏得头晕脑胀。
  很难想象,在这样的环境里,还躺了一个人。
  那人双眼紧闭,面色苍白,胸口起伏微弱,仿佛一转眼就会离开这个人世。
  三天不见的人,此时正安静地躺在床上。
  锦杪平静得出奇,她走到床边,将裴臻奄奄一息的模样看了个明白后,吩咐婢子去请商节。
  之后,她安静地坐在屋里的板凳上,等商节来为裴臻诊治,又等商节诊治完离开。
  裴臻服药之后,脸上逐渐有了血色,呼吸也不再那么微弱。
  锦杪这才起身到了外面。环顾跪了一地的下人,她冷声道:“还是不愿意说吗?”
  回应她的依旧是沉默。锦杪不怒反笑,“是不是要我跪下来求你们,你们才肯说?”
  试问这世间,哪有主子给奴才给下跪的道理?
  锦杪毫不犹豫的一跪,可把大家吓得不轻,一个个脸色煞白,不知所措。
  离锦杪近的婢子慌忙伸手搀扶,“殿下赶紧起来!”
  “我这不都是被你们逼的吗?”锦杪推开婢子的手,执意跪在地上。
  奴才们没办法,只能拼命跪得比主子低,一个个恨不能钻进土里去。
  婢子几番欲言又止后,终于开了口,“殿下,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圣上有旨,不得将裴臻之事告诉您,更不能给他请大夫。”
  “继续说。”锦杪菱唇抿紧。
  “殿下病的那晚,裴臻说只是发热,请郎中回来即可。圣上那边不知怎的知道了您生病,就派了商大夫来为您诊治。之后裴臻就被圣上召进了宫,翌日早晨才回府,送他回来的太监说……
  说圣上认为裴臻对您有谋害之心,罚了他棍刑,虽惨,但不致死。”
  婢子说完,额头紧紧贴在被晒得发烫的地面,不敢动,连呼吸也控制得小心翼翼。
  一众下人皆是如此。
  忽地,他们听见一声轻笑,众人不由自主打了个颤栗。
  虽惨,但不致死……
  受了重伤却不让医治,不就是让人等死吗?
  只是说法不同罢了。前者是受刑而死,后者是自己没挺过去。
  都是死,有什么区别?
  可笑,真的是可笑至极!
  锦杪摇摇晃晃站起来,踉踉跄跄往身后的房间去,婢子上前搀扶,被她喝退。她自己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房间,将门关上。
  娇小的身躯抵在门扉上,整个人软绵绵地往下滑,最后跌坐在地上。
  锦杪耷拉着脑袋,不敢去看床上的人。
  她虽不了解那些五花八门的刑罚,但也知道棍刑不是用棍子打在人身上,而是拿棍子从人的嘴或……
  对身体残忍的同时,也会造成精神上的创伤。
  难怪商节刚才在诊治时,要她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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