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状——是今【完結】
时间:2024-03-07 14:38:31

  青檀若有所思地咬着兔子腿,直觉告诉她,韦无极和李虚白还有事情在瞒着她。
  翌日下了一场雪,漫山银白,滴水成冰。木屋彷佛与世隔绝,清冷寂寥到了极致,幸好四人作伴,也不至于太过无聊。
  这场雪,断断续续下了两天才放晴,山上酷寒,积雪难化,即便如此,他们也不敢掉以轻心。除了青檀,三人轮番出去查看情况。终于在第六天的下午,河面上出现几个芝麻大的黑点。
  蓬莱欣喜地跑进木屋,把消息告知李虚白。李虚白立刻和韦无极走出木屋,青檀也随之走到山崖边。
  河面结了厚厚的冰,如履平地,根本不需要用船,五个身穿兵服的男子,拖着两个木板慢慢过了河,朝着松林方向而来。木板上放着草席卷,显然里面裹着人。
  李虚白目力过人,凝神细看发现其中一个草席卷上有一个破洞记号,这是萧元盛在生死海里的内应做的标记,说明这席里卷的就是韦长生。
  韦无极随后也见到了记号,欢喜道:「是我爹。」
  李虚白道:「我过去看看,你们先把斜棚拆了。」
  说罢,他轻身一跃,飞下山崖,瞬间便在松林中消失无影。青檀第一次在白天见到李虚白的轻功,快如闪电,迅如疾风,假若他穿的是白色衣服,只会令人以为是一道雪光闪过。
  韦无极和蓬莱立刻动手拆斜棚,青檀上前帮忙,忍不住问韦无极,「这小棚为何要拆掉?」
  韦无极解释道:「我们走之前得把我们待过的痕迹都抹掉,不能让人发现我们把人挖出来救走。以免猜出我爹是用诈死的方法把连鹤带出了生死海。」
  「那你爹打算如何解释他们的死而复生?」
  韦无极长眉一挑,成竹在胸道:「不必做任何解释,能让人死而复生的,当然只有神仙。」
  青檀一点就通,明白了这步棋原来是一箭双鵰。既可以让韦长生救出连鹤,又能让世人亲眼见识到仙人的「起死回生之术」,这将会比任何形式的「仙人显灵」都更加震撼。
  天子一直服用玄一进奉的丹药,就是想要益寿延年,长生不死。当他亲眼所见死人可以复生,只会更加信任玄一,更加相信青天塔上的仙人法力无边。
  拆棚比搭建更快,只需把松木和枝条分散扔掉即可,棚子本就简陋,三人手脚麻利,不多时就收拾妥当,接着去收拾木屋里的行李,将摆设恢复原样。
  青檀刚熄了炉里的火,李虚白从外面走了进来。
  「事情有变。地面冻实了挖不动,他们打算用火烧尸,两人回生死海拿油火去了。」
  正在收拾东西的三人全都愣住了,眼看事情就要圆满结束,谁都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
  韦无极急道:「那怎么办,我们现在就动手,杀了那三个人。」
  李虚白一口否决,「不行,那两人回来看到三人的尸体,必定会回生死海喊人,一旦惊动生死海守兵,我们可能就无法脱身。」
  山路结冰本就难以通行,他们还要带着连鹤和韦长生,行动更加缓慢。
  韦无极道:「干脆把那两人也一起杀了。烧了尸体。」
  李虚白摇头,「杀掉那几个人易如反掌,只是怎么解释才能让人信服是仙人所为?」
  这是最难办的地方,一旦被人看出人为痕迹,仙人的神话就破了。在幽城铺垫了将近一年的仙人状,还有轰动京城,震惊天子的「仙人显灵」都会遭到怀疑。
  青檀也道:「杀人埋尸或是烧毁尸体都不是神仙的做派,不妥。」
  韦无极焦虑道:「那怎么办?再不动手,一会儿他们就要烧人了。」
  李虚白道:「等那两人从生死海回来,我先用银针麻倒他们,你和蓬莱带着连鹤和韦叔先走,麻药的药性只有半个时辰,我留下来看着他们。这五个人迟迟不回生死海,必定会有人过来查看。我引开他们,拖延时间,你们赶紧下山。」
  青檀仔细一想,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了,不能死人且不能留痕。只能选择装神弄鬼玄乎其神的障眼法。
  韦无极抓起行李,递给蓬莱,四人悄无声息离开木屋,跃下山崖。
  李虚白伸手做了个手势,示意青檀他们勿要跟进,先在松林边等候。
  为了不在雪上落下脚印,他飞身跃上树梢,踩着松枝前行,枝上白雪被他足尖点中,簌簌一点从空中散落。漫山银白,一道飘逸的身影翩然飞在松枝之上,身后留下一缕轻如烟尘般白雾。青檀的眸光不知不觉跟了过去,有一剎那,恍然觉得他就是落入凡间的仙灵。
  两个取油火的人从生死海回来,骂骂咧咧地准备架火倒油。
  「死的真不是时候。冰天雪地的还要老子出来埋人。」
  「你说这两个死鬼会不会怨我们烧了他们?」
  「呸,他们得谢我们才对,烧了总比被野兽吃了强。」
  李虚白站在松枝上,指间夹着比松针还要细微的银针,抬手之际,五人应声倒地。
  他悄无声息的从树上落下,揭开带有破洞的草席,果然看见了韦长生,另外一个草席里裹着一位身形瘦弱的中年男子,从年纪推测,应该就是连鹤。
  李虚白朝着松林边吹了声口哨,韦无极带着青檀和蓬莱很快到了跟前。
  李虚白拿出解药,给两人服下,蓬莱和韦无极运功,给两人推脉活血,打通经脉,不多时两人都有了呼吸。李虚白从五人身上取回银针,又将五人的身体摆放成一个塔型,对韦无极道:「你们不用等我,在京城会合吧。」
  韦无极看看青檀,「那你呢?」
  青檀道:「我和李虚白一起。拖延时间越充裕,你们越安全。」
  李虚白看了看她,没有异议。
  蓬莱和韦无极立刻背着韦长生和连鹤下山。李虚白和青檀随后拿了松枝去抚平两人在松林雪地里留下的脚印,直到两人出了松林走上山路,他们这才折回到松林中。
  半个时辰后,五人有了醒转的迹象,李虚白再次用银针将五人麻倒,取回银针后,他对青檀道:「天快黑了,他们还没有回去,估计生死海里很快会派人来查看情况。一会儿我们把人往山上引。」
  果然如他所料,不多时就听见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从松林外传来,听动静大约有十几人。
  李虚白对青檀使了个眼色,两人跃上松枝,飞上山崖。不多时听见松林里大呼小叫的喊了起来。
  「哎呀这怎么回事!他们死了吗?」
  「没死没死,还有气。」
  「不对啊,那两个死人怎么不见了?」
  「是不是被野兽拖走了?」
  「地上也没有兽印啊。」
  领头的吩咐道:「把他们弄醒问问。」
  立刻有人动手去摇,去掐人中,但躺在雪地里的五人完全没有反应。
  领头的见状,随手指了两个人,「你俩留下看着他们,剩下的跟我去附近搜一下,看看下山的路上有没有异常。」
  李虚白递给青檀一根冰凌,青檀心有灵犀,掌中用力,将冰凌碎成小块,以冰渣为暗器,朝着松林掷去。瞬间听见松林里有人喊道:「什么人?」
  十几人全都是高手,立刻散开,抽出刀剑,严阵以待。
  李虚白紧接着又抛出一把碎冰,松林中的十几人瞬即追了出来。
  青檀和他早已飞身离开,留下的只有簌簌而下的落雪。
  天色昏暗下来,山林越发空寂,一群人被不时闪现的冰渣勾着追了半天,没见到一个人影,但却不时被碎冰击中,心里都有些发毛。
  有人道:「那两个死人不见了,不会是诈尸了吧?」
  「他们五个人被摆成一个塔,是什么意思?」
  「莫不是被塔镇住魂魄,所以才醒不了?」
  头顶飞过一个黑影,随之传来一声类似冷笑般的鸟鸣,一种诡异阴森的气息悄无声息的弥漫开,领头觉得不妙,吩咐道:「我们回去禀报吧,不要再追了。」
  青檀暗暗松口气,拖延了这么长时间,即便生死海里的人出来搜寻,也不可能追得上韦无极他们。更何况他们也想不到是有人把韦长生和连鹤救了出去。
  这些人撤离之后,山林重新陷入寂静,山风冷硬如刀,残雪泛着荧光。
  青檀搓了搓冻红的双手,对李虚白道:「我们先回木屋将就一晚,明早再下山吧。」
  天寒地冻,路上结冰,四下黝黑,的确是明早天亮了下山更合适。
  李虚白欲言又止,似乎有点为难,但最终还是嗯了一声。
  青檀最开始以为他的迟疑和为难是因为韦无极和蓬莱走了,只剩下他俩单独相处,同睡一床,依他那个别扭害羞克己复礼的性子,他会不自在。
  直到夜半时分,青檀才明白他的迟疑和为难是为了什么。
  【ߓ⤽쨀妜騯��䣀ፊ  下章掉马。话说他马甲还真多呢,剥了一层还有一层,外号叫李洋葱,哈哈哈哈
第72章 72
  行李已被韦无极和蓬莱收拾带走,幸好两床被子还留在木屋中。两人各自盖了一床,依旧和衣而卧,分睡两头。想到明日就可以启程回家,青檀有些兴奋,许久都未入眠。
  夜静山空,木屋里每一丝细微的动静都显得格外清晰,包括李虚白和平素不一样的气息。青檀习武天赋极高,又生性敏锐,仔细听辨,发觉他呼吸沉缓,竟比平素慢了两倍。
  「你是不是不舒服?」青檀立刻坐起来,弯腰伸手要去摸他的额头。
  李虚白抬臂挡住她的手,声音有点紧,「我没事,只是在运功。」
  运功?青檀忍不住问:「��了,我一直很好奇你修习的是什么内功心法,为何我探查不到你的内力?」
  李虚白停了片刻方才答复她,「枯木逢春。」
  青檀好奇道:「我行走江湖从来没听过,我师父也未曾提及,估计连他都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功夫?」
  李虚白回答:「这是一门已经失传的内功,所以江湖上几乎无人知晓。」
  「是不是韦长生传授给你的?我记得你说过一次,他和手下风喉被毒杀的时候,唯有他躲过一劫,难道练过枯木逢春,就可以百毒不侵?」
  「并不会百毒不侵,但是毒在体内发作速度会比常人慢上数十倍,即便是见血封喉这样的毒药也不会立刻毒发身亡。」
  青檀愈发好奇,「韦长生为何对你这么好?居然把江湖上失传的武功都传给你。」
  一般练武之人对武功绝学和秘籍都视如珍宝,她时常听到一些江湖人士为了一把宝刀一本秘籍打的头破血流,门派之间更是彼此防范生怕被人偷了本门功夫。即便她和张夼情同兄弟,张夼也绝对不会把自己独门毒药的配置方法告诉她。韦长生为何如此大度?
  「因为我父母的死与他有关。」
  李虚白静卧在黑暗中说起往事,「这世上有很多不可思议的巧合。韦长生在做风喉之前,是个落魄的江湖刀客,我父亲在一群地痞手中救过他一命。十年后我父亲赴益州任知州,韦长生也恰好成了益州府风喉的头儿。他受命暗中调查钱引案,发现私印钱引的人是蔡源,在上报御前司的同时,也告知了我父亲。他本是好意,感念我父亲当年的救命之恩,想让我父亲提防蔡源这个人。但没想到蔡源发现我父亲知情,便将所有罪责都推给我父亲,杀了我父母伪作畏罪自杀的假象。韦长生对我父亲的死一直很自责,认为是他害死了我父母。」
  青檀轻声道:「原来如此。���
  李虚白道:「你先睡吧,我运功还要许久。」
  青檀重新躺下,不知不觉入眠,但不知睡了多久,突然警醒过来。旁边的被窝是空的,因为两人今晚没睡在一个被子里,李虚白何时悄无声息的离开,她竟然毫无知觉。
  她倏然一惊,凝神细听,外面有细微的动静,还有一股奇怪的香味,是木质香和肉香混在一起的味道。
  青檀悄无声息地走到门口,猝然打开木门,发现李虚白坐在木屋外,炉子生了火,像是在烤什么东西。
  「你在做什么?」
  「我饿了烤点东西吃,吵醒你了。」李虚白背对她,没有回头,语气轻松,但身体在不知不觉绷紧。青檀是习武之人,明显感觉到他处在蓄势即发的一种防备状态中。
  「烤什么吃的?」青檀感觉有点不对劲,径直朝他走过去。
  走到跟前,她发现炉上烤的是一块肥肉,油脂滴落在下面的一片瓦块上,这是作为晚饭打来的一只野兔,剩下的几块带油的肥肉。李虚白即便饿了,也不至于要吃这个。
  更奇怪的是,瓦块上滴下来的油是浅黑色,并非乳黄颜色。青檀越发起了疑心,索性蹲在他身边,道:「我也饿了。」
  李虚白放在膝盖上的手,用袖子盖住了手背,手指蜷缩。那种两人相识之初曾在他身上出现过的防备之感,再次闪现。青檀已经许久不曾感受到。
  她不动声色的问道:「肥肉怎么吃?」
  李虚白语气镇定,「油渣很香,你吃过吗?」
  显然他在说谎,这几块肥肉又能炼出几口油渣?如果真的饿了,根本填不饱肚子,有这功夫还不如打只兔子回来。
  青檀假装去帮他翻动肥肉,突然扯了一下他的袖子。她动作快如闪电,李虚白反应更快,没让她把袖子全都扯起来,可依旧被她惊鸿一瞥,看见了他的手背。
  她目力过人,就着炉子微弱的亮光,发现他手背上有许多细密的小血点,像是被针扎过。
  青檀心头剧震,瞬间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的血,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涌上来,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李虚白道:「我皮肤比较娇气,容易皴裂出血。」
  青檀抬头盯着他,声音冷的有点抖,「你为什么要骗我?」
  「不是存心要骗你,只是说起来有些尴尬。」李虚白窘然道:「行李被韦无极带走了,我想熬点油脂涂一下手背。」
  事发突然,他只顾想着怎么才能不露痕迹地把韦长生和连鹤救走,一时大意完全忘了把膏脂拿出来。
  青檀一字一顿道:「我说的骗,不是这个。」
  李虚白声音有点弱,「是什么?」
  「你到现在还不肯说?」青檀气极,一巴掌挥过去,李虚白可以避开,却没有闪躲。
  青檀的巴掌慢慢握成了拳,停在他的脸颊旁,因为他脖子上也依稀可见细小密集的血点。
  她凝眸盯着他年轻俊雅,洁净无瑕的面孔,目光恨不得刺进他心底,破开他所有的秘密和伪装。
  她猛然吸进一口凉气,差点呛出眼泪,「你书房里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医书,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秘方偏方。你去京城的那几日我去了你的书房,找到一本江湖游医写的手札,上面写着服过红伥草的人,先是皮肤开裂出血,最后吐血而亡。」
  李虚白脸色倏然一变,紧张到不敢看她的眼睛。她那么聪明,早晚都会发现,所以他一早就在做心理准备,可被她识破的这一刻,他依旧紧张慌乱,不知如何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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