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京城都在求她回宫——六鲤【完结+番外】
时间:2024-03-08 17:16:53

  庭院寂寂,姜缨口舌发干,张了张口,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见赵郎中神情颓唐,暗道不好,果然赵郎中顷刻间怒意大涨,“臣怎会会错了意?是臣先念的公主啊,那方帕子给了臣希望,臣才有勇气求太上皇赐婚!”
  赵郎中猛扑上去,一把钳住长公主,“是臣先与公主做了几年夫妻,后来才是他杨文州……”
  “赵宣!”
  众人大惊,齐力扯开赵郎中,杨文州飞快抱着长公主后退几步,赵郎中奋力挣扎,姜缨当即挡在身前,身后长公主神色惶然,“赵宣,只怪本公主当年让你会错了意……”
  赵郎中双眼充血,呼呼喘气,渐有疯痴之状,姜缨按下悸动,正欲安抚,薛仲何等人忽地面色恭敬,压着赵郎中伏地一跪,“陛下!”
  姜缨闻言眸光一颤,在四月天里竟覆了一身寒意,她仓惶地回头一望,府门不知何时开了,柳渊抱着姜满满大步而来,身后众多随从不敢再跟,只候在门内。
  姜缨强行稳住心绪,膝盖还未弯下,柳渊已到跟前,将姜满满塞入她的怀中,柳渊垂眸扫过跪地的人群,神色瞧不出是何情绪,“薛仲何。”
  薛仲何垂头膝行几步,讲明事由,随从已搬来两把座椅,柳渊掀起衣摆坐下。
  姜缨回头瞥了一眼另一把座椅,摇头拒绝了,让白芙过来把姜满满抱去后院去。
  柳渊扫来一眼,到底没说什么,等知了前因后果,视线扫向了长公主,“你要如何?”
  “皇兄,我……” 长公主心绪起伏,面色黯淡,“我不知是那帕子惹出了事情,我……”
  话说得断断续续,思路是越来越清晰,她霍地抬眸去望姜缨,说起帕子,且绣有海棠花的帕子,可不只她一人有,当初她是进殿了,为的也不是赵郎中,而是杨文州,只是阴差阳错……
  姜缨心头狂跳,一瞬提步俯向长公主,双手一环,从旁人角度看去,如同她拥住了公主一般,还未张口,柳渊警觉地起身,长臂捞起她立在自己身侧,“姜姑娘不必急着安抚皇妹。”
  姜缨始料未及,竭力稳住声线,“是我过于担心公主了。”
  长公主垂下目光,咬牙想了想,转头望向赵郎中,“赵宣,是本公主对你不住,欺瞒于你,负你真心,你想要什么,本公主都会补偿你。”
  赵宣抬起赤红的眼,一个劲儿摇头,“自公主与臣和离,臣日夜难眠,臣不能没有公主,臣什么都不要……”
  他说着说着再度失态,浑然忘了柳渊在场,竟径直朝长公主扑去,众人大骇之际,柳渊神色平静,长臂捞起另一把座椅,凭空砸了过去。
  只见 “嘭”得一声,座椅落地,登时四分五裂,炸在赵宣和长公主之间,赵宣闷哼一声,额头被乱木砸出了血滴,长公主亦被划伤了脸颊,杨文州撩起衣袖捂了上去。
  姜缨一瞬屏住呼吸,绷紧的神经快要裂开了。
  周围只有赵宣粗粗的喘气声,待那喘气声消减,赵宣如大梦初醒,惊惶地膝行至柳渊身前,额角流血,双目流泪,“陛下,臣……”
  “臣只是不甘心,是臣先与公主做了夫妻……”
  柳渊并无动怒,也无斥责,坐姿岿然不动,一双眸子平和地垂下视线,落在赵宣消瘦颤动的身形上,他缓声道,“世人皆有求之不得,硬要勉强,到头来也是镜花水月。”
  “赵宣,不要勉强。”
  不要勉强,不要勉强……
  这四个字如道无声的闷雷,直打得姜缨冷汗淋漓,几欲浸透了春衣,她怔怔地想起前几年,她本与柳渊不配,她却处处勉强,原来柳渊这般懂得这个道理。
  柳渊的声音再度响起,“赵宣,云州天广地阔,不似京中拘束,你且去那静一静心。”
  众人心头一松,赵宣冒犯公主,御前失仪,真要怪罪起来,人头早落地了,现下不过是被贬,即便是被贬到那千里迢迢的僻远之地,再也不能回来,也算捡回了一条命。
  “谢陛下!”赵宣哽咽一声。
  姜缨见他起身后深深地望了一眼长公主,然后才踉跄着离开,不禁悲从中来。
  是赵宣先动妄念不假,是他痴心纠缠也不假,可此事也不全然是他的错,柳渊岂能依一句不要勉强就掐死了他的情意?
  而且,当年那方帕子……
  温煦春风拂来,拂得浑身汗津津的姜缨遍体生寒,头脑胀疼,她张了张口,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抖,“赵郎中,且慢。”
  姜缨的视线掠过茫然回头的赵宣、众人震惊的神色,落到柳渊狠狠皱起的眉头上,慢慢地屈起膝盖跪下,就在双腿快要落地时,柳渊长腿一伸,她一下子跪到了柳渊的小腿上。
  柳渊冷冷看着她身形摇晃,大掌抚过来抓她手腕,甫一接触,只觉掌下皮肤烧得滚烫,面色猛变。
  姜缨却将眼一闭,一个错身,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猛然的动作让她眼前一花,头疼欲裂,“陛下,当年是我误了赵郎中。”
  紧接着,一股蓬勃的怒气犹如实质的尖刀,照着众人头上劈了下来,赵郎中抬起的步子惶恐地一抖,整个人栽地上了,“不,不,姜姑娘莫要乱讲,云州路远,我得抓紧时间走了!”
第14章 13
  “赵郎中,八年前的春天,你随陛下进殿换衣,我……唔唔……”
  姜缨未尽之语,突地被迫全数吞回了喉咙里,纤长的脖颈被拉扯着扬起,颤巍巍的目光撞进一双黑如深渊的眸子。
  柳渊阴沉着脸,自座椅上俯身,一掌蒙住姜缨的口,另一掌拉手腕,因愤怒贲张的背部肌群几欲撑破外衣,他如一头巨狮往逶地的姜缨身上压去,冷然声线撕断了姜缨呜咽之声, “那是你的东西吗,你就乱认?”
  愈来愈近的身躯压得姜缨呼吸急促,胸腔颤动,几欲窒息之下眼角逼出一行清泪,双唇迫切地要发出声音,但稍微一张,就在柳渊掌心翕动起来,慢慢舔出黏湿的液体。
  “你!”
  柳渊大惊,整个人诡异地迅疾撤回身子,双掌顺势一甩,姜缨转瞬匍匐在地,张口发出一阵剧烈咳嗽,边咳边扬颈,竭力拔高声线,“我随长公主也进了殿……”
  清泪淌了一脸,红唇泛着水光,一张一合地翕动,柳渊神色古怪地盯着,也不知晓有无听到话,悄悄地握紧了黏湿的掌心。
  姜缨只当他怒得一言不发,脑中勾出一截回忆,还要再提,长公主担心地扑过来抱住她,惊叫一声,“阿缨,你浑身好烫!”
  柳渊暗沉的眸心一颤,掌心登时拂了过来,被长公主气恼地一挡,“皇兄,我想起来了,兴许是阿缨记错了,当年那样的帕子只三方,我与阿缨各有一方,最后一方在……”
  “住口!”
  姜缨听得一声暴喝,只觉眼前越发模糊,大片阴影打下来,带着威压拢住她,她难以承受地阖上了眼。
  姜缨也想起来了,最后一方帕子的归属,倘若赵郎中湿衣中的帕子并非她与长公主的,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怪不得柳渊那么生气。
  姜缨躺在床上,意识昏昏沉沉,一会儿想起在京外的六年,那般轻松,那般自在,可也不够开心,一会儿想起八年前的那个春夜,再没有那么开心的春夜了。
  那时候很热闹,宫里在春夜开宴,她本去不得的,是长公主喜欢她,亲近她,硬是带着她去了,她坐在角落里,视线越过珠翠满头的贵女,就那么远远地望着高座之上的太子殿下。
  距离太远了,瞧不清柳渊的眉目,她也不怕,也不会失落,她早在心里将柳渊整个人都描摹了千千万万遍,她在心里瞧得清就好。
  何况,在校场上,她能接触到柳渊,柳渊会持长剑步步逼近她,近到能看清他眸子里一闪而过的笑意,只是今夜瞧不清而已,不算什么的。
  可是,那样美好的春夜,摇曳的烛火,醇酒的香气,远方高座上消失了的太子,都一一放大了姜缨的妄念,尤其是长公主过来笑道,“阿缨,皇兄跑了,我们捉他回来,如何?”
  “好。”
  姜缨当时想,除了校场,我就在宫中近距离瞧一眼,一眼就好,她随着长公主进了无人的偏殿,长公主四下搜索,并无一人,只案几上落着湿衣。
  忽闻殿外传来一道清亮声音,“原来是这边,我竟走错了路!”惊得长公主扯起她往案几上倒去,便再小心也泄出了一丝声响。
  直到殿外再无动静,她才看着长公主红透的脸颊道,“公主莫惊,听声音是今年的进士,似乎叫杨文州。”
  长公主轻轻地嗯了一声,“是他,今年进士里属他声音最亮。皇兄不在这里,我们走吧!”
  当时姜缨想不明白,长公主没找到人为何还这般欢喜雀跃,边牵着自己的手,边跳着步子出了殿门,她就笑了一声,“公主今日像个小姑娘。”
  长公主羞得要打她,两人闹着走了几步,前方冷不丁扑过一道阴影,姜缨毫无察觉,一瞬扑了上去,淡雅香气萦绕于鼻,紧接着一双长臂虚虚环了过来,声含笑意,“姜姑娘小心。”
  姜缨如坠云雾,一瞬软了腿脚,倒是长公主反应极快,喊着皇兄,一把将姜缨扯了回来,笑道,“皇兄再乱跑,小心父皇罚你!”
  月影憧憧,夜风拂清了姜缨怔住的神思,她渴望和柳渊答上一句,哪怕是一句谢谢殿下呢,可未来得及张口,就如一阵风似的,被长公主带着,从柳渊身边飘过了。
  廊下烛火的光影流过翻飞的青色裙摆,长公主步子急切,姜缨被带得踉踉跄跄,忍不住贪恋地回头望去,只有一抹立着的高大身影。
  身影越来越远,好似那天边的月亮,重新变得遥不可及。
  姜缨在那夜失眠,她无数次地回想,那是一个幸运的春夜,她虽未能近距离瞧一眼,可竟得到了柳渊一句话,以及那谈不上是拥抱的拥抱。
  她太过欢喜,以至于过了几日才发觉,长公主送她的帕子不见了,不知落在了何处,她过意不去地告知长公主,长公主惊叹,“阿缨,你不知晓,本公主的也丢了,舒清的也丢了,正好,三方帕子全丢,真是好缘分!”
  时至今日,她方惊觉,她以为她的帕子落在了那夜的偏殿,让赵郎中误会了长公主……
  对,赵郎中……
  姜缨猛地睁开眸子,头脑一阵胀疼袭来,她难耐地阖眸,忽地又睁开,看着立在床边的长公主,“公主?”
  长公主忙道,“白芙!”
  门边的白芙出去喊了太医,太医进来,细细地为姜缨瞧了,只说并无大碍,莫要再忧思过度,莫要再受惊吓,好生养着就是。
  太医说罢就随白芙出去了,房里还剩了长公主,她贴着床边要喂姜缨茶水,姜缨撑起身子靠在床头,伸手一接,一饮而尽,喉咙舒服许多,“公主不必担忧,我的身子好着呢。”
  这不是假话,她的身体一向极好,从不生病,今日发烧定是睡觉受了凉,加之帕子一事惊了神思而已,以后再不会了。
  长公主只有点头,又叹口气,“赵宣已启程去云州了。”
  姜缨亦点头,“陛下金口玉言,自不会更改。”倒是她,当真在柳渊面前蠢钝无比,揽下了不该揽的事,活该受了柳渊这么大的怒气。
  姜缨笑了笑,“公主,那夜落在偏殿的帕子,并非你我的,此事到此为止了。”
  她已知晓那方帕子是谁的了,也知那方帕子有柳渊暗中庇护,何须再提旧事?
  长公主欲言又止,见她低眸,面色还有些不好,到底没再出声,“你好生歇着,本公主被皇兄禁足一月,待你好了,可要来看本公主。”
  姜缨自然应下。
  隔壁屋里,太医跪着回了话,柳渊皱眉听着,万分懊恼适才对姜缨发了脾气,听到结束,沉声吩咐,“日后姜姑娘的身体由太医院来照料,要仔细着,不必声张,退下。”
  太医忙地应下,速速出了屋,房门一关,屋里一片昏暗,柳渊静静地摊开掌心,掌心黏湿的液体还有残存,他不由阖眸,反复思及日光下那口舌在掌心翕动的感觉,半响心如鼓擂,呼吸急促。
  柳渊在这一刻情动,急切难耐,他猛地起身步至墙壁,贴耳去闻,自是什么都听不见,他复又盯着那掌心粘液,低头下去闻了一遍又一遍,犹不解渴。
  忽地一瞬间,半开的窗户传来姜缨的笑声,“白芙,你小瞧我呀,不过是点小病,何须躺床上?”
  柳渊抬起情潮翻涌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窗外,脚步声近了,一张魂牵梦绕的侧脸入了窗,娇若白玉,柳渊倚着墙壁,咬紧牙关,目送那张侧脸慢慢地移走了。
  门外,姜缨缓步路过,神色瞧着还好,正往庭院去寻姜满满,不想姜满满自走廊那头跑过来,身边几个随从小心地护着。
  “娘亲!”
  姜满满小跑着扑进姜缨怀里,姜缨抱好了他,疑惑地看着随从,这些都是柳渊的人,难不成柳渊还没走?
  身后房门嘎吱一声响了,姜缨回头一瞧,柳渊神色自若地踏步过来,一把将姜满满从怀中捉过去,搂在胸前,淡淡地颔首,“姜姑娘,身体可好些了?”
  姜缨心道,有意思,冲她发了这么大的火,这会儿又像没事人一样关心她的身体,还抱她的儿子,当她没脾气么?
  姜缨面无表情,“我的身体自不必陛下担心,我劝陛下不该揽的事不要揽。陛下抱孩子抱太紧了!”
  姜满满果然啊了一声,转瞬拍了柳渊的胳膊,“父皇,勒得疼!”说着就要下来,姜缨靠近伸手去接,柳渊缓和脸色,垂下视线,望见她眼角还泛红,应是流泪的缘故。
  柳渊心神一晃,姜缨踮起脚尖,夺了孩子就要转身,柳渊反应极快,立时贴上去,高大身躯自姜缨背后笼罩下来,双手探到了姜缨的身前,浑似在拥抱她们母子。
  姜缨一瞬闪开了,柳渊趁机抓到姜满满的衣领,长臂一缩,姜满满落入了他的怀抱,姜缨气恼地回头。
  姜满满拍手大呼,“好好玩,父皇娘亲,再玩一次!”
  姜缨充耳不闻往前走,柳渊缀在身后,姜满满低语,“娘亲生气了,父皇惹娘亲了?”
  柳渊提步跟上,沉声道,“等赵宣静了心,朕自会让他回京。”
  姜缨猝然一惊,想到自己何尝不是静了心再回的京,一时心中甚觉难堪,冷笑出声,“赵郎中一事是我想岔了,本也与我无关,陛下也说了那不是我的东西,此刻再提还不如闭嘴!”
  柳渊闭嘴了。
  姜满满低声提示,“道歉。”
第15章 14
  “是朕不对,惹姜姑娘生气了。”
  姜缨不是没听过柳渊道歉,在东宫时也有过几次,她心想没道理还跟以前一样,以前受了气,听了道歉,心还没骨气地跳个不停,现下她别的没有,就骨气多。
  姜缨依然冷笑,“陛下英明神武,何曾不对过?”正欲提步向前,听姜满满吱哇一声,“这样道歉不对,儿臣教父皇!”
  姜缨好奇回头,姜满满已从柳渊身上爬下来,扑通一声双膝着地,眼泪说来就来,那叫一个行云流水,“娘亲,我错了,求求你不要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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