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缨气极,呜呜两声, 瞪大的眸子映入柳渊拔起的身姿,巨大阴影笼下来, 身子被揉入一个微微颤抖的怀抱,另一手掌犹如在她身上点火, “昔年是朕糊涂,不曾与你言明,其实朕这些年都心悦你……”
柳渊也不想想,姜缨被他的大掌揉搓, 呼吸急促, 连带着神思滞缓, 怎能听清楚这些话,她只晓得口鼻被堵, 甫一张口,热气扑到掌中,氤氲水汽,湿了掌心。
柳渊情思涌动,猛地收掌,姜缨得以大口喘气,抬眼竟见柳渊眸色幽深,口舌舔尽掌心水液,正掀起眼皮盯过来,心头大惊,思及往年男人在床上的疯狂,一脚踢了过去,“让开!”
柳渊纹丝不动,如一堵墙立在床边,将左右围得严严实实,她无奈地要往床上缩去,才抬起腿脚,鞋袜就被紧紧握住了,恼得她神色一冷,使力甩开那手掌,飞快缩进了床里面。
柳渊克制许多年,猛一放纵自己,理智就被欲望烧了个干净,他笑了笑,从袖中抽出一根祈福条子,俯身追了过来,“阿缨不要嫁给别人,你还嫁给朕,做朕的皇后,好不好?”
“不好!陛下清醒一点!”
姜缨见到祈福条子,思及上面那话已被柳渊看个干净,难堪不已,柳渊抻直了条子要往她手腕上绑,“阿缨喜欢这样,对不对?”
姜缨愣了一下,这片刻的失神足以令柳渊有所动作,直到两只手腕被条子所拢,她才震惊道,“我何时说过喜欢这样!”
怒声震得柳渊混沌的意识清明些许,他面露疑惑,虔诚地指了指条子,“往年阿缨不是喜欢被朕用腰带捆……”
“陛下误会了!”
若不是双手被困,姜缨早一巴掌扇过去了,她无力地垂下脑袋,一时没了对峙的心力,心头怄得咬破了唇角,她哪里喜欢被这样,那时不过是为了取悦柳渊,让柳渊尽兴罢了,可怜自己这点心思也要被曲解……
姜缨吸了吸鼻子,抬起头,唇角血珠滴落下巴,刺目的红色彻底唤醒了柳渊的理智,他后悔没有控制好自己,心疼地伸出手指,用指腹轻轻地抹掉那血珠,随后不舍地收回了手。
“陛下知晓这些多……”姜缨无视这个举动,心想,既已被扒个干净,她还有什么好遮藏的,索性举起手腕说个痛快,“那知晓我不喜欢这样么?”
“朕……”
“陛下,我从来不喜欢这样!”姜缨不给他思考的机会,唯恐再出事端,一字一句道,“我不喜欢主动,不喜欢被绑,不喜欢熄了烛火,不喜欢看不到陛下……”
柳渊面色发白,“可是往年……”
往年阿缨那么主动,会踮起脚吻他,会醉了酒抱他,坐床边勾他的腰带,把腰带覆在手腕上,他以为阿缨缨喜欢的,阿缨想要的,那他竭力给她,不是很好么?
倘若这不是姜缨想要的,只是在迎合自己……
柳渊思及往年那寥寥几次,以为姜缨想要就克制不住地失控,又恐面上暴露心思吓坏了姜缨就熄了烛火,黑暗中将姜缨翻来覆去地折腾,不由怛然失色,懊悔莫及,抬手要去解条子,被姜缨躲开了。
“我累了,请陛下出去。”姜缨将脑袋埋在拢起的双臂间,不再瞧柳渊一眼,良久才听见屋里响起离去的脚步声,她心里一松,身子放松下来。
过了许久,听见推门声以及白芙的惊叫,“这是怎么了!”
姜缨双手被困,发丝凌乱,抬起的唇角还红着,她见白芙一脸诡异地走过来,急道,“不准胡想!”
“还用想?这不瞧得清清楚楚?”白芙心说,你还不承认你爱强制,面上平静地凑过来替她解开了条子,“满满被陛下抱走了,这会儿应都在别院里。”
姜缨点点头,活动着发酸的手腕,听白芙道,“看来你是真的不想搬,对了,薛大人等人来过,不知怎么又都走了,好奇怪。”
“兴许见陛下在,不好见我。”姜缨心想,他们跑了更好,见了柳渊不指定什么情况,柳渊这阵子性子有些发狂,若不是她将柳渊赶走了,都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她定不知晓,不久前,薛首辅等人躲在院子暗处,目送柳渊失魂落魄地离开,心里叹息柳渊定是出了纰漏,还得他们出手相助啊!
薛首辅思付甚久,一掌拍出顾侍郎,“女婿,该你了!”
顾侍郎临危受命,压力甚大,申请带个帮手,众人一致同意,于是他回家与顾夫人提了,顾夫人跃跃欲试,“放心,姑姑对我可好了!”
顾侍郎一听,挺高兴,第二日用过早饭,同顾夫人一起将备好的夏衣拢入箱中,命人把箱子抱上了马车,马车很快赶至姜府。
夫妻两人联袂见了姜缨,顾夫人笑道,“姑姑,我来送夏衣。”顾侍郎亦笑道,“正好今日休沐,我也来看看姑姑。”
姜缨还摸不清两人来由,心说,满满已搬去别院,她并未搬,她与陛下的关系已一清二楚,应不至于因陛下而来。
姜缨不动声色地领他们去亭子里坐着,顾侍郎挥退帮忙的侍女,自己斟了三杯茶,分别置于桌面上,笑道,“姑姑这 里好生清静。”
姜缨点头,用眼神示意他,然后呢?
顾侍郎一时词穷,顾夫人接道,“太子殿下不在,少了许多热闹。”
顾侍郎了悟,“确然如此,说来殿下搬去陛下别院也极好,陛下那别院可有不少宝贝,能让殿下稀奇好一阵了。”朝姜缨微微一笑,“对了,姑姑应还记得,有年陛下不让我拟单子去温府送东西么?实则都没送,都在那别院里呢。”
话到此,姜缨恍然大悟,行吧,还是因柳渊来的,她抿了口茶,逗弄这对夫妻,“有这事?”
顾侍郎再度词穷,顾夫人嫌弃他道,“你这话没头没闹的,让姑姑哪里去想,快说清楚些,姑姑定会想起来的。”
姜缨抬眼,似笑非笑地望过来。
顾侍郎又道,“哦,当时不知是谁说陛下要纳温家姑娘入东宫……”话未说完,啊得叫唤一声,原来顾夫人偷偷掐他大腿,让他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他疼得立马闭嘴了。
姜缨笑道,“原是这事,我自是没忘,是我说陛下要纳温姑娘入东宫的。”
当年她被柳渊禁足一月,当夜又与柳渊因话本一事不欢而散,就再也没出过门,倒是柳渊日日来见她,几乎是坐一阵就走,话少得可怜。
姜缨因失去了和他说话的欲望,也不吭声,两人自无话可说,偏偏柳渊还坚持来,姜缨匪夷所思,若说他是来修复关系的吧,竟干坐着饮茶,一声不吭,若说不是这个目的,那为何要来找她呢?
姜缨冥思苦想,心头燥得不行,忽地一日脑中灵光一闪,心想,柳渊再怎么说也是个男人,总会有需求的,目前他就自己一个太子妃,他不来找自己,倒也没地方去。
姜缨想通了,心里难受得不行,她自不愿意和其他人分享柳渊,可及至晚间,柳渊又来了,孤身往那里一坐,她不心疼自己出不去,倒心疼起柳渊来了,暗暗恨自己没骨气,无奈再怎么给自己打气,也无法像以前那样主动了。
姜缨怀疑自己对柳渊少了许多情意,但既然勉强不了自己,那只好让柳渊找别人去了,她咬咬牙,坐到了柳渊对面,微微一笑,“殿下。”
姜缨怀疑这几日她没笑,冷不丁一笑,把柳渊吓坏了了,只见柳渊被茶水呛得连咳几声,眸子都呛亮了好多,半响才镇定道,“何事?”
姜缨心说,你好意思问我,你天天来,往这里一坐,我都没问你何事呢!
不要和他计较,不要生气,姜缨呼了口气,那话在舌尖滚了又滚,还是没能说出来,她忽然想,自己脑子有病吧,竟然产生了让柳渊纳其他姑娘的荒唐念头,赶紧把准备好的话尽数吞回肚子里。
她不吭声了,柳渊也不催,只静静地等着,于是她怪尴尬的,讪讪一笑,“我……”
柳渊望过来,她一急,开始胡言乱语,“殿下能不能不要禁我足了,我出不去,好寂寞……”
话一说完,她自己都呆了,天呐,她都说了些什么啊!她忙解释,“我脑子糊涂,殿下别生气……”
“明日,不,今晚你就解禁了,宫中随你乱转。”
柳渊神色古怪地扔下一句,匆匆走了,姜缨更呆了,这就解禁了么?
姜缨在感情上是根榆木疙瘩,宫人可不是,身边的宫人笑道,“太子妃一撒娇,殿下就应允了。”
姜缨,“……”
她撒娇了么!
第二日,柳渊不光解了她的禁,还命人送来许多玩乐的东西,姜缨好奇地瞧来瞧去,玩尽兴了,认为她对柳渊还怀有满满的情意,一丁点都不比以前少的。
不过,柳渊一连几日都没来,也没同她一起用饭,她有些黯然,命宫人去打听柳渊这几日忙什么,宫人回来说,“殿下近日政务繁忙,眼下仍在书房忙着。”
书房……
姜缨咬咬唇,犹豫良久,令宫人备些点心,带着去了书房,及至书房,房门禁闭,亲卫见了她自是让行,她推门进去了,亲卫当即关好房门,站远了些。
书房里只点了一烛火,光线不太亮,柳渊仰面躺在圈椅上,听闻脚步声,当即挺直了身体,姜缨被他惊了一下,“殿下,是我。”
柳渊的声音有些沉闷,“孤知道。”
姜缨也没多想,放下点心,见柳渊满脸疲倦,张口就道,“殿下累了,怎不去休息?”
柳渊并未接话,抬袖拣起桌面的东西,姜缨帮忙整理,整好了,犹豫着放回书架里,再不看书架一眼,正欲转身,柳渊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身边。
柳渊多数时候是沉默的,姜缨习惯了他的沉默,鼻尖嗅得一股熟悉气息,熟悉的手掌越过她的头顶,把东西塞回书架,垂落的衣袖落在她的唇上,像是柳渊主动吻了她,她想留住这一刻,就没出息地张口咬住了衣袖。
柳渊察觉,另一手掌板起她的下巴,“松口。”
姜缨有些委屈,咬着不松,柳渊强硬地捏开她的嘴巴,扯走了衣袖,姜缨快要落泪,柳渊连这点虚假的念想都不给她,她羞愤地想,你不给,那我自己主动要。
姜缨转身踮脚吻了上去,只吻到了柳渊的下巴,其实她来前分明没有这个想法的,只想着见一见柳渊即可,可转瞬就控制不住了,似乎主动的次数多了,柳渊就属于她了。
腰身被柳渊攥着,后背抵在了书架上,柳渊动作猛烈,撞得书架上的书纷纷乱动,跌落许多,柳渊不管不顾,姜缨把眼睛一闭,也不管了。
不知过了多久,姜缨被柳渊抱离书架,后背抵在冰凉的桌面上,柳渊似乎有无穷无尽的力气,待雨歇云收,姜缨无力地被他抱到座椅上。
姜缨眯着眼,见柳渊点亮了数盏灯,登时清醒了,整好了衣裙,在座椅上端坐好,柳渊竟也不叫人,自己俯身收拾一地的狼藉,披着的外衣衣摆垂落在地。
姜缨忍着疼下了座椅,赤脚来到柳渊身边,正欲帮他,柳渊视线落在了她的脚上,手中书籍一扔,起身抱起她又放回了座椅上。
姜缨道,“殿下……”
“地上凉。”柳渊捡起掉在地上的鞋袜,一一给她穿好,叩叩峮幺污贰尔齐伍耳巴一还有肉文车文补番文哦姜缨怔了半响,在这一刻,她想即便那婚书上不是自己的名字又有什么关系呢?即便柳渊心里没有自己,可他对自己也算很好了,她又有什么不满的呢?
姜缨欢喜起来,穿好了鞋袜,坐在圈椅上晃了晃腿,柳渊瞧来数眼,最终偏开视线,“找孤何事?”
姜缨不好意思说来看看他,又想起解禁的事,笑道,“我来谢谢殿下提前给我解禁,还送我许多好东西。”
柳渊面色一僵,“不必,下次……无须如此。”
姜缨一愣,什么意思?什么无须如此?她疑惑地看着柳渊去翻书架的书,慢吞吞下了座椅,来到柳渊跟前,扬颈问个明白,“殿下是何意思?”
柳渊垂眸,也不言语,姜缨太烦他这个样子了,“殿下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柳渊道,“不必这样谢孤。”
哪样?点心么?姜缨低头看着早就被柳渊拂落在地的点心,哦了一声,“知晓了,这些点心……”
姜缨再是榆木疙瘩,也突地反应过来了,柳渊哪里指的是点心,分明指的是她,她难堪得瞪大眼睛,退了几步,“我不是这个意思……”
声音一顿,再也顾不得柳渊如何想她,狼狈地出了书房,身后传来柳渊紧张的喊声,她也不搭理,还未拐过走廊,整个人都被追来的柳渊拦腰抱了起来。
柳渊像是知晓自己想岔了,紧紧抱着她,“是孤不对,孤说错了……”
姜缨充耳不闻,埋头要把自己缩起来。
当夜,整整一夜,她都睁着双眼,翻来覆去地想,在柳渊想错的那一瞬里,自己在他眼里是个什么样子,是个主动太多没脸没皮的人么?是个为了道谢就献身的轻浮之人么?
姜缨想得痛苦,她不要再想了,她也不要主动了,她下了决心自可以做到,之后柳渊再来,她都会格外注意距离,柳渊一靠近她,她就端庄地后退几步,柳渊似是不悦,可到底也没再说什么。
就这样过了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