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王广全得到消息后,也带着亲信主动跑到和州找到萧祈安,打算和他商量合军一事。
如今甘州兵多粮少,王广全知晓阎氏父子早已恨上他,如何不肯再带着人马回去。现如今,若主动提出和萧祈安合兵,拽上他这个能截粮饷脑瓜灵活又能打仗的人,不怕手底下的兄弟们挨饿了。
这件事被萧祈晏暗中派人秘密传到了阎兴邦那里。
大怒之下,阎兴邦决定去和州一探究竟,阎少康自然不会放过他早已计划好的机会。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和州城外,却见旌旗猎猎,守城士兵也换上了义军的装束,看上去队伍严整,训练有素。
能在短短几日变化一个新的面貌,阎少康心中更加妒火如炙,他命令队伍在城外的一个空置的驿站歇脚,派人给城内萧祈安送信。
萧祈安与萧祈晏正在和王广全商量合兵之事,与他而言,将义军尽可能合兵壮大力量,无疑是现阶段最好的策略。金军最希望义军四分五裂,分而攻之,诸葛歼灭,阻力会小很多。
听闻阎兴邦来了,便疑虑地看向屋内正与王广全攀谈的萧祈晏,为何阎兴邦这么快便知王广全来和州的消息,这其中必有问题。
他来不及询问,回到正堂托词说突然有了要紧公务,“十二弟,你好生陪着王大帅吃酒,待我回来,咱们再一醉方休。”他亲自出城迎接阎兴邦。
阎兴邦听闻他带着人马来到驿站,冷笑道:“我信任你,如同康儿一般。你却背着我,要与王广全合兵,是也不是?”
萧祈安拱手道:“大帅问起,属下不敢搪塞。请听属下一言,如今朝廷已下旨,允许各地自组团练对付咱们义军。您与二当家之间的矛盾,算得上家事。如今外敌当前,当以速速谋划。而家事则缓,大家坦诚说开,又有何不可?”
阎少康嗤笑道:“将大帅安置在此处,便是你如此待客之道?”
萧祈安对他的刁难并不在意,只看向阎兴邦,“属下亲自来迎,自然不敢怠慢大帅。”
阎兴邦照旧冷着一张脸。他自然要进城,看看萧祈安这小子如何处理他和王广全之间的矛盾。
阎少康也等着挑错,谁知萧祈安这厮竟然将他们一行人安置在和州府衙的院子里。放眼看去,这应是和州城内最好的房子。又派人送上了好酒好菜招待。
阎兴邦总算是有了些笑模样。
父亲的这些变化被阎少康看在眼里,当日,他亲自派人以父亲的名义送信给萧祈安,就说赶路困顿,闭门谢客。
这厢又将蒙汗药放入酒中,哄着父亲喝了,好安排他的计划。
第六十章
阎少康顺利将亲爹迷晕制造酒醉后, 萧祈晏接到消息后,立即派人将阎兴邦前来兴师问罪添油加醋地告知了王广全。
王广全尤其听到阎兴邦在小辈面前称他是贪生怕死之辈,更是暴怒之下七窍生烟, 起身就要找他算账。
萧祈晏的人见计划进行顺利, 一边假意阻拦,“大帅莫要着急,兴许是阎帅对您有所误会。待萧头向他澄清此事, 这个谣言在军中也会慢慢散去, 不会影响您的声誉。”
王广全听到他提到谣言,更是一把推开拦住他的几个战士, 一把捞起桌上的偃月刀朝着院外走去。
跟在后头的几个人互相对视后, 一路跟着他出了城, 在通向驿站的小道上将其一下砍晕,并且找人看管起来。
萧祈晏听到王广全已被控制的消息后亲自去见萧祈安, 并且按照事先安排好的, 派人故意拖住樊青, 走至正堂才发现萧祈安雷打不动地在练弓, 并且专挑午时日头最毒的时辰。外头被晒的明晃晃的耀眼,就连草靶子看着都重影。只见他赤着上身,厚实的双臂用力拉起弓时, 犹如山峦那般。只见他出手果决, 须臾间箭矢穿过草靶竟然钉在了后头的柱子上,箭尾微晃发出“嗡嗡”的响声。
“六哥, 大事不好!”萧祈晏故作焦急地说:“我听闻送信的弟兄说, 王二当家的出城找阎大帅算账去了。若两个人就此打起来, 那他们所带的亲兵也会厮杀在一起!”
萧祈安听后两道浓眉蹙了蹙,放下弓箭抄起石凳上的衣衫边套边向外走, “何时发生的事?”
“我一听非常着急,也没细问,总归到了城外就会知晓。”萧祈晏跟着他去了马厩,二人骑上马朝着城外疾驰而去。
萧祈安边打马边思索着对策,过了两条街就看到了城门。
和州城比宁州小了一圈,还未出城就听到城外的吆喝声,有的人甚至和守城的士兵起了冲突。
“怎么回事?!”萧祈安出城后拉了缰绳,目光冷冷地睃过闹事的人,认得其中一两个像是王广全带来的人,就听萧祈晏厉声质问道:“怎么,喝多了黄汤就跑来撒野,王二当家要是知晓,必不会容忍你们如此败坏义军军纪!”
“俺呸!”其中一个跟随王广全最久的是手拿明晃晃的大刀,指着萧祈安骂道:“你把俺们大帅关押在哪儿?!若不放人,俺们就把你捆了,烧了这和州城!”
另外一个也恶言相向道:“当初是俺们大帅提拔你,如今你忘恩负义,和阎兴邦的义女暗中相好,试图陷害俺们大帅,你不配被俺们称呼一声将军!甘州比邻和州,俺们已派人送信,等阎家军从宁州赶来,只怕阎氏父子已经被俺们挂在了城楼上!”说罢众人哈哈大笑。
未能笑声平息,倏然从萧祈安身后冲出来早已埋伏好的十数人,带着精钢网罩朝着他扣了过去。
“兄弟们,这是误会。”萧祈安双臂上举,试图支撑着十数人共同向外拉的网罩,“你们将二当家喊来,我有话当着大家面和他说。”
萧祈晏一双眸子警觉地来回盯着扣押萧祈安的人,生怕他们被说服了,赶忙道:“是呀,兄弟们快把六哥放开,如若不然如何找到二当家!”
众人听到他出言威胁,对萧祈安更加咬牙切齿,“若你们不放俺家大帅,俺们也不放萧祈安!”
萧祈安并不愿伤害到他们,尤其是在如此微妙的现状下。若处理不当,会导致阎王两家之间的嫌隙更加难解,他只好耐着性子喝道:“我并未扣押二当家,我也敢保证跟随我的人也从未扣押过他。”
“姓阎的你也敢保?!”
萧祈安一向谨慎,尚未确认的事情,他无法做到蒙骗别人。
“六哥!”萧祈晏故作气汹汹骂道:“他们这帮不识好歹的人,我看是故作不相信,就是想反!”
“十二,闭嘴!”萧祈安见他这般沉不住气,怒声斥道。
“兄弟们,他默认了!”这帮人耐心也被耗干净了,纷纷拔出刀朝着萧祈晏等人就砍了过来。
“都住手!”在他们身后传来一声娇呵。
萧祈安抬眸看过去,只见陆南星身着红衣劲装骑着绛官,在一股烟尘中朝着这边急奔而来。临近时,她娴熟地拉缰绳,跳下马,持鞭的手指着闹事的王广全部下骂道:“快将人放了!”
“凭什么?!就凭他是你姘头?”
在一片嬉笑怒骂中,有人说道:“你又没陪俺们睡……”
阿硕“啪”地一声,朝着满嘴胡吣的人狠狠地抽了一个耳光,“你这张臭嘴若说不出好话,那便撕了它!”
那人发觉自己当中被女人打,“噌”地拔刀朝着阿硕砍了过去,“臭娘们,敢打爷爷!”
阿硕也不惧怕,每日练习拳脚,抡起手中的长枪使出浑身力气朝着那人抡了过去,还真让她抡中了。
陆南星非但没有制止,也抡起鞭子将那人出刀的手臂缠绕死了,喝道:“随意抹黑主将,过会子军棍五十!谁敢再犯,一律格杀!”
众人见她身后带的人个个怒目相向,一时间谁也不想当那个出头鸟。
有人装着胆子嚷嚷道:“帮里不帮亲,你这女人心中偏袒,若不将俺们大帅送出来,俺们就和你们这些狗杂种们拼的鱼死网破!”
陆南星挥鞭倏然一松,看着一直和她较着劲的男人甩了出去,嘲讽道:“亏你们还是跟随二当家那么久的亲兵,焉知都是没脑子之人。”她指着仍旧被罩住的萧祈安道:“若他想对二当家不利,又怎会说服义父亲自带着人马去甘州解救你们?!阎王两家合兵,也是他一力促成,又有何理由私下扣押二当家?”
众人听了咂摸出味儿来,这才觉得方才不分青红皂白就扣押人,有些冲动了。
但他们不见兔子不撒鹰,还是梗着脖子骂道:“俺们听闻你一向巧舌如簧,焉知不是在想办法拖延时辰,想别的法子。”
萧祈晏一颗提起来的心,这才慢慢又放了回去。
陆南星刻意往萧祈安面前一站,“既然你们不信,我来说个办法。”她伸手,指了指自己,“我是大帅义女,论亲疏远近比萧祈安近多了,你们扣押我,另派一些人跟着他去找二当家,事情总能真相大白。”
其中一个见她唇红齿白,杏眼圆睁的样子耀眼的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便笑骂道:“若姓萧的交不出俺们大帅,就把你这小妞睡了作为惩罚!”
陆南星一把揪住身侧萧祈安的衣袖,示意他莫要冲动,含笑讽刺道:“那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睡我了。”就在这档口,樊青带着人马赶来包围了王广全的人。
原来,鸡头个子小,见大家吵的厉害,便悄悄溜回了城,找到与人正在吃酒的樊青,告诉他大哥被困。
樊青扔下酒瓶子带着人马就冲了过来。
眼瞧着萧祈安的人越来越多,王广全叫嚣的部下也逐渐闭嘴,这让萧祈晏心中暗恨,都怪陆南星这个娘们耽误了时间。
陆南星仿佛感受到他的怒意,冷凝中带着审视的目光,第一次明晃晃地看向他,“萧祈安,我得向你借个得力的人。”她指着萧祈晏,“此人心思缜密,又熟悉和州城,定然能助我快速找到王二当家的。”
萧祈安受到她的点拨,抬起双臂将罩在身上的铁网抡起,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之下,他手中的铁网犹如渔网那般被服服帖帖地收在手中,继而扔在了地上。
“十二,你随表姑娘前去。我要亲自去找阎大帅问个究竟。”
萧祈晏拱手称是,目光不经意地撇向自己的心腹,这才看向陆南星,“请表姑娘随属下来。”心中暗自恼恨,就差一步事成了。却又侥幸地想,幸亏通知王广全之事他未亲自参与,并且扣押王广全的弟兄们萧祈安并未见过,总算没将自己暴露出来。他不会放过每一次机会,就不相信次次都能让萧祈安顺利逃脱。
就在阎少康算准时间,带着人马气势汹汹地欲找萧祈安麻烦时,看到了骑马前来的陆南星。
自从宁州战役后,他一直没有机会单独和她说句话。如今见到她竟然出现在和州,必然与萧祈安这个狗东西有关,心中的怨气就不打一处来。他面上丝毫不掩失望和愤恨,骑马上前靠近她,直接问道:“就这么担心你的马夫丢了性命?”
陆南星对他阴阳怪气的话,充耳不闻,只看向身侧的萧祈晏,“义父落脚何处?”
萧祈晏看了眼脸色越来越难看的阎少康,不得不道:“大帅安置在府衙,方才说要歇息片刻,不知此时是否见客。”
陆南星将他和阎少康的表情看在眼里,临时改了主意,“我想了想,还是先拜见义父他老人家比较好。”
萧祈晏猛然抬眸,拱手道:“表姑娘,若耽误解救二当家,出现不可预估的后果,该当如何是好?”
“哦?”陆南星细细地打量着他,“你又怎得如此笃定,二当家果真被人劫持?”
她突然逼问发难,令萧祈晏猝不及防,面对阎少康阴骘警告的目光,只好绞尽脑汁解释道:“四处找不见二当家,总不能凭空不见了人,焉知这城里没有金军奸细。”
陆南星听他这般解释,反而不着急了,她指使不动萧祈晏,随便指了指一名士兵,命道:“即刻带我去面见大帅。”
第六十一章
阎兴邦是被郎中施针后醒来的, 他下意识摸了摸又麻又疼的额头,这才被郎中制止,“大帅切莫动针, 还未到取针的时辰。”
“我这是?”随着目光逐渐清晰, 环顾陌生的摆设想了片刻,才有了记忆。
陆南星听到动静后,与阎少康一前一后走进内寝, 特意接过阿硕手中的温茶放在了床榻的边几上, “义父,有没有觉得好些了?”
“父亲, 您怕是饮酒过度晕了过去, 幸亏发现的及时。”阎少康先声夺人, 刻意掩盖酒中掺杂了蒙汗药的事实。
陆南星才不信阎兴邦饮酒过度,需要施针才能醒来。她默默记住了郎中的长相, 越发觉得王广全失踪阎兴邦并不知情。若他知晓, 又何必给自己行苦肉计。
想到此, 她便愁苦者一张脸, “女儿刚说要来凑凑热闹,也见识下和州是个什么光景。谁知刚到城门前,就见王广全的人扣押了萧祈安。言下之意, 说义父与二当家有了龃龉, 竟命萧祈安将二当家扣押起来,差些哗变。”
阎兴邦何等样人, 他前来和州, 也是逼迫萧祈安在他的重压之下, 劝说王广全“依附”于他,而不是合并与他平起平坐。自然不愿将士们产生哗变, 针对他来说也没有好处。而他方才饮酒,并未超过自己的酒量,怎得就失去了意识,本就令人生疑,再加上在他不省人事期间,竟然发生如此之事,怕是有心人刻意安排。
他冰冷失望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好儿子,在床榻上直起腰身,抬起陆南星这一侧的手臂,示意她扶着起来,命道:“去将萧祈安唤来,我有话要问。”
阎少康见父亲这般模样,心道不妙。脑中快速琢磨着过会子如何混淆过去,只沉默地跟在身后,并不敢多说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