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打了草稿,还得誊抄在贺卡上,而且还有一封家信要写。
等陆兰玥将一切准备好,交给绿杏让人明早差人送后,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明日让齐叔送。”
给别的人陆兰玥不放心。
第二日齐叔一大早就去了舒国公府。
等门房来报,陆兰玥那边有人送来东西时,苏以容正在过目陆锦月出嫁的礼单。
“送了何物?”
苏以容放下手中的长折。
这陆兰玥怎会突地让人送东西来。
“说是生辰贺礼。可要直接送到夫人院里?”
生辰贺礼?
苏以容这才想起来,明日便是柳舟生辰。
这些日子府中上下都忙于陆锦月的婚事,没有人想起明日就是国公府夫人的生辰。
前些日子三姨娘倒是提过一次,苏以容故意不去想,后来忙起来真忘了,但也无人来提醒。
若放在以前断不会如此。
可这柳舟前些日子卧病不起,汤药不断,手上原本还有些事务都交了出来,晨请也省了。
整个院的人都没什么存在感。
想到此,苏以容心中不满。
这两年,虽然陆忠对柳舟不闻不问,与自己感情和睦,但从未提过将这当家主母之位换人之事。
哪怕自己暗示无数次。
不过这天想必也快了。
苏以容前两天远远瞧了柳舟一眼,一副要去的模样。
“先拿我这来。”
苏以容最后道。
人应声而去。
陆锦月也坐于旁,讥讽一笑。
“马上就自身难保了,她还有心情做这些。”
苏以容微微皱眉。
她近日觉得女儿变了许多,不知道对陆兰玥从何而来那么强的恶意。
那日听闻缘来居之事时,陆锦月唇边的笑容,让她觉得有些可怖。
“你马上要嫁人了,王妃那位置岂是那么好坐的。”苏以容对人道:“这脾气改一改。”
陆锦月抬眸看了眼厉声的人,暗自握紧了拳头。
苏以容没注意到人神色,又想起什么。
“你与那苍家公子,马上要成亲了,不要整出有的没的。”
她约苍承安这事,到底是透到了苏以容这边来。
到底是亲生女儿,苏以容如何看不出陆锦月的不甘心。
这安王除了身份,样貌才能没一个出众的,着实委屈了人。
但好在品性纯良,陆锦月又是正妃之位,倒不至于受其他女子欺负。
只是这正妃之位,有一半是与段家这亲事换来的,与其说是荣耀不如说是警告,盯着的人不少。
“这你自己选的,就别做出这幅样子。”
苏以容冷声。
她本来就不想让人进王府,就是担心女儿这心性,去了生出事端。
陆锦月咬紧唇。
在见过安王之后,她整颗心都像被架在火上煎熬。
倒也不是说安王相貌如何丑陋,品行不堪。
而是她此前接触的两个外男,一个是段竹,一个是苍承安。
这两相对比,陆兰玥心里越比越难受。
上辈子她其实也有选择,可以不嫁给段竹。
可在段家出事前,陆锦月曾远远瞧见过,数次出现在她们闺阁聚会谈话中的段竹。
所以当时她未免没有期待。
只是现实的残酷给了她重重一击。
到后来遇见苍承安,才情出众又百般体贴,让她深陷于此。
重来一世,陆兰玥果断避开段竹,却没想到会遇见苍承安。
只是——
“锦月?”
苏以容皱眉,轻声唤道。
陆锦月眸中不自觉又露出了那种,狠毒的神色。
这不该出现在一个十六岁的少女身上。
“在想什么?”
陆锦月被唤得回神,摇了摇头。
上辈子在段竹去世,她本以为可以和苍承安厮守终生。
只是苍承安不久后出了意外,她也没撑得下去。
自那日在府中遇见苍承安,她脑中生了大胆的想法。
既然这安王能接受换名帖,到时候让陆边草替她嫁过去,料想他也不会闹出些什么。
只是没想到苍承安对她毫无感觉不说,反而对陆兰玥格外上心。
这些只要想起,便让她睡不好的东西,在听见缘来居的事情后终于有所缓解。
她简直迫不及待地等着那日到来。
打碎一个人的希望,是什么感觉,她可太清楚了。
苏以容见陆锦月不愿意说,再次强调。
“你又不缺什么,好好过日子。”
“女儿知道。”
陆锦月应道。
这时下人抱着个箱子进来。
打开里面有一份贺贴,写了贺词,言辞恳切华丽,读来流畅惊艳。
美中不足的是,这字不算出众。
怕是买的仿版。
苏以容将贺贴放回,看陆锦月拿起一盒东西。
“这是什么?”
陆锦月将盒子打开,里面装着圆圆的黑白两色的东西,还有布纸,画满了方格。
“不知。”
除此之外,盒子里再没有其他东西。
“没什么好东西。”陆锦月看完,有些嫌弃,“扔了吧。”
苏以容抬手阻止。
“送到柳院去吧。”
“娘,你——”
陆锦月有些意外,之前柳舟试图送出去的东西,都被截来扔了。
苏以容看了眼下人将那盒子拿起往外走的背影,又看向女儿。
她想问问陆锦月记得自己生辰吗,最后到底什么也没说,重新看起了礼单折子。
陆锦月也跟着看,时不时插两句,还可以添点什么。
柳院。
桂碧接过人手中的东西,喜不自胜地朝院内走去。
“夫人,你怎么起来了?”
桂碧进屋,见柳舟正靠在窗边,连忙将手中的东西放下。
“大夫说了,要少见风。”
柳舟回身,浅勾了下嘴角。
“天气难得这么好。”
她说着看向人放在桌上的木盒,“这是什么?”
桂碧上前扶住柳舟。
手中的胳膊瘦骨嶙峋,隔着衣服都有些硌手。
这次生病,夫人整个人都老了不少,才三十有六头发几乎黑白参半。
桂碧不由鼻尖酸涩。
闻言又藏住这心疼,高兴的道。
“是小姐送了东西来。给夫人的生辰贺礼呢。”
柳舟本来打算躺回床上,闻言转了脚步去了桌边。
“玥儿送来的?”
她还有些不敢信。
“是呢。”
桂碧说着,又道:“小姐有心,一直记挂着夫人呢。”
柳舟身体太弱,走这几步就用完了所有力气。
桂碧打开盒子,取出里面的东西。
柳舟率先拿起贺贴,她看了会,脸上流出笑容。
“玥儿会写毛笔字了。”
语气中满是欣慰。
桂碧看人露出笑容,心中也很是欢喜。
“我瞧着这词,也写得很好呢。”
这怕是段竹想的,玥儿哪能写出这些来。
柳舟抚了抚字迹,将其小心的放于一旁,拿起那个方盒子。
“夫人,这是什么东西?”
桂碧看着觉得奇特。
柳舟也从未见过,研究了会也不知为何物。
“没其他东西了?”
桂碧看了看盒中,摇头。
“没了。”
柳舟看着桌上的盒子,这两样东西,哪需要用这么个盒子装。
她想了想,起身在盒子内层一寸寸摩挲。
终于——柳舟摸到一个小缝隙,从中抽出一封信来。
桂碧在一旁看呆了。
“这是——”
“玥儿先前同我说过。”柳舟坐回椅子,她缓了会才接着道:“能被送到我这来,那边肯定看过了。”
这种家信,肯定要藏起来。
柳舟展开信。
薄薄两页纸,她反复看了三四遍。
陆兰玥信中写了许多,跟之前的习惯一样,想到哪写到哪。
她说了那盒东西叫五子棋,讲了基本规则,特地送来给娘亲解闷。
分享了最近吃到的一道绝顶好吃的菜,是新买的厨子做的。
还说了缘来居,要更名为云中客,走了大运,会有一个航道,如今变了大模样,娘亲日后可以去看看。
也提了段竹,人很好,帮她良多。
最后陆兰玥还有些抱怨,说自己最近好像胖了,等到时见面,娘亲不要取笑她。
柳舟几乎可以透过字里行间,看见人活泼明媚,嘟嘟囔囔的样子。
柳舟笑着笑着,眼泪便落了下来。
“夫人,你怎么还哭了?”
桂碧见此慌道。
不知小姐在信中说了什么,难道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我这是高兴的。”
柳舟擦了擦眼泪,心中忽然起了强烈的愿景。
她本就无心权势,当初跟着陆忠来安都,奔着一生一世一双人去的,后来……她无可奈何,便只有让自己不在意。
后来整颗心在陆兰玥身上,天天呆在佛堂,也不介意苏氏越权,做一个有名无实的国公府夫人。
可如今忽地起了斗志,凭什么女儿递封家信还要躲躲藏藏。
柳舟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身体,当务之急,还是得先将身体养好。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陆兰玥看着牧荷烧得全脸通红,有点生气。
“又不需要你这么急,谁准你这么干的?”
等人晕倒盘问之下,陆兰玥才知道牧荷从那日去了缘来居,看过账本后,几乎是夜以继日地去学这些。
除了日常轮值当差,她还要徒步去云中客,同许明求学。
这样折腾下来,身体也垮了。
陆兰玥这些日子也很忙,都没注意到。
“对不起,让小姐担心了。”
牧荷哑着嗓。
她知道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了。
可是她怕。
怕小姐觉得她不中用,怕抓不住这机会,怕醒来一切都是一场梦。
牧荷将万般心绪压进心头,小心的瞧着陆兰玥,怕日后不能去了。
陆兰玥瞧出人心思,又好笑又心疼。
“这两天先好好休息。”
看牧荷这样,她也训不下去,给人压了压被子,故意放轻松语气。
“三天好不起来,你就赶不上云中客开业了。”
牧荷一愣,感谢的话被哽咽堵在了嗓子口,憋红了眼眶。
绿杏在旁边也眼圈通红,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她知道牧荷不舒服,可是牧荷不让她与小姐说。
陆兰玥看得头大。
“你也歇两天,好好照顾牧荷。”
绿杏摇头。
一双杏眼里全是那谁来照顾小姐。
“院里又不是没人。”陆兰玥起身,“就这么定了。”
她出门,进了书房。
段竹也正在喝药。
陆兰玥不喜欢药味,所以段竹都会尽可能地避开她。
没料到人这时过来,段竹迅速地喝完药,摇铃让人收下去,顺便将窗户开得更大了些。
“怎么样了?”
牧荷晕倒时,正是来给两人送点心的时候。
“无事,喝两副药就好了。”
陆兰玥说着忍不住笑。
段竹看向在对面坐下来的人,有些不解,但眉目不自觉跟着柔和下来。
“只是觉得,怎么一屋子病秧子。”
这本是让人愁眉苦脸的事,但在陆兰玥的反应下,好像不过如此。
都会好起来的。
“你们都好柔弱啊。”
陆兰玥笑着感叹。
段竹默了默,对柔弱这个词有些抗拒。
他指尖敲了敲案桌,“继续。”
陆兰玥垂眸,面前铺了纸——先前他们在听写前些日子学的字。
“啊。”
陆兰玥笑容消失,拖长嗓音叹了口气,认命地拿起笔。
“来吧。”
段竹念了一个字。
在陆兰玥绞尽脑汁地回想时,忽的瞥见人眼里浅淡的笑意。
灵光突然砸进陆兰玥脑子。
——这人是不是不满意说他柔弱啊!
第24章
天光微亮。
陆兰玥打着哈欠出门去书房。
昨夜狂风暴雨,今早还有些冷,陆兰玥朦胧着眼裹紧披风。
转过连廊,看见在花圃旁的段竹。
他身着素衫,白皙修长的手指扶着昨日被暴雨压弯的绿苗,往木棍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