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照见他脚步轻快,神色轻松,狠狠皱眉:“嬉皮笑脸,加跑十圈。”
赵在洹顿时神色一整,一板一眼答道:“是!”
赵在凌正要出门,却见春兰来请他,他不明所以地来到常青安的院中。
常青安正提笔画着什么,神色认真。
于是他静静地坐着,等母亲画完。
“在凌,我交给你一个任务。”
“母亲请说。”
常青安严肃道:“先行屯粮。”
赵在凌皱眉,虽然还是有些不解,但母亲既然说了,他应道:“是。”
考虑到这些现在只是她的猜测,为了避免旁人胡思乱想,反倒不利赵府,常青安又吩咐道:“不必大动干戈,只悄声慢行事。”
“是。”
但愿只是她想多了。
她拿过画纸,递给赵在凌,赵在凌接过细观,只见母亲简单地勾勒了一副草图,形如大棚。
“第二件事,我观冬日收成不良,研出此法,名为温室大棚,可在冬日种出春季蔬菜,此法或可有利于民。”
赵在凌眼神一凝,握紧了这张纸,他心下震撼不已,这般法子,实在惊人。
冬日蔬菜难得,更不提春季时蔬,此法将令大卫百姓受益无穷。
常青安将其中原理和细节一一讲解,尤其是温度和采光,需要格外注意,赵在凌提笔仔细几记下,最后她安抚道:“你只管放手去试,无需顾忌。”
哪怕失败也无妨,赵在凌明白她言下之意,恭身行礼。
“谨遵母亲吩咐。”
这样的法子和思路,实在是让他惊讶惊喜,越发敬佩母亲,这般心思,他尚不及,他还只顾着眼前的一二铺子,但常青安,已经着眼于整个大卫百姓了。
他深吸一口气,匆匆离去。
他要立即着手这两件事。
作者有话说:
今天38度,扎了一针头孢,最近发烧的人太多了,医院人满为患,大家千万注意身体,我已经囤了柠檬、梨子和冰糖,准备明天煮水喝,看看有无效果。感谢在2022-12-11 21:13:44~2022-12-12 17:36: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3748733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年关灯会◎
不过□□日,街上已经悬满了灯笼,京城灯火通明,昼夜不休,贩夫走卒齐聚而来,大家都想多备些糕点饴糖以待新年。
年前更是有为期三日的灯火,不论情势如何,天子脚下总是繁华富贵,一派繁荣昌盛之景。
在这重大的节日中,常青安也决定带几个孩子们参加灯火,一年到头,一家人总要热闹一下,况且,这是她来的第一年,也是在这里度过的第一个春节。
她看向几个孩子,他们渐渐有了起色,各自忙碌,日后聚在一起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少,难得的相聚之时自是不可错过。
“都收拾好了吗?”
“收拾好了!”
赵在洹最先来到门口,他仗着身子硬朗,穿得不多,不过着了两件薄袄,瞧得常青安一阵蹙眉。
“母亲不用担心我,你且摸摸看,我这手还是热乎的呢。”
他伸出手轻握一下,确实是暖呼呼的,像个人形暖炉。
赵在泽披了件大氅,头发梳地一丝不苟,以发冠束牢,内里一身鸦青色长袍,更显内敛深沉。
赵在凌穿着厚厚的棉袄,套了件漆黑的斗篷,手上还戴了个玉扳指。
赵渝一身红色披袄,缀上石榴刺绣,腰间垂下三两小珠子,脖间还围了条毛绒绒的兔毛围巾,头发扎成两团,系了两条红色丝带,再簪上两朵红玛瑙海棠花,瞧着俏丽又明媚。
“母亲。”
常青安握握她的手,发现还带着些许寒气,她将暖炉递给她。
“好生捂着。”
她又看着赵在泽、赵在凌和赵在洹,叮嘱道:“你们也多注意,难得一家人出游一趟,切莫着了凉。”
“是。”
“走吧。”
婢女书童们随侍左右,一家人浩浩荡荡出了门,临出门前长静给赵渝脸上覆上一层轻纱,掩去她张扬夺目的容貌,只露出一双灵动的水汪汪的眼睛。
沿路张灯结彩,更有不少锦衣华服的公子小姐,如同赵家这般的人家并不在少数,常青安一路便碰上了几家,她客气地略一颔首,打了个招呼。
王夫人也客气回礼,几家人客客气气,互不打扰。
晚间灯笼已全部点燃,暖黄的灯光将京城笼罩,披上一层温暖朦胧的光,京城亮如白昼,只是人来人往,有些拥挤。
随行婢女书童挡在外面,把主子们严严实实护在里面,以免旁人冲撞。
各式花灯悬挂,更有无数吃食铺子,诸如糖葫芦、梅花糕等精致小食,一路是食物的甜香,勾得人蠢蠢欲动。
赵在凌从腰间摸出几两碎银,让长谨打包了一二零嘴,而后分发给大家。
他笑眯眯地一人发了根糖葫芦,连常青安也不例外。
他出手大方,连下人也人手一份。
那走街串巷扛着糖葫芦的小贩顿时眉开眼笑,这般不计价钱的大主顾可是难得,一下就买了接近一半,草靶上顿时一空,他急忙寻了个空处填上新的糖葫芦,草靶再次堆满鲜亮诱人的糖葫芦。
“糖葫芦——好吃的糖葫芦——三文一根——”
他扛起草靶,满脸笑容地继续叫卖。
常青安握着糖葫芦,一时失笑,小孩心性。
但左右不过一根糖葫芦,她拿出手帕,并未嫌弃,只慢慢吃掉。赵在凌一脸嫌弃,但还是一颗颗快速吃着,赵在洹最快,三两下就只剩下木签子,赵渝小心地揭开面纱,小口小口吃着,又甜又酸,但是好吃,她笑弯了眼睛。
“好吃吧?”
“好吃。”
赵渝点头,肯定道。
她是没怎么吃过这些东西的,不过一根糖葫芦,她就已经觉得非常开心了。
“没出息。”
赵在凌摇头,大手一挥:“今晚大家的账全由我赵二公子付了!”
“二哥真好!”
赵在洹咧开了嘴,不如趁此机会打听打听哪里有卖马的,听说一匹好马价值千金,他是买不起,但若是赵在凌,那又买得起了。
便是没路子弄到一匹马,买匹牛,最不济买匹骡子驴子也是成的。
赵在泽皱眉,当即批评:“母亲给你铺子便是让你如此挥霍?大手大脚,一掷千金,所谓仁者以财发身,不仁者以身发财。未有上好仁而下不好义者也,未有好义其事不终者也,未有府库财非其财者也。”[1]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大哥。”
赵在凌立刻打断他,再让赵在泽说下去,就变成了沿路讲学了,那就不是出来观赏游玩,而是“走而论学”了。
况且他也不是随意挥霍,他有按母亲的吩咐尝试,为了不大张旗鼓,他甚至特地开了家粮食铺子,在稍远些的街上,也做些米粮生意。
“啊——!”
忽而有一声尖叫声,赵在洹耳聪目明,他的五感比旁人更灵敏,他立刻赶去,一妇人正哭天抹泪,声音悲切:“我的孩子——”
赵在洹沉下心,一把扶起她,又问了大致方向,而后他立刻转身追去,他高高跃上旁人铺子上,双眼迅速巡视一圈,瞧见一人抱着啼哭不止的婴孩,步履匆匆,贼眉鼠眼,他足下一踏,追了上去。
“哎——!我的铺子!”
赵在凌见势不妙也拨开人群跟了过来,摸出碎银递给摊主:“对不住对不住。”
赵在洹在前面追,他在后面沿路挨个掏银子赔钱。
发生这档子事情,人群显得有些惊惶,越发拥挤,赵在泽看看常青安和赵渝,有些迟疑。
常青安:“无妨,你且忙去。”
“还望母亲保重,妹妹也多加小心。”
“大哥快去吧。”
赵在泽转身匆匆而去,他要去寻府衙调派人手,年关人多,鱼龙混杂,最容易发生拐小孩的事,拍花子潜伏在人堆,防不胜防。
此事须得立即上报。
他先来到妇人处,正准备上前好言安抚几句,却见一人身披绿萼斗篷,正陪伴左右,声音轻缓,听见脚步声,她抬头看来,却见一清俊公子,长身玉立,身姿挺拔。
赵在泽回神,拱手告罪:“失礼了。”
他匆匆撇过身,收回目光。
“此处劳烦姑娘了,在下这便去报官。”
“不过举手之劳,公子不必如此。”
赵在泽再次行礼,大步而去。
“小姐。”
秋雁担心地看着她:“此处拥挤,人多眼杂。”
王少虞摇头:“且等着。”
这等事情,又如何能撇下这妇人,这百姓,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力。
赵在洹一路飞奔,但人实在太多,他一路拨开人群,惹得人连声叫唤,赵在凌追在后面不住地道歉,眼见距离越拉越远,赵在洹干脆跃上墙檐,一路踩着青砖瓦片,于上空追掠。
“你小心啊——!”
赵在凌看地心惊肉跳,大声呼喊。
常青安牵着赵渝在道路一旁静候,街上人影憧憧,若是想打道回府,那便得逆流而上,更是难得存进,不若等上一些时,待人稍稍散去,便可归去。
正在这时,人群突然发生骚乱,一窝蜂地向着她们冲来,春兰春菊立刻挡在常青安身前,长静和小蓁也将赵渝护在身后。
但她们几人如何挡得住这人流,随着这股冲撞挤压,常青安和赵渝不得已被分散开来,常青安心口一跳:“渝儿!”
“母亲!”
所幸长静死死拉住了赵渝,一把将人揽在怀里,她人生得高壮,随着人流前行,沿路发了狠地使出肘击,硬生生闯开一个豁口,带着赵渝出来。
“四小姐,奴婢得罪了。”
长静立刻跪下请罪,赵渝喘着气,并未责怪。
“事急从权,当不得罪。”
“谢四小姐。”
长静理了理她的长裙,又给她扎紧了发带发簪,蒙上面纱,赵渝点头道谢,焦急地看着人群,眼睛环视了一圈又一圈。
“母亲呢?”
“这可如何是好?”
她心下担忧不已,急得走来走去,几次靠近人群想去找常青安,却被长静一把拉住,长静冷静说道:“现下人多,难寻夫人踪影,有春兰春菊姑姑在旁,夫人定当完全无虞,四小姐切莫焦心,更莫要混入人群。”
“好,我……再等等。”
赵渝迟疑着收回脚,却不肯离开,执意在这里等人群散了便要立刻去找常青安。
“打扰了。”
一人来到她一旁,褐色大氅衬得他越发俊美,锦衣华冠,眼含笑意,薄唇微扬,他只是一语不发地站着,便有一种难言的贵气,这等威势乃是从骨子里透着的高贵,根本掩饰不住。
高傲自持,贵气逼人。
纵然是赵渝不明他的身份,她也没有怠慢,她迟疑着见礼:“见过这位公子。”
“本……我见小姐一人在此,十分苦恼,心下担忧,便前来相询,还望小姐恕我唐突,不知可有我力所能及之事?”
他含笑问道,客气温和,他明明是笑着,但赵渝却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发冷,他那双眸子实是寒凉彻骨,再如何掩饰,那冷漠仍在不经意间透出。
高高在上,目下无尘。
他跟哥哥们完全不同。
赵渝下意识后退一步,长静警惕地看着他,她上前一步,半护在赵渝身前。
谢津眉头一挑,识趣地退开几步。
赵渝向他长行一礼:“我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这便告辞了。”
“不知可否请教姑娘芳名?”
“我姓赵。”
赵渝转身,她实在不想再留下,总觉得不安,好似被人盯上了,她心下忐忑,随便寻了个方向就拉着长静匆匆离去。
见她落荒而逃,谢津收敛笑意,面色沉了下来。
“嘿!”
“咚咚!”
“嘿——!”
水花声噗噗响起,听在耳中更显烦闷,赵渝越走越远,她循声望去,才发现竟已至河边,月影疏斜,一池清辉,灯笼的亮光也投影于湖中,散发着一个又一个的光晕。
有人正捡着石子用力往水中抛去,打碎平静的湖面,激荡起一圈圈涟漪。
赵渝蹙眉,忍不住出声:“你这般投掷,若打中水中河鱼可怎么办?”
“噫?”
他转过身看着一身红彤彤的赵渝,颇为不解:“你认识我?”
赵渝一噎:“不认识。”
“你大可也来投石子玩。”
他不以为然地说着,毫不客气地又扔了几个石头,偏偏还问她:“你瞧见没,这次可足足漂了四次,本公子是越发有长进了。”
赵渝本来有些害怕和担忧,现在全被他气没了,她大步上前,将他脚边的石子全数踢到一旁去。
“你这姑娘好不讲理!”
他这才正眼看赵渝,仔细打量着她脖间一圈细细兔毛:“原来是个小兔子,红通通的,连眼睛都是红的。”
听他这般说,赵渝连忙捂住眼睛:“才不是。”
她大声说:“本姑娘有名有姓,姓赵名渝,你才是兔子。”
谢淮抱臂瞧她,满不在乎:“本公子也有名有姓,姓谢名淮,原来不是兔子,却是小鱼,怪不得不许我砸石子玩。”
“你!”
“诶!本公子!”
赵渝气愤地看着他,两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放过谁。
她越想越气,夹杂着旁的情绪,一股脑涌上来,又是担忧又是害怕又是愤怒,瞪着瞪着,眼睛也渐渐变得雾气蒙蒙,倒把谢淮吓一跳:“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赵渝转过脸去,长静默默寻摸出帕子细心为她擦去眼泪。
她声音闷闷的:“我要去找母亲。”
“行行行,你母亲在哪,我带你去。”
“我自己去。”
“行行行,你自己去。”
“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还说是你跟着我呢!”
赵渝回头:“我走在你前头怎么跟着你?”
谢淮沉吟片刻,语出惊人:“说不定你后面也长了眼睛呢。”
“你!欺人太甚!”
“是我!是我后面长了眼睛!”
赵渝气恼地用力绞着帕子:“故君子必慎其独也。小人闲居为不善,无所不至,见君子而后厌然,掩其不善,而著其善。人之视己,如见其肺肝然,则何益矣。此谓诚于中,形于外,故君子必慎其独也。”[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