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关好门打开灯,叫了两声“三哥”。
“三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说那句话的。”
她念叨了一路,也没找到他人,看来他并没有回家。
程落有些颓废,还有种无力感,她瘫在了他的书房,坐在了他的软椅上,脚点着地面装了半圈,琢磨着他能去哪。
却突然看见了桌面上放着的策划方案,大概有四个版本,是三天前策划经理紧急给他送来的第一稿,让他选。
程落翻了翻,看见他在策划方案上做了简单批注,他的字迹和他这个人一样,飘逸自如。
室内很安静,只剩下她翻动纸张的声音。她乖乖地坐在那,把所有的版本都看了一遍,心里开始暗暗的期待。
虽然段磊说了陈望洲和苏媛见过面了,可程落见到策划的第一感觉还是认为自己是被告白的对象。
她心里有些雀跃,暗暗的期待,还带着些恐惧。
她其实还是怕她自作动情,怕这场表白策划与她无关。
程落额头上沁出了一层冷汗,她翻找了一下,终于找到日期,就在后天。
那一刻,期待远远战胜恐惧。
段磊说孙媛才刚和三哥见面,可一场这么隆重的告白,怎么可能三四天就准备好?
一定是陈望洲很久之前就开始策划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被告白的对象只能是她。
程落唇角弯了起来。
后天,她在心中默念,还有明天一天就到后天了,也许这是一个给她的惊喜。甚至因为她太渴望这个惊喜,所以她都没敢问陈望洲。
她把桌面弄乱,大概摆成自己记忆中的模样,然后抿着唇默默离开了他家。
程落开车回家的时候心跳都在加速,她好期待后天啊,她还没被他表白过。
也许是她太没出息,她觉得那四个方案,每一个她都好喜欢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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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望洲从程落家里出来后挺烦的,于是和他朋友赵冀舟约着打台球,结果没想到对方还带着家属。
陈望洲拿着台球杆,往上面抹巧克力粉,哀怨地对赵冀舟说:“你可真够无聊的,显着你了是吧,还带着她。”
于胭闻言不乐意了,挑着笑说:“陈老板不是想找人打球吗,我来陪陪你,当年我的台球还是你教的呢。”
陈望洲隐约想起还真有这件事,他自嘲地说:“可能当初是教人教上瘾了吧。”
“教谁?”于胭问。
赵冀舟慵懒地揽过她的腰,把她圈在自己的怀里,“他家那位呗,别人你还见他这么用心过?”
陈望洲弯腰,瞄准,一用力,桌上的球瞬间分崩离析。他玩儿这东西太娴熟,甚至都不愿意去看进了多少球,把球杆往旁边一扔,懒散地坐在沙发上,扯了扯衣领。
赵冀舟直接无视他,调侃着说:“今儿估计是在人家那碰壁了,心情不好。”
他抬了抬下巴,“不过咱就是说,你应该感谢我,你心情不好,我拖家带口地陪你打球散心。”
陈望洲抬眸,“滚。”
赵冀舟笑了笑,友善地问:“你哄人的那一套呢?现在也不管用了吗?”
陈望洲轻哂一声,心情不顺,又见到一对秀恩爱的,说起话来很呛人,“有用的话,你觉得你还用在这儿?”
赵冀舟摇摇头,攥着于胭的手就起来,“得,咱们回家,好心配打球,结果别人当成驴肝肺。”
“赵冀舟,你有点良心,你都带着于胭来我这了,就不能给我想想办法?”陈望洲摸出一支烟。
“不帮。”
“不是当初我帮你的时候了?”
陈望洲见不得自己因为哄不好一个姑娘走投无路,而对面那对夫妻却如胶似漆地说风凉话。于是扫了赵冀舟一眼,故意说出了一段往事。
当年于胭和赵冀舟谈恋爱的时候,赵冀舟误会了人家,惹得于胭生气不愿意搭理他,还提了分手。当时,是他给赵冀舟支招,让他冲凉水澡生病,用苦肉计留下人家。
说着说着,陈望洲蹙起了眉,当年他这么睿智的一个人,怎么现在就哄不好程落了?
这大概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
于胭狐疑地看了赵冀舟一眼,“没想到还有这事儿,结婚这么久,你都没和我说过。”
赵冀舟摸了摸于胭的头发,立刻揭过了这个话题,对陈望洲说:“我们帮。”
陈望洲对赵冀舟不抱太大期待,反而把目光落到了于胭身上,“于胭,你帮我分析分析她现在是什么心理?怎么火气这么大?”
“一是因为你犯的错超过了她的底线,这种问题,要不是扒层皮,估计轻而易举哄不好。二是你压根就没努力,你也没哄人家,人家赌气了呗。”
陈望洲觉得自己不算是第一种,张景泽那边他都已经处理好了,也没给她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至于第二种,他又问:“不是说要让人先冷静下来,再道歉,原谅之后再讲道理吗?”
“大概是这个逻辑。”
“那问题出在了哪里?”
“有没有可能是你给人的冷静期太长了?”于胭吸了口气,“三天,真的,黄花菜都要凉了。”
陈望洲蹙了蹙眉,“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软磨硬泡,厚着脸皮呗,你们男人的惯用伎俩。”于胭一句话,阴阳了在场的两个男人。
“但是说实话,只要女孩子心里在意你,这种方法还挺有用的。”她抬眸看着陈望洲,“明天你再试着和她聊一聊,或者在她面前刷刷存在感,想让她脾气软下来。你不是说你已经在策划表白了吗,到时候直接把人带到现场,你再说说你内心的想法,估计就成了。”
陈望洲感慨着说:“我还是得跟已婚女士聊,南漾那丫头不靠谱。”
于胭笑了笑,举起酒杯,“祝你成功。”
陈望洲没喝酒,决定先给程落发个微信,结果发现自己没接到她的电话。
他有些懊恼地蹙了蹙眉,怎么就把手机静音了?
他立刻给她拨了回去,程落也没睡呢,犹豫两秒就接了电话。
“三哥。”她轻轻叫了他一声,人也支着坐了起来。
陈望洲眉间的笑漾开,解释说:“刚刚手机在静音,所以没听到。”
程落点点头,轻“嗯”了一声。
见她没有挂断的意思,语气也温柔了很多,他又说:“这么晚你怎么还没睡觉?”
“睡不着。”
程落是真的睡不着,从景苑出来,她满脑子都是那几个策划方案,她一直在猜测他最终会选择哪一个,她甚至都在研究后天自己应该穿哪件衣服去见他比较合适。
程落深呼了一口气,悻悻地说:“三哥,对不起啊,我不该和你说那么难听的话。其实我给你打电话就是想跟你道歉,你别太生气,也不要走好不好?”
陈望洲心漏跳了一拍,看了于胭一眼,她说的方法还没用,程落就主动来道歉了。
其实他们小吵小闹的时候挺多的,几乎每次都是他先哄着她。
吵的最激烈的那次,应该算是她提分手的那次,他没哄她,没挽留,他们之间也彻底结束了。
而这次,却是程落先来道歉。
陈望洲自然不知道她害怕他像两年前一样说走就走,他只说:“没事,我没生气,天色太晚了,你先好好睡觉,明天我去接你好不好,之前你说的那个舞剧,我们一起去看好不好?”
程落嘴角上扬,她偏头,透过窗户看着如水的夜色,轻“嗯”了一声。
第39章 剧
翌日, 程落和陈望洲约着一起去看舞剧,是陈望洲上门来接的她。
他们之间,无论吵得多厉害, 只要她一服软, 好像所有的矛盾都能瞬间烟消云散。
程落在衣帽间挑了半天衣服, 最后搭配了一身休闲风,上身穿了件橄榄绿的短款棉袄,上面嵌着白色的绒毛状装饰,下身穿了条纯白色的A字百褶裙。
她对着镜子转了一圈, 又拿着口红简单补了个妆。
整理好, 才推门出去, 男人正坐在沙发上看手机。
他闻声抬眸,眼前一亮。从他这次回来,她的穿搭比较偏成熟御姐风, 倒是今天,还扎了两个低马尾。若是她不说年龄,估计外人还会以为她是高中生。
程落抿了抿唇, 笑着摊了摊手,又弯腰去整理裙摆,问:“不好看吗?”
陈望洲喉头滑动, 他说:“好看。”
程落心里美滋滋的,本想借着机会问问他和孙媛见面的事,她垂眸, 犹豫了两秒彻底压下了心头这个想法,两年前她就没问, 现在也还是算了吧。
她告诉自己不要太小肚鸡肠,其实是怕孙媛这个白月光的杀伤力。那天在迷津酒吧, 段磊说的那些话她虽然不爱听,但他说的确实是事实。
孙媛是陈望洲唯一正式交往过的女朋友。
当年他谈了女朋友后对她不再那么亲近,而她也拗着脾气,故意使脸色给他看,故意躲着他。
说到底,那年她做的那些叛逆事,不过都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
程落把往事压在心底,这算是她一个巨大的秘密,她不打算和任何人共享,他也不行。
她抬眼,男人刚好也在看她,视线交叠的那一瞬,程落指尖蜷了蜷,“走吧。”
他们两人下楼,恰好在楼门口碰到了回来取东西的南漾。
南漾就是网络上典型的社恐,她和陈望洲单独相处起来没什么,和程落住在一起没什么。可现在,看见他俩肩并肩下楼,莫名觉得自己捅破了一个大秘密。
南漾微微低下头,“你们在一起啊。”
程落眼皮上挑,陈望洲也懒散地看着她,南漾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心理压力。
“那个,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上楼拿一下ipad,上面有我的实验数据,着急用呢。”
前半句话属实是此地无银了,陈望洲看见程落低下了头,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也是,南漾好歹是个高材生,这几天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发现。
陈望洲心情还不错,抬了抬手,放过了南漾,“上去吧,一会儿回学校注意安全。”
南漾点头如捣蒜,拔腿就跑。
这笔账是上车后,车门合上的那一瞬,陈望洲才和程落算的。
他懒懒地倚在椅背上,问她:“我们的事,你和南漾说的?”
程落系安全带的手一顿,“啪嗒”一声,安全带又弹了回去,她低头重新把安全带系好,“是她自己猜到的。”
“那你怎么知道她猜到了,她问的你?”
“不是,是我猜到她猜到了我们的关系,问的她。”这话说的有些拗口,像是在说绕口令。
陈望洲伸了伸胳膊,趁她不注意,将人揽到了怀里,“我们什么关系,你说说看?”
他们昨晚关系才缓和了一些,今天他就原形毕露,肆无忌惮地调侃她,追问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程落缄默不言,什么关系,她也不清楚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单纯的兄妹也做不成了。至于情侣,那天她说了分手,现在如果说是女朋友会不会显得太倒搭,太被动。
陈望洲已经习惯她这个态度,一遇上难回答的问题就装成一个小哑巴。
不过他逗她两句缓解一下气氛就好了,他今天也没打算和她争辩出个什么身份,要不然策划的那场告白用来做什么?
想到那场告白,陈望洲不由得多看了程落两眼,他觉得她要是知道,又得哭鼻子了。
“行,不说就不说,我们不谈这个问题。我们说说,为什么南漾知道我们的事你就没那么大的反应,当初月月知道,你也没那么大的反应,而张景泽知道,你就反应这么激烈?”
程落觉得她刚刚舒通的一口气,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
就因为张景泽知道是他捅出去的吗?还是因为张景泽说了些恐吓她的话,她把这口气发泄在了最亲近的人身上?
程落自己都分不清了。
情绪这东西,向来复杂,也不爱听理智的使唤。
陈望洲捏了捏她的小脸,“回答不上来?那就算了。”
他摆出一副不强人所难的姿态,可下一秒就伸手向人讨要利息。
“可落儿,你那天说的那些话真挺伤人的,我这几天都没睡好觉。”
他看见程落正在用澄澈的眸子看着他,轻笑一声,“想道歉?那就亲我一下吧,我这人比较实在,比较主动行动。”
要是平时程落非得嘀咕两句,说他已经把心思写在了脸上偏偏还要冠冕堂皇地找借口。可今天,她什么都没说,小心翼翼地往他身边凑了凑,对着他的脸颊落下一吻。
小姑娘身上的香水味非常好闻,淡淡的栀子花香,一点儿也不刺鼻。
陈望洲也没想到她今天居然这么听话,手摸了摸她的唇擦过的地方,才意识到,她还在别扭着,因为昨晚对他说了难听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