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没听过。”子兰又摇摇头
“那蔺城呢?”政齐不死心,继续问。
“这个听过,去年和阿爹去过呢,那里有好吃的春饼,还有杏仁酥、桃花酥...”
一说到子兰知道的地方,她就兴高采烈,口若悬河的说起来。
“那你能给我讲讲怎么走出去吗?”齐正急急的打断正说得开心的褚子兰。
看着褚子兰诧异的望着她,一副要哭的样子,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子兰妹妹,你别怕,我不是凶你,就是太想出去,太激动了。”
褚子兰假装抬起衣袖擦眼睛,脑海里思索着,带他们出去绕晕他们,不担心暴露了位置。
可他们看这一身锦衣华服和身上的伤,后面说不定还有危险,且还没确认小可爱是否安全,不能给他们带路,还是指路吧。
村子离这里走密道有三天的路程,走外面要半月,且他们是向外走,应该发现不了村子。
冯晏安听着耳边似有百灵的悦耳之声,睁开眼便看见早晨背回来的小姑娘,一袭红色玛瑙珠裙。
乌黑发丝系成辫子佩上红色发带随意搭在脑后,肤光胜雪,一双眼珠像黑珍珠似的圆溜溜,在眼眶里转来转去,灵动皎洁的模样像极了传说中的精灵,可爱至极。
只见她拿起地上的树枝在齐正的圈里画着。
“你们现在在这,仑虚山在西北面,要沿着这片树林一直往西走,不要犹豫,走到开满格桑花的地方再转面向西南走,再翻过两座连着的大山,不要看太阳,也不要看山,一直走。”
褚子兰以枝做笔在地上圈圈画画的讲着。
这一次齐正没有打断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没有大人在身边,却出现在这山林中本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且听她说的这些话,足以断定她对这片很熟。
等她说完齐正才说“仑虚山不在我们的东南面吗?原来我们一直走错方向了,所以才耽误了这么多天。”
“不在,你们在两山之间来回转。”
话语刚落,旁边便传来咳嗽声。
“楚河兄,你醒了,这是子兰妹妹,她家在附近,我找到出去的路了,你怎么样?可以走吗?”
齐正给他介绍眼前这小姑娘后,询问着他的病情。
“可以”
可能是太久没说话,嗓音沙哑,听不出来本色。
冯晏安缓了缓站起来道“走吧”。
褚子兰看着眼前这人幽暗深邃的冰眸子,睁开眼果然更冷俊了,左眼的眼尾翘着一颗痣,像是把整个人都带活了。
“子兰妹妹,谢谢你指路,我们要回去了,你也赶紧回家吧,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以后有缘会再见的。”
齐正用手将她身前发带轻轻的拂到身后,褚子兰呆呆的望着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少年,洞口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整个人泛着一层淡淡的金光,温柔极了。
三人走出洞后,子兰捏着自己的锦囊想着。
“他们这一两天也到不了蔺城,万一不爱说话的冰哥哥耽误了赶路,会影响温柔的美人哥哥,那就不好了,要不好人做到底吧。”
齐正走在前面带路,冯晏安感觉身后有异,回头便看见一只白白嫩嫩,胖乎乎的小手扯着自己的衣袖。
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只见小姑娘极其不舍的将一月白色锦囊递了过来道。
“发觉自己很烫,全身无力时便吃一粒,吃完一刻钟后便会像现在这样暂时无事了,但一天至多只能吃两粒,一般三天会痊愈。”
子兰说完便狠心的将锦囊放到了他的手上,心想“哎,怪人叔叔不会怪我吧,毕竟我也是在救人呐。”
冯晏安已满十五岁比齐正大一岁,他双手抱拳弯腰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他日定当涌泉相报。”
子兰不好意思,连忙拜拜手道“不用,不用,你身体强健,就算不服药也能撑过去的。”她还没见过如此有礼之人,一时手足无措。
冯晏安道“再会”。
收下锦囊后便不再停留跟着齐正走了。
他不禁想“小姑娘一定是在有爱的环境下长大,教养真好,热心会爱人,双手递送的锦囊真暖。”
“醒了就下来吧”。
冯晏安双膝弯曲,放下背上的褚子兰后,自己靠在墙边休息去了。
褚子兰拉回自己的思绪,仔仔细细寻视一圈,没发现齐正的身影,现在不想看见他,不然会忍不住将他弄死在这无人的山里,让他后悔进山,但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她,得赶紧回家去。
“谢谢你救我,瞧你身上很烫,这个你拿着吃,一天最多两粒,看你这装扮不像这里的人,沿着这条路......”
她说着便取出一粒放在自己嘴里,咽了下去,示意给他看没毒。
双手便递给他前世送过的锦囊心想,我也不想见你。
前世你和他好得跟亲兄弟一样,看在死后来牢里寻我的份上这一世再救你一次,以后就再也不要相见了,前世外面的日子太苦了。
至死才知敌人是谁,高高在上,皇帝最宠爱的公主,我一大山里的村女如何能胜得过她。
侥幸再活一次,再也不想出山了,不想当什么太子妃,也不想做什么皇后。
什么情情爱爱通通滚蛋,不值得我再舍命拼一次,这一世一定要牢记惊生叔的话: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谢姑娘赠药之恩,他日定当涌泉相报。”
在子兰拿出锦囊时他便又重新站了起来,抱拳施礼。
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有着不合年龄的冷静,他也没再多言。
本是去寻找出路,看她躺在雪地上,不忍她冻死便背了回来,看她自如走动,想来她已无大碍。
子兰见他收好药后又重新坐了回去便转身离开,行至洞口又停了下来。
想着前世冯晏安的双亲,也不知道这一世还来不来得及,便出言提醒。
“刚看你面相,近来犯太岁,恐祸至爱你之人,谨防身边小人。”
疑他多问,无法解释,说完便大步走了。
十月阳光明媚,苍??犬却躲下草丛里瑟瑟发抖,它是嗅着褚子兰气味追来的,听见声音便藏了起来,盯着这一群手持利器身背羽箭的蒙面黑衣人。
“大人,人没找到,不过其中一个中了我们一箭。”
蒙面黑衣男子双手奉上一支带血的羽箭,单膝跪地向前方站着的男子道。
“凤安公主那边如何?”只见那被称为大人的蒙面男子低哑问道。
“回大人,凤安公主和各家世子、主子都各自安好,凤安公主连着找了三天,最后忍受不了林中瘴气都回去了。”
“大人林中瘴气严重,又极易迷路,前方就是仑虚山,两百年来无人能过,有进无出,那两个少年又受伤,想来是出不来了。”
“安排眼线在他们回锦城必经之路,一旦发现踪迹杀无赦,再不能让齐正出现在公主面前。”
站着的黑衣人阴沉沉的说着,犹如一条阴沟里的毒蛇,让人不寒而栗。
“是”一群黑衣人训练有序,无声退去。
“公主,我一定不会让任何人有伤害你的机会。”
“楚河兄,我刚好像看见个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这深山密林哪来的小姑娘。”齐正边说边摇头,放下手中采回来的野果。
“楚河兄,你好些了吗?寻得如何?可找到出路?”
问了好几句,没听见人回答,转头看着冯晏安望着手里的锦囊,眉头紧凑,一言不发,十分怪异。
“可能是遇见了山里的精灵,我们不去蔺城,去恒城,我知道怎么走,收拾收拾,现在就走。”
冯晏安说着就站了起来。
“你身上的伤没事了吗?”齐正担忧的问道。
“无事,刚才精灵送了药。”他低声呢喃的说着后半句。
齐正没听清他说什么,也没深究,跟在冯晏安身后走了出去。
为质八年,他和齐正,供人娱使,卑微屈膝,任人践踏。
后来凤安公主喜欢跟着齐正,他们的日子才好一点,能在外走动,却也时时被人监视。
不敢行差踏错,泄漏分毫,恐给母亲招致祸事。
只能棋行险招,用神安军加密方式传消息给远在西疆的父亲。
冯晏安嘴上虽没说,可心里却疑虑重重,爱我之人,是远在西疆的父亲,宫中为质的母亲,只要我一朝没回陈国,他们就不敢动母亲分毫。
第5章 近乡情怯
父亲则不同,他有五万神安军,是陈国抵御西疆外族的柱石,若他安然回到锦城,陈王必定日日惶恐,担忧父亲秋后算账,所以不如除之而后快。
神安军陈国王不敢明着动,却可以暗地制造战事意外,更换主帅,再由主帅信任之人接替,神安军必定不会异动。
所以刚才小姑娘所言他是信的,父亲身边必定有人叛变,不可再用神安军的方式传递消息,只能先去西疆解父亲危机,或许她真的是精灵。
前些时日他收到父亲密信,陈国暗地与齐国联姻并秘密调集粮草前往君国边境,要他赶紧逃出君国。
齐正虽为齐国二皇子,母亲却来历不明,也不知去向,视为深宫禁忌,他在齐国不受待见早已被抛弃,齐国若有异动必定不会救他。
两人同为质子,虽面上不合,互相踩踏,实则早已同身共命,同气连枝。
利用最受君帝溺爱的凤安公主演了一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仑虚山对别人是天险绝境,对他们却是绝处逢生最佳之地。
两百年前君国太祖皇帝君临风于乱世中崛起,结束百年乱世,励精图治,任人唯贤,减轻徭役,以法治国,劝课农桑。
后来的高祖皇帝君承颐更是继承了太祖之志,将君国国土北扩至仑虚山,南北至海,西囊括羌人、胡人,各个小部落纷纷俯首称臣,年年朝贡。
天下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开创了前所未有的临承盛世。
可惜好景不长,一百多年后,当时皇帝君德曜晚期贪图享乐,昏庸无道,灾祸不断,在全国大征徭役修建百座长生塔,至使百姓民不聊生,苦不堪言。
有治国之能、识人之明,只愿君国天下安稳、繁华、百姓安居乐业的清尘太子力谏上表,却暴病而亡,从此君国便一年不如一年。
始初小国不贺,边境动荡,之后五十年里各地藩王不断起义,战事如雨后春笋,君国武将开始疲于东征西讨,力不从心,都城从平城迁往津城,国土更是越来越少。
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君国成开二年,陈国、齐国迫于周边压力献质子于君国以求庇护。
白驹过隙,时过境迁,有人骄奢淫逸,有人卧薪尝胆,有人自毁城墙,有人羽翼渐丰。
仑虚山常年不化的雪,今年更厚了,褚子兰出山洞之后往深山走去,钻过仑虚里山地道,经过落脚休息处换下厚重的冬服,整理好衣物,再继续赶路。
最后穿过一线天狭缝便是豁然开朗的山谷了,山谷里一年四季长青,暖意盎然,盯着眼前的景象,她久久不能挪动一步,愧疚之心由然而起。
外人只知仑虚山天险,无人能过,有进无出,却不知仑虚山实有两座,仑虚山和仑虚里山,因两座山外形一致,进山之后分不清方向且走不出这绵延千里的连山,所以百余年来从无外人出入。
前世及笄礼前跟着阿爹出去选礼,回来时遇上被追杀的齐正和冯晏安,不顾阿爹的反对带着他俩进村,满村人却在及笄礼前夕被屠,她也成了无家可归的孤儿,至到为蜃找来,才知族人藏着的秘密,一直被人觊觎。
“子兰回来了,这是去哪里玩了,怎么呆呆站在着不走了。”
来人手提篮子,笑意盈盈,高髻佩上檀色苎麻头巾,身穿秋香绿锦缎抹胸,月白絁衫,棕红色裹肚,白絁裤,最后鸦青百褶合围。
前世从未想过一个隐蔽的小山村怎会如此富有,锦缎、玛瑙、钗鬟、学堂、医馆......全都齐备,这些东西从何而来,亦从未有人告诉她。
“余婶”褚子兰哭腔呢喃,虽是满腹疑虑,咋见故乡人,依然湿了眼眶。
“在外面受委屈了?没事,晚上婶子做葱油饼给你送过去,不哭了,婶子送你回家。”余婶拍了拍她肩膀道。
“阿姐、阿姐。”还未走近院子便听见阿弟的声音,像是一只调皮的小猴子,上串下跳,活泼灵动,让人感到欢乐和愉快。
院外有棵大树,名为香樟,阿爹说这棵树和爷爷年纪一样大,名字是爷爷的阿娘取的。
“香樟”亦为“想樟”,樟,坚韧、坚持、温文尔雅之义,望从小身体不好的爷爷像这个树一样坚韧生长。
前世褚子兰和褚子平没少爬这棵树,在树上掏鸟蛋、建鸟窝,在树下搭秋千、学武艺,追着小獒来回跑,气得它龇牙咧嘴,也不知它有没有在前世那场人祸中活下来。
前世她救它之后,回家没几天院子门口总是会多些野味,有时是兔子、有时是鹿子。
她和子平好奇,有天晚上未睡就一直在树上等着,想看看究竟是谁在恶作剧,竟丢些死物在门口。
结果实在没熬不住,正准备回去睡觉,到屋才发现阿爹送给她的新鞭子落在树上了,回去爬到树上找到鞭子之后,看见惊奇的一幕。
一个雪白团子在门口逗着一只灰兔玩,看着兔子跑远,雪白团子三两下追过去,咬住,叼过来放在门口,又看着它跑开,又去叼过来,如此反复玩着。
这雪白团子莫不是成精了,如此戏弄小兔子。
她从树上滑下来,一走进雪白团子,它见了撒腿就跑,兔子也不管了。
她赶紧追过去,它跑得更快了,她不追了,它反而停下不动了。
她一动,它又跑,如此反复,她仔细辨别才认出是她前几日在外救过的那只苍??犬。
当初救它实是看它可怜无助,又可爱,在村子里看过黑色的苍??犬还从未见过如此白的。
“不跑了,你停下,过来。”
她大喊一声,它便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她。
“好了,那你过来,我就不凶你了。”
他竟是听懂了一般,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看着她,向着她挪步过来。
“你怎么找来了?你阿娘呢?当日不是真心想凶你的,也谢谢你,摔下去之后才明白,原来你咬我裙摆是想我离开那里。”
她一边揉着它的耳朵和身上的毛发,软乎乎的,一边好奇、关心它的家。
“谢谢你送的礼物,也谢谢你来看我,快回去找你家人吧。”
说着她站起来准备回家了,可小家伙这次又咬她裙摆,还一副可怜样跟着她走。
“你是要和我回家吗?”这下眼神不可怜了。
“那也行,谁让我们有缘呢,走吧,等你哪天想回家再回吧。”苍??犬这下不咬她裙摆,开心的跟在她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