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湖里唯一扑腾的人,她突然反应过来,杏花树下的美人哥哥竟然跳下湖来救她,他还不会浮水,还未上岸。
怒气上来,趴在侍从背上的她喘着气撑起身体,指着湖里的人,呵斥道。
“救他上来,不然你们都得死。”
侍从们再不敢怠慢,纷纷又下水去救人。
上岸之后他连着病了一个月,好了之后冯晏安经常趁夜深带他去院子的湖里浮水。
刚开始不得要领,总是呛水,濒临死亡,觉得这真是天下最难的事。
几番放弃又被楚河兄抓了回来,丢进水里。
几次挣扎、手忙脚乱之后,渐渐有了领悟,两人都又学会了一项生存技能,没想到如今还真用上了。
河面看似平静,河底却暗流涌动,两人磕磕绊绊往上游,河对岸游去。
“楚河兄,还好有你提前准备的血,不然胸口这一剑还真骗不过他们,你身上的伤如何?”
齐正跟着冯晏安上岸之后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不太好看,迅速拧干自己身上的衣服,将伤口掩住。
“无事,把身上的伤用布条缠住,不可留下血迹,我们的衣物骗不过他们,下游找不到我们,会立刻反扑回来,这里不能停留,赶紧往上走,去运河码头,一旦上船,他们就找不到我们了,才可放下戒心。”
冯晏安把自己收拾好之后,拽起齐正准备走,却发现他皮肤烫人,他和齐正一起长大。
虽说齐正平时话多,阳光,身为质子的他们不愿给别人添麻烦,成为对方的拖累。
现在两人处境都不好,他病着也不说,该是这一路的风餐露宿,风吹雨淋引起的,刚才又中了剑伤,虽说剑伤不严重,可依旧加重了病情。
冯晏安从怀里取出锦囊,倒出一粒给他“吃下去”。
齐正也不问,直接吃。
他又从腰间取出金疮药准备给齐正包扎,齐正却拦住他。
“这个就不用,刚吃了药,一会就没事了。”
齐正知道这个药精贵,是冯晏安用他母亲之物换的,这一路两人都不舍得用。
刚开始借着追捕猎物离开各世家公子眼线没多久,就追来一群黑衣人,要不是陈楚河替他挡了一箭,他早死了。
楚河兄自己那么严重的箭伤,也只用了几次药,后面都是自己忍着。
“放心,我们及时上船,走水路再转陆路去西疆,不回陈国锦城,他们肯定想不到我们舍近求远,会去西疆,后面的路有人接应,应当安全,不用留药,先保命。”
说着便强行拽过他,扯去衣角,上药、包扎、一气呵成,似是上演过无数遍。
“楚河兄,你那锦囊谁送的,怎么没见过?齐正一脸八卦的表情,眼神尖尖的,看着冯晏安的脸,想找些蛛丝马迹。
谁知冯晏安直接无视他,再不开口。
“哎,十九娘这次回来不一样了,整日无精打采的。”
褚泽铭夫妇两人坐在床上长嘘短叹。
“是啊,最近也不出去玩了,晚上还做噩梦,好几次都哭着、挣扎着,就是醒不来,不知她今晚睡得如何?”
顾惠瑶停下手中的账本,担心不已。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铭哥,你说怎么办?”
顾惠瑶转头看着褚泽铭,别看白日在孩子面前她精明能干,指挥全家,背后都是她铭哥给的底气。
“瑶瑶别担心,十九娘前几日问了我一个奇怪的话,她说为蜃她们学得如何了?我当时就愣住,她怎么会知道呢?我从未跟她说过这些。”
“我也未说过,兰儿也问我了,说兰花玉佩很好看,还说君子兰好看,当日我还以为她在说她自己。”
“你说她是不是知道什么了?但又不安全知道,所以担惊受怕的,夜夜噩梦连连。”
“要不我们都告诉她吧,她是我们长女,虽还未及笄不合祖训,可眼下也没办法。”
顾惠瑶摇着褚泽铭的手臂撒娇道。
“好,我们今晚先去看看她是否安寝。”
两人说着就立即起身去了褚子兰的院子。
周围一片血雾,褚子兰仿佛置身其中,脚底似有冰冷触感,渐渐的那冰冷刺骨令她毛骨悚然,极力想要逃出去,可无论她怎么挣扎、呼救也无法逃脱桎梏。
她低头一看脚下一片血河,血从她的双手、身体,滴落而下,蔓延至四面八方,脚边又成了是阿弟、阿娘、阿爹......他们冰凉已变形的躯体。
“阿娘、阿爹,救我,我疼.....”躺在床上的她仿佛有锁链套住她的四肢,死死不能动弹,额上沁出大粒大粒汗水,只得大声尖叫。
原本夫妻俩走至门口听了一会,没什么动静,还以为今晚能平安度过,谁知刚准备悄悄离开就听见屋里急急的喊着阿娘、阿爹,他们再不敢犹豫推门进去跑至床边,轻轻唤她。
“兰儿,兰儿,莫怕,阿娘,阿爹都在,都在。”
不知是否是有感应,褚子兰渐渐平息了下来,她俩刚松一口气。
就见褚子兰惊惧交加大力坐了起来,尖叫着“阿娘”,之后就毫无生机的睁着眼,眼神空洞、毫无目的望着前方,坐着不动了。
顾惠瑶慢慢靠近她的身体,坐在她身后不敢轻易再动,怕惊着她。
过了一会,褚泽铭轻轻的唤着她。
“十九娘,十九娘,阿爹、阿娘都在,别怕。”
“十九娘”只有爹爹如此唤她,不会再有其他人,似是终于有了反应,她慢慢的转过头,眼睛里也有了焦距,呆呆的喊着褚泽铭。
“阿爹,阿爹?”
“是阿爹,阿爹在,十九娘别怕,别怕。”
褚泽铭慢慢向她靠过去,轻轻拍着她的手,手冰冷,毫无温度,褚泽铭又拉过她另一只手,用自己暖和的一双大手将她的双手包裹住,给她取暖。
“兰儿别怕,阿爹,阿娘都在,无人敢伤害你。”
第8章 父亲揭秘
顾惠瑶看她醒了过来,身子往前挪了挪用自己的身体抵住她的后背,给她靠着。
感受到身后源源不断的暖意,眼前是最亲的家人,她渐渐放松了紧绷的身体,卸了力量,靠在阿娘身上。
“十九娘,刚才梦见了什么?”褚泽铭慢慢的引导着她。
她看看阿爹,又转头看看阿娘,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缓慢开口道。
“梦见一群蒙面黑衣人放火烧了整个村子,杀光了村里所有人,他们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褚子兰轻轻的说着,说到杀人的时候身子忍不住蜷缩着。
夫妇俩互相对望一眼,有些不安。
“他们这里还有一个血红色的图腾,有点像一头狼。”
褚子兰用左手指着自己的右手臂,指着父母看。
没听见回应,她抬头看着阿爹。
褚泽铭则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顾惠瑶,她再转头看阿娘,阿娘立即惊恐的站了起来,慌慌张张走了出去。
“阿娘怎么了?阿爹。”
看着反应如此强烈的顾惠瑶,褚子兰感到很是怪异。
“没事,别怕,等会儿你阿娘,她会回来的。”褚泽铭安抚道。
十几年的夫妻,相互之间默契十足。
果真,不一会,顾惠瑶就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本泛黄的书,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兰儿,看看,是否是这个?”
顾惠瑶拿出手中的书,翻开其中的一页,指着其中的图腾给褚子兰认。
看着阿娘手指之处,褚子兰呼吸急促,惊恐之感又上来了。
前世阿弟拖着她没走多久,后面的黑衣人就追了上来攻击他们。
黑衣人似是知道他们的身份或看他们还小,没把他们当回事,并没有下死手,像逗猫一样,遛着他们。
她和阿弟靠着自己花拳绣腿的武艺,奋力反抗,阿爹新送的鞭子在打斗中被无情斩断,手中没了抵挡的武器,几个黑衣人径直向她走来,要活捉她。
阿弟手中虽有阿娘给的剑,可他力量微薄,被黑衣人缠着无法抽身,来救她。
眼看就要被活捉来,千钧一发之际是大獒冲了出来,一口咬掉最前面右手拿着剑的黑衣人右手臂。
那人受不了突如其来的疼,大叫起来,她看见掉在地上手臂上的图腾,血淋淋的狼头。
看着凶狠的大獒黑衣人暂不敢上前,趁着这个机会她和阿弟拼命向唯一的出路狭缝跑去,余生却再未见过大獒。
“对,就是这个,在那人的右手臂上。”
褚子兰强迫自己深呼吸,冷静下来,坚定的说。
她伸手接过阿娘手中的书,看着这一页上面的记载:君国皇族暗卫,鬣狼,见之速逃。
褚子兰看着手中泛黄的纸张,轻轻合上,封面上赫然写着《樟莹起居注》,她不解的望着褚泽铭,这本书,她从未见过,也未听过樟莹这人。
“哎,这是我们家族的秘密,本应在每一任继承人及笄或冠礼时告之,我和你阿娘商量,你是我们长女,自幼聪慧,心性坚定,从此由你接任我们这一族。”
“原是准备在你及笄时告诉你的,现在看你因此事而忧愁,我们决定提前告之与你,至于你阿弟他冠礼时你再决定是否告诉他,这并非是一件好事,遂要慎重决定。”
“这本《樟莹起居注》是你曾祖母谢婉莹所记,我们原本姓君不姓褚,你曾祖父便是当时的太子,君清尘,字清樟。”
褚子兰听到这个消息,惊愕不已,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姓君?曾祖父是太子?那不是皇族,我们竟然是皇室后裔。”
“是的,十九娘别急,听我慢慢说。”
“你曾祖父比曾祖母大五岁,两人指腹为婚,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十岁那年君清尘太子接谢氏嫡女谢婉莹如往常一样去宫里游玩,对什么都好奇的婉莹想去看看传言中的冷宫。
两人避开侍从悄悄寻去,无意之中摔进一间密室,发现一副白骨骷髅,怀中揣着一张皮革,画着奇奇怪怪的路线和一封未送出去的信。
封口处是一个红色的狼头图腾,看样子有些久远,上面记载着,因地质过硬,原本地道无法进行,只能另寻他法。
然近期地动又另成狭缝,可直达仙境,密道即成,但亦因地动,开挖之人全部葬身峡谷。
十五岁的清尘看着红色的狼头意识到事情的严重,他知道那是皇族暗卫,怕给她无端带来祸事,便有了后来谢婉莹回乡安养之事。
当时的太子妃,谢婉莹十岁,因身子不好回南宁祖籍安养,十五岁回京成亲时又遇上父亲去世,全家人回乡丁忧三年。
世人皆知“南清北萤”,却无人知晓她利用这八年建立“清旷阁”和“萤氏”。
“清旷阁”在南方破土发芽,它不同于其他杀手组织,它只杀有恶孽之人,不管你是皇亲贵胄,还是平民百姓,只要有人出钱,不论多少,一旦被核实天涯海角追杀到底,一旦沾染罪孽听见“清旷阁”三字必会抖三抖。
而“萤氏”则正好相反,不论是不是人都想沾一沾,必定日进斗升,财源广进。
传言“萤氏”来自北方,萤萤之光,遍布天下,富可敌国,掌门之人更是仑虚神仙下凡,点石为金。
君国至今已有两百多年历史,这一路看似国泰民安,实则动荡不止。
八十年前当时的君帝君德曜晚期昏庸无道,追求长生,听信奸佞小人之言,命工部在全国建百座长生塔。
然外人不知这每座塔下需活填婴儿九九归一之数,以生换生,全国合计需八千一百个婴儿,这惨无人道之事无人敢透露一丝消息,全由曜帝不见光的暗卫鬣狼接手。
起初婴儿失踪并不起眼,朝廷并未重视,至到当时王谢两大豪门世家的王家嫡孙,在回京路上无故失踪,告至大理寺,引起轩然大波。
众人这才后知后觉,失踪人数之大,且全国各地皆有,情况纷繁复杂。
素有治国之能、识人之明的太子君清尘和神魔不惧、仙鬼不让的大理寺卿贺严是刎颈之交。
两人通过杀手组织“清旷阁”查出最终矛头直指曜帝,然清尘太子死谏亦无法改变曜帝“以生换生”的疯狂决心。
十八岁正式回京待嫁的谢婉莹,恰遇清尘太子被下狱,朝廷震荡,百官跪请,使得曜帝废除太子之心到达顶峰。
举倾国之力建造的百座长生塔,已到最后关头,各地无数家庭纷纷举告无门。
为拯救全国无辜婴孩和清尘太子,谢婉莹下令“清旷阁”由暗转明,倾巢而出,不计一切代价截孩杀狼。
“萤氏”由明转暗,带众多族人、谋士及会被牵连之人,全部撤离至长乐村。
长乐村是谢婉莹八年中靠着那张地图找到的仙境,之所以取名“长乐村”,意为长长久久、快快乐乐隐居之所。
早在三年前身为太师的父亲死得不明不白时,她就开始布控。
谢家权势已遭皇帝忌惮,朝堂之上容不下他们谢家,然谢氏大族盘根错节不可能连根拔起,除掉领头一家人,其他人就如一盘散沙总会沉寂一时。
但她不想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把失控的屠刀会落向身边的谁,只得掌握主动权,寻求退路,再主动反击。
长生塔庆典前夕深宫之中,两道密令同时下发,一道赐死清尘太子,一道赐死清尘太子妃。
大理寺卿贺严营救无法,只得暗箱操作调换毒酒、保下太子性命。
谢府则在密令到达之前意外失火,做成了谢氏掌家族人全部葬身火海,无一人幸免的假象。
长生塔,庆典当日被百姓层层围住,有人传失踪婴孩在塔内被祭天,惨无人道,万民血书请朝廷彻查。
曜帝震怒,要求大理寺、刑部、各级府衙全力彻查,可疑之人全部羁押、全国乱做一团,无法正常运作。
然庆典前夕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组织就走了所有婴儿,鬣狼深受重创,剩下不到一成,再无还击之力。
曜帝暗处无可用之人,长生塔之后就不了了之。
民间传言清尘太子在狱中突发疾病而亡,而经大理寺查证那个豪门谢府之人全部葬身火海,无一人生还。
万民悲恸,可惜了那风光霁月的清尘太子,可怜了刚回京的太子妃,一生命运坎坷。
都城平城女子都爱慕那峻峭挺拔、气度不凡、让人敬仰的清尘太子,都羡慕那从小不费吹灰之力就获得良缘的谢氏嫡女,可怜她从小体弱多病,稍大一点又丧父、再后来未婚夫暴病、自己也香消玉殒,有情人终是没得终成眷属。
自此朝堂之上无人再关注太子和谢家。
谢婉莹带着太子和断后之人一路隐匿,终平安抵达长乐村。
可太子死谏时身受重伤,心智有损,行为举止犹如孩童。
“清旷阁”伤亡惨重,退到长乐村时不足两成,最后“萤氏”一半继续经营,听贺严调派,一半转至暗处更名为“澜钰”为长乐村所有,为避世熄影,绝世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