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在了新婚日——翻糖小 姐【完结+番外】
时间:2024-03-12 23:04:00

  永不止息的斗殴声越来越轻,不知何时停了,也有可能是她丧失了听觉,于是世界安静下来。在一片茫茫的空寂中,她听到铁锁拨动的咔嚓声,像一根琴弦,牵着她心口的那根神经。
  恍惚中,她听到了一个粗犷大人的嗓音:“大人,今年的蛊虫水平不行啊,一个都没活下来,您看需不需要重新筛选?”
  这个声音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数万次地出现在血腥味的清晨,出现在她摆脱不掉的梦魇里,甚至就在不久前,还扯着她的头发将她带到笼内。
  是塔里的教官。
  又是一阵寂静,像是世界陷入了沉睡。紧接着,清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双黑靴停在了她跟前。
  “不用。”
  有个声音自上方响起,干净,清冽,带着与地狱格格不入的温柔,将她心脏轻轻往外一扯。
  “这里还有个活人,带回去,剩下的,处理干净。”
  44号艰难抬眼,用尽全力想看清一切。
  那人和所有教官一样,带着副黑金属锻造的面具。
  救她的人,有一双蓝宝石般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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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私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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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4号醒来时,望见的是漆黑的天花板,熟悉的血腥味溢满口腔,呛得她鼻尖发酸。没有苦尽甘来后的光明,也没有渴求一生的关怀,那个黑靴铁面的人,亦不见踪影。
  她浑身软乎乎的,像刚死的尸体,思绪却极为活跃,然而从外表看上去,却只觉得她在发呆。
  这场独角戏很快便落幕,几乎是在她醒后的没多久,外头的那道锁便咔嚓开了,守门人语气谄媚,光听声音都能想象出他的毕恭毕敬。
  “大人您来了,快请进快请进!哎呦也不知这死丫头什么运气,竟能得大人青睐,真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一声淡笑顺着门缝溜入屋内:“好歹是从地狱囚笼里出来的,总不能这么轻易死了。”
  “大人您也太心善了,就这事鬼主都说过您八百回了!您啊,就是改不掉!”
  大门被推开,发出沉闷的动静,这屋子似乎许久没用了,灰尘漫天飞舞,屋内臭气熏天。
  44号将断了一半的头扭过来,这才发觉自己全身被纱布裹得严严实实,几乎只留下一双眼睛。
  “怎么样了?”
  她正发愣,那人却不知不觉走到了她身边,44号艰难抬眼,对上了一双晶莹的宝蓝色眼睛。
  “你……”她下意识想后撤,无奈动弹不了,只能警惕地望着对方,涩声道,“你是谁?”
  “自我介绍一下。”对方弯弯眼睛,“我是你未来的教官,你可以叫我云舒。”
  好自由的名字。
  这是44号的第一反应。
  但她很快又重新警惕起来,从前她在塔内,不允许知道教官的名字,更别提直呼其名,像这样和教官面对面说话,亦是痴心妄想。
  44号低声道:“教官不是像你这样的。”
  “嗯?”云舒失笑,“那你说是什么样的?”
  “用铁鞭抽你,不给你饭吃,让你们自相残杀?”面具下,云舒勾了勾唇角,“那不叫教官,那叫畜生。”
  44号怔怔地望着他。
  “你叫什么?”云舒问完才想起塔内的蛊虫只有编号,便又道,“没有名字的话,不如取一个吧。”
  44号死死盯着他,将床单攥得发皱。
  人或许都是这样,越想要什么,就越表现出无所谓的态度,以此来掩盖自己得不到那样东西的酸涩,说得多了,就好像真的不在乎了。
  也或许是她从小不该有的希望太多,经历的失望亦比旁人多得多,因此,当一份希望真的摆在她眼前时,她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警惕。
  这世上的因果轮回从没停止过,得到什么东西,就得用相同价值的来换。上天给了她一份希望,她却怕自己付不起报酬。
  云舒不知道她心里那么多弯弯绕绕,只是觉得面前的女孩狠狠地盯着他,眸中尽是警惕。就像金狮,即便被拔下利爪,敲碎尖齿,关入牢笼,也绝不俯首称臣,誓要与敌人同归于尽。
  “这么凶。”云舒俯身揉揉她脑袋,笑着说,“该去去你的凶气,就叫温吧。”
  从那日起,无名无姓的浮游生了根,名为温。
  刚分到云舒手底下的时候,温总是心惊胆战,每回都练到午夜才睡,生怕次日检查功课,教官不满意,将她打得皮开肉绽。
  即便云舒从来不拿铁鞭,也从来不苛责她的饭食,她仍不敢放松警惕。
  直到那个仲夏夜。
  好巧不巧,那天刚好是大暑,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太阳并没有将燥热带走,周遭没有蛙叫,也没有蝉鸣,唯有急促的喘息与动作间衣袖翻飞带起的风声。
  彼时温刚从檐角飞了一圈回来,半跪在地上,想着自己速度还有待提高,抬头的那刻,便听到了个玉润盈温的音嗓。
  “我道谁家的小姑娘这么勤奋。”来人踏着月色,面具后的宝蓝色眼珠似在发光,“原来是我家小温。”
  温顺着望过去,闷闷叫道:“教官。”
  她从不像旁人那般直呼云舒的名讳,而是一板一眼地叫她教官。
  “你来这儿有段时间了吧。”云舒弯眸一笑,“还有哪个招式没学会?”
  “都会了。”温犹豫一番,“只是想着再精进些。”
  “鬼使罢了,又不是做杀手,要求这么严格做什么。”云舒道,“不如早些睡觉。”
  云舒弯腰,笑眯眯道:“小姑娘晚睡会长不高。”
  温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自从那日在大乱斗里活下来后,她也逐渐知道了很多东西,有的是云舒给她讲的,有的是从别的“预备鬼使”处听到的。
  囚住他们的地方叫做鬼市,简单来讲,是个大型拍卖场,为鬼主所有。拍卖会每年召开一次,只派发一定数量的邀请函,并且指定配予有头有脸的人物,而送邀请函的人,则被称为鬼使。
  在塔里的孩童从小接受训练,等长到十五岁,就会被送到地狱囚笼进行筛选。筛选成功的人,才能到教官长云舒手下,成为预备鬼使,进行下一轮培训,然后正式上任。
  全国各地林林总总加起来,总共有十个塔,能成为预备鬼使的人却寥寥无几,大多数人都死在了那座铁栅栏围城的囚笼里。
  鬼使万里挑一,武功绝顶,如此,才可保证邀请函送到宾客手里万无一失。
  “又不说话。”云舒抱怨道,双眸却仍含着笑,“每回都这样。”
  “起来。”云舒半弯下腰,将手递给她,“地上脏。”
  他靠得很近,温温沉沉的声音从面具后透出来,有些闷,那双宝蓝色的眼睛被月光一照,美得惊心动魄。
  刚刚飞了一圈,带起来的汗到现在还没消下去,明明没有太阳,但温却感觉几乎要被融在那一对蓝钻里。
  “教官。”温没有将手搭上去,她舔了舔唇,稍稍往后退了些,好掩盖自己如雷震耳的心跳。
  或许是今夜月色太好,给了她豁出去的勇气,总之,温鬼使神差道,“我……能看看你摘下面具的样子吗?”
  空气瞬间安静,连燥热的风也停息,唯有那一声声愈来愈烈的心跳,像是仲夏夜的蝉鸣。
  云舒保持着原来伸手的姿势没动,双眼却不像月牙般弯了。他目色沉沉,隔着一块黑铁面具,叫人摸不清情绪。
  好一会儿后,他才收手直起腰,居高临下地看着温,抬手覆住黑铁面具,将其缓缓挪到一边。
  温一眨不眨地盯着。
  那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
  尖锐又锋芒毕露,本该叫人恐惧的,但偏偏嵌了一双宝蓝色眼睛,将那出鞘的锋芒割了角,达成一个巧妙的平衡。
  这和她想的很不一样,光听声音,她以为云舒应当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谁道竟完全是两个极端。
  恍惚间,温脑中突然闪过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
  幸好这人常年带着面具,否则就他这张脸,也不知要迷了多少小姑娘的心。
  那面具只移开了一瞬,很快又被重新覆上,云舒弯弯眼睛:“怎么样?还满意吗?”
  他好像从来没有一点教官长的架子,面具要摘就摘,脸要看就看,就连平日那些预备鬼使做错了事,他也从不责罚打骂,仅仅说一两句,将这事轻飘飘揭过。
  他是个很好的人。
  这点温从初见云舒就知道了。
  但现在,就在云舒俯身笑问她“还满意吗”的现在,她的双颊被夏日滚烫染出一片云霞,心跳快如擂鼓,砰砰砰像要跳出胸腔。
  于是她在燥热的晚风中又意识到了一件事。
  她喜欢上了云舒,喜欢上了这个唯一对她好,为她赐名的人。
  从此,她的每一声心跳,都与他有关。
  温不是个爱瞒心思的人,从小到大的经历告诉她,指不定她哪一天就死在了世界某地,有些话倘若不及时说出来,就永远没有说出口的机会了。
  正式上任预备鬼使的前一晚,温将云舒拦在树下,说出了自己的心意。
  她素来冷白的面容罕见地被染红,呼吸都带着热气,脑中像被棉花塞满,软塌塌又棉乎乎。
  云舒认真又安静地听完了她的话,然后像以往那样揉揉她的头,云淡风轻道:“早点睡觉。”
  这就是拒绝的意思了。
  温没有大哭,也没有大闹,她极其冷静地点了点头,和以往没有任何不同,甚至还有闲心说上一句“教官再见”。
  然后转身离开,不曾回头。
  可惜她走得太过决然,也可能是秋日的寒风太过凌冽,否则,她一定会注意到云舒通红的眼。
  此夜过后,温亲手斩断了她与云舒相连的根,重新变为絮羽浮萍,全心全意投入了鬼使的身份。
  邀请函一般在拍卖会开始前两个月派发,而另外十个月,则需要鬼使们行遍大江南北,以免送信时耽误了时间。
  整整三年,温将自己的性命全吊在了薄薄一张邀请函上,成了最受鬼主器重的鬼使,声名远扬。也是整整三年,她与云舒再没见过面。
  按理来讲,她本该踽踽独行于黑夜,和云舒桥归桥路归路,一辈子不再见。
  可偏偏就在第四年,出了意外。
  那年她奉命将邀请函送予一个显贵家中,无意掉下面具,露出了自己的真实容颜。
  这本该是一件很小的事,原本鬼使戴面具也不过是为彰显自己的神秘,但偏偏那显贵好色,看上她了。
  他于那场拍卖会中找到鬼主,愿出万两黄金,指名要将她带走。
  万两黄金换一个随时可被替代的鬼使,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鬼主将她找来,问她愿不愿意随那位显贵走,名义上是询问,实则为通知。
  温低着头,短暂地神游了一刻,想到的竟不是未来的路,而是四年未见的云舒。
  但她很快将心底的情绪压下去,如鬼主所料的那般,点了头。
  她这一生本就如絮羽浮萍,唯一牵着的绳子也被自己亲手斩断,十五岁那年从地狱囚笼里活下来已是上天最大的恩赐,她哪敢奢求更多。
  更何况,当笼子里的金丝雀,也不见得比四处奔波的鬼使来得差劲。
  就这么活下去,似乎也挺好,而心中那唯一一点可惜……
  就算了吧。
  出发前一晚,温靠在门缝上,仔仔细细叠了一遍那件陪了她四年的鬼使衣,然后一把火将它烧了。
  余灰燃尽时,门铃响了。
  她起身开门,本以为是鬼主派人来和她说事,谁料抬眸的刹那,对上了一双宝蓝色眼睛。
  云舒没戴面具,冷白的皮肤浸在月光下,那双眸子被染得透亮。
  没有尴尬的相顾无言,也没有热络的寒暄,温冷静得像对待陌生人一般,问道:“有什么事吗?”
  云舒盯了她几秒,眼尾泛红:“带你私奔。”
  他嗓子发着哑:“走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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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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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逃走了,和云舒一起。
  说不清是怎么想的,她那么冷静的一个人,当年表白失败都只是像往常般说了句“教官再见”,但现在,却连犹豫都没有,直接点了头。
  她是见识过鬼主手段的,明明知道这一走,等待她的就是万劫不复与夹缝求生,她这么渴望活着,还是答应了。
  或许爱情就是这样,即便已经四年没见,即使无数次地骗自己已经放下了,可再次对上那双宝蓝色的眼睛,她还是会义无反顾地沦陷下去。
  漂泊于尘世的浮萍心甘情愿地落地生根。
  鬼主听闻后大怒,剥夺温与云舒的身份,派遣鬼市之人,全世界追杀这两个叛徒。但他们一个是办事万无一失的鬼使,一个是所有教官中能力最强的教官长,想抓住他们,谈何容易。
  最开始那两年,鬼主逼得很紧,温和云舒几乎没睡过一天安生觉,辗转于世界各地,夜半总会突然惊醒。
  一段时间后,鬼主或许觉得再耗下去费时费力,便放松了力气。
  就这么过了四五年,两人最终选择在韩庄定居。这是一个小县城,民风淳朴,风景如画。城中有一条河,湖光粼粼碧波荡漾,汩汩的水声顺着万里长风,能传得好远。
  这里还有一望无际的稻田与各式各样的点心,夏日有永不止息的蛙叫与蝉鸣,冬日有簌簌泠泠的白雪与寒冰。远处有青山斜倚,岸柳廊桥,近处有马车笃笃的蹄音与闹市灯火下的喧嚣人语。
  这是他们从前在鬼市不敢奢望的人间,如今近在眼前,触手可及。
  “那是他们最幸福的五年。”刘老太望着烛焰。
  夏柳颤声道:“然后呢?”
  “然后啊,他们拜了堂,成了亲,很快就生下了你。”刘老太不知想到了什么,笑了一下,“那时你们家刚好就在我屋子的隔壁,我还是他们的证婚人呢。”
  “明明一切已经好起来了!”夏柳双眸含泪,“为什么把我丢进宫去!他们根本就不爱我!”
  “你怎能说他们不爱你!”刘老太老泪纵横,“囡囡,你怎能说他们不爱你啊……”
  “你从来就不知道鬼市是什么,从来都不知道……”
  鬼主不会善罢甘休,更不能容忍云舒和温这两个知道鬼市众多秘密的人苟活于世。
  他很快就重新发动了地毯式搜索。
  第一个找到韩庄的是一位鬼使。
  彼时云舒和温恰好不在家,那鬼使翻遍了整座屋子,连个影子都没找着,就将主意打到了邻居的刘老太身上。
  他面上覆着黑铁面具,身上披着的斗篷将全身盖得严严实实。他孤身一人,深夜撬开了刘老太家的门,而后抓住处于睡梦中的刘老太,拿刀刺瞎了她一只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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