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来想说的是:就你那技术,腰包掏空也夹不出来。
宴之峋轻笑一声,“你放心,我已经过了夹不出娃娃就要打电话投诉制造厂商、讨不来说法就想撬锁直接拿的阶段了,这次我会好好夹的。”
言笑拗不过他,主动去兑换处买了五十块钱的游戏币,让他一次性夹个爽,自己则找了张椅子刷手机。
不一会工夫,身前停下一个人,高大的身影将她覆盖住,她半眯着眼抬头,宴之峋脸色阴沉沉的。
“结束了?”
“嗯。”
言笑明知故问,“娃娃呢?”
宴之峋顾左右而言他,“这里的娃娃机应该和我们之前碰到的是同一个厂家制造,明显动了手脚。”
言笑越听越没表情,手机揣回口袋起身,绕着娃娃机观察了一圈,然后指向一侧,“那个好夹。”
宴之峋不信,“你怎么知道?”
“看着最丑。”
“……”
他信了,大步走过去,手刚放到摇杆上,被人拂开,简洁利落的几下摇摆后,言笑松开手,示意他来,“别动,就这么轻轻摁下去。”
宴之峋想说些什么给自己挽尊,可一对上她揶揄的神色,话全卡在嗓子眼,乖乖照做。
还真夹上来了。
他嘴角上扬,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了,收回一半,藏在心里窃喜,忽而听见身旁的人幽幽叹气:“有时候,我真觉得自己在养两个儿子——你也是真傻,真的。”
“……”
这里的玩具有种落后申城二十年的古董感,言笑无从下手,转移目标,去童装店给言出买了套鹅绒内里的打底衫,回去打的的士。
路上宴之峋注意到司机通过内视镜频频投射而来的目光,心里越来越不舒服,直接出声:“你一个劲地看什么?”
大闹过后的连锁反应还是开始了。
司机支支吾吾地说没这回事,此地无银三百两一般,腾出一只手调整了下内视镜的位置。
言笑心领神会,稍稍抬了下眉,偏过头,打开车窗,下车后,宴之峋主动提起:“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这地方?”
这不是他第一次问起这问题,之前都被言笑含糊过去,今天没有,“一周左右。”
宴之峋低头看向脚尖,“我了解徐承,他不会这么罢休的,言出——”
他眉心越拧越紧,烦躁的表现。
说实话,在言出的身世被所有人知晓后,言笑反倒有了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现在最担心的是其他事,“虽然我刚才这么警告他们了,但他们也不会彻底闭上嘴,私底下还是会偷偷议论,桐楼不是封闭的城,相反它四通八达的,尤其是流言的传播,这阵风迟早吹到申城你爸妈的耳朵里,言出的存在根本隐瞒不了多久。”
宴之峋一声不吭地听着,等她说完才表明自己的态度,“瞒不住就让他们知道,反正总要知道的。”
言笑手一顿。
两个人的视线对上,宴之峋同她保证,“你放心,不管宴瑞林怎么想的,还有那萧郁的爸妈,我不会让任何人从你身边夺走言出。”
言笑默了会,脸上突然笑开花,习惯性地大力去拍他的背,“你要是在求复合的时候加上这么一段,没准我就答应你了。”
宴之峋一点喜色都没有,“你要是在答应跟我复合的时候,也这么用力拍我的背,那那天可能就是我在这世界上的最后一天了。”
言笑装傻充愣地嘿了两声。
今天发生的事已经传到言文秀耳朵里,见到他们后,她什么也没说,只来了句:“晚上想吃什么?”
“有什么就做什么吧,”言笑打了个哈切,“我先去楼上补个觉,要是饭点了还没醒来,就别管我了,饿了我自己会下来吃。”
“行。”
等人上去,言文秀单独找到宴之峋,压低音量道:“出出在你房间,我们回来的路上,他听到了些事,你上去看看吧。”
她语焉不详,但宴之峋能揣摩出她的话外音,没怎么迟疑地上了三楼。
言出躺在地板上,闭着眼,小肚子一鼓一鼓的,宴之峋将他抱到床上,坐在床边看了会,拿起手机走到背面房间,拨通宴临樾电话,三言两语将今天发生的重点概述了遍,得到冗长的沉默。
宴临樾说:“爸现在在国外忙其他事,暂时不会知道这些,我也会尽量先帮你阻拦消息的传递,但我瞒不了多久,你还是得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没必要做心理准备,我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宴临樾想说什么忍住了,岔开话题,“那人叫徐承?我会替你留意他的动向,也会想办法把他从申城支走。”
宴之峋默了默,“谢谢。”
宴临樾低低笑了声,没说话。
半个小时后,言出被噩梦惊醒,哭着喊狗蛋,宴之峋把他抱进怀里,拍他的小肚皮,估计睡觉前吃了不少东西,还没消化,轻轻一拍,咚的一声,发出了类似曲指敲西瓜的动静。
宴之峋差点没绷住,唇角挑开一道弧度。
言出很快收了哭声,一抽一噎的,导致声线不太平稳:“狗蛋,出出刚才做了噩梦,梦见狗蛋把出出偷偷藏在鞋底的巧克力全都吃掉了。”
宴之峋被带跑,第一反应是去看言出的棉拖鞋,小家伙转悲为喜,捂嘴咯咯笑,“狗蛋是笨蛋,出出怎么可能会把巧克力藏在鞋底,好臭的呢。”
因为是自己儿子,就算被耍了,宴之峋也没法跟他计较,继续拍他的小肚皮,咚咚咚三声后,切入正题:“言出,你应该知道了,我是你爸爸。”
言出一点也不意外,“出出早就知道了啊。”
唯独宴之峋诧异,“你从来没有那样叫过我。”
小家伙笨拙地起身,改成趴在宴之峋身前的姿势,一板一眼地说:“如果狗蛋不是真的狗蛋,那出出就算叫你爸爸,你也不会是出出的爸爸。”
“如果狗蛋是真的狗蛋,那出出就算不叫你爸爸,你也会是出出唯一的狗蛋。”
两句话说的跟绕口令似的,要听懂其实挺费劲,但宴之峋没怎么消耗脑细胞就忖明白了,沉默的空档,言出突然问:“出出回申城后,还能和狗蛋见面吗?”
“能。”他没有犹豫。
言出开心地笑弯眼睛,片刻被床头柜上的娃娃夺走注意力,“这是狗蛋要送给出出的吗?”
宴之峋顺着看过去,说是。
言出突然不说话了,看着呆呆的,好半会才叹了声,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宴之峋的肩膀,“虽然好丑,不过因为是狗蛋夹的,出出会好好珍惜的。”
“……”
-
当天晚上九点,宴之峋给周程修发了条消息,要他去华狮广场的X11代购几个Jellycat寄到桐楼。
底下附上详细地址。
周程修:【你要这个做什么?转儿科了?】
宴之峋故作自然地装傻充愣:【我没跟你说过我有一个孩子?亲生的,今年三岁半。】
信息太劲爆,周程修怀疑自己眼睛出了问题,定睛两秒,看到的还是这句话,脑袋瞬间要炸了,一时半会不知道该去狗友群里丢下这能激起千层巨浪的石头,还是该顺着话题把孩子的性别名字、孩子他妈全都扒出来。
大脑卡壳了会,像被人当头一棒似的,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这孩子三岁半了,那就只能是宴之峋在国外留学期间惹的事。
周程修的思绪发散得很快:【该不会就是因为被言笑发现你在国外乱搞,她才提出要跟你分手的吧?】
【那这事纯纯你的问题,也干得忒不人道了。】
【还以为你有多爱她,原来全他妈是狗屁。】
【不是我自夸,深情、专一这方面你真得跟我学学。】
宴之峋干干脆脆地甩过去一句:【你是不是有病?】
周程修刚敲好“说你两句,怎么还狗急跳墙骂人”,屏幕里跳出一条新消息,是宴之峋的补充说明:【他是我和言笑的孩子(亲生的)。】
周程修还在那边震惊,宴之峋已经退出了微信,顺便给手机调成静音,反扣到桌面上,第二天早上醒来才抽空看了眼,不管是私信还是群聊,通通显示99+,不用一条条刷下来,也能猜出他们都在啰里八嗦些什么,他烦不胜烦,直接在群里警告:【这事我爸妈还不知道,别多嘴。】
周程修私信问:【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宴之峋:【言笑说可以了再提。】
周程修:【……】
周程修还想加上一句“出息”,发觉自己没资格对他说这话,一键删除。
就在宴之峋以为周程修总算能消停后,对面甩过来三篇UC小短文。
《一胎一宝,爹地请狠狠疼爱我》
《喜当爹后,为前任疯狂着迷》
《分手后别再来找我,等我主动去舔你》
周程修:【喜欢哪个点哪个。】
宴之峋虚心求救:【哪个能把你点死呢?】
第46章 他她
进入桐楼中转站后的物流太慢, 没个三五天都不会动,也因此,宴之峋最后没让周程修将玩偶邮寄过来, 第二天他亲自回了趟申城,差不多中午十一点到的, 周程修来接。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去了淮海路一家泰式火锅店吃饭, 这家店宴之峋和言笑在确定关系那天也来过, 那会店刚开业不久,赶上一波热潮,下午四点晚市开始排号取票,他们不过去晚了半小时, 结果一直等到晚上十点才吃上。
好巧不巧,那天还碰到了周程修和唐瑛。
和宴之峋不同,周程修一进这家有着四人共同回忆的火锅店,面色瞬间凄苦到原地就能学林黛玉表演一段《葬花吟》, 宴之峋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毕竟他不会安慰人, 只会火上浇油。
和言笑一样,周程修的苦闷去得比来得更快, 点完餐,他很没形象地吸了吸鼻子,仿佛把所有负面情绪都吸回去了, 嬉皮笑脸地打开话题:“说说,你和言笑到底怎么回事?还有你俩的孩子又是什么情况?”
周程修大嘴巴,宴之峋没敢把来龙去脉说得过于详细, 于是用三两句话把他搪塞。
周程修边咬虾片边说:“那你俩现在这算复合了没有?还是说你还在单方面当着舔狗?”
宴之峋用警告的眼神提醒他把后半句话收回去,然后说:“没有。”
“她不答应, 还是你没问?”
宴之峋一顿,顾左右而言他,“她有她的想法,我也有我的计划,跟你没关系的事,你少打听。”
周程修从他似是而非的话里听出答案,乐了,他相信要是自己这会正在抽烟,烟雾一定会笑到断断续续的。
“我记得你之前和我说你会围在言笑身后打转,是因为有自己的任务,原来,再次栽进她的坑里,就是你的任务?”
宴之峋装了回聋子,权当没听到,自顾自往嘴里送柠檬水。
见他不搭腔,周程修更乐了,开始蹬鼻子上脸,同样的内容换了种说法,“咱俩上回这么坐在一起吃饭,我提起言笑时,你就和炸毛的猫一样,恨不得把我脑袋摁进红油锅里,这才多久没见,怎么脑子全长恋爱里了,恋爱的对象还是言笑,瞧你这出息。”
宴之峋又凉凉扫他一眼,反讽的话张口就来,“我和你上次这么坐在一起吃饭,还是你跟唐瑛第七次分手后没多久……听高斌他们在群里说,你们一周前复合了,结果复合不到三天又分手,一个人跑去酒吧喝闷酒,最后还是他们把你捞回去的。”
哪壶不开提哪壶,周程修被刺激到破防了,后来有段时间不再埋汰他,只顾着自己伤怀。
他这次抑郁的时间有些久,宴之峋没忍住问出了埋在心里很多年的困惑:“唐瑛就这么好?”
周程修今天开车来的,不想找代驾,只能生生忍住一醉解千愁的冲动,好不容易将心里的不痛快压下几分,转头就听见这么一声,沉默数秒,不答反问:“我也不明白了,言笑就那么好?脾气古怪得要命,总喜欢把人耍得团团转,参考你就知道了,看着笑嘻嘻的,实际上有一半对话里都在阴阳怪气……”
周程修罗列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缺点,宴之峋冷嗤,嘲讽他没眼光,“她的魅力在同样场景下只施展一次,没能get到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