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赵见识少,“啥叫保姆伴?”
男医生挤眉弄眼,“白天是保姆,晚上是老伴,组合在一起不就是保姆伴?”
后面的话宴之峋没听下去,他拿起手机去了食堂,路上随意给言笑发了条消息:【在干什么?】
这是一句废话。
五分钟后,对面回了消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不太舒服,现在在用银行卡挠挠。】
宴之峋跟她同频太久,很快反应过来:【在哪购物?】
他想着如果是医院附近的星河广场,就让她多逛会,等他下班,他跟她一起回去。
言笑回:【淘宝。】
宴之峋:【……】
言笑:【你这反应什么意思?】
宴之峋:【我能有什么意思?】
宴之峋:【替马云向你表示诚挚的感谢。】
言笑:【要是你的语气和你打出的“诚挚”一样就好了。】
她话锋一转:【过会我打算带言出去星河广场吃甜品了。】
宴之峋:【你们多吃点。】
宴之峋:【干脆就吃到下午五点。】
言笑:【你来结款?】
宴之峋:【我来。】她就算吃到天荒地老,他也不差这钱。
言笑回了个OK的手势,也不知道是没反应过来他别有心思,还是故作不知,相当不解风情地说:【那我把我妈也给叫上。】
宴之峋笑容垮了,违心道:【是该把言姨也叫上。】
发完,他迟钝地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被她拿捏得死死的
?
算了,他在追她,在求复合,玩弄追求者是被追求者的殊荣。
言笑没再回消息。
宴之峋当她出发了,没有多想,收了手机,去炒菜窗口点了份酱爆牛肉,这次运气好,牛肉比辅料都多——几秒后,他意识到这运气是好过了头,能在里面翻到一只长得像蛆的软体虫。
下午临近下班时间点,科里接到两台紧急手术,其中一人主动脉夹层破裂出血,引发心脏骤停没抢救过来,另外一人高处坠落,全身多处骨折,脾脏破裂。
在动手术前,宴之峋先给言笑发消息,说今天大概率都得待在医院,对面还是没回。
做完手术是深夜十二点,经过长达六个小时处于高度精神集中状态,一放松,睡意涌了上来,直接在休息室睡了过去,睡到第二天上班时间点,也因此回到风南巷是第二天下午五点后,路上他接到宴临樾的消息:【爸昨天晚上回来了,我没拦住,言出的事他也全都知道了,你现在回来,医院这边我会给出说明。】
毫无征兆也毫无防备,肌肉记忆作祟,宴之峋的背瞬间绷直了,手指也有了小幅度的颤抖,他知道一个快要奔三的男人还害怕自己的父亲有多可笑,但他就是控制不了。
就在头顶的阴霾快要将他盖住时,不知不觉,他已经站到点心铺子门口,稀奇,没在营业,里面也安静得过分,他心不在焉地敲下“我知道了,一会会回去”后,将手机胡乱揣回兜里,拉了拉玻璃门,没拉开,他拿出钥匙开锁,找遍了整栋楼都空无一人。
四楼更是空空荡荡,行李少了大半,生活痕迹跟着被抹去大半,看着完全不像有人居住。
宴之峋怀疑自己在做梦。
不,他肯定是在做梦。
第47章 他她
宴之峋重新进了一次门。
映入眼帘的还是那幅让人怀疑是不是在拍摄《楚门的世界》2.0的场景。
刚才宴临樾带来的冲击瞬间退却得无影无踪, 他仿佛被人当头一棒,敲了个眼冒金星,现实和虚幻逐渐变得模糊。
他站在呆立了足足两分钟, 才开始困惑。
言笑跑哪去了?还有言出、言姨呢?他们回申城了?一周时间不是还没到?
她为什么不打一声招呼就走?
他又哪里惹到她不高兴了?他最近也没说什么奇怪或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还是说那天接吻,他亲她的时候太大力, 把她亲出血来了?他的嘴是吸盘做的不成?
她连着两天没回消息, 该不会那时候就想不辞而别了?还是说她恶趣味又上来, 真就在哪架了个隐藏摄像头,想看看他在发现她消失后会是什么反应?这倒像离经叛道的她会做出的事。
宴之峋喉咙干涩,他觉得难过、生气、空落,当然最多的是难以置信, 他现在就想见到她,问她为什么不辞而别。
刚掏出手机,周程修消息进来,问他和言笑相处得怎么样。
周程修:【我教你的法子是不是很好?言笑哄你了没?】
宴之峋明知不是周程修的问题, 但还是控制不住心里的焦躁迁怒于他:【真好, 好到言笑走了, 我甚至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走的。】
周程修:【什么情况?】
他直接拨来电话,宴之峋没接, 分别给言笑和言文秀打去电话,只有后者接了。
言文秀预料到他会问什么,“不好意思啊小宴, 我们走得这么突然,都没来得及方面跟你说一声,我本来想去你医院跟你说一声, 言笑说你在手术忙着,去了也是白去, 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手术能结束,就没给你打电话,一直忙到现在,正要打,没想到你先打来了。”
宴之峋心七上八下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言姨,你们为什么这么突然离开?”
“言笑临时有事,就提前回申城了,言出没人照顾,我就跟着一起去了,不过过几天我还会回桐楼一趟,把我自己的行李全都收拾好……对了,言笑不是说给你发信息了,你没收到吗?”
他还真没收到,“刚才给她打电话了,她也没接。”
“她出门了,好像要去参加什么总结大会,可能把手机调成静音,也可能在忙,你过会再给她打一次吧。”
宴之峋的过会是两分钟后,还是没人接,又隔了两分钟,才接通。
“什么事?你长话短说,我现在不太方便接。”
听筒里稍显不耐的声音扑入耳膜的瞬间,他就跟被扎爆的皮球一样,没了质问她的底气,听着反而可怜又委屈:“我就是想问问你,你为什么一声不吭带着言出走了?”
一声不吭?
“我不是给你发消息了?”
言笑边说边点进微信,一顿,发现主界面是自己另一个工作专用的微信号,她一切,又是一顿,告知宴之峋自己离开了桐楼那条消息是昨晚半梦半醒间敲下的,连发送键忘了按都不知道。
“失误了,消息没发出去。”她反应过来,“我出发前还给你留言了,就放在你卧室书桌上。”
宴之峋试着将记忆往回倒,毫无印象,但她没理由在这事上欺骗自己,也就信了。
“我没注意到。”
言笑默了默,莫名有些心虚,语气很轻,像在示好,也像在道歉,“那你现在知道也不晚嘛。”
一天前,她将全部修文稿发到李芮彤邮箱上,没多久星昭那边的电话进来,是主编亲自打来的。
最近工作量应该不多,他说了一堆没用的车轱辘话,才转入正题,“晏老师,您看您新文已经全部改好,这次打算给自己放多长的假呢?”
言笑没听出他的深意,大致说了个时间,“两三个月吧。”
听筒里传来若有若无地叹息声,“这好像有点久了。”
言笑不以为然。
她不是码字机,也没那么多可供创作的灵感,必要的休息、输入时间和稳定的输出一样重要,更何况,她现在走质不走量,就算休息个一年也情有可原。
“晏老师,是这样的,现在网文环境瞬息万变,上个季度还火热的作者,没准下个季度就被市场淘汰了……”说着,他又提到了现在爆火的小成本短剧,“网文流量被分出去了一大截,未来形势不太乐观呐。”
言笑借用了李芮彤的称呼,也叫他老师,但参杂上了嘲弄的意味,“刘老师,那您的意思呢?”
“我的意思是,晏老师休息可以,毕竟人不是机器,总要休息的,但休息的这段时间,星昭会找到一个能模仿您文风的代笔,这样等您的新文在平台上连载结束,就能无缝开新了,您呢也好趁着代笔作品连载期,好好构思新作。”
写作确实是有套路和模版的,不然现在网文市场上也不会出现这么多流水线作品,以及“代笔”这种衍生行业。
言笑并不蔑视代笔,但不意味着她会使用。
意识到对面隔着电话看不见自己的表情,她直接开摆不装了,神色阴冷到仿佛下一秒就要拔刀上战场冲锋陷阵,语气还是有点刻意,装出为难的样子,“找代笔不太好吧。”
主编听出她的意思,“没什么不体面的……您是不知道,现在很多有名的网络作家都会用到代笔,比如那……”
说实话,主编对言笑是不太满意的。
虽说星昭这几年一直打着挖掘、培养优秀人才的旗号,表面上赚足了口碑,实际上干的还是资本敛财的勾当,从他进入公司那天起,灌输进他脑袋里的只有一个理念:一切以公司利益为先。
他当初是看中言笑的发展潜力,相信她能给公司带来实质效益,才会同意李芮彤的提议,他没有看错,但他也低估了她的骨气,在网文同质化日趋严重的情况下,她非要独辟蹊径,走上一条困难百倍的路,就为了彰显自己在收获名利后不值钱的清高。
“晏老师,我其实能理解您的,真的,但有一说一——”
他语气一个大拐弯,“您现在想要清高、想要与众不同,可要是得到了这两样呢,没准你就会回过头想要回名利钱财了,人的欲望嘛,都是无穷无尽的,哪会轻易得到满足。”
紧接着他用了长达五分钟时间同言笑分析目前网文市场的现状,三分道理,七分危言耸听,时不时拖长的调里隐隐约约透露出一种“我是为了你好,你可别给我不识抬举”的居高临下感。
言笑也傲,非但不领情,反而觉得是他们脑子不清醒,当然她不敢明目张胆地回过去“你们他妈有病吧”,毕竟她只是一个打工的,还是个签下二十年不平等卖身契、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给星昭带来源源不断利益的奴仆。
总而言之,一个身单力薄的平民百姓,得罪资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不想死,甚至想尽可能痛快地多活几年。
既然短期内她没有办法脱离星昭,她也不是星昭文化签下的第一个最为器重的作者,相信更不会是最后一个,但她就是要做无可取代的那一个,至少在星昭没倒闭之前。
言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惯了,很快调整好心态,先是对对方的体贴表示恨不得当面三跪六拜般的感激,然后再轻声细语地传递出自己的态度,“代笔就不用了,我不会休息太久的,我会尽早开始构思下一本题材人设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动笔。”
开的免提,边说边点进购票app,把一个月后飞往海南的两张度假机票都给退了。
主编这才软化了态度,两个人的心思都不在正经话题上了,牛头不对马嘴地扯了几句,结束通话。
嘟声传到耳边的下一秒,言笑表情急转直下的冷漠,还没彻底缓下来,李芮彤通知她明天晚上七点,星昭要在国金大厦举行年度总结大会。
用的通知,是因为星昭硬性规定签约作者都要到场,任何人都不能拒绝。
“今年为什么这么匆忙?”往年都是三月底举办的。
“领导的心思你别猜。”
“我知道了。”
李芮彤又说:“你别掐点回来,至少得提前半天吧,做做造型什么的。”
虽然通知下得急促,但能看出星昭很重视这次大会,还特地请了化妆师。
言笑原本打算几天后就离开桐楼,且这辈子不再回来,李芮彤这通电话让她改变了主意,索性趁这机会回了申城,行李不多,一半都是不要的,至于另一半,她找了物流。
她本来也想当面告诉宴之峋这事,但他在忙根本见不到,就想着发条消息留个言,谁知道因为低级错误,消息没发出去。
宴之峋原谅她了,谁让他最近活得不太值钱。
挂断电话后,一个抬眸,他注意到照片墙上靠近角落位置的一张照片,她笑容灿烂的像朵花,让人挪不开眼。
他清咳一声,故作平静地环视一周,扯走了照片藏进自己皮夹,顾不上收拾行李,开车去往申城。
周程修怕自己真成了毁人姻缘的搅屎棍,一阵忐忑后,又给宴之峋拨去电话,“需不需要我调查一下言笑去了哪?”
宴之峋说不用,“我们刚才联系上了,她是因为有事才离开的。”
他犹豫两秒,补充道:“所以她会离开,跟你没什么关系,至于我刚才对你说的,你通通忘了吧,抱歉。”
周程修沉默了,“你第一次跟我道歉,最后两个字,请你务必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