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们不知道的是，于离渊来说，砍几个人，就跟渔夫剁几条鱼一样简单。
从小到大，在海里，还没有谁敢这般挑衅他。
看见那些人毫不知错，甚至不以为然。
离渊唰的一下抽出刀，往前走了几步，气势汹汹。
那帮大人见状，纷纷护着孩子猛地后退几步。
几个孩子被吓得哇的一声大哭出来，还有几个完全被吓傻了，盯着离渊，浑身发抖。
徐容不想惹事，拉住了离渊，对他摇摇头：“算了，我们回吧。”
挨石子这种事又算得了什么呢，从小到大，又不是没遇到过。
徐容是经历过的，可以轻拿轻放，但离渊不行，想教训他们，又被徐容拦住，她的话他不得不听。
“你对他们那么好，还给他们折过纸人，他们却欺负你！”
离渊气红了眼，一手拿着刀，一手指着那帮人，为自己媳妇儿打抱不平。
“孩子又懂什么呢。”被人护着，徐容心里暖和的。
她抬袖给离渊抹了抹眼泪，“好了，走罢。”
徐容怕事情越闹越大，赶紧把哭哭啼啼的离渊拽走了。
回了家，没了外人，离渊毫不顾忌的发脾气。
砰的一声关了门，躲在屋里不见人，连他最爱的，徐容做的晚饭都不吃，可见是真的生气了。
在默娘屋里吃饭时，徐容像个惧内的相公，端着碗，一直看向门外，竖着耳朵，听离渊的动静。
默娘恨铁不成钢：“你俩到底谁是媳妇啊。”
徐容心不在焉，仍旧看着门外：“娘，您说什么呢。”
“我说，你别老惯着他，这是岸上，不容他那臭脾气。”
“娘，你小点声。”徐容比了个手势，“离渊来这无亲无故的，不容易。”
默娘哼了一声，一筷子接一筷子的夹起菜往嘴里塞：“这做人自然不比得做鱼了，你惯着他，他永远不懂。”
第53章 海神像的秘密
默娘的话，徐容根本没听进去，想着离渊还没吃晚饭，饿坏了怎么办。
她两三下的吃完饭，落了筷：“娘你慢慢吃，我看看去。”
徐容撇下默娘，快步朝外走，嘴里还念叨着：“他为我没了家，别再让他觉得委屈。”
说tຊ着话，人也消失在门外，转身进了隔壁屋。
悉悉索索的动静，从旁侧传来，其中夹杂着徐容的轻声宽哄，还有离渊发小脾气的抱怨。
默娘吃着徐容做得美食，瞧着徐容没出息那样，叹气道：“儿大不由娘啊。”
后来，徐容还是把离渊哄好了。
离渊知道默娘什么都听见了，自然不好意思来见她，离开时，偷偷摸摸的溜了。
当然，那是在默娘眼中。
在离渊那，倒觉得是他自己不屑与默娘多说，大摇大摆的走了。
就这样，婚事也准备得差不多了，就等婚期到来。
在婚宴前日，长期卧床不起的默娘突然对徐容来了一句：“阿容，娘想去海神娘娘庙看看，你陪我一道去吧。”
徐容虽觉得奇怪，董七娘在村里这么多年，可从来没提过这回事，今日倒是稀奇。
虽然疑惑，但她还是去找来轮椅，扶着默娘小心的坐上去，然后推着她出了门。
路上时，徐容还是忍不住问她：“娘怎么突然想去了？”
默娘笑道：“你要成亲，总该去拜拜，最好能保佑你生个一儿一女，趁着娘还动得，可以帮你带带。”
说到生孩子，总逃不开那些事，徐容的脸一下就红了：“还早呢。”
“不早不早，”默娘是过来人，大大方方的调侃，“娘看出来了，你跟离渊感情好，孩子一下就来了。”
徐容既答应和离渊成亲，很多事自然是想通了。
但想归想，那也是她和离渊的事，被旁人说来，就很是别扭。
徐容害羞的一跺脚：“您说到哪去了，再说这些，我可不去了啊，怪臊人的。”
要是换做从前的董七娘，徐容可不敢这么跟她说话。
但自从“董七娘”病好后，像是变了个人，经常乐呵呵的，哪怕徐容稍有忤逆，也不会生气，有这前提，徐容才敢这么跟她说话。
果然，默娘并不生气，反而像好友似的哈哈大笑：“好好好，丫头害羞，娘不说了。”
徐容被默娘一路闹着，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等她推着默娘来到海神娘娘庙前，看到那被铁链子紧锁的门，才忽然想起来。
徐容懊恼道：“哎呀，忘了，平日里这不开的，白来了。”
默娘坐在轮椅上，平视前方。
从她们所在的位置往前看，透过两扇庙门的缝隙，隐约能看到那座神像的轮廓。
徐容见她不说话，以为她因为进不去而感到失落，便蹲下来跟她说：“娘，要不咱们就在这拜拜？”
默娘轻笑：“哪有隔着门拜神的。”
徐容愁眉苦脸，想着对策，实在不行，就去找朱金铜讨钥匙，自从朱村长不在了，如今那些东西暂时是他管着的。
但徐容实在不想去面对朱金铜那人。
正犹豫间，默娘突然抬手徐容身后一指：“哎呀，那是什么？”
徐容猛地起身，回头看去。
在她转身的刹那，默娘指尖一弹，只听哐当一声响，庙门上的锁突然断裂开来。
徐容没看到什么，又听到背后突然传来动静。
她迅速转身回来，恰好看到掉落的铁链子，还有微微敞开的门。
“董七娘”坐在轮椅上，一脸无辜的看着她。
徐容来不及去问她娘刚才看见什么了，快步朝门庙方向走，捡起地上的铁链子一看，奇怪道：“怎么突然断了？”
她翻来覆去的看，发现链子不是断了，而是锁芯上插了把钥匙没取下。
想必是谁偷懒，开了门，没有锁，就这么挂着，或许是刚才被风一吹，就掉下来了。
默娘推着轮椅过来，见徐容拿着锁链看，嘿嘿一笑：“巧了不是？”
徐容没说别的，把链子小心的放旁边：“可能是哪个粗心的落下的。既然开了，咱们进去吧。”
随即，徐容绕到默娘身后，推着她往庙里走。
在两人从大门下行过的一瞬间，庙里正中间的海神娘娘像，突然发出一道白光，像是被刺眼的阳光晃了晃眼，又迅速淡去。
就因为这光，徐容一下忘了刚才默娘说她背后有人的事，注意力全落雕像上了。
徐容奇怪道：“娘，你瞧见没，刚才那雕像是不是亮了一下？”
默娘自然是看见的，但面对徐容的询问，她却说：“没看见。”
这雕像徐容看了十几年，从没有过什么怪事，此时这里就她们两人，徐容自然不疑她，点点头：“应该是我花眼了。”
默娘让徐容把她推到雕像前停下。
两人就那么仰头望着这尊神像，一时半会儿，都没有说话。
徐容倒是诚心的拜了拜，反而是闹着要来拜神的默娘坐在那，一动不动。
她就那么看着神像，眼神很复杂，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论旁人说什么都听不见，就连徐容看了她好一会儿，默娘都没有反应。
徐容忍不住了，问道：“娘，你在想什么？”
默娘眨了眨眼，瞳孔恢复清明。
她仍看着那神像：“我在想……这神像造得很好。”
好，哪里好？徐容瞧不出来。
她摇摇头：“我不懂这个。”
说完，她忽然笑了，倾身下去偏过脸亲昵的问：“娘，你还懂这个呢？”
默娘看她一眼，笑得慈爱：“今后你也会懂。”
说完，她又看向神像，“但娘希望那一天不会来。”
徐容总觉得，现在的娘样样都好，就是偶尔说些她听不懂的话。
像那话本子里说的，人死过一回，灵魂去了世外之源开了窍，已是摸到仙境之门了，所以才与凡人说不到一块去。
或许她娘，也是如此吧。
想着想着，徐容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惶恐，就好像眼前的“董七娘”像是不属于这个世间，某一日会乘风而去。
想到这，徐容不可控制的眼一红，落下泪来。
她蹲身往她娘膝盖上一趴，开始哽咽的哭：“娘，阿容自出生起就没有爹，只有你了，娘你一直陪着我行吗？”
“傻丫头，”默娘心里酸酸的，轻抚着她的发丝，“娘就是为了你来的，没能好好陪你长大，是娘一生的遗憾，能送你出嫁，娘很知足了。”
“放心吧娘，”徐容抹了抹眼泪，直起腰来，红着眼，冲默娘笑，“等我嫁给离渊，以后家里就是三个人。”
默娘温柔的看着她，像是看不够，稀罕的像在看一件宝物。
徐容低下头，掰着手指盘算着婚后的事：“等有了孩子，就是四个人，咱们家会越来越热闹……”
默娘将徐容脸侧的发丝捋至耳后：“阿容。”
“嗯？”徐容抬头看她。
默娘问：“你可知，为何神像不能睁眼？”
第54章 嫁了
“因为神像有灵，若是睁眼，就是灾祸临头。”
“不错，”默娘点头，“你要是碰上了，别管村子里发生了什么，立即来这，顺着鱼尾纹路轻抚三下，可助你逃离这里。”
“鱼尾？”徐容看向雕像，伸出手想试试，被默娘一把抓住。
她神情严肃：“切记，灵力只可用一次，用过就没了。”
徐容被她的严肃唬了一跳，赶忙点头：“儿记住了。”
默娘似乎还不放心，用力抓着她的手：“你再说一遍给娘听。”
徐容咽了咽口水：“神像有灵，若是睁眼就是灾祸临头，来庙里顺着鱼尾轻抚三下就能逃离。”
见她确实记住了，默娘点了点头：“好。”
“娘放心，”徐容感觉到她的不安，反握住她的手保证道，“若真有那天，我一定带你和离渊一起走。”
“嗯。”默娘欣慰笑了。
随后，两人原路返回，徐容拿着铁链锁了门，抽出钥匙，想了想，不知是谁留下的，还是别贸然还回去，等有人找的时候再拿出来。
于是，徐容把钥匙揣兜里，推着她娘回了家。
从始至终，默娘都没有拜过那神像。
回去后没几天，就是徐容和离渊的大婚之日。
其余人成亲，向来是做相公的去接新媳妇。
但到了徐容这里，却与众不同，是她去接的离渊。
那日傍晚黄昏，徐容穿了一身红嫁衣，用绣着鸳鸯的红丝绸盖头绑了头发，驾着一辆牛车，抡圆膀子，甩着鞭子开向赵有鱼家。
行了好一会儿，徐容在赵有鱼家门口停下，她大声吆喝一声：“相公，阿容来接你了！”
屋里的赵有鱼和刘芳听见声，像送嫁似的送离渊出来。
白玉书生般风度翩翩，身形高挑气质出众，向来穿蓝或者只穿着粗布的离渊，今日特意穿了一身上好的正红料子，墨发高束，滚着金边儿的新郎服衬得他整个人精神抖擞。
更别提人逢喜事精神爽，脸上自带红晕，往那破烂旧小的门口一站，瞬间就把那变成了神龛，他自己成了神。
一时间，旁人不知是羡慕徐容能嫁给这么个英俊潇洒的公子，还是羡慕离渊能娶到这么貌美飒爽的媳妇儿。
反正，就徐容迎亲这会儿，旁侧那些之前还非议说她克夫的村民，都朝这边投来羡煞的目光。
可无论旁人如何议论，徐容tຊ和离渊的眼中就再也看不到旁人。
他们的眼里只有对方。
往日里那些惊心动魄，或者暧昧羞涩的一幕幕，在此时此刻，全都浮现在脑海中。
回想曾经，在海边初遇，在林间那个懵懂的吻，在船上那些相伴的日夜，在竹筏上那些欢声笑语，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命中注定。
好也罢坏也罢，今生今世就是这个人了。
徐容深深的看着他，离渊也极尽温柔的回望着她。
眼神交汇，深情款款，倒叫旁人替他们害臊起来。
赵有鱼咳嗽一声，给离渊使眼色：“差不多得了啊，回家慢慢看去。”
离渊不知想到什么，被他闹个红脸。
徐容也回过神来，嘿嘿一笑，跳下牛车，走上前，向离渊伸出手：“相公，我们回家。”
离渊抿唇一笑，将手递过去，牵住徐容后，感觉到她的手在他手里是那么的小，心中一动，反手将她的手握住。
在上牛车时，离渊先将徐容抱上去坐好，然后自己再坐上去，挨着她。
离渊怕徐容太累，想替她驾车，但徐容不让。
面对离渊疑惑的眼神，徐容有些心虚，含含糊糊的说：“村子里的规矩，成亲这日，谁掌鞭，谁当家。”
离渊哼笑一声，不信这个。
但看徐容那点小心思，他自然是顺着她了，当即把头往她肩上一靠，故作羞涩的说：“既如此，今后请当家娘子多多怜惜。”
徐容被他说得一乐，咧嘴笑出一口大白牙，扬鞭朝着牛屁股上狠狠一抽：“走喽，带相公回家啦！”
黑牛哞叫一声，往前动起来。
没有花轿，没有唢呐奏鸣，徐容自己唱起了歌，是渔村流传下来的迎亲时的调子，咿呀吆哟的，喜气洋洋。
徐容唱歌很难听，简单的调子被她唱跑好几个调。
徐容自己不觉得，扯着嗓子唱得那叫一个欢快。
反正离渊也听不懂，就乐呵呵的听着。
等徐容唱了一遍，再唱第二遍时，他大概能附和着哼上两句。
离渊一开口，原本被徐容唱跑调的曲子，一下就回到了正轨。
他的歌声太动听了，用金石般的嗓子哼出来，简直是天上仙乐，人间难有几回闻。
不过一会儿，为了一听仙乐，街上的人多了起来，那些在楼上的，原本是想躲着“扫把星”的百姓也纷纷推开窗户，往外探出头来，想要一探究竟。
可他们来得晚了，牛车早已走远。
只能看见夕阳西下，波澜壮阔的海洋前，有一条铺了暖阳的小道，上面缓缓行着一辆牛车。
车轱辘转动，车上载着一对恩爱甜蜜的小夫妻，如神仙眷侣般你挨着我，我靠着你，踩着黄昏的余韵，迎着海线落日，伴着笑声歌声，缓缓朝着深海而去。
天黑之后，婚宴开始了。
虽然徐容请了全村的人，但来的人并不多，朱家那边，村长夫人命人送来了贺礼，但碍着之前的事，朱家没人出面。
其余人也忌惮徐容“不详”之身，要么是送了礼不来人，要么是人和礼都不见，像是要和她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