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徐容回了屋,去到默娘跟前小声的冲她抱怨:“娘,您说说离渊吧。”
“咋了?”默娘躺在床上看艳情话本子,一边慵懒的磕着瓜子。
徐容往床边的小板凳坐下,扭捏着绞着手指:“他……不穿衣服。”
“谁?”默娘没反应过来。
当听到徐容说是离渊的时候。
“嚯!”默娘眼一亮,“还有这回事?”
那可是鲨族皇室的离渊阿,从小娇生惯养只等着别人讨好他的小子,为了讨姑娘欢心,居然会玩这招了。
默娘来了兴趣,故意板起脸说:“不能吧,我瞧着离渊挺老实本分的啊。”
“哪有,他上回在小树林还……”徐容急着辩解,一时间说漏了嘴。
默娘手里的话本子都放下了,兴奋道:“还怎么?”
想起树林里那股令人脸红心跳的气氛,徐容说不下去了,脸红得似乎要滴出血来。
默娘心里差点笑晕过去,但还是故作生气的一拍床榻:“好哇!那小子我好心留他住下,竟然欺负你!你去,把他叫进来,我好好说说他!”
徐容最怕董七娘冷脸了,从小到大,对于她来说简直就像噩梦一样。
这会儿见“董七娘”生气了,担心离渊挨骂,赶忙道:“没有,他没有欺负我。”
“那你方才还说他脱了。”
“不是的,他不是故意脱了,他是在劈柴!”
默娘心里乐翻了,但看徐容这么维护离渊,又觉得趁热打铁,不如让她好好认清自己的心思。
于是,默娘故意装作更生气的模样:“劈柴咋了,劈柴就能脱衣裳吗?你还在那呢,有姑娘在还不知羞,那小子肯定动了坏心思,就像朱家那混小子一样!”
听到默娘把离渊和朱金铜比,徐容不乐意了,急着辩解:“朱金铜算什么东西,哪里能跟离渊比!离渊好多了!”
“哦,”默娘斜睨着她,“哪里好?”
“这……”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可偏偏是离渊,是那个向她表明过心意的人,徐容有些说不出口。
总感觉说出来,心里的那堵墙就好像是被自己给推倒了。
默娘故意逼她:“你不说,我就当他不好,想了想还是不该将他留下来。”
“您要赶他走?”徐容脸上的热辣一下褪去,紧张起来。
第51章 试探
默娘还是冷着脸。
“不然呢?你们非亲非故,又是大姑娘大小子,即便没有同睡一屋,终究是在一屋檐下,指不定别人怎么说闲话呢。”
“不行,”徐容急了,扑到床边跪坐着,拉着默娘的手,“娘,他没地方可以去,他为了我……已经回不去了!”
默娘还在演:“地方有的是,他不是救了村长夫人,正好,借着这个由头,让他去村里寻块没人要的空地住着,这样一来,于你于他都有好处。”
徐容想了想,这倒真是个办法。
住在村里,他们时常也能见到,还不用担心被人说闲话。
徐容刚想应好,突然想起那日在林中,离渊拉着她的手,求她不要赶他走的一幕。
不知为什么,那个场景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徐容呆呆地张着口,那个“好”字,怎么都发不了声。
良久之后,徐容的唇慢慢动了动,说的却是:“不好。”
默娘松了口气,觉得徐容这样,也代表着两人不是没可能。
但徐容长年跟一帮小子混在一起,即便有好感,她也分不清是爱情还是友情。
她在意离渊,却一直把那当作好友的亲近,很难再跨出更多一步。
别的女儿家到了十五六岁及笄后,就知道爱与不爱,喜欢不喜欢,可这本该是天性而发的情感对于徐容来说就很难。
从未有人指引过她,她也从未开窍,又常年出海,男女之事听过不少,见过不少。
自以为明白,其实半知半解,处于一个模糊的分界线,固执的守着自己的认知,不肯踏出一步去尝试,也不肯听别人的见解。
默娘看着这样的徐容,是又心疼,又无奈:“那你说怎么办呢,就这样不明不白地住着?”
徐容垂头丧气好一会儿,咬了咬牙:“实在不行,我嫁给他。”
话刚落,额头就被重重弹了一下。
徐容呼痛,捂着额头抬起头来,看到默娘微蹙了眉头,很不赞同的看着她。
徐容不明所以:“娘?”
默娘叹了口气,看着眼前这女儿,是打也心疼,不打也心疼,这十几年来,董七娘对徐容不管不顾,她又没机会陪她长大,很多事,短短几日里也难以说明白。
默娘想了想:“阿容,你且想想,若是娘这般对你,你该如何?”
“儿不明白。”
“若是你辛苦做了花环,想要送给娘讨娘开心,娘却把那花环随意接过,放在桌上,且再也不看,转头就忘了那是你送的,若是你,感受如何?”
徐容闷闷的低下头:“当然是……重新再做一个娘喜欢的。”
默娘没料到会有这个回复,惊讶道:“娘这般待你,你不生气?”
徐容摇摇头:“儿不敢,娘自有娘的道理。”
听到这话,默娘似乎看到这十几年来,徐容过的什么日子,顿时眼睛都红了,本想趁此机会教她几句的心思也歇了。
“阿容,你该生气,”默娘拉着徐容的手,轻声道,“之前那些事是娘不好,但你记住了,无论是谁,你若真心待他,对方却不理不睬,你便不要再待他好,明白吗,你要多在乎自己些才是。”
“当然,”徐容点头,“这些儿明白的,但那人是娘,娘对我有养育之恩,哪怕娘不理睬,儿也不会弃娘不管。”
看着眼前如此懂事的孩子,默娘是既欣慰又心疼,摸了摸她的脸:“好孩子,你既自己也感受过,所以待离渊更不可如此,知道吗?”
听到离渊的名字,徐容刚才还清明的脑子,一下就变得晕乎起来。
默娘知道,如今徐容站在分岔口上,就差身边有人推她一把。
于是,默娘神色正经道:“如今他是明白了,但你还稀里糊涂的,他既放弃了一切来寻你,你这般随性的应了亲事,岂不是对不起人家?”
“娘说的我明白,”徐容满脸纠结,“只是心里过不去。”
“你讨厌离渊吗?”
这个问题,离渊也问过,徐容心里早就有答案,立即摇头:“不。”
“那喜欢?”
徐容还是说不出来,咬着唇瓣,像是被逼到绝路,满脸都写着“为难”二字。
默娘心疼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娘不是逼你,娘是让你别逃避,好好想想。两个人在一起,看中的是身体里的那颗心,而非男女,更非外貌,你看朱家那孩子模样也不错,可为何你一提到他,就满是厌恶,就是这个道理。”
对于这个女儿,默娘仅看过她一眼,就送上了岸,如今再见,喜欢是真,陌生也是真。
错过了十几年,只想把所有的好掏出来给她,哪里舍得说一句重话。
可默娘心里明白,若是不说,更是害了徐容。
所以她按下心里的不忍,继续道:“一味的逃避于你于他都不好,你若是喜欢,就别耗费光阴坦诚相待,你若是不喜欢,就按娘说的在村子里给他寻一住处,今后以兄妹相称。”
说完,默娘垂眸感叹道:“人生虽短,但胜在为自己而活,娘只想你在这岸上好好走完这段路,海里,太冷了。”
前一段话,徐容还听得懂,可最后这一句,她却是不懂了。
但徐容没来得及问,默娘却像是回过神来,意识tຊ到自己说得太多,笑了笑,把话锋一转,又扯到别的事去了。
门外的离渊听着母女二人的对话,心里也是复杂,望着一地的柴,手里的斧头似有千斤重,再也抡不动了。
那天之后,徐容把听来的话好好在脑子里过了几遍,逐渐也领悟到她娘的意思。
要么就接受,要么就干错利落的说明白,不能这样含含糊糊的住在一起。
只要住一个屋檐下,那就是在给离渊希望,她太残忍了。
从那以后,徐容偶尔单独碰着离渊,也努力去直视他,不再像以前那些躲躲闪闪。
谁知,徐容在努力改变,离渊反而变了,变得冷淡。
听了那天母女二人的对话,离渊像是意识到自己让徐容为难了。
所以很多时候刻意避着她,即便砍柴做家事,也不再打赤膊,穿着厚重的粗布衣裳,磨得娇养出来的一身皮肤都起了红疹,顶着烈日,额头的汗水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即便如此,离渊也没说一句抱怨的话。
依旧住在徐容家,任劳任怨地帮她干活,只是随着时间推移,离渊越来越沉默,几乎很难从他身上看到曾经娇惯的性子,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如此大的转变,只要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
他是为她而改变,从身体到心灵,一切都在迁就她。
因为她是女子,所以他成了男子。
因为她在岸上,所以他弃了海洋来寻她。
离渊对她的好,徐容都看在眼里,人心都是肉做的,又如何不会动容呢。
那天夜里,徐容终于做出决定。
翌日午后,离渊穿着粗布短打在院落干活。
海边的阳光热辣直晒,离渊像一条快被烤焦的鱼,白玉似的脸被烤得通红。
徐容将帕子在冰镇的木桶里打湿,拧干,然后拿着打湿的帕子走过去,唤了他一声。
“离渊。”
离渊背对着她,身体一顿。
两人从那日之后,就许久没单独说过话了。
徐容突然叫他,离渊还不知该作何反应,慢腾腾的收回手,转过身,看到了徐容手里的湿帕子。
“给我的?”他小心翼翼地问,就怕自己会错意。
徐容点了点头。
“多谢。”即便如此,离渊也不敢多想,道了一声谢后垂眸不看她,伸手想要接。
但徐容却避开了。
离渊愣了愣,本不想跟她对视,不得不抬起眼来,疑惑的看着她。
却见徐容又走近几步,几乎是贴着他。
然后在离渊诧异的目光中,她踮起脚,拿着帕子,擦起他脸上的汗水。
第52章 婚前准备
帕子是冰凉的,离渊的肌肤是滚烫的。
冰与热的碰撞,离渊的心也像是被重锤击中。
他浑身一震,眸光闪烁,看向徐容的眼神十分动容。
干涸发白的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徐容主动亲近他这种事情,就好像是在做梦。
就怕一不小心梦碎了,梦醒了,他们俩还是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墙,他不敢多向前一步,她也不愿多走一步,他只能隔墙望着她,到死都无法相拥。
没想到,墙倒了,还是徐容主动推倒的。
梦境化作现实,令人不敢置信,离渊贪婪的看着她,一眨不眨。
徐容像是没看到他那渴望的目光,认真的给他擦汗:“累了就歇歇吧。”
离渊把她好好打量一番,没在那张白皙清秀的脸上看到半分不情愿。
他像是终于分清幻境和现实,绷紧的身子慢慢放松下来,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扬:“好。”
徐容抬眸瞥了他一眼,正见离渊眼眸弯成新月般,欣喜又激动的看着她,像条被主人冷落许久重获宠爱的小狗。
两人对视,徐容没绷住,噗嗤一笑:“傻瓜。”
离渊也笑了出来,见徐容这个姿势有些费劲,干脆扎下马步蹲下身,使她更方便。
徐容假装不乐意:“你不能自己擦吗?”
离渊刚吃到点甜头,哪舍得松口。
他不仅不退,还把身子更往前倾过去,两手撑着大腿,凑近徐容,得意的闭上眼:“我手脏,你帮我。”
“就知道欺负人。”徐容嘴上说着抱怨的话,但手上却是轻柔的。
卧房的门虚掩着,光透过窗纸影影绰绰的透进来。
默娘躺在塌上,听着院子里两人亲昵的对话,仰头望着房上木梁,勾唇笑了。
兜兜转转,徐容终于嫁了。
不是赵有鱼,不是朱金铜,而是那个她亲自送回海里,又从深海里跑来找她的离渊。
因村子里有规矩,新婚夫妇不能同住,赵有鱼更是好心的把家里一间客房借给离渊,供他暂住,再以入赘的名义去徐家。
入赘两字说出去很难听,但对于离渊来说,只要能和徐容在一起,这些根本不重要。
婚前要买的东西,都是离渊和徐容一起去镇上挑的。
不是朱金铜那般浮夸的打造,而是几个喜字,几根红绸,几个红灯笼和几根红烛。
就这些,于徐容来说就是最好的。
两人买足了货,坐着驴车慢悠悠的从镇上摇回来。
坐在车上,徐容心情好极了,身边挨着离渊,也没有那么别扭,靠着他的肩膀,很是安心。
想起之前,她为了是男是女这事耽搁这么久,真是死脑筋。
如今和离渊说开了,好不容易在一起了,两人又像之前出海那样,一路打打闹闹,说说笑笑,看着沿途的风景,吹着林间的微风,很是畅快。
回家后,再齐心协力把家中布置一番,婚房就准备妥当了。
接下来,就是宴请宾客。
大清早的,徐容和离渊就起来忙活,用竹篮装了不少喜糖,打算去村子里发放。
结果一入村才发现,他们把一切想得太美好。
众人早就听过徐容“克夫”的传闻,更是听过离渊在朱家的所作所为。
如今看他们站在一起,比凡人出众太多的相貌,常人不能有的气质,凡是在街上见了他们的百姓,就跟见了鬼似的,唯恐避之不及。
甚至还有不懂事的孩童,被大人教唆着,拿小石子砸徐容。
一颗砸偏了,一颗砸中她的脚踝,还有一颗差点砸中脸。
砸脸的那颗,被离渊挡了下来,摊开手心一看,顿时脸就沉了。
那石头子虽小,但有棱有角的,多锋利啊,要是他失了手,徐容的脸就要被伤着了。
离渊握着拳头,怒目瞪着那帮孩子。
那些孩童的长辈见状不妙,也赶忙挡在孩子跟前。
他们都听说过朱家那日的事,倒是不敢辱骂离渊,但你一言我一语说着阴阳怪气的话,终究是很难听的。
哪家新人成亲,愿意听到这种脏话,就算心里不在意,但还是膈应人。
离渊气得眼都红了,手都摸上了腰间的刀刃,似乎要杀人了。
但那几个人却像是不怕他,觉得他只是吓唬吓唬人,不敢真的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