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亚于半天假了。
在月考出成绩的这段压抑时间里,更像是一场缓冲剂,让人觉得舒心,可以喘口气。
吴萌神哉哉地坐回位置上。
许柚凑过去问,“真的吗?”
“真的呀。”
吴萌支着下巴,想到下周一上午都不用上课,嘴巴就咧到了耳后根,“我刚上厕所路过高三年级部办公室,听教导主任说的。好像是京北大学的一个女教授,呜呜呜教授真有眼光,挑到咱们一中来。”
前排的王书浩回头,又犯欠:“搞得你很喜欢听讲座的样子,不就是因为不用上课。”
吴萌拿书拍他的头,“要你多嘴!”
京北大学,国内顶尖TOP的学府之一,另一所是华清大学。去年许柚的哥哥许宴,就是以淮城理科前几的名次考入了华清大学的法学系。
这两所大学都是在属北方城市的京北市,淮城是临港近海的南方城市,虽然二者都是一线城市,但路程得跨越大半个中国。
一点都不近,来回奔波极其费工夫。
许柚不解,“京大离淮城很远的,怎么会来我们学校办讲座?”
吴萌:“不知道,可能咱们一中是省重点,跟京北大学有教育资源上的合作吧。”
许柚思忖一会儿,想想也是。
不管怎么说,淮城一中在全国重点高中里也算排的上名,京大教授来办讲座不足为奇,往年这样的事也不是没有。
班上闹哄哄地没聊多久,预备铃已经敲响。
下午第一节 是体育课。
高中的体育课大多数是自由活动,一中也不例外。体育老师象征性地点个名,再组织男女生跑个一两圈热热身,就可以解散队伍了。
女生大多数在操场散步,要么回教室做题。
男生多是打篮球。
淮城的天气捉摸不透,烈阳高温的仲夏里,偶尔下几场雨。前些天降了一场大雨,近来才放晴,篮球场上坑坑洼洼的地面上还残留着水淌。
一脚踩一裤腿的水。
三班男生在球场上打了几场,正值晌午高温,决定中场休息十分钟。
邹北跟宋祈年去小卖部买冰水喝。
回来路上邹北聊到了下周一的讲座,优哉悠哉,“京大来的教授就是够面子啊,平时高三生十分钟的厕所时间学校都嫌多,恨不得个个都是三秒男,这次学校竟然花一个上午办讲座,啧啧。”
宋祈年握着一瓶可乐,冷白指节扣开汽水罐,“滋啦”一声,汽水咕噜咕噜冒着泡。
他仰头灌了一口,侧颊稍稍鼓起,转瞬咽下。接连喝了几口,冒着寒气的冰可乐沿着下颌,淌到脖子,一片湿淋淋。
他没什么表情地听着,不发一言。
“王书浩那狗刚跟我说,来的教授可是长相气质都一绝,牛逼啊!”邹北抛着汽水瓶,呲着大牙笑,“我刚跟他说好了,到时候坐前排,你也跟我俩一起吧?”
“没兴趣。”
“那可是京大来的美女教授,他们抢着坐前排看呢,你还不乐意?”
“有什么好看的。”宋祈年淡淡道。
“说的你天天见似的。”邹北撇嘴,打量几下身边人面无表情的脸,他嘶一声,“还别说,你最近老拉着个脸,谁招你惹你了?”
邹北嘴贱:“憋坏了,没撸,火气大?”
宋祈年睨了他一眼,冷笑,“嘴不想要了?”
邹北猛地闭嘴,用手做了一个“拉拉链”的手势。没安静一分钟,又开始哔哔,“你到底怎么了,月考前你就一副谁欠了你八百万还他妈把你绿了的衰样。咱宋神还有烦恼啊,你吱一声,一堆漂亮妹妹们围着你安慰。”
“你哪只狗眼看见我后面一堆妹妹?”宋祈年笑着踹了一下邹北,眉眼冷淡不驯,“我名声就是被你败坏的。”
“嚯,你自己长了张渣男脸还怪我?也不知道谁开学就被广播站喊话告白,不是你啊。”邹北贱嗖嗖地笑。
宋祈年步履滞了下,猛灌了一大口冰水,没有说话。
-
很快就到了周一演讲的日子。
此番京北大学来淮城一中办讲座,正红横幅高挂,升旗敬礼,音乐开幕式后校领导开场……
一番流程下来,尤为隆重。
一中的礼堂是环形建筑,整个高三年级依班级学号顺序而坐。这样一来,许柚这个新转班生不免坐在了男生堆里。
吴萌学号靠前,坐在女生前排,跟许柚隔着天涯海角,只能不甘心地用手机发消息。
「班长位置排的太不合理了,让你一个人坐男生堆里。」
许柚:「没事,我是转班生,学号本就排在后面。」
吴萌:「可是人家想你嘛。(委屈jpg.)」
「对了,我刚知道一个劲爆消息,虽然小道但保真,要不要听!!!」
许柚是捧场王:「什么消息呀?(星星眼jpg.)」
吴萌噼里啪啦地一顿输出:「京北宋家,宋氏集团你知道吧?来咱们学校的美女教授,她是宋家掌权人的唯一亲妹妹,名副其实的千金大小姐!」
「啊啊啊,豪门家世+顶尖学历智商,这不就是妥妥的小说女主吗?呜呜呜,世界多我一个有钱人怎么了。」
然后甩过来一个“被自己穷笑了”的表情包。
许柚忙着安慰吴萌的同时,也着实被震惊到了。
没想到来演讲的这位美女教授,竟然是京北宋家的千金大小姐。
第16章 烂命
宋氏集团,京北市的资本大鳄。
传闻宋家老爷子那一辈,是最早退政下海从商的一批,正好赶上经济高速发展的时代潮流,一跃成为京北市的商圈龙头,权钱二势皆握在手,地位举足轻重。
后来宋家老爷子退位,宋家掌权人变成了宋老爷子的独子,宋淮。
宋淮是个狠角色,不过接管宋家短短几年,便迅速扩大宋氏集团的商业版图,深入涉猎各个行业。最让人忌讳的是他的手段,果决干脆,滴水不漏,整个商圈的话语权全掌握在他一个人的手里。
更有传言,宋淮为人私下掌控欲也极强,甚至逼死了原配妻子。
现在身边只有一个儿子。
不过近来商圈又有传言说,一个国际影星跟宋淮来往密切,不知这位掌权人是不是有了二婚的想法。但上流社会的贵圈里,多的是媒体狗仔捕风捉影,真假难辨。
至于这位宋淮唯一的亲妹妹,京大的教授宋有雪,媒体倒不曾大肆宣扬过。
许柚挺直腰,目光努力地越过一排排脑袋投向主席台上的人。
距离太远,只能依稀看清女人上身套着一件白色薄西装,下身是过膝裙,高跟鞋踩在足底,知性优雅,又干练大方。
气质果然一绝,长相必然也是不差的。
音响里的电流滋啦声不停回荡,独属于宋有雪自信大气的声音,响彻在整个操场之上。
“一中的学生勤奋努力,历来的高考成绩也是有目共睹,我在京大教的学生里也有来自淮城一中的学生,我个人是非常荣幸的……”
“总之,未来的一年里,望大家备战高考时,不要忽略了家人朋友还有自己的身体,愿每位同学平安顺遂。”
语毕,台下爆发出一阵激烈昂扬的掌声!
讲座的主角人演讲完,就到了淮城一中校领导总结的流程,又是打了好大一场鸡血。
听得在场学生热血沸腾,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许柚坐在男生堆里,听着一群大老爷们儿说话,也是关于高考的话题。聊着聊着说到了上次的月考,每逢考试成绩,必然点到一个人的名字。
“宋神呢?还想跟他请教一下数学。”
“拉倒吧你,你那狗屎数学成绩,别说宋神,就是宋仙都救不了你。”
“王书浩你这狗嘴,非得爸爸我扇你才老实是吧,逆子!”
寸头男生笑着去锁王书浩的脖子,他跟窜天猴似的躲得灵活,一下子蹿到邹北背后,这个年纪的男孩子爱玩爱动,又打闹好几分钟才停下来。
王书浩喘着气,“话说宋祈年人呢?”
邹北嗑瓜子,咯嘣几下吐在用纸卷成的竖筒里,“不知道,又溜了去哪兼职了吧,反正他神龙见首不见尾专业户。”
许柚在跟吴萌聊天,对方还在一个劲儿地呜呜呜,感叹美女教授声音都好听。
许柚正打字回复,骤然听见身边邹北和王书浩的对话,视线从手机上抽离出来,扫了扫右后方。
一张凳子空空如也,少年果真溜了。
王书浩顺了一把瓜子嗑,“那你怎么不溜?”
“这他妈可是讲座,我敢溜?”邹北说,“这被老班逮到了,不得手写检讨个一万字,你以为谁都像他那样儿?他老人家脸皮厚,吊儿郎当的,
老班的话左耳进右耳出。”
王书浩点头:“还真是,开学前那会儿老班让我去学校搬东西,跟宋神一起。他小子,一声不吭给溜了,赶着跟去投胎似的……”
“那么大的台风雨,给我淋成狗。”
操场上学生叽叽喳喳,音响里还在传出校领导的讲话声,嘈杂喧哗,身边人的交谈也听不真切。
许柚眼一颤,耳朵登时竖起来。
……台风雨?
她握紧手机,全神贯注地竖着耳朵偷听,呼吸屏住。可再去听时,任何一个关于台风雨的字眼都不曾有,仿佛刚才不过是她幻听了而已。
她悻悻地耷拉下肩膀。
手机嗡嗡震动两下,本以为又是吴萌发来的消息,可“扶妹魔”三个字赫然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许柚:“!”
扶妹魔,是她给她哥许宴的备注。
因为许宴高中那会儿算得上老师的心头宝,大学进入华清大学也是专业第一,平时还要管着许氏集团,忙的像陀螺。都这样了,还不忘处处管着许柚,可谓是兢兢业业,宠她的时候毫不吝啬,训她的时候毫不嘴软。
誓有“无论如何也要扶起我妹”的志气。
许宴很忙,除了偶尔打电话给张妈让她注意身体,极少联系许柚。
她打开手机,只有一条消息。
「改天回来,跟你说件事儿。」
言简意赅,符合许宴冷拽的性格,拽地二万八万的。
-
操场人满为患,教学楼一片安静。
高跟鞋踩在楼梯上发出脆响,脚步沉稳,不紧不慢,鞋的主人自带气场。
“宋教授,您这是?”路过的老师打了声招呼。
宋有雪笑了笑,“听说一中是淮城的百年名校,我刚演讲完正好转转,到时候晚上就得飞京北,怕没时间。”
老师忙不迭点头,热情地笑谈:“咱们淮城一中历史有一百多年呢,历届学生都争气。尤其是今年这一届高三的文理科第一名,成绩比起往届更加优秀!前几天才结束的月考,理科三班的宋祈年总分736分,这要是在省考里,也是第一名的水平了。”
“第一名?”宋有雪红唇弯着,忽然说,“怕是脾气也不小吧。”
老师“啊”了一声,有些没听懂。
宋有雪只笑了笑,没再深谈,道了声别便往楼下走去。
教学楼一楼,走廊尽头。
一身校服T恤的少年,倚着墙,单手揣兜,挺括舒展的肩背线条这会儿耷拉着,懒懒散散中带点桀骜不驯。光线透过树影落在他的侧脸,光影斑驳间,衬得下颌冷淡锋利。
比之两年多前,五官更成熟了,也愈发薄凉。
他微微偏头,视线从地板上的影子,缓缓落在不远处的宋有雪身上。
半晌,他唇角散漫地勾出一个淡笑,嗓音却无半点尊重:“宋教授,巧啊。”
-
宋有雪敛住唇角的笑,表情逐渐变得淡淡,她转身看向窗外,目光里夹杂着怅惘、失望种种复杂情绪。
最后只化成一句话:“原来你还知道‘宋’这个姓。”
走廊外是烈阳灼温,酷暑炙烤一般烧着皮肤,走上几步便热出一身汗,黏答答的。走廊内的气氛倒是一降再降,在宋有雪这句话说出来时,如坠冰窖。
那层薄薄的、不堪一击的窗户纸被捅破。
宋家人没有喜欢废话的习惯。
宋有雪开门见山,道出此番来淮城的目的,“今晚跟我回京北一趟,你父亲要见你。”
“你知道是为了什么。”她停了停,又道。
少年罔若未闻,抬脚就走。
“宋祈年。”女人淡淡吐出三个字,“你又不长记性了?”
宋有雪淡淡道:“之前的两回,这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痛?看来你又是反骨作祟,不记得了。”
“一条烂命而已。”宋祈年自嘲地勾唇,“无所谓。”
见惯了少年这副倔强执拗又狂妄的模样,宋有雪深吸一口气,压住一丝怒气。
愤怒之外,更多的或许是惘然。
还记得许久许久以前,她也曾温柔的地拉着小宋祈年的手,举着一个奥特曼,摸着他圆圆小小的脑袋,小心地哄:“姑姑陪你玩奥特曼好不好?”
生在宋家这样顶级豪门里的小少爷,却从来没有资格玩别的小孩子唾手可得的玩具。他新奇地睁大眼睛,像是看见世界上最宝贝的东西,问地小心翼翼,“我真的可以玩吗?”
“当然可以,不过喜欢的东西,不可以让别人知道。”少女做出一个“嘘声”的手势,笑得天真单纯。
只是随着年纪的长大,她从烂漫无忧的少女变成了必须冷静理智、喜怒不言于色的宋家大小姐。
那样的日子是什么时候了,是多少年前了,宋有雪早已记不得。
可她不是蛮不进理、掌控欲极强的宋淮,也并非真心想要为难宋祈年。她来淮城总比宋淮亲自派人来淮城抓他好。
宋有雪:“你无所谓,其他人也无所谓吗?”
少年生生止住步伐,松散的拳头猛地攥紧,藏起的戾气一瞬间露出。他垂着眼,眼皮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翳,如深沉的幽潭,山雨欲来前的最后一丝平静。
他冷冷掀开眼皮,“我说了,别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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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悠闲的时光总是过的很快,上午的讲座结束后,高三学生井然有序地重回教学楼上课,繁忙充实的高三生活再次奔来。
时间慢慢走向了傍晚。
上回去宋祈年家看了憨居居,小猫术后的腿恢复的不错,身子却不太好。许是太小离开了母猫,没有奶水和母猫的照看喂养,比同月大的小猫要虚弱很多,绒毛也稀少,站不到一会儿就颤颤巍巍。
许柚前天托王黎买了一袋营养饲料,比普通猫粮能提高小猫的免疫力,打算晚自习放学后给宋祈年。
平常怎么肆意妄为的少年,再不耐也会等到晚自习下课前几分钟才走,可今天还没打铃,就拽着书包出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