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惑听着听着,疲惫忽然涌上来。
想必是短暂获得的那些灵力,由于这副身体的先天残缺,成为了极大消耗。
她努力撑了片刻,终于是意识模糊,向一侧倒去。
文天吓坏了:“阿如?!”
就在这时,岁云岐恰好走到院门前,他掠身向前,接住了少女。
“栾姑娘?”他皱起眉喊对方。
然而怀里的人陷入深眠,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原先他只觉得这附近的灵场有些奇怪,整个三宗府大阵流动到这附近时仿佛被什么东西挡住了,所以想过来看看,等到走近时,那种怪异的感觉消失。
岁云岐便以为是错觉,毕竟那只是一瞬的事。
却没想到走到院前,恰好遇到了少女昏迷这一幕。
“阿如怎么了!”文天着急不已,“我们快去找许甦,他一定有办法!”
岁云岐握住少女的手,却发现对方手指冰凉。
从未有过的紧张和恐惧攫住了他。
第43章 阻止
一天一夜后,槐川等带来了虚花和妙风。
除此之外,还有一封荧惑的亲笔信。
他拆开来看,发现信上所用的灵力与她完全不同,倒像是宗域的方法。
随后妙风又将发生的事情说了,槐川思索片刻,看向虚花。
“我们虽然是同门,但既然尊主有令,我就不能不听。”
虚花沉默了一会儿,点了下头。
同时,妙火和妙水也来了,净气和明力不在,自从魔修来犯后,他们就长时间在外巡逻,并及时向槐川禀告动向。
妙火与虚花关系好,见他身上带了伤,先是一惊。
“你怎么了?”说着她走上前,伸手就要触碰,“怎么受了伤?”
槐川却道:“妙火,尊主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他。”
妙火惊讶地瞪大了眼:“为什么?”
虚花抬眼看向对方,嘴唇动了动,却没能说出什么。
“看起来发生了不好的事,”妙水漂亮的眼睛扫过同伴们,“如果我们不方便在场的话,我和妙火就先离开了。”
槐川道:“下面的话,尊主也要你们一起听。”
妙水懒洋洋地点了点头,神色却严肃起来。
“穹海的魔族出现了,他们从见知渊来到了两域,”槐川轻声道,却成功让妙火和妙水吓了一跳,见两位同伴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他叹了口气,“尊主也只是说了这么一句,具体到底如何,她让我们来查。”
妙火呆呆道:“魔族?他们不是早就消失了吗?”
槐川摇了摇头:“我只知道魔主名叫舍潮。”
“舍潮……”妙水思索半晌,他从师父那代开始,便已经是上一任魔尊重千风的左膀右臂,这名字他还是有些记忆的,“难道就是前魔尊驱逐的那个舍潮?”
槐川道:“我想应该是。”
妙水眉头紧锁:“他消失很多年了,怎么出现的?如今人在哪里?”
槐川道:“尊主没说。”
妙火也道:“尊主那么厉害,她一定有办法解决的吧。”
槐川笑道:“没有,咱们的尊主,目前没办法解决。”
妙风听后也露出苦笑,想来也是,如果荧惑有办法,那一定是让办法随着亲笔信一同来的,又怎么会只把情况描述一遍,而不说自己的思路呢。
很显然,她也没有办法完全解决问题。
继续看了看信中的内容,槐川忍不住叹气一声。
他道:“而且,舍潮就在你们面前。”
妙水瞬间变了脸色。
妙火更是跳了起来,在四周猛看一圈,嚷道:“哪里呢?!”
除了她之外,另外几人都没动,并且神色都有几分古怪。
妙水难以相信地看着虚花,脸色变得越来越差。
“尊主的意思是……她难道……”
槐川点头:“尊主说虚花是舍潮留在两域的一缕魂魄,随时有被抢夺神智的可能性和危险,而舍潮的真身必定已经在某个地方出现了,都需要提防。”
妙火看着虚花,茫然地问:“那我们该怎么办?”
虚花仍然是没什么表情,垂着眼,和以往毫无区别。
妙火看着对方这幅样子,怎么也不能相信他居然成了魔主。
“尊主会不会搞错了,我是和虚花一起长大的,我们从小就在一起,他怎么会是魔族呢,他……他就是虚花啊,”妙火伤心地抓住少年的手臂,央求道,“虚花,你说句话,你告诉我这是假的!”
虚花沉默片刻,然后道:“是真的。”
听到这句话,妙火掉下眼泪来。
她一边抹泪一边问:“那怎么办……”
槐川对少女这幅情绪大起大落的模样早就习惯了:“尊主在信里说,等妙火冷静下来,再安排下一步,现在你可以冷静了吗?”
妙火一怔,不好意思地擦干眼泪,点头。
“尊主说,让虚花去找那些魔族,”槐川道,“也就是回到舍潮那里。”
此言一出,另外三个人一同抬头,神色震惊。
虚花也睁大了眼,干裂的嘴唇颤了颤。
文天坐在别院外,焦急地揉着裙摆。
“怎么办啊,”她哭丧着脸说,“阿如这个身体也太差了吧!”
姜咫问她:“那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文天不耐烦道:“我都说了好几次了,我先是去找阿如玩,但她不在,我就趴在这里睡了会儿,醒了之后阿如精神明明很好,可只说了几句话,就……”
提到那天的事,文天还在难过。
阿如看起来什么问题都没有,但却已经睡了两天。
怎么叫也叫不醒。
沈空阶见两人干着急,在一旁说:“有许家主呢,你们不要太担心。”
文天道:“不可能不担心,阿如这病太怪了!”
“云哥如何说?”姜咫问。
文天道:“我这两天就见了他一面,急匆匆的,只和我说叫我好好念书,等阿如醒了要考我功课,别的什么也没说。”
姜咫道:“应该我去问,这是把你当成孩子了。”
沈空阶道:“还不如我去,你以为你去就能问到什么吗?”
姜咫起先是不服气,但仔细一想,也没了和自己好兄弟争执的想法。
他摆摆手:“你去就你去。”
沈空阶从长廊的椅子上跳下来,对着房门轻敲了两下。
岁泓央的声音响起:“进来吧。”
他推门进去,看到岁泓央、许家主、岁云岐都在房间内。
沈空阶道:“我们都很担心阿如,所以我来看看她。”
说完,他想着床上看了一眼,只见少女仍然无知无觉。
“她这是怎么了?”沈空阶问岁云岐,“听说没有外伤、没中毒、也没内伤,但就是醒不过来。”
后者这两日几乎没休息,脸色也微微发白。
他道:“许家主说,栾姑娘是运功过度,灵力透支。”
沈空阶愣住了,他从没想过栾如能和“运功”“灵力”这种词扯上关系。
这不都是有修为的人才能出现的问题吗?
“她什么时候用灵力了?”沈空阶问,“她……她不是没有吗?”
岁云岐摇了摇头:“一切都要等她醒了才能问。”
又在房间里等了一会儿,少女仍是没什么起色,许家主提议道:“不如我们先出去吧,我在这里放了安神凝气的香,阿如可以先休息着。”
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岁云岐点点头,几人一同退了出去。
文天正在门口石桌上坐着,突然见人都出来了,一蹦三尺高。
“阿云!”她跑上来,焦急地问,“阿如醒了吗?情况如何了?”
岁云岐摇了摇头:“还没醒来。”
“怎么会这样。”文天失望又伤心瘪了瘪嘴。
岁云岐安慰道:“许家主已经尽力在给栾姑娘治疗了。”
姜咫听着,也叹了口气:“两天没听阿如说话,还怪想他的。”
送药回来的许甦恰好听到对话,看了几位好友一圈,问岁云岐:“你怎么还喊她栾姑娘呢,连阿咫都喊上阿如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了少年。
他眉宇间也有淡淡的、挥之不去的疲倦,很显然,这两天他也并没有休息过。
而许甦这话也只是打趣而已,想让他从忧心和紧绷的状态中脱出片刻。
这些他都清楚。
岁云岐叹气一声,低声道:“等她醒了,我会让她听到我改口。”
他道:“让她……第一个听。”
而另一边,三宗府议事厅。
听闻栾家那个孤女又莫名其妙的晕倒了,还一晕就是好几天,方家主冷哼一声,不予置评。
他本来就看不上那少女,她家被灭门后原本还想着帮衬一番,谁能想到她非但不需要任何人帮忙,还迅速攀上了岁家,并联合那个岁家小子破了三试。
这些全都建立在踩着方家之上,让方家主怒不可遏,但又无处发泄。
姜家主见他脸色不好,便道:“如今予朝也无心思争抢,我们只能想别的了。”
方家主一哂,问对方:“指望谁,难道是你家的咫儿?”
姜家主想了想姜咫平日里和沈空阶、文家姐妹厮混的模样,摇了摇头。
他道:“但是阿云和阿如这桩婚事,我们怎么都不该同意。”
方家主自然是想过这件事的。
栾如这姑娘心思缜密,脾气又古怪。
只不过是她一个人,孤女一个,倒不会有什么问题。可她的未婚夫偏偏是岁云岐,他们两人在一起,就变得棘手起来了。
方家主问:“难道你有办法让他们同意取消婚约?”
姜家主道:“文家的长女倾心阿云已久,我们可以从她下手。”
方家主惊讶于自己这位师弟如此清楚孩子们的动向,仔细一想,又觉得这个法子十分可行,就算不能直接把婚事搅黄,好歹也能拖延一段时间。
时间一久,变数就大了。
于是他问:“那么谁能与那小姑娘说这些事呢?”
姜家主笑了笑:“方家主,这就要让予儿来了。”
方家主听后心头一惊:“什么?你说予儿他?”
他没注意过自己儿子是否有心上人,更想不到那人居然就在清正宗。
还是他始终看不顺眼的栾如!
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问:“你有办法?”
姜家主微微一笑:“已经想好了。”
第44章 决定
荧惑在一片雪原里行走。
她走了很远很远,也不知道究竟要走到哪儿去,更不知道自己的来处。
她忘了一些东西,只觉得要走向某个地方,走够时间,也就到了。
更细节的,她也记不清了。
这个雪原很神秘,一点也不冷。
风呼呼地刮,雪被卷在风里毫无章法地四散飘摇。
荧惑又走了好久,终于,她停了下来。
铺天盖地的白色里,只有她穿着一身红色的衣服,很是显眼。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是在什么地方了。
这里是识境。
荧惑在漫天的风雪中停下脚步,用手指揉了揉额头。
自己是在修炼吗?现在的感觉和她闭关修炼很像,如果她身处于神识才能来的识境,那么证明她的神识与肉体已经分离了,刚刚剥离的时候,视线凌空悬浮,一低头,能看到肉身的脑袋顶。
识境会让神识忘记一部分事情,潜心修炼,不被外物所打扰。
所以才会记忆不清,忘了自己来处去处,更严重的,很可能忘了自己姓甚名谁。
“发生什么事了,”荧惑不解地皱起眉头,“竟然要我神识沉到这里才能躲过一劫?”
说着,她抹了一把脸上的雪,随便用神识幻化出一件黑色的长袍披在身上,然后戴上兜帽。
识境这个东西,按说谁都有,而且可以根据不同的修为,设定进出口令。
荧惑设定过,但她忘光了。
这也太不对劲了,她想,自己好歹是魔尊,功法高强、倏忽千里。
不过是识原罢了,怎么会不记得进出口令了,这被保护得也太好了吧?
荧惑自言自语:“难道是我受伤了,而且伤得不轻?”
她这么想着,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块巨石。
忽然有具体的景物出现,这代表着正在从识境中抽离出去。
正好,荧惑走到石头下背风的地方,盘膝一坐,也不着急。
她想,也不知道邪异门那群手下怎么样了,槐川、虚花、妙水妙火。
自己如果真的受伤了,最着急的肯定就是他们,妙火那小姑娘说不定还要哭一鼻子。
风声卷起地面的雪粒,荧惑用袍子遮住自己半张脸,只露着一双眼睛,神色沉沉地等着天地间的雪停风停。
她隐约记得自己有一件事必须要做,非常重要,既然都到了识境也丝毫不敢懈怠,看起来真的很迫在眉睫。
是什么事呢?
荧惑的神识有些不清,难道是师父要她完成的功课吗?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那些功课必须上交,如果再不交,她就要在魔宫门前倒立一整天!
不对,不对。
荧惑摇了摇头,思路乱了。
她已经成了邪异门的新主人,刚才明明还在想五明子呢,怎么突然思绪又乱了。
随着她逐渐把时间理清,识境中出现了越来越多具体的景物,
巨石、远山、在雪原上枯死的树木、一闪而过的毛绒动物。
荧惑闭起眼睛,回忆着更多的事情。
邪异门壮大、她成为两域闻风丧胆的魔尊、与正道开战、对方节节败退。
再然后……再然后。
又有一些画面模模糊糊地显现出来。
忽然,有仙鹤长声鸣唳。
荧惑猛地睁开眼睛,之间一只白鹤凌空飞过,竟然击穿了风雪。
她脑海中忽然有白裳猎猎,一闪而过。
随着鹤唳破空,剑光如影随形,荧惑的手指一动,险些就要去召明月苦。
然而她知道这不过是神识回笼的表现罢了,那都不是真的。
白鹤是假的、声音是假的、剑光也是假的。
在这万千的虚幻中,只有一样是真的。
荧惑忽然想起了自己的这个宿敌,岁云岐。
对方的模样也在漫天风雪中被勾勒出来,英俊的眉眼,不笑时神色颇为冷淡,笑起来却又十分青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