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后日记——华卿晴【完结】
时间:2024-03-17 14:49:19

  听得耶律谦的话,耶律肃沉默了。
  安王府的世子换人选,耶律谦从世子变成了一名普通的嫡子。
  世子,是将来继承安王爵位者。
  嫡子,不过普通王府子嗣。这前程如何?还要自己挣得。
  由天堂到地狱的华丽转变,谦堂兄的心境,耶律肃设身处地的想想,也不由得同情一回堂兄啊。
  “不多说了。”
  “晚上,我请你喝酒。”
  耶律谦似乎下了什么决定后,转身对耶律肃道:“肃弟,你不会因为二兄失去了爵位,便小看为兄吧?”
  “二兄,你既请酒,弟弟自然必到。”
  “那就好,那就好。”耶律谦大声笑了起来,道:“咱们一醉方休,一醉方休……”
  酉初,南京城,白马寺。
  明珠居于小佛堂,正准备写了小半卷的佛经。
  片刻后,她又搁了笔,到笔洗上。
  “唉,也不知道肃表哥在合黎山,如今情况怎么样?”不晓得为何,明珠今天总是心底慌慌。便是提笔之时,气也是静不下来,难入写佛经时的平息宁神。
  最终,明珠拿了蜡盏,准备去小佛堂再念一会儿的佛经,祈祷一翻。
  “如是我闻……”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直到将一篇经文诵完。
  明珠才是起身。
  似有所感,明珠右手提着蜡盏,左手拂过了小佛桌上的一对泥彩人儿。
  “唔……”心口在瞬时,一阵的剧痛。
  右手的蜡盏轻斜,白色的烛泪,滴在了肃表哥那个泥偶的脸上。待明珠缓过气时,只看见整个泥偶面上,小半张脸变得模糊。
  此刻,明珠顾不得其它,在把蜡盏搁到小佛桌上后。明珠是小心翼翼的解开了,她中秋节时系上的红线。用谨慎的态度,明珠从锦盒中拿出了肃表哥的人偶,她抽出了帕子,一一仔细的把烛泪擦干净。
  “呜呜……”
  外面夜风吹响,好似一阵的鬼哭。
  明珠吓得握紧了手中的泥偶。
  直到哗哗的雨声急来,明珠惊醒过来。一切原来,只是一场秋雨啊。
  望着窗户,被雨夹风弄得哗啦作响。明珠就着烛光,准备去锁紧了窗户。
  只待起步前,又望了手头的泥偶。明珠顿了脚步,她想把这个人偶搁回了锦盒中。
  “唔……“
  又是心口的绞痛传来。
  明珠疼得蹲下身,直到良久后,剧痛方歇。
  似过了一场刑般,明珠的周身一阵的酸与麻,那是痛楚后的一种迟钝。
  待重新站起身时,明珠的手许是因为握久了,很自然的轻了轻。然后,后知后觉中,明珠见着肃表哥的泥人儿,“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望着脖颈断掉,头与身分开的人偶,明珠眼泪落了下来,整个人怔怔的立于当场。
  在那儿站了多久,明珠也不知道。
  直到萧嬷嬷提着灯笼,来小佛堂寻明珠回厢房歇息时。明珠回过神来,一下子扑进了萧嬷嬷怀中,无来由的痛哭出声。
  哭什么?
  痛什么?
  明珠自个儿也是说不清楚的。
  佛寺,一个清净之地。
  明珠来时,没带了嫡母给她安排的丫鬟。她的身边,只有真心爱护她的萧嬷嬷。
  “好姑娘,好姑娘……”
  “哭出来,哭出来……”
  “这世间的坎儿,过去了,想通了,一切就会变得好起来。”
  萧嬷嬷是过来人,在宫中厮混半辈子。所以,她没多问什么,只是默默抚了明珠的背,让她能更加顺畅的哭一个淋漓尽致。
  戌时三刻,合黎山东南山脉的新筑山城,侍卫军左校尉营帐内。
  血腥味,弥漫其间。
  胸口一箭,击中要害,注定活不久的耶律肃,眼神里全是不解。他望着堂兄耶律谦,问道:“为什么?”
  “一个死人,是不需要答案的。”
  耶律谦提着腰刀,走过去,冷冷的说了此话后,提刀直劈耶律肃的面门。
  死之时,记忆将断之时。耶律肃发现,他的脑海中,只闪过了两张面庞。
  “贤哥,对不起……”
  “珠儿表妹,对不起……”
  “我遵守不了誓言啊……”
  身中一箭,再挨一刀。耶律肃不是神仙,他自然不可能再活。
  大帐内,一具一具的尸首,除了耶律肃,自然就是他的心腹。这一刻,耶律谦依然冷静的发话,对一同动手的属下,交待道:“若走漏了一丝消息回京城,后果不肖本校尉多讲,你们也当清楚。”
  “检查清楚,耶律肃的亲卫,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诺。”耶律谦的属下,人人行礼应道。
  半刻钟后,依然是那个血腥味十足的大帐,有亲卫来报,道:“禀校尉,检查过尸首,敌方亲卫尸体差一人。”
  “废物……”
  耶律谦的嘴里骂了两字,吼道:“追,无论如何,差的那个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合黎山东南山脉的山城,在这一晚,上演了一场阴谋。
  统历十三年,十月桂花香时。
  捷报早已传遍了南京城。
  在这月末,大军搬师归朝。
  明珠没等回来她的英雄,而是一个体面的英雄祭礼。
  哭吗?
  明珠没有落泪,许是因为,她已经忘记应该如何去哭。
  只是寂寞的送着心上人,身埋了黄土。七七之后,明珠没有回了魏国公府,而是与亲爹萧温良深谈一翻后,再度住进了白马寺。
  小雪,在冬季里,夹杂着风雨,带上了寒与冷。
  外界的冷,可以用衣御之。
  心底的冷,又何排解?
  腊月二十三的小年,魏国公府的马车,来了白马寺。
  当明珠诵完经时,萧嬷嬷告诉她,国公爷来了。
  两盏清茶,两个蒲团。在静室中,明珠对父亲行了家礼,然后,才是默然坐下。
  “父亲,请饮。”
  呈了茶汤,搁于亲爹的桌前,明珠无喜无悲亦无怒的脸上,只是神情平和的说道。
  “你大姐今日,会留家小住一晚。”
  “咱们一家人,今夜能摆一桌子团圆饭。目下,尚缺你这孩子。”萧温良的话,有几缕温情,道:“不如,你且收拾一下,随为父归家小住几日。”
  家吗?
  亲人吗?
  明珠恍然。
  想想前一世,明珠是一个孤儿,她无父无母,亦无家。
  今生呢,她有一个娘亲啊,一个疼她的女人。可那是她的生母李氏。
  魏国公府,在明珠眼中,更像是生父与嫡母,还有嫡出姐姐们和幼弟的家啊。她独独一庶女,在中间何等尴尬?
  明珠心中暗想,许是嫡母乐意,她在这山间寺中,安静的活着吧。
  “我想给肃表哥念足了三年的祈福经,一千零九十五天。”
  “女儿任性了,望父亲成全女儿的一点子念想。”
  “如此,女儿才能真正的解脱,这一段……”明珠沉默了片刻后,说道:“这一段过去。”
  对于庶女的性子,魏国公萧温良算是看清楚了。这个他曾经不甚在意的孩子,是一个倔强的啊。
  许是心中有一种不可言明愧疚,萧温良最终还是同意了,他道:“青春似水,如斯年华。为父只盼将来,你莫悔,你担搁的这三年。”
  “少女最美好的时光,就是花信之期。”
  “明珠,三年后,你过十八岁。以汉人掐头去尾的算法,就是双十年岁了……”
  有些话,魏国公萧温良稍稍点明了也罢,含蓄的讲一讲也罢。
  明珠心中是清楚知道的,十八岁如何?二十岁如何?在这个女子十四、十五岁成亲婚嫁的年代,她啊,到时候会是真正剩下来的老姑娘了。
  “若不心安,余生有悔。”
  “若是心安,日后才会得太平喜乐。”
  “父亲,女儿谢谢您的宽容。”
  明珠起身,对亲爹萧温良伏礼一个大拜。这一拜,明珠是真心实意的,她感谢了尚算开明的亲爹,成全了她的一点子执念。
第20章
  耶律贤是天成帝的遗腹子,他对父皇和母妃的印象,全部存在于身边老仆们的诉说中。事实上,活到目前的十二年人生里,大哥耶律肃更像是耶律贤心中的“父亲”。
  至少,在耶律贤的人生中,像一顶巨伞一般护着他的人,就是他的亲大哥。
  在统历十三年的秋,耶律贤头顶的大树倒了,再不会有树荫庇护于他。而没有了那对于他来说伟岸的身影,整个庄王府就像一个冷冰冰的家。
  说来可笑,在统历十三年的初冬,刚刚给亲大哥的葬礼画上了一个句号。
  冷冰冰的庄王府,也要跟耶律遇贤说一声道别了。因为,耶律贤的爵位是长乐郡王,他的亲大哥过逝后,他就没有资格居于庄王府里了。
  十二岁,失去了大哥。十二岁,得离开从小生活长大的家。
  未来会是什么样?
  年少的耶律贤迷茫了。
  在长乐郡王府这一座陌生的府邸中,生活了不到区区一月余,整个世界给耶律贤感觉,就是寒冷与恶意。
  除夕,宫中大宴,除了重臣勋贵外,宗室们自然也是列席的。
  耶律贤生病了,他病得非常的利害,所以,统历十三年最后的一天,他未曾出席了那一场盛宴。
  “丁四,查出来了吗?”
  “是哪里出问题?”
  在卧室之内,耶律贤阴柔秀气的脸上,没有少年的稚嫩,而是一种沉稳。表现出来的,是他这个年纪完全不符合的慎重。
  关于耶律贤的问话,事出自然有因。
  长乐郡王府是统历帝这位皇叔新赏给耶律贤的。而耶律贤在大哥过逝后,坚持到庄王的葬礼结束,刚一搬进了长乐郡王府,就是重重的病了一场。
  微澜之处,始见惊波。
  耶律贤精神稍稍恢复些后,察觉出了不妙来。所谓久病自成良医,在自己的药汤中,耶律贤品出不对味。
  在检查了太医开的方子后,耶律贤发现,他的药渣中,少了一味治病的主药材,多了几味掩饰的副药材。
  这等药汤若是耶律贤喝多了,病还是能治好的。就是拖来拖去,把本来就身体底子不好的耶律贤,进一步的掏空罢了。
  说到底,妨碍的是耶律贤的寿数。
  有人不想他好?
  这个念头一出来,耶律贤遍寻仇人,而不得。
  既然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幕后的真凶,那么,斩断了别人伸过来的爪子。耶律贤就觉得,非常有必要。
  “郡王,是审太医身边的学徒。”丁四一身黑衣,从袖中抽出了折好的纸卷,呈到耶律贤的面前,道:“这是那小学徒的口供。”
  甲一、乙二、丙三、丁四,这四个人,是庄王耶律肃这些年来,花了最多的心思,在暗中培养出来的心腹。
  甲一、乙二随着耶律肃,陷进了合黎山城。不过,当初庄王离京前,这丙三、丁四,却是留了下来,以便给弟弟耶律贤作为帮手。
  毕竟,在庄王眼中,弟弟贤哥年少,身边若无信得过的心腹,他远在几千里之外,心头难安呐。
  “审太医本人和家眷,有无什么异常?”耶律贤一边拿起了小学徒的口供,一边问道。
  “暂时没有异常。”丁四回答的非常谨慎。
  口供不多,廖廖几页。待耶律贤看完后,发现幕后黑手,隐而不露。小学徒算是别人的弃子,没什么价值。
  “若是大哥以往遇上这种吃里爬外的家伙,是如何处置?”
  “回郡王,王爷一贯于主张,守规距的赏,不守规距的死。”丁四回话时,声音平平无奇中,莫名的是带上了一股子冷漠。
  耶律贤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下了决定,道:“既然如此,丁四,按规距办吧。”
  “诺。”
  在丁四躬身应话后,耶律贤摆摆手,道:“我累了,丁四,你退下吧。”
  “诺。”
  在丁四将要离开时,耶律贤又开口,说了一话道:“你带句话给丙三。”
  “告诉他,把郡王府仔仔细细的打扫打扫。我不希望,我自己住的地方,跟个筛子一样,四面透风。”
  统历十四年,元月十五的清晨。
  耶律贤在用了一小碗的汤圆后,便是没了胃口。这一天,他准备去白马寺,去看望一下住在佛寺中,给大哥祈福的明珠表姐。
  从南京城往白马寺,马车缓缓而行,这一路驶来,也是花了小半个时辰。
  在佛寺中,拜了佛,烧了香,添了功德钱后,耶律贤往明珠表姐所居的禅院行去。
  许是前几天,下过一场雪,今日,天放晴了。
  佛寺里,处处显着雪景,也是银白中透着些素净之美。
  明珠居住的禅院,有一株梅花树。在这个时节,雪艳艳的花儿,正是迎风招展,开得甚美甚娇。
  待耶律贤进了禅院时,除了见着梅花美,更是见到了院中,挂于梅枝上的无数小莲灯。那些小莲灯上,坠着风铃在清风拂过时,“铃铃”的音儿声响起。
  此时,听得外面的脚步声起,明珠从窗前往外察看,正好见到了走进院中的贤哥小表弟。于是,她自屋中走出来,问道:“贤哥,你怎么来了?”
  “表姐,这是元宵的祈福灯吗?”
  指着梅枝上的一盏盏小莲灯,耶律贤反问道。
  “嗯。”明珠微点头,算是回答。
  耶律贤的目光,在此刻,温柔三分。
  望着小莲灯时,耶律贤的眼眸子里,有许多许多的追思与回忆。
  一盏盏的小莲灯,是祈福,何尝不是寄思呢。这会儿,耶律贤有许多的话,想与表姐说说了。于是,他挥手,让随来的侍卫退下。
  明珠见此,就是接了话,请萧嬷嬷引侍卫去东屋里歇歇脚,顺带吃盏茶。
  大寒天儿,侍卫也是人。在院中喝冷风,不如去东屋里。那边是厢房,若敞开大门,对院中的情况是一览无遗的。
  禅院的堂屋内,明珠和贤哥小表弟都坐了蒲团上。
  冬日,明珠煮的是浓香味儿十足的奶茶。这会儿,递给贤哥小表弟的,自然也是一盏奶茶。
  “你能来,也挺好。”
  “难得啊,有人乐意来寺中,陪我说说话儿。”明珠见着小表弟在默默饮了奶茶,就是笑着先开口说道。
  在梅花树下时,耶律贤有无数话想倾诉。可进了禅屋后,端着奶茶轻尝着,他反而没有开口的欲望了。
  闻着室内,檀香袅袅。
  见着明珠表姐,素衣装扮,和蔼可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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