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安把头埋在膝盖上，皱着脸着说：“我今天去医院拿了婚检报告还有妇科检查报告，医生说我怀孕困难。”
“怀孕困难也并不代表不能生孩子，我们可以想办法。”
“不…”沈安安摇着头，“怀孕困难只是医生良好的说辞罢了，其实我就是不能怀孕，能怀孕的几率根本就不存在。”
赵一娴坐在她的旁边，轻轻抚摸着她的肩膀，说道：“生孩子并不是人生里必须要做的事情。”
沈安安哽咽道：“可是我好想当妈妈。我还记得我第一次看见辛迪的样子，小小的一团，还未看出婴儿的样子，像个皱巴巴的老人。可是我却觉得好可爱，这是个人，从女人肚子里出来的人。我觉得生孩子的女人好伟大，我当不了伟大的女人了。”
“一个女人伟大不伟大从来都不是因为生了孩子决定的。”赵一娴拉着沈安安的手，安慰着她，“其实生孩子很痛苦的，一点都不好。我怀辛迪的时候，天天呕吐吃不下东西，后面月份大了，倒是不吐了，但是躺着难受，坐着也难受，脚肿得跟萝卜一样，半夜睡觉的时候还老是抽筋…”
沈安安低低地说：“可是能生但选择不生和不能生有很大区别。一个是甘心，一个是不甘心。”
赵一娴温声说：“想当妈妈不一定要自己生孩子，可以领养那些被遗弃的孩子。你去领养那些被遗弃的孩子，一样可以做个伟大的妈妈。”
沈安安摇摇头，满是绝望：“就算我愿意领养，宝瀚的家人也不一定会答应。从医生告诉我的那刻起，我就知道我和宝瀚完了。”
“宝瀚知道了吗？”
“我没告诉他这件事，但是我提了分手。我不愿意让他知道我是一个不能生孩子的女人。”
赵一娴心疼地看着沈安安说：“你还没告诉他，就笃定他会不接受你？难道你们的爱情是为了生孩子才存在的吗？如果他爱你，他应该接受这个事实，你们一起面对。”
“宝瀚是他爷爷奶奶唯一的男孙。他们家三代单传，很注重子嗣…我不能做一个自私的人…”沈安安说着说着，眼泪又不自觉地流下来。
“相爱和结婚都是你们两个人的事，为什么总是要牵扯到孩子？好像你们相爱和结婚都是为了生孩子，那么人类干脆禁止谈恋爱，禁止结婚，年龄一到全拉去配种生孩子算了，但这样跟猪有什么区别。”赵一娴把沈安安搂进怀里，沈安安地眼泪哭湿了她的衣服。
清早，沈安安醒来，回自己家里换了一套衣服，遇上她爸爸，她撒谎说在赵一娴家里看电影看晚了直接睡在那里了。
沈青山没多说什么，只是让她早点睡觉，不然上班没精神。
沈安安洗了个澡，换了套衣服，重新化了妆，但还是掩盖不了她疲惫的神情。
化妆，有人把它称为现代四大神术。它可以把丑变为美，但是不能让一个悲伤的人变成高兴的人，它始终法力有限。
临出门前，喷洒了香奈儿五号香水。这是宋宝瀚在情人节那天送给她的，他说只要每次她喷这个香水，就好像他陪在她身边一样。
沈安安在打车软件上叫了车，外面又下雨了，沈青山递给她一把伞。
沈青山问道：“平时都是宝瀚来接你，今天他不来了吗？”
沈安安说：“最近一段时间他挺忙的。”
沈青山“哦”了一声，回到厨房里剥着豆角。
外面下着小细雨，沈安安撑开伞走了出去。在巷口，她看见了宋宝瀚，他就立在那里，没有打伞，任由雨水打湿他。
他在这里站了多久？一大早就来了吗？她看见雨水淋湿他的头发，淋湿他的衣服，心里不忍，她撑着伞飞奔过去，把伞倾斜过去，但他却一把抱住了她，他低声在她耳边说道：“不要分手好不好。”
她想推开他，但是有点不舍，她眷恋着他的怀抱。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僵硬着说：“如果我不能生孩子，你还会娶我吗？”
“什么？”宋宝瀚开口，雨水流进他的嘴里。
沈安安推开宋宝瀚，对上他的眼睛，说道：“我说，我不能生小孩。”
她看见宋宝瀚眼里闪过复杂的神情，她偏过头去，说道：“我上班去了。”
“不，”宋宝瀚拉住了她的手，“我爱的是你，不管你能不能生孩子，我都爱你。”
沈安安抬起头，失神地看着他：“你同意，你父母呢？你爷爷奶奶呢？他们那关你过得了吗？”
她想甩开他的手，可是他却紧紧拉着她，生怕她逃走了。
良久，宋宝瀚说道：“我相信我爷爷奶奶和我爸妈爱我会胜过一个未出生的孩子。我做的决定，没人能够改变。”
宋宝瀚用温柔的眼光看着她，说道：“宝宝，相信我。”
她不确定的再问道：“你真的能接受一个生不了孩子的女人做妻子吗？”
“我爱的是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宋宝瀚紧紧抱住了她，吻住了她。
他的吻是急促的，带了雨水。她听见后面有人过来了，想推开他，但他把她抱得更紧了，他说：“没关系，巷子里的人都知道我们在谈恋爱。”
玻璃窗外，雨越下越大。乔瑞正在健身房的跑步机上跑着，这几天赵一娴也不怎么爱搭理他了，他想可能是因为周永诚的事，所以她心情一直好不了。
半小时后，他从跑步机上下来，擦擦汗，点开微信上的红点，鲁杰发了好多个信息。
鲁杰：齐树怎么回事？竟然把我给拉黑了。
鲁杰：我没有得罪过他吧？
鲁杰：他怎么那么小气。
乔瑞：你把人家婚礼搞成那样，不追杀你就不错了。
鲁杰：今天晚上我请你吃饭，有事和你说。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鲁杰挺抠门的一人，竟然要请他吃饭，看来是有什么事要有求于他。
乔瑞按照约定好的时间来到西图澜娅餐厅，原来鲁杰早早到了，那一桌还有赵一娴和尤美静，这是搞什么？同学聚会？
乔瑞入座后，鲁杰振振有词地说：“各位同学们，今天能齐坐一堂，是天大的缘分…”
尤美静打断他的话，说道：“什么缘分，不是你邀请我们来的吗？”
鲁杰说：“你别打断我啊，这是我准备了好久的开场白。”
赵一娴说：“鲁杰，你有话就说吧，你叫我们来是要干什么？”
鲁杰清了清嗓子，说道：“我要追康书妍。”
“什么？”在场的三人异口同声说道。
尤美静嘲笑道：“上次还说自己是四十一枝花，骂别人豆腐渣，怎么你这朵花要去追求人家了？”
赵一娴接话：“这就是得不到就毁掉的例子。见不得人家美，就从年龄上贬低人家，也不想想自己也是这个岁数的人。”
鲁杰委屈道：“我叫你们来不是让你们来奚落我的，我是让你们来帮忙的。”
尤美静说：“怎么帮忙？书妍就算离婚了，美貌摆在那里，追她的人不在少数，你要追她，往后面排队去吧。”
鲁杰说：“美静你这话太伤人了。你当初和杨格结婚的时候，婚戒掉在酒店里，我还帮你找了，还有乔瑞，当年在学校拉电闸那事，我可是帮你背了好几年的黑锅…”
乔瑞说：“那你要我们怎么帮你？送情书？送花？这些套路都不适合我们这个年龄段的人。”
尤美静说：“我没有追人的经验，我提供不了。”
当年是杨格向尤美静递了情书的。
赵一娴看见尤美静眼里流出幸福的光彩。她又想起那天的事情，下意识脱口而出：“美静…”
乔瑞把话抢在前头：“美静没有主意，但我有。”
乔瑞向赵一娴使了个眼色说：“有些事不是不让说，而是要细水流长地慢慢去说。”
鲁杰以为乔瑞不让他告白，说道：“不说，那我怎么让她知道我的心意？”
尤美静说：“鲁杰也真是自信心爆棚。少年时表白过一次失败了，中年时还要再来一次。作为老同学，我真心劝你别浪费时间，另找目标吧，你和书妍真心不合适。”
饭菜上齐了，鲁杰因为尤美静的话一蹶不振，整个人跟霜打的茄子似的，焉了。
“一娴，你怎么看？”鲁杰说。
被点到名的赵一娴正在吃着眼前的红烧茄子，她说：“我觉得美静说得有道理。”
“你们都不帮我吗？”鲁杰嘟着嘴，“乔瑞，你也不帮我？”
快四十岁的人了还卖萌，赵一娴受不了，低下头去吃茄子。
饭吃完，散场。乔瑞扶着鲁杰，鲁杰又喝多了，这次嘴里不再念叨“紫宜”而是“书妍”。
尤美静因为要回父母家，先开车走了。临走前向乔瑞交代了鲁杰家的地址。这次送鲁杰回家的这个重任落在了乔瑞头上。
赵一娴落了个快递在店里，准备回去店里取，刚要拔腿上车，乔瑞向赵一娴求救：“你不帮帮我吗？”
赵一娴有些幸灾乐祸：“你们不是什么拉电闸，背黑锅的交情？既然交情这么深，你要好好把人送回家啊。”
“师傅，开车吧。”赵一娴朝着司机说道。
看着车子离去，乔瑞无奈只能拦了辆路过的出租车，出租车司机看见喝得醉醺醺的鲁杰，摇下车窗通风，司机说：“喝那么多？不会吐我车上吧。”
乔瑞替鲁杰系好安全带，说道：“你开快点，我把他送回家就不会吐你车上了。”
司机踩了油门，一路向前。但说什么就来什么，车刚开出不到二里路，鲁杰“哇”地一声，全都吐在乔瑞裤腿上。
乔瑞内心就像涨了潮的海浪，一层更比一层高，他只想大喊着骂人的话。
赵一娴到了店门口，发现店里还开着灯，此刻的时间应该是打烊的了。临出门前，她已经嘱咐了许柔要到点就关门。难道店里进了贼？
要不然还是报警吧？但万一不是贼，闹了乌龙，这不是占用了公共资源吗？想来想去，还是先去一探究竟。
她紧紧抓住手里的伞，拉开了玻璃门。店里没人，后厨里有声音，“乒乒乓乓”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她贴着墙壁，小步缓慢走着，试图不让鞋子发出声响，以免惊动了人。
店里后厨是没门的，只有一张在淘宝买的写着“恭喜发财”的帘子，平时为了方便进出，都把帘子挂了起来，如今帘子放了下来，她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深吸一口气，用伞尖挑起帘子，往里面一看，原来是周永诚。
她放下心来，随即又恼了。她说：“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干什么？”
周永诚正在擦着灶台，回过头来，慈祥地笑着：“刚刚厨房的水龙头坏了，我刚修好。到处都是水，我正在擦干，你先别进来。”
她看见周永诚浑身上下都被淋湿了，头上的水往脖子里滴下去，好狼狈。
周永诚手里正拿着湿漉漉的抹布，她这才仔细注意到了这双手。这双手的手背有一道很明显的疤痕，手指头暗黄，指甲分叉，手上的皮肤像枯木一样老，这是一双饱经风霜的手。
他用这双手拢了拢满头的白发，从发里撇出水来。
赵一娴平时在网上刷视频看见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干活，总是会很难过。她心底突然升起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那是可怜吗？
不对，她怎么会可怜周永诚呢。
“你…你干活的时候戴手套吧…对了，我把这几天的工资发给你吧。”赵一娴从钱包里拿出五百块放在了厨房前的一张椅子上。
周永诚放下抹布，湿了的手往衣服上擦，说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有钱。”
赵一娴没接话，拿了快递，转身走出去，留下一句：“你走的时候记得把门锁好。”
第17章
下了好几天的雨，终于停了。外面出了个大太阳，晒得人心里也暖暖的。
前几天因为下了那么大的雨，老人们都不爱出来。今天一窝蜂的全挤进店里来，赵一娴忙得伸不开手。
在一群老人中，乔瑞有些显眼。
乔瑞最近学上了养生，所谓的养生就是早睡早起，跟老人的作息一样。
老人们吃完了粥，乔瑞在还坐在椅子上，赵一娴有点怀疑乔瑞是不是专门来替她热椅子的？
此时正是小孩上学，年轻人上班的时间，他多占了一个位置，那得浪费多少生意。
赵一娴往前一瞟，乔瑞一口粥都没吃，正在打盹。
有这样的人吗？自己不在家里睡觉，来别人店里睡觉？
她像赶苍蝇一样，来到他面前大声说：“要睡回家睡。”
乔瑞还不习惯早睡早起的作息，晚上九点躺在床上，眼睛是闭了，但是却越来越有精神，还是翻来翻去到两三点才睡下。但闹钟调的是六点，闹铃一响，他就得马上起来。
乔瑞被一喊，醒来无神地吃着粥，说道：“马上吃完。”
但这一吃就吃到中午去了，粥还剩半碗，已经凉透了。赵一娴此刻已经不想管他了，中午的客户流量比早上少了许多，干脆把他当成一个吉祥物聚聚人气，请一个托还要花不少钱呢。
赵一娴收到杨格发来的结婚十五周年宴会邀请，忽视前面一段精美词汇，视线落到地点：宣云西图澜娅餐厅。
她拍了拍还在熟睡的乔瑞的肩膀，说道：“快看你手机，打开微信。”
乔瑞一个激灵，这是这么久以来，赵一娴第一次跟他有身体接触，心里犹如开了盖的汽水，乐得冒泡。
乔瑞打开微信，看了一眼说：“结婚十五周年办个宴会，包个西图澜娅餐厅，邀请大家一起来庆祝，没什么奇怪的。”
“你仔细看西图澜娅餐厅的名字。这家西图澜娅餐厅是我们之前去过的，你忘啦？杨格上次还带着一个女人去的。”赵一娴忿忿不平，“杨格这个人有点鸡贼了。第一次先带情人去吃饭，第二次再带老婆去吃饭。合着惊喜浪漫都给情人了。”
乔瑞意识到她又生气了，说道：“你不会要揭发吧？”
“如你所说，做事要细水流长。明天晚上，我准备问问杨格他到底什么意思。美静是我朋友，我见不得她受委屈。”
“美静也是我朋友，我也希望她好。但你别冲动啊，别把人家的十五周年庆祝日破坏了。”
“你有没有搞错啊？到底谁才是破坏者？”赵一娴收走了乔瑞吃剩的粥，嘲笑道，“乔瑞，你的身材和你的胆子不成正比。”
乔瑞“腾腾”站起身来，说道：“明天晚上，我和你一起去找杨格。”
第二天晚上，赵一娴在巷口叫了车，又给乔瑞发了信息，让他快点出来。这一次，她没有再排斥和乔瑞同乘一辆车，因为这次两人是要去“并肩作战”。
赵一娴在巷口来回走了五分钟，期间，她又再次给乔瑞发去信息，乔瑞回复她说马上就好。
也不知道乔瑞的马上和她理解的马上是不是不一样，又过了五分钟，司机等的不耐烦，因为超时开走了，她还赔了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