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婚的谢氏拎起长刀——残卷【完结+番外】
时间:2024-03-18 14:51:32

  “河束位于若水与靖河交汇,背靠熊耳山天险,河束一过,便是天子城,即便河束攻不下,也会为江蛟前往陈关的军队拖住兵力,让朝廷难以抽调兵力应对。”
  帷帐中,魏时同正在披戴盔甲,灯火下,漆甲映衬红光。
  “不知地方兵力人数,亦不知统帅是谁。”
  江银廓与他想到了一处:“我已经挑了一批斥候,前往河束刺探敌军动向。”
  “何时归来?”
  江银廓望向帐外明月,算了算时间,“斥候白日便衣前往,入夜侦查,轻衣快马,夜间急行,也要子夜。”
  “派人接应。”
  “是。”
  江银廓离开营帐 ,入夜时分,带着两千兵马前往河束方向。
  说来也怪,江银廓对那个名叫聂元景校尉印象很深。
  当时她询问众将,军中可有担任斥候的人选,有人便推举了聂元景。
  担任斥候的士兵,一向会挑选心思活络,行动敏捷的军士 ,而聂元景乍眼一看,身材高大,个性安静少言,实在不带斥候的气质。
  聂元景听江银廓说要他前往河束方向,刺探军队行踪时 ,面上也没有惊讶,只是拜了一下,说定不辱命。
  子夜一过,在约定地点并没有见到聂元景,江银廓心说只怕凶多吉少,而前去探查的士兵擦马飞奔而来,声音都变了。
  “将军,斥候河束军队包围,正在五里外的河岸拼杀。”
  “多少人?”
  “大约一千。”
  江银廓一愣,以前追兵对几十人的斥候队伍,只怕凶多吉少。
  想了想,江银廓又问对方:“还有人活么?”
  士兵老实回答:“天太黑,看不清,但若都死了,追兵不至于追着杀。”
  话音刚落,江银廓打马待人冲出林间,带着骑兵直奔河岸。
  江银廓名人点燃火把,漆黑河滩间火光骤亮,远远看去,河束兵马如同一窝无头苍蝇,朝着反方向溃逃,只见身后一人一骑,手持长矛,追着一千步兵,逢人便斩。
  十几名斥候队,最后竟仅剩聂元景一人。
第25章 悍将
  聂元景本来已经带人平安离开河束地界,谁知半路上遇见一支一千人步兵。
  那是增援河束的军队,只是从来的方向看,并非朝廷派来的,或许是相邻郡县派来的增援部队。
  离开河束后,聂元景等人在林中取马,换上贺州胄甲,双方遭遇时,均是一愣。
  敌众我寡,但好在有马,斥候军策马突围,却被密集人墙围拢。
  已经开始有同袍被敌军拖拽下马,乱刀斩杀。
  混乱间,聂元景的脑子空了一下,他自幼家贫,潦倒之际弃农从戎,用了七年才混上校尉,如今天命不测,真要命丧于此?
  可身体却比理智的反应更快,聂元景倒地的瞬间,翻滚而起,挥刀便砍,连杀数人,短兵不好近战 ,聂元景弃刀拾矛,又连刺数人。
  “迎敌!”
  聂元景的吼声响彻河滩,斥候们纷纷拔刀应战,心知逃与战都是生机渺茫,不如在这千人当中,拉几个人垫背。
  一时间白影横飞,聂元景的眼前迟迟望不见树影与山坡,凶光毕现的面孔前赴后继,人人都想将他置于死地。
  渐渐地,身边的同袍越来越少,等聂元景发觉身处河岸边时,活下来的只剩他一人。
  无数长矛直冲面门而来,聂元景侧身一闪,脚下却失去了衷心,歪身摔下河岸。
  敌方部将成竹在胸,从队伍中走出来,站在河岸前,对着水岸扬声吼:“取首奖头颅 ,赏银五十……”
  一记长矛自河岸之下破空而来,急掠如风,正中敌将咽喉,紧接着聂元景纵身一跃,从河岸下翻上来,顺手抽出敌将腰间配刀,贴身之际又连杀数人。
  士兵见状惊惧万分,连连后退,聂元景扔了佩刀, 从尸体旁捡起一根长矛,抬眼望向众人。
  “来,赏银五十。”
  聂元景身如血泼,长矛一横,抬腿便向前冲,前排的士兵吓得魂飞魄散,掉头就跑,站在前面的人纷纷向后退去,身后的士兵望不到前方,也不知前面发生了什么,恐惧如同风寒,在队伍中迅速蔓延,让所有人都慌张起来。
  军队直接溃败,聂云景提着长矛一路追过去,余光瞥见不远处竟还有战马,果断放弃了徒步追逐,跑向战马,翻身跃上。
  “让你杀我……”
  聂元景杀红了眼, 一勒缰绳,策马追向溃逃的步兵,不期然望见远处,有火炬由远及近,骑兵的喊杀声从侧边传来。
  一支贺州骑兵冲进战局。
  那一千步兵最后被贺州军全歼。
  江银廓命人将聂元景带到眼前,聂元景来时,像从血池里爬出来一样,连身下棕毛战马,头颅和胸脯也染上鲜血,腾腾杀气尚未退却,身边士卒不禁屏息凝神,生怕对方忽然抡起长矛,反倒是最前边的江银廓沉着,只是镇定望着对方缓缓而来,谁知聂元景还没到眼前,长矛忽然脱手,人在马背上往前一倾,跌在地上。
  江银廓飞身下马,奔向聂元景,将人拖托起来,握着手腕试脉,又连忙将人放平。
  是力竭过度引发昏厥,不知身上是否伤势严重,于是江银廓开始解开聂元景身上的胄甲。
  身边人见状,也纷纷前来帮忙。
  等拆开才发现,除了四肢上几道皮外伤,再无知名伤口,军中士兵不禁惊叹。
  江银廓也觉得不可思议。
  只是人迟迟不醒,江银廓想了想,拿出随身携带的九针,准备将聂元景扎醒,她摊开针盒时,士卒们又惊叹了一回。
  “将军,你还会扎针?”
  江银廓蹲在地上,一边抽针一边回:“你将军我没打仗之前,是行医的。”
  众人正唏嘘不止,平躺的聂元景猛然睁开眼睛,捏针的江银廓猝不及防,只见人影一掠,自己就被剪住了咽喉,背后狠狠撞在地上。
  四周是此起彼伏的惊呼,士卒大叫着“将军”,上前拖拽聂元景,聂元景被喊声唤醒了神智 ,这才发现身下的不是追兵,而是江银廓。
  他迅速松开手,士兵连忙将他拖到一边制住,有人扶起江银廓。
  江银廓摸着脖子,心底一阵发凉,若聂元景反应不及,如今只怕自己的脖子就要断了。
  “属下该死。”聂元景自知伤了主将,没有为自己开脱。
  “你不能死,斥候如今就剩你一个,你死了,找谁问军情?”
  江银廓推开士卒,弯腰在地上寻觅,“我针盒呢……”
  众人见江银廓丝毫没有怪罪聂元景的意思,于是缓缓松开手。
  聂元景自幼眼神极佳 ,昏夜间可视物,目光梭巡间,望见斜插入草堆中一只木匣,于是走上拾起,只见匣中的软布上插着细亮的银针,他细心扣好盖子,交还江银廓。
  “还以为要丢……”江银廓长舒一口气,妥帖将匣子收起来,还不忘提醒聂元景,“别忘披甲……传令下去,撤军回营。”
  骑兵回到营帐,江银廓带他见魏时同,还没说正事,江银廓在魏时同面前,对聂元景褒奖有加,“我到河滩时,这人正骑马追着一千步兵杀,一千步兵啊……”
  这是聂元景第一次走进聂元景的帷帐,只见眼前的统帅端坐案前,面颊削瘦,一双眼睛却生的明亮,仿佛一眼便能将自己望穿。
  魏时同问:“只有你一人回来?”
  “是,斥候全部在河滩战死。”
  片刻沉寂后,魏时同再次开口:“情报呢?”
  聂元景只觉头皮有些痒,像是有虫子沿头皮向下爬,又悄然坠落到眼皮上,他伸手摸了一把,才发觉是头上的伤口裂开,留下的血水。
  回过神,他躬身回话,“从天子城来的援军一共五万,由参知政事黄淮统帅,如今距离河束四十里,即进入河束。”
  为保消息确切,聂元景不惜暴露的风险,活捉了一名传令兵逼问情报。
  在场最了解黄淮的,只有魏时同。
  往日师生情分深重,胜似父子,如今刀兵相见,狭路相逢。
  江银廓望向魏时同,不知他是什么心思,只见他目光闪动,有什么东西沉入眼中,不见踪迹。
  而聂元景本无意,却又准确点名了众人考虑的事情。
  “早年间西南天火教叛乱,当年黄淮带兵剿匪,倒是成功击退过,但关于黄淮是文官,是唯一一次领军,带兵深浅,也不好说。”
  魏时同的手指在膝间轻敲,闻言忽然停下,“不要轻敌,黄淮师从秦林子,并非纸上谈兵的腐儒。”
  聂元景闻言一怔,不知秦林子是何人,于是下意识看向江银廓,只见江银廓的神色有些凝重,心知不太妙。
  他想了想,不妙的事情,不如一起说完。
  “属下觉得,对方战败,极有可能同归于尽,水淹河束。”
第26章 偷袭
  是夜,贺州军营地,三千人兵马与夜里悄然离开军营,沿若水向西进发,来到若水对岸。
  江银廓带着三千贺州军,拉起绳索,涉水过江。
  本就是一次偷袭,为了不惊动南郡敌军,江银廓下了死令,出声者一律枭首,此时两岸草苇被风扫过,发出细细的声响,绵密无穷。
  江银廓听着河浪声,捉过身边聂元景的手,摊开他的掌心,摸黑在他掌心书写。
  ——涉水过江,马在对岸,此去没有退路,我若不进,你便斩我,你若不进,我便斩你。
  星夜微茫,她借着一点点光,望见聂元景漆黑的眼珠,眼白里汇聚一星暗亮。
  聂元景蜷起手掌,伸出食指,另一只手同样捉过她的手掌,写写画画,粗粝的指尖落在她掌心,酥酥痒痒。
  她仔细感受着聂元景的落笔。
  ——就这么办。
  密集人影悄然登陆对岸,江银廓在黑暗中褪去外衫,穿着事先准备好的平民衣物 ,荒野间站直身体,独自跑向南郡城门。
  “军报!传令太守!速速开门!”
  静谧的河岸间 ,江银廓的声音清晰又响亮,哨楼上的士兵张弓搭箭,瞄准江银廓头颅。远处的聂元景伏在草地上,仔细聆听着远处的人声 ,从这里跑到城门,要三十个数,一旦江银廓叩开城门,江银廓必须要坚持到他们赶来。
  楼上有人在问:“哪只军队的人?”
  “参知政事黄大人的身边人!”
  江银廓紧张回头,观望河岸,又猛然抬头看向墙头,从怀里掏出一枚铜章,“我有黄大人私印为证,有追兵涉水过河,尔等速速开门!”
  她举起铜印,可夜里光线昏暗,城楼上的人目力再好,也看不清这拇指般的铜章是真是假,又听见江银廓是个女子,操着一口字正腔圆的天子城官话,一时间也犯了难。
  河滩间,一声尖利的呼哨 ,荒草间三千兵马自荒草间现身,高呼着朝南郡而来。
  江银廓的声音更加凄厉,“延误军机,枭首示众!快开门!”
  见大片贺州军进犯,南郡士兵慌了神,总分算相信了江银廓是信使,呼喝下方开城门。
  这一开,便再也关不上了。
  江银廓拔出腰间长刀,刺中开门者的手,背抵城门,不让地方关闭城门,围绕城门厮杀起来。
  夜里,敌军的刀刃寒光凛凛,乱影间穿插着一张张杀机毕现的面孔,那一瞬间,江银廓的脑子里甚至没有恐惧,也来不及恐惧,境地就在眼前,身处死地,唯有不放弃生机 ,相信手中的刀 ,才有生路。
  新的喊杀声冲到眼前,熟悉的衣装冲破南郡士兵包围, 聂元景带人杀到门前,手持长刀 ,挥砍之间 ,几名南郡士兵倒地。冲开江银廓身边的包围,只见她握刀的手裹满鲜血 ,半只袖管早已被血浸透 ,脸上也沾了血。
  “伤了哪里?”
  聂元景趁隙问她,谁知江银廓随手蹭掉脸上的血迹,横刀冲进敌阵,他恍然想起几年前,在瀛洲曾有士兵说起关于江银廓的旧事 ,只说她当时攻打瀛洲时有个名叫银甲修罗的名号。
  如今褪去银甲,陷阵战中修罗常在。
  南郡中,双方从黑夜一只杀到天明,黎明时分,江银廓终于站上城东的河堤,浓稠的血迹凝固在手肘,一身衣物没有干净的地方,而此时山岚之间,霞光隐现 ,淡蓝天穹染上一层烟粉。
  第一缕霞光即将破云而出。
  聂元景走上河堤时,手里提着一颗人头,也不急于告知这人头是谁,经过一夜激战,聂元景也是筋疲力尽,二人并肩站着,安静望向远处渐渐升起的朝阳,光辉映入他们的眼中。
  河水滚滚东流,水浪拍打礁石,滔滔不绝,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二人良久无声,仿佛定在这幅血腥又安宁的风景之中,为自己的幸存慨叹。
  江银廓命聂元景回河束报信,南郡太守的人头被妥帖包好 ,涉江纵马,一路带到河束。
  此时是贺州军进攻河束的第三日,归来时他看见大量贺州军整顿军队,随时准备入阵,而河对岸的河束成,早已是喊杀一片,浓烟四起,贺州军正使用钩车,准备破坏城墙,却被河束军用以麻布为盾,遮挡城墙阻拦,双方鏖战,谁也不肯罢手。
  聂元景带着南郡郡守的人头,走进魏时同的帷帐,魏时同脸上含着欣喜 ,桌面上探访着一张军报。
  “大人,我等已拿下南郡,威胁已除。”
  他双手奉上南郡郡守人头,魏时同派人洗净头颅辨认,的确是南郡郡守,捷报接二连三传来,魏时同欣慰地摁住聂云景的肩头,“果然是一员悍将。”
  后来聂元景才知道,在自己来之前,陈关大捷的消息刚到营垒,江蛟带并打入天子城,如今又夺下南郡,如今的河束进退维谷,穷途末路。
  魏时同引兵退回河岸,同时派出士兵驻扎南郡,带着江蛟的信件,只穿燕服登上楼船,沿河行至河束城门。
  战事不断,城楼的河束守军已经已经疲惫,神情麻木,望见贺州军楼船时,引得城楼一阵骚动。
  魏时同望向城楼,高喊:“天子城已破!还不献城受降!”
  闻言河束城中一片哗然,黄淮出现在城楼之上,他的须发被东风扫过,眯起眼睛望向河岸。
  魏时同举起手中信件,迎着猎猎河风,衣带翩跹。
  以防有诈 ,黄淮只放出一名信使取信。
  江蛟软禁了皇帝,又特意在信中装了一枚玉牌,说是皇帝贴身之物,届时若要劝降 ,或许用得上。
  魏时同将玉牌一起交给那信使,对方下船后,害怕他改主意,几乎是一路狂奔回城池中。
  河束城的女墙上安静了一阵,忽然听见黄淮的喊声。
  “想不到最后威胁社稷的不是藩王,而是我的学生!”
  他的声音飘向河面,传入耳畔,凄楚而哀恸,魏时同的心被这喊声狠狠撞了一下,接着应声高喊:“出城献降,既往不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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