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和穿越笔记——沈慢慢【完结】
时间:2024-03-18 17:13:57

  她这一路上途中艰险不必说也能猜到,想要避开这些山匪可不易。
  老李一下息了声,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何况这些人确实也都是该死。
  发烧的人是睡不熟的,沈芜头昏脑涨,听他们吵了几句,更睡不着了。
  嘤咛一声问道:“那得杀多久才能把这些人都杀了?刀得砍卷了吧。”
  般若奴被她这一问,松了表情,老李也找了个借口,赶紧走了。
  般若奴笑了笑,坐到她身边的草垛上问:“你也觉不该全杀了?”
  沈芜:“该杀,我背上被划拉这么长一条口子,铁定还会留疤,确实要杀了他们才解气。”她蹙眉,“就是不知该怎么杀才能省些力气。”
  般若奴:“我听外头说,王爷要烧死他们,正把他们都关在大帐里呢,外头在找火油烈酒这些助燃的东西。”
  沈芜还是蹙着眉:“看上去是省力,但是这火得烧多大啊,整个剑南道都能闻见焦臭味吧。我们离得还这样近,恐怕要被熏死。”
  般若奴听闻也皱了皱鼻子,似已闻到了味道,一阵恶心。
  “这倒确实是个问题。那你说怎么杀好?”
  这么多人聚在一起,是烧是杀,都是不小的一场灾难,先不说这些该死的人,只说这场面,刀砍,不知要费多少人力,光这血流成河都不知道要影响山下的水源几天。
  烧就更恶心人了,一场大火指不定还不能将人化成灰,难道还要找人去挖坑埋了吗?
  挖坑,坑杀倒是个好主意,只是这短世间,这么多人,要挖个多大的坑,要挖几个坑?
  沈芜:“你去叫李危来,我跟他商量商量。”
  让她爬起来跑去找他,她目前的身体还真支撑不住,只好说些软话骗般若奴去叫人。
  她提的问题看似简单无聊,仔细想想却是大问题,般若奴没有久待,起身就去找人。
  她脚刚迈进李危的帐子,忽然想到沈芜肩头的那排牙印来,起了小心思。暧昧一笑,倒没跟李危说沈芜跟他商量怎么杀人的事,只跟他说:“沈姑娘烧迷糊了,嘴里一直喊着你的名字,你快去看看吧。”
  帐子里没有点灯,李危坐在黑暗里,听见帐帘掀动的声音,不欲理会,这些人磨破了嘴皮子,也动摇不了他一分一毫,他就是要杀。
  沈芜被俘后的情状还历历在目,他们拿她的安危逼他,要他选择,一想到她背上的刀伤,眸中的寒冷又增加了一层。
  只是没料到来人是般若奴,还说沈芜在发烧。
  想到自己出来时,两人正尴尬,她也还清醒着,怎么好好的就烧了起来。
  开口时,才知自己声音有多暗哑。
  “多久了?”
  般若奴:“你一走她就烧起来了,我给她喂了药,一点不见效,她就一直叫你名字。”
  李危脚步沉重,身上的铠甲发出金属摩擦时沉顿威慑的声音,般若奴不敢靠近他。
  进了沈芜的帐子,果然见她脸上烧着两坨红晕,大惊失色,两步跨了过去。
  沈芜不等他伸手摸自己额头,睁开了眼睛。
  李危以为她故意骗他来的,起身欲走。
  “听说你要杀人?”沈芜微弱地问他,“杀了他们我就能好吗?”
  李危又从昏暗中转过身,他原本就担心她太心软,见不得人死,只可惜她还是问出了口。
  “其实他们死不死的与我关系也不是很大,我没想过要替匪徒求情,毕竟想想那么小的孩子他们都下得去手,有什么资格活在世上。”沈芜说的狠绝,比李危还要凉薄三分,“只是这名声太难听了,屠杀俘虏,我不想你背上这个名声,你把他们都交给长安,要杀要剐,是死是活,也让他们去定。”
  李危心中如同烧起了一口小泉,泉水流经四肢百骸,陡然让他浑身发软发烫,一颗被冰包裹的心,也慢慢融化,他的唇发干,嗓子发涩,双眼像落进了星子,只盯着沈芜,一句话也开不了口。
  “我想你以后好好过日子,别和他们搅合。”
  李危终是松了劲,应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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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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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雪过后的夜,晴空万里,孤月高悬,不远处有几颗星星点缀。
  他看过十数年长安的月,先是在冷宫里,抬头便见,巍峨高挑的檐上,单挑一轮月,星星在万家灯火的遥相呼应下,暗淡无色,连月色也淡薄得狠,瞧不出半分出尘的气质来。
  那月像他,生于黑暗,长于黑暗,能干净什么。
  后来,到了荆州府,他常常举头望月,越看月觉这月皎洁,比长安要洁白数倍,尤其是与她一同看时的月,如今到了剑南道这山中,与雪一比,这月更是美得天上人间。
  比雪要白,比雪耀眼,生于黑暗,长于黑暗,却干净无暇,不再似他。
  忽然,又想起枯井房内,那捧与她的脚争比的月光,她的脚比月光还要动人三分。
  李危不自觉地翘起嘴角,左颊上的小酒窝乍隐乍现,竟生出要把她那双脚按进淤泥里的冲动。
  一白一黑,也未必不能一道。
  他坐在离沈芜的帐子数步远的地方,身前燃着一堆篝火。
  看不出才刚刚制止了一场哄乱,营帐内待宰的俘虏,意识到再不反抗就要被杀的局面,一个个磨刀霍霍,有几个挑事的刺头,正冒头,正好被逮出来,杀鸡儆猴。
  一共两三百人,杀了也就杀了,剩余的成不了事,待到朝廷下达处置的指令,他们这趟事儿就算了了。
  等回到荆州府,回到鲁镇,不知沈芜是继续待在陈府,还是会回渔利口。
  又或许,她愿意跟他去住楚王府?
  好一阵踌躇,恨不得现在就去问她,末了还是忍了下来。
  他磨着自己的性子,将一块顽石磨成没有棱角的石子,不想让人瞧出他真正的情绪,但他知道他早就被人看穿看透了,可还是想尽量维持原本的状态。
  他不想让沈芜吃苦,吃那女人的苦。
  没等几天,朝廷就派了飞骑,将三千俘虏一个一个烙上火印,琼了面,圈起来,拉往长安。
  李危隐没在人群中,没往前头去。
  营中各人也都揣测起来。
  崔范更是坐立难安。
  “飞骑乃是陛下亲卫,太子这是真的倒台了?”
  他找来李危询问。
  李危:“这得问你啊,崔大人,这件事可都是你办的。”
  三千俘虏,各个都是太子谋反的铁证,陛下派自己的亲卫飞骑来,足以说明太子之事挽回的余地少之又少。
  这时候不用选边也能知道站在何处最有利。
  崔范被李危的话问得一愣,捏了捏胡须,笑道:“楚王殿下说的是,属下明白了。”
  这件大功放在李危身上就有狼子野心篡权营私的嫌疑,而给崔范,不仅能让他加官进爵,连带着整个清河郡都会被世人再次提及,连带着。
  等李危走了,崔范依旧前倨后恭,拜了再拜。
  剑南道的匪患一平,剑南道各个州府衙门收拾一片残局,李危他们走时,冰雪消融,官道宽阔平整,不过十日就回了荆州府。
  荆州府宽阔的大街,与他那日来这里赴宴时一样宽阔,不过与那日不同,街道两边摆满了小摊贩,有卤煮有烤串有饼摊,咸香热辣,酸甜脆爽,混合在一起形成人间烟火的气息,闻一口,就馋得口水直流。隔着吃食摊头不远,就有卖帕子护膝,发簪手钏,鞋垫棉鞋的,叫卖与讨价还价,问询与铜板入盒的叮当之声,喧闹又热气。
  沿街,连片的房屋瓦舍,倒水的倒水,烧火的烧火,小孩在院子里跑来跑去,为一颗糖,追一只风车,妇人洗衣做饭,端着针线簸箩绣花缝衣,还有人在院子里摆水梳头。
  荆州府的人都在热闹地生活。
  李危终是将藏在心中数个日夜,千转百回的话问出了口:“你今日回陈府吗?”
  沈芜一双眼睛如藏万千星辰,正半个身子都在车外张望,似是没听见李危的声音,只说道:“也不知道丰满钱庄在哪儿,这里的房价不知比鲁镇贵多少,歌舞行的位置也要选个稳妥的地方。”
  说的好似丰满钱庄的钱她想借就借一般。
  李危冷笑:“你对别人的事倒是一向上心。”
  沈芜拉着般若奴道:“房子最好租的离荆州府衙近一些,你们都是姑娘,这样安全。不够价格就要高一些了,好在有丰满钱庄,钱的事也没那么着急。”
  般若奴喜上眉梢:“等我联络了姐妹们,便往府衙与各大酒楼茶馆递话,等名声起来了,我便招揽客人上门来听曲观舞,倒时你们可要一起来给我捧捧场啊。”
  沈芜:“那是自然。”
  李危又泼了一瓢冷水:“荆州府衙是官爷办差的地方,附近开一家歌舞行算怎么回事?一边办差一边享乐?亏你想的出来,也亏你还觉得她想的好。”
  般若奴:“我们这行不就是做府衙这些大人们的生意吗,开在他们旁边不也省了跑这几步路?”
  李危:“你信不信你开在这里,鬼都不会进来?”
  般若奴被他说话的语气神态吓得脸色发白,瞧向沈芜,沈芜眸色狡黠一转:“那你说开哪儿?”
  李危嗅到危险的信号,微微闭目:“你想也别想。”
  要是开在楚王府附近,他以后也别想过安生日子了,本就是个不受待见的,要是再被参一本,他还要不要活了。
  沈芜:“你想什么呢。”她转脸跟般若奴说,“等会儿我们沿街找找。”
  李危:“那你现在去哪儿?”
  他想问,她回不回王府,偏又问不出口。
  沈芜:“丰满钱庄啊。”
  李危:“那我要回家了,就在此分道扬镳吧。”
  沈芜掀帘往外看去,已到城郊附近,赶忙叫停马车,对李危道:“那你先回去吧,我们忙完了就回去。”
  李危瞧她一双眼睛无辜地瞪着自己,好似要等他下车,至于怎么下的车,等他骑在马上就已经忘了。
  左颊的小酒窝乍现,她说她忙完了就回去,回去,她说回,李危一双眼睛比雪还亮,一扫刚才在马车上的憋气,屁颠屁颠地往王府走。
  一时都没将她说的“我们”放在心上,有意忽略了般若奴。
  卫牧瞧他春风得意的样子,亦如往常一样,冷着脸跟在他身侧。
  “如今太子被废,长安居士愈加复杂,能堪此大任的皇子仅剩下四皇子庐陵王和你,三公主迟早要动手,你真要在此处与她做对逍遥夫妻,真能置身事外吗?”
  李危抿了抿唇,回头瞧他:“不必将我算在内,我这楚王的封号怎么来的,谁都知道,这风怎么吹也吹不到我身上来。三皇姐要动手就动手,我在荆州府已无能为力。”
  卫牧:“你未免天真,三公主的性情如何,你我都清楚,何必自欺欺人。”
  李危咬着后槽牙,这人惯会在他兴头上给他冷不丁来这么一下,说的又是事实,还无法反驳。
  “那你让我怎么办?”
  卫牧:“你若不争,就没有活路。”
  李危翻白眼:“她不想我掺和。”
  卫牧:“那是她不知道你的处境,若是她知道你的处境,她一定会帮你。”
  李危又想起他邀她做幕僚的事,为了这件事,他在渔利口蹲她蹲了足足好几个月,末了,她说他自以为是,她不愿意。
  她为什么不愿意,他倒没有问过她。
  现在想想也是不愿意掺和这些事吧,他早先也没想要那个位置,只想苟且偷生,能有几个幕僚给他出出主意。
  其实他知道,他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
  不争,也要选边站。
  而他是三公主抚养长大的,任谁都知道他早已做出选择,若是四皇子争赢了,他和三公主都得死,要是三公主争赢了,他一辈子都得活在她的阴影里,不见天日,从此也没有了任何选择权,就连现在得到的也会全部失去。
  李纯想让他的脑子里只有她,不能有其他任何杂质,养花的小宫女不行,小猫不行,沈芜更加不行。
  李危握紧了缰绳。
  卫牧:“她用不了多久就会从崔范那里知道沈姑娘的存在,府内也有她的侍卫,你已经无路可走。”
  李危挥起马鞭,狠狠抽了一记,马蹄猛然冲了出去,向郊外狂奔。
  “来比一局!”
  卫牧跟上:“赌注是什么?”
  李危:“你赢就听你的。”
  卫牧:“好!”
  马蹄将荆州府甩在身后,郊外群山堆雪,银装素裹,田野白茫茫的一片,原驰蜡象,滑过眼前的景色越来越开阔,踢在马蹄下的雪散开,露出泥浆下的黄绿嫩芽,枯草衰荣,又有新生,春信不远了。
  一路狂奔,卫牧紧咬李危马尾,在一座山坡前,转弯时,一个错身超过了他,直到来到山坳峡谷中将马一横,停止了比赛。
  李危:“我输了。”
  两人大汗淋漓,出气都是白烟,面对冰封的水塘,枯黄的柳条,哈哈大笑起来。
  李危先行一步,他的马也歇了几天,而卫牧从剑南道回来就一直骑着马,其间虽有歇息,但马儿一直驮着他赶路,必然疲累。
  两人赛马,卫牧已是输了一大截,却能在中途转弯时反超,显而易见,是李危故意为之。
  他是踌躇,是犹豫,但他不是昏聩的傻子,非得等到刀子架脖子上了才追悔莫及。他只是需要有个人推他一把,是对是错,他需要有个人站在他身边,和他一起承担。
  二人全身舒畅,回到楚王府,已是日落,管家将他们引进门,就递了一封信过来。
  李危看了两眼,丢给了卫牧。
  信上只有四句话:
  漫卷诗书喜欲狂,青春作伴好还乡。
  你还要躲至何时?
  长安的月亮又要圆了。
  你还不回?你何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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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漫卷诗书喜欲狂,青春作伴好还乡。”出自杜甫《闻官军收河南河北》。
第65章 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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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纯从未如此外露过感情,她想要什么东西不用她提,就会有人送至她面前,她想要什么人,只要稍微看一眼,那人就会自己来到她面前。
  对于李危,她如此执着,在卫牧意料之中,但真的亲眼看见,又觉大为震惊。
  “是不是你反抗她太久了,她觉得没趣儿了?”
  李危:“我又不是她养的猫狗。”
  不错,敢揭自己伤疤了。
  信就撂在书房的大案上,人跑去前厅接沈芜去了。
  沈芜踩着夕阳入门,飞来几道红霞,别在她的鬓边,雪腮沾粉,春风沾惹满身,连带着门内的李危都精神了几分,她身旁跟着般若奴,周身美艳成了背景,在外还好,遇上这二人,仿佛天地之间都容不下第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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