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慕之宾——海青拿天鹅【完结】
时间:2024-03-20 14:41:32

  而明玉这主张我不可让肥水流了外人田的人,却如此笃定地认为,我和子烨干净得如同白纸。我不可能看上他,他也不可能看上我。
  我不与她废话,坐下来,道:“你这次来,圣上和太后可交代了什么?”
  明玉看我一眼,冷笑。
  “他们会说什么,你想也想得到。”她说,“不过你若是想着他们会让我来阻挠,便是错了。太后和你那发小恨不得你二人早早成婚,尤其是太后,嘱咐我万万要将你劝住,不可让你有逃婚之念。”
  我心想,太后可真看得起我。
  “我跟着太上皇来洛阳时,被刺客追杀之事,你知道么?”沉默片刻之后,我问道。
  明玉愣了愣:“刺客?什么刺客?”
  我于是将那时之事挑了个大概,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明玉听得目光定定的,没有插嘴,直到我说到兄长和吕均找到我们的时候,她忽而坐直身体,道:“如此说来,你和太上皇独自待了三日?”
  我一愣,说:“正是。”
  “他受了伤,不可自理,能伺候他的只有你。”她的目光诡异,“你……”
  “那医馆里有药童可帮忙。”我不耐烦地打断,“我命悬一线,你只在乎这个?”
  明玉一脸无趣地倚回凭几上,说:“你现在不是无事了么。说下去。”
  我将后面的事说完,看着她:“这事,你不曾在宫中听到过一点风声?”
  明玉凝眉沉思,摇头:“没有。依你所见,此事与宫中有牵扯。”
  “说起天底下最想要太上皇性命又有本事派出这等刺客的人,难免就会想到宫中。”我说,“若我还在宫中,此事也未必干不出来。”
  明玉道:“想来,太上皇也不会轻易放过,他查得可有眉目?”
  “那些人手脚处理得颇是干净,暂无眉目。”我说,“这也是疑点之一。这伙人的行事之风,并不像圣上手下的死士。”
  明玉看着我:“你是说,除了太后和圣上之外,还有这等大能耐的人想要太上皇的命?那是谁?”
  我说:“太后和圣上虽尊贵,本事却不算最强。便是董裕之流,当下也总能在朝中与圣上叫一叫板不是?”
  明玉道:“众所周知,董裕是太上皇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罢了。”我说,“且暗藏着这等本事的人,想来不会摆在明面上。”
  “知道了。”明玉淡淡道,“我回去之后,会为你仔细查探。”
  我颔首,停顿片刻,道:“碧眼奴如何了?”
  明玉一脸不屑:“你这没心没肺的,我大老远来看你,你只惦记着碧眼奴。”
  我说:“你身康体健,莫不是要我过问你与圣上是否床笫和谐?”
  她更加不屑:“莫与我说那水性杨花的,你知道他这两个月做了什么?他又找了三个!不仅如此,他还把太后那侄女升了婕妤。才入宫多久,问也不问我一声就下了旨,全拿我这中宫当摆设!”
  我说:“你就这么由着他?”
  明玉冷笑:“他做梦。我转头就暗中拿捏,让这位龚婕妤发了威,将他新宠的那个什么何美人打了一顿,让他将龚婕妤又降回了才人。”
  我讪讪:“你辛苦了。”
  她却继续瞪着我:“碧眼奴我可是照顾得膘肥体壮,一点不曾亏待。倒是你,我先前交代你的,你做了什么?你连他到底本事大不大都不知道。”
  我又沉默片刻,问:“如何算大?”
  明玉张了张口,正要说话,忽然顿住。
  而后,她睁大眼睛看着我,不可置信。
第一百九十一章 夜谈(上)
  突然,明玉将我的手攥住。
  “你是说,你和他……”十分少有的,她说话有些结巴,不知是生气还是激动,“你们……”
  脸上热气翻腾。
  纵然知道在她面前承认这事前途未卜,但我并不想欺瞒她,于是抱着视死如归之心,道:“正是。”
  明玉的眼神变换不定,不辨喜怒。
  “何时?”好一会,她问。
  “昨夜。”我说,“痛死了。”
  那玉杯“啪”一声,放在了面前的案台上。
  明玉坐直了身体,盯着我,目光灼灼,满面红光:“细说痛死了。”
  我忍无可忍,怒道:“你就知道过嘴瘾,下次你想知道,自己去试!”
  她的目光闪了闪,轻哼一声,抚了抚鬓边,望向别处:“我倒是想……”
  说着,那目光忽又转回来:“这与我何干?先把你交代清楚。你先前还百般嫌弃他,一副嫁给他不过逢场作戏的模样。我嫁给你那发小可是从不曾让他成事,你倒好,还未成婚就从了。究竟是他求的你,还是你求的他?”
  臊热再度回到脸上。
  我仿佛一个因为叛变而被捉拿审问的囚犯,看着房梁,嗫嚅道:“也不是谁求谁,一个巴掌拍不响……”
  明玉“嘁”一声:“自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可总有人先拍,是他还是你?”
  我即刻道:“ 不是我。”
  明玉一脸狐疑。
  我的脸更加烫,道:“他气力比我大,我难道还能对他用强?”
  她怔了怔,目光变得愈加灼灼:“你是说,他强你?”
  “那自也不是。”我讪讪道,“他只有亲我的时候才总是用强。”
  沉默登时降临。
  明玉深吸口气,抓住我的手臂,眼神锐利:“阿黛,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轻轻咬了咬唇,看着她:“如果我告诉你,当年我和他曾经有过私情,你信么?”
  沉默再度降临。
  明玉脸上的震惊之色,犹如活见了鬼。
  “私情?”她说,“什么私情?何时的私情?”
  我心一横,挑着要紧的地方,将当年之事大致说了一遍。
  明玉的耐心显然不像方才听我说刺客的时候那么好,她不时打断,问这问那。我也只好停下来解释,而后,再往下说。
  她手指着我,难以置信:“你……这般大的事,你竟敢瞒着我!”
  我随即道:“你也有事瞒着我。”
  “我何事瞒着你?”
  “你与我兄长的事。”我说,“你喜欢他,可你也从来不曾跟我说过。”
  明玉的面色一变,目光有些闪烁。
  “我又不曾与他有私情。”她昂着头,“为何要与你说。”
  “那么你为何要自己来洛阳。”我一针见血,“我猜,圣上本也未打算让你来,是你向太后说,这婚事是太后出面定下的,不可无所表示。她若担心亲自过来会被人看轻,可由你来代劳,不是么?”
  明玉:“……”
  她瞪着我,面颊泛红,却好一会也说不出话来。
  “你在宫中有耳目。”她说。
  “这用得着什么耳目。”我说,“都不是外人,猜一猜也能知道。”
  明玉白我一眼,恢复了平静。
  “我不过就想来看看他罢了。”她睨着房梁,“多年不见,我总要亲眼看看他是不是安然无恙。”
  我不信:“真的?”
  她不耐烦:“你以为我是你?我最多不过想想,不像你,竟真有胆伸手!还竟敢让我一直蒙在鼓里。”
  我知道这事是暂且过不得去了,只得好声好气道:“我也不是故意瞒你。你当年若知晓了,不再理我怎么办?明玉,是我最好的朋友,若连你也弃我而去,我这日子过得还有什么意思?”
  这话,显然将她的心挽回了一些。
  她冷哼:“你现在告诉我,就不怕我不理你?”
  我赔着笑:“你现在是皇后,慈悲为怀大恩大德,早不可同日而语。此事,我连兄长也不曾全然坦承过,知道全须全尾的,除了我和子烨就只有你了。”
  “子烨?”明玉一脸肉麻,鄙夷道,“你这般叫他。”
  我说:“是他要我这么叫他的,当年……”
  明玉暴躁地用手捂住耳朵:“不必告诉我,我不想听。”
  我闭嘴。
  她骂骂咧咧地起身,自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然后,她在殿中踱了几步,又走到了我的面前。
  正当我以为明玉会继续将我数落下去,她却没有。
  “就在他上回去京城之时,你还想杀了他。”她说,“你如今想好了,过往恩怨不再计较?”
  “当然是要计较的。”我说,“只是不与他计较。当年之事非他所愿,我家的仇,也不是他犯下的。”
  “你是说,他答应为你杀了董裕?”她说。
  “董裕我自是要杀。”我说,“就算他不帮我,我也会杀。”
  明玉看着我,唇角弯了弯:“如此说来,太上皇将你说服了。他说当下并非杀董裕的时机,你信了,是么?”
  这便是我佩服明玉的地方。哪怕她对谁垂涎三尺,该质疑的事,她一样会质疑。
  赵王牵扯太广,说不定还跟明玉的父亲萧纯有所来往。未明了之事,我不打算早早地在明玉面前说出来。
  “为何不信。”我说,“待我当上太上皇后,杀他的机会多的是。”
  “那么你那发小和太后呢?”她说,“他们可觉得,你还是他们的人,会帮着他们除掉太上皇。”
  我说:“他们要的不是太上皇的性命,他们要的是皇位。”
  明玉道:“这有何区别?你会为他们去夺下皇位么?”
  “不会。”我坦然道,“圣上和太后待我确实不薄,可我这些年报答了许多,不欠任何人的。且我与太上皇约定过,他不会伤他们的性命。”
  明玉啼笑皆非:“你也知道他们要的不是保全性命,他们要的是保全皇位。”说着,她目光深邃,“故而在你看来,太上皇定然会夺了这天下,是么。”
  我说:“今日观兵你也在场,你觉得圣上和太后可有胜算?”
  明玉一时无言,少顷,露出苦笑。
  “也是。”她说,“不然,他们不会盼着你来出手结果太上皇。”
  我一愣。
  只见她从怀中拿出一只瓷瓶,放在我面前。
  “这是太后让我带给你的。”她淡淡道,“她说,你知道该如何做。”
第一百九十二章 夜谈(下)
  我看着那瓷瓶,目光定住。
  不必她说,我也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越是杀人无形的毒药,越是会用看上去清白无害的东西装着,便似这光润如玉的瓷瓶一样。
  “这事,圣上知道么?”我问。
  明玉的神色有些好笑。
  “你为何在乎他知不知晓?”
  “只要我将这瓶子收下,无论我做不做,我都是那蓄意弑君之人。”我说,“这是诛九族的大罪,无论成败,我都会死于万劫不复。圣上若不知晓,又如何能保证我可顺利脱身。”
  “太后都安排好了,还不够么?”明玉道,“难道你还信不过太后?”
  “圣上才是天子,诛不诛九族,也是他下旨才可作数。”我说,“这个我还分得清。”
  明玉的唇角弯了弯,叹道:“是我失算了,我该说这是圣上给你的。”
  说罢,她自顾地将那瓷瓶打开,倒出几粒乌黑的逍遥丸来,放入口中,喝水服下。
  看着我目瞪口呆的脸,她一脸淡然:“放心好了,骗你的。我近来行经不畅,这是太医院为我炮制的补药。”
  我:“……”
  这简直岂有此理。
  “这等事怎可开玩笑,耍我莫非十分有趣?”我怒道。
  明玉冷冷道:“耍你又如何。你当年和齐王偷鸡摸狗却在我面前装看不上他,难道不是耍我?”
  这话甚是有用,成功地让我噎住。
  “我与太后那般不对付,她怎会将这等机密之事交给我来办?”她不紧不慢道,“不过你也不必觉得这事就不会有。跟着我到洛阳来的那些命妇,不少是太后的人,她们谁人得了什么授意可说不定。我就怕你糊涂,精明一世,却拎不清真正掉脑袋的事。”
  我自是松了一口气。
  这等陷自己于绝境之事,我当然不会答应。可太后和景璘与我而言也非比寻常,若是他们执意要我如此,我至少是为难的。
  “你是说,太后和圣上仍有这意思?”我问。
  “为何没有?”明玉道,“如今,你就是太上皇身边最亲近的人,哪日被逼急了想要干脆结果了太上皇,找你是最轻省的。”
  我看着她,颇有些感兴趣。
  “你可是中宫。”我说,“你父亲对圣上死心塌地,难道他不想要太上皇的性命?”
  “谁死心塌地。”明玉鄙夷,“我父亲岂是那等死脑筋?他做事从不会忘了留后路。你以为,我这回到洛阳来,只是为了看你兄长?”
  我讶然:“还有什么?”
  “我有三个堂妹,个个出落得貌美如花,先前我堂叔想都送进宫去。我父亲不曾答应,就是想着哪日太上皇后宫开了,好往这边送一送。”她说,“如今,岂非正是时候?”
  我:“……”
  好个萧纯。
  在我面前,他总摆出一副父亲故交的慈祥长辈之态,仿佛事事为我考虑。现在,我婚还没成,他就打算盘来挖我的墙角。
  “是么。”我看着她,“如此说来,你要亲自向子烨保媒?”
  “打这主意的多了去了,太后董裕他们都想着以采选之名,往太上皇身边塞人,可太上皇只娶皇后不开选秀。太上皇连太后董裕他们的面子都不买,怎会买我的。”明玉倚着凭几,悠然道,“不过你不一样。你是太上皇后,总要显示显示贤惠大度。那善妒的名头可不是好担的,若能有你来提,为太上皇充实后宫,那么对你是大有裨益。”
  我冷笑一声,道:“你家与我家如此亲近,你那三位堂妹都算自己人。将她们荐进去,总好过让外人占了便宜,对么?鲁国公还是那样知冷知热,为人考虑。”
  明玉不以为忤,道:“你也不必阴阳怪气的。你就算不要我家的人也要,此事,我劝你好好考虑。这太上皇后本是多少人盯着的,你突然冒出来抢了,便是要做那些人的眼中钉。与其成为众矢之的,倒不如顺手给他们以一条道,让他们跟着沾沾雨露。如此,他们不但不会恨你,反而会称赞你是个堪为千古表率的贤后。”
  我看了看她:“这话可是在说你自己?”
  明玉“嘁”一声:“我不过是顺道让那些人得了逞罢了。你那发小朝三暮四,他要进人,岂用得着我来主张?谁稀罕他。”
  说罢,她看着我:“我说的那些人,可不止是太后或董裕。太上皇这边,我看打后宫主意的也有不少。今日校场上那个惹人厌的小妖精,我记得姓杜?他们家可是得了太上皇重用的。那杜娘子敢当着众人的面向太上皇说三道四,可见平日里颇得优待。这样的人,难道心里没在打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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