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凑到门边,敲了敲染着水汽的玻璃门,“你还没洗好吗?”
里面没人答应。
万遥甚至能脑补出程青盂那张铁青的脸。
“程青盂,你晕死在里面了?”
“再不说话,我可就要进来看两眼啦。”
她又敲了敲门。
回应她的是清脆的锁门声。
万遥没绷住笑了出来。
男人的声音哑得可怕,带着警告的意味:“你要想被我扔出去就继续说。”
-
两人都洗了澡,再往客厅一走,每步都是和谐一致的沐浴乳香气。
程青盂的T恤对于万遥而言,更像是一条宽大的连衣短裙,好在还有那条四角短裤打底,她用头绳绑了绑腰侧布料,穿着倒也还算合身。
只是她这辈子也没想过,有天会穿着男士内裤满屋子晃悠。
程青盂又给她煮了碗鸡蛋挂面,白天她一直都没胃口,央拉嘎姆怎么劝她都吃不下。
也不知道是程青盂厨艺好,还是她熬了一天真的饿了,最后竟把这碗面吃得干干净净的。
程青盂洗碗,她就守在旁边看着。
男人只穿了件白色的背心,胳膊和小臂的肌肉结实又流畅,肩宽和腰臀的比例非常和谐,光看就知道有劲儿,让人特别有安全感。
“看什么?”程青盂察觉到她炙热眼神。
“看你。”她带着欣赏的目光。
程青盂拧了拧洗碗布上积的水,手背激起条条青筋,没什么情绪地问,“我有什么好看的?”
“身材不错。”她吹了声流氓哨。
程青盂挂洗碗布的动作一顿,看都不看她一眼,夸得很敷衍,“你也不错。”
太没诚意,万遥不高兴了。
她又慢悠悠地补了句,“你这个岁数,还能保持成这样,确实还挺不容易的。”
“也是,哪能跟你比。”程青盂咬了咬牙。
他转身就要出厨房门,万遥担心真伤了他的自尊心,小猫似的几步跟了过去,从后虚虚环上他的腰。
程青盂楞在原地没动了,看了眼她手背上的擦伤,也能感觉到小姑娘的脸紧紧贴在他后背,冰凉凉的。
“擦药。”他说。
“嗯。”她说。
“你不放开我怎么给你找药?”他偏过头看她一眼。
“就这么找。”她不肯放手。
程青盂拿她没办法,只好扶着她的小臂转过身,特地避开那道伤,单手揽上她的腰,轻轻松松将人打横抱起。
万遥下意识搂紧了他的脖子。
程青盂抱着她往卧室那边走,万遥目光锁定在他的薄唇上,凑过去,速度极快地亲了他一下。
程青盂反应平平,将人搂进了卧室,再往床沿上一放,就去柜子里找药了。
万遥的视线全程跟着他转,他的脸,他的眼,一切都美好得有些失真,甚至连药酒涂到她伤口上都没有反应。
“又在想什么?”程青盂捏了捏她的脸颊。
“没什么。”万遥摇摇头。
程青盂又拿着棉签给她的手背擦药,听着她百感交集地说了一句,“真好啊。”
他没去问她为什么发出这种感叹,只埋着脑袋专心致志处理伤口,因为在他心底有着跟她同样的想法。
――真好啊。
万遥皮肤白,那一道道伤令人触目惊心,程青盂都忍不住呼出凉气。他一一帮她处理上药,抹完脚腕那一处后,最后将棉签扔进了垃圾桶。
“以后别这么冒失了。”他叮嘱一句。
“嗯。”她回道。
“一定。”他半蹲在她面前,“记得。”
“嗯,一定。”她保证。
程青盂也轻轻“嗯”了一声,慢慢站起来,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行了,早点休息。”
万遥见他要往外走,赶紧扯住他手臂,“你去哪儿?”
“我睡沙发。”他看着她。
“这样啊。”万遥放开他的手,“白高兴一场了。”
程青盂见她委屈巴巴的,不免觉得搞笑,“你想怎么高兴?”
“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
“我怎么觉得你知道呢?”她笑得并不含蓄。
程青盂笑着敲敲她的额头,“赶紧睡吧,有事叫我。”
万遥依依不舍地看着他,“真不一起睡啊?”
程青盂几乎没有留恋,走到门口默默带上门。
“晚安,遥遥。”
他的声音和关门声一同落下。
第63章 男女朋友
一夜无梦。
万遥再醒过来的时候, 昨晚那场雨已经停了,又是一个大晴天。日光从窗帘的缝隙间透了进来,落在木底板上、墙上、衣柜上, 星星点点的尘在半空中转圈儿。
她揉了揉睡眼惺忪的脸,打开卧室门走了出去,四处张望了一圈,没看见程青盂人影。
透过玻璃窗,能看见后面那几座青油油的山头,牦牛和羊群低着头吃草, 像极了雪饼上的糖粒。
她昨天换下的衣物挂在晾衣绳上, 衣摆和裤脚还在断断续续的滴水,内裤胸罩还有袜子也晾在洗衣台旁。
万遥一眼看去就红了脸。
他怎么什么都帮她洗啊……
万遥吸了两口气平复心情,最后才钻进卫生间洗漱, 洗手台上摆着条叠得整齐的新毛巾,玻璃杯杯缘上躺着把没拆封的白色牙刷,一看就是某人特地为她准备的。
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的细致服务, 一边哼歌一边刷牙洗漱。
程青盂差不多也是这个时间点回来的,穿得一如既往的休闲,薄衬衫外套微微卷起袖边, 循着哗啦啦的水声径直来到卫生间。
万遥捧着毛巾擦脸,那些伤口依旧让她疼得龇牙咧嘴。
再抬头, 就在镜面看到男人俊朗的脸。他似乎才理过下巴的胡茬, 只剩下大片的青色沉淀, 头发也短了些, 整个人看上去神清气爽的, 再难看到前面颓丧的影子。
“去哪儿了?”她盯着镜面问。
程青盂凑过去,拨开水龙头洗手, “收拾好了就出来吃早餐。”
万遥自觉地把毛巾递过去,程青盂帮它冲洗后,拧干,顺手挂回毛巾架上。
两人一前一后的往餐桌走去,这个位置恰好能看见小院全貌,碎石缝隙间的小草探出脑袋,还顶着一颗晶莹的露珠。
程青盂买了包子馒头当早餐,万遥顺势拖出张椅子坐下,从袋子里翻吸管去插豆浆杯。
“你怎么起这么早?”她随口问。
“九点了。”程青盂在她身边坐下。
“是吗?完全睡不醒。”她慢慢掰开馒头,往他手里塞了一半,“闻着你的味道睡得太舒坦了。”
程青盂差点被豆浆呛到,咬了口馒头睨她一眼。
她心情很好,勾勾嘴角,慢条斯理地嚼着馒头。
“对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去呀?”她还惦记着接阿妈这件事。
“先吃。”
“哦。”
程青盂吃东西的动作很迅速,三下两下解决完他那一份,又扯了两张纸巾摆到她面前。
“吃完去换衣服。”
万遥抿了口豆浆,“我衣服都被洗了,穿你的出去啊?”
程青盂淡淡扫她一眼,不知从哪里变出个收纳袋,顺手放在他刚坐过的椅子上。
“有点眼熟啊。”她说。
“本来就是你的。”他解释。
万遥有些惊讶,“你还去了趟民宿?”
“顺路。”程青盂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难不成你想穿成这样出去?”
万遥低头看了眼,故意跟他唱反调:“我这样怎么了?很性感的好吧?”
“嗯。”他忍着没笑,“性感死了。”
万遥扯了扯T恤的衣摆,两条莹白细长的腿晃来晃去,满不在乎地“嘁”了一声,“放心,迟早得让你真心实意、由衷而发的夸我几句。”
“行了,快吃。”他又催促一句,“我先出去看看车。”
万遥啃着馒头没接话,待他快走远了,忽然又想起来,“还有一件事!程青盂。”
男人拍开玄关处的灯,“说。”
“下次……衣,衣服,我自己洗吧。”她冲着那边喊。
程青盂大概能猜到她害羞了,即便那张嘴再怎么厉害,始终都还是小姑娘啊。
说完,她又觉得这样少了几分底气。
太怂了。
于是又扯着嗓子补了句,“那什么,要不这样吧?作为报答,你今天穿的内裤,我来洗行不行?”
“……”
防盗门那边没了动静,但又没听见关门声,她又重复一遍:“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你可以再大点声。”
男人的声音很低沉,带着几分恶劣的笑,“最好让左邻右舍都听见,你万大小姐要帮我洗内裤。”
万遥赶紧捂住了嘴:“……”
-
两人出门没开程青盂的车。
那辆十座丰田破得再没法开,车门车身全是铁棍敲出来的痕迹,甚至连挡风玻璃都没了。
程青盂只好给相熟的修车店打了个电话,让他们抽空把车开过去修好再说。
两人最后又去借了春宗那辆车。
两辆车的车型大差不差,都是十座中型载客车,唯一的区别就是中控台。
春宗在上面摆了几个小羊羔挂件。
万遥又想起春宗最爱的小羊珍珠了。
这么绅士又善良、活泼又有趣的春宗,一想到他现在还躺病床上打吊瓶,万遥还是忍不住愧疚和心疼。
“出发吧,去接阿妈。”万遥扣上安全带。
太阳有些刺眼,程青盂翻出墨镜戴上,打火换挡后驱车前行。
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草原湿润,枝叶青嫩绿,路上的尘土都被冲洗干净,迎着暖暖的阳光让人格外舒心。
前方道路的视野越来越宽阔,道路两侧车流量逐渐增多。万遥发现不对劲:“去寺庙也是这个方向?”
按理说去寺庙应该走山道吧?
程青盂戴着副深茶色的墨镜,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去市里。”
万遥侧着脸看她。
“春宗还在人民医院。”程青盂又说,“你要去看看吗?”
“要。”万遥几乎没有犹豫。
一时无话,耳边只剩呼啸而过的风声,程青盂余光瞥了眼沉默安静的小姑娘。
“在想什么?”他问。
万遥偏头看着反光镜,“没什么。”
前方抵达十字路口,在等红绿灯的时候,程青盂单手搭在反向盘上,降下一半车窗,轻轻唤了她一声,“万遥。”
“嗯?”她情绪不高。
“按你的意思,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他冷不丁地抛出问题。
什么关系?万遥的五官拧成一团。
怎么突然又说到这个问题了?还是说程青盂他又后悔了?
“你觉得呢?”她反问。
程青盂盯着红路灯讯号,“我不知道,你说。”
“朋友?”她转过脸试探性地问。
“具体哪种朋友?”他脸色沉了几分。
“额……可以亲嘴的好朋友?”她半真半假道。
程青盂冷冷回了三个“好”字,真想把她从车窗里丢出去。
万遥抿着嘴笑了下,凑过去捏捏他的手臂,“男朋友?”
程青盂满意了。
“就为了要个名分啊?”她忽地笑了下,“程青盂,你幼不幼稚?”
程青盂没接她的话,微微勾了勾唇角,给了一脚油,把车开出去。他知道她心里有事,语气轻松地安慰着:“说呗。”
“有什么事是不能跟男朋友讲的?”
他从容地说出后半句话来。
男朋友这个词,明明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怎么是她的心跳突突加速呢?
“也不是什么大事。”万遥轻轻搓了搓膝盖,“其实我真挺想去看看春宗的,但一想到他是因为我才受伤,说实话……也挺没脸去见他的。”
程青盂腾出右手敲了下她的脑袋,“又胡思乱想什么?”
万遥捂着额头看他,听见他说:“春宗不会因为这个怪你,但是你要真不去看他,他才有可能跟你生气。”
“哦。”万遥搓搓额头,顿了一会儿,又说,“那待会先去市里面转转吧?我想买点东西给他带过去。”
程青盂没反对:“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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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宗确实伤得很严重,全身有多处骨折,好在肋骨骨折的症状较轻,只用胸带稳稳固定着,但人确实少了往日的精气神。
万遥买了一大堆东西去看他,春宗看见她和程青盂还挺高兴,嚷嚷着等他出院了必须要好好庆祝下。
万遥还是正式的跟他道了个歉,叫春宗、吉兴两兄弟嫌弃得不行。两人频率一致地摆摆手,故意皱着眉头说:“英雄不需要道歉,只需要赞美。”
这幅复制粘贴的动作神态,让万遥乐得不行,她跟哄小孩一样,说了些很中二的话,夸得春宗的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程青盂就在旁边默默看着他们,感叹着之前也没发现这两兄弟这么像小孩呢?
从人民医院出来离开后,程青盂先去停车场取车,万遥钻进副驾之后突然想起:“先送我去取个东西吧?”
程青盂摇下车窗透气,“取什么?”
万遥只报了个地名,岔开话题:“你送我过去不就知道了?”
程青盂在导航上输入画院的名字,将信将疑地看了她一眼,还是照着导航规定路线出发了。
好在前面万遥已经完成了描金的部分,余下丝绸裱框的步骤就交给了画院老板,她只需要去把尾款结了就能提画走人。
万遥取好东西回来的时候,程青盂正在跟修车店打电话,沟通他那辆车的修补问题,瞥见她将礼盒放到了后座。
她也没催他,翻出手机来随意翻了翻。
直到程青盂那通电话打完,她才抬起头来:“走吧?去接阿妈。”
程青盂见她一口一句阿妈,喊得越发熟络和自然,不由得扯了扯嘴角,眼底笑意不断加深。
“拿什么回来了?”他随口一问。
“好奇啊?”万遥凑近他。
“不好奇。”他开始系安全带。
万遥继续甩出诱饵,“你说句好听的,我提前告诉你。”
“我又不好奇。”他依旧淡淡的。
“不!”万遥强调,“你很好奇,快点说吧。”
“唐卡呗。”程青盂气死人不偿命,“那招牌上写得很清楚,我又不是不认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