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伤成这样?”
他声音越发的沉,隐隐透出些心疼。
万遥将衣服放下来,骂道:“你老和尚开荤啊?急吼吼的。我都说了很疼很疼,你偏偏不听,非得搞死我才满意呗?”
搞死,糟糕的词语。
这才到哪跟哪儿啊?
程青盂略显心虚地搓了搓眉毛。
男人的恶趣味一向如此,这些伤确实让他心疼不已,但是又忍不住去逗她:“我急吼吼的?前面到底是谁先扑过来,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
万遥:“……”
前面嫌他冷得像木头,可这木头引了火星子,她还真……吃不住。
程青盂觉得她小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可爱死了。他凑近在她眼角轻轻吻了下,在她耳旁压着嗓子说:“还以为你又跟我娇气呢。”
“忍你很久了。”他蛊得不行。
万遥的脸又是一阵红,心道这人怎么这样啊?
程青盂掀开薄毯,一个翻身在她身边坐下,恢复成往常的淡然模样,撩起她的头发开始检查伤口。
眼皮肿得像个桃子,嘴破了,她皮肤又白又嫩,几道明显的巴掌印短时间压根散不去,光明面上的就有这么多,也不知道身上伤成什么样,看着狼狈又可怜。
“除了这些,还有哪儿伤了?”
他只恨这些伤不能替她受了。
“多着呢,浑身是伤。”
她打定主意要让他愧疚死。
这招确实有用,程青盂心疼得不行,“擦过药没?”
“没有。”
“为什么不擦?”
万遥余光瞥他一眼,故作轻松地说:“这不是担心你吗?哪还顾得上这些。”
程青盂的目光更沉了,眸光黑漆漆一片,说不出的沉重和难受。
“去医院。”他捡起她的手。
“不去,这都晚上了。”
万遥没挣扎,又累又困。
程青盂看出了她的疲倦,“那我给你擦点药。”
“好啊。”万遥笑吟吟地望着他。
程青盂当然知道她又憋着什么坏主意,“擦不到的地方我叫阿妈帮你弄。”
“嘁。”万遥别过脸,“没意思。”
程青盂似笑非笑地盯着她,“我寻思着刚刚就挺有意思的,要不再试试?只要某人别推着嚷着喊疼就行。”
万遥锤了他一拳,用气音喊了两个字,“禽、兽。”
“怎么又禽|兽了?”他问。
“你连病号都不放过。”她说。
程青盂故作虚弱地咳嗽两声,“到底是谁不放过谁啊?”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这么能扯呢?
万遥摸摸他还在发烫的额头,“行行行,咱俩就先放过彼此吧,啊?”
程青盂笑着扯下她的手,在她的手腕处亲吻一下,语气温柔得跟哄小孩子一样。
“好了,不闹了,我先给你擦药。不是最爱美了吗?脸还想不想要了?”
某人的哄人招数立竿见影,她难以拒绝发“烧”的程青盂,感叹着男色果然误人啊!
“我想先洗个澡。”她说。
她灰头土脸一整天了,身上不是汗就是泥的。
程青盂自然能猜到她无暇顾及这些,说话的声音又近了些:“那就洗。”
万遥反手捏住他的拇指,无辜地眨眨眼:“在你这儿洗?”
沉默片刻,程青盂望着她低笑一声,“行。”
万遥惶恐。
不是,就这么同意了?这么容易?
“浴室就在外面,离得不远。”他热心地补了句。
万遥手上动作一顿,怂了,“算了……我还是回去洗。”
一码归一码,她虽有心撩拨,可程青盂的阿妈还在呢,细细想还怪不好意思的。
“药不擦了?”程青盂握着她的手没放。
“擦啊,我自己能擦,又不是没擦过。”她温声道。
程青盂又想起她上次受伤,也是一声不吭的,硬生生熬到伤口愈合他才知晓。
越想越愧疚,他又说,“也行,那我送你回去。”
万遥不想他拖着身子跟她奔波,立马拒绝,“不用,你先好好休息。”
话毕,她便不由拒绝地站起身来,走到门边按下门把手:“我先去帮你热点粥,你喝了把退烧药吃了。”
门一打开,冷风就灌了进来,与密不透气的卧室截然不同,客厅里只点着一盏暗暗的灯,静悄悄的,没有一星半点的动静。
万遥在偌大的房子里转了一圈,都没寻见央拉嘎姆的身影,再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恰好撞见杵在沙发旁的程青盂。
她走过去:“你怎么也起来了?阿妈好像不见了,我找了一圈都没看到她。”
程青盂捡起茶几上的留言笔记本,粗略看了几眼,又放了回去,“她去寺庙了。”
万遥不解,“寺庙?”
“嗯,去抄经诵经了。”他说。
按现在这个风势推算,今晚这场雨避免不了,万遥有些担忧:“寺庙远吗?又快下雨了,她该留在家里抄的。”
“我阿妈是最虔诚的信徒,寺庙是最安静、干净、纯粹的场所,她有所求的时候只会去哪儿。”
两人心照不宣,都知道央拉嘎姆这次所求为何物。
“那她今晚还回来吗?”万遥问。
程青盂摇了摇脑袋。
万遥安抚似的拍拍他手臂,“没事,那就等你明天痊愈了,我们一起去寺庙接她。”
程青盂笑了笑,只道:“好。”
“那你就在这里等着吧,我去热粥。”她说。
她刚刚才转过身,又被程青盂一把抓住,他的掌心又热又烫,“放着吧,我待会儿自己弄,还是先送你回去吧。”
万遥哪里磨得过他啊,很快就被拎到玄关处。墙面瞬间射出五彩斑斓的光,就像来到了八十年代的旧舞厅,一阵旖旎。
两人都沉默了,一时无话。
万遥换好鞋先推开门,轻手轻脚地踏出去。一道闪电隔着黑夜猛地劈了过来,就树枝枝茬般蔓延生长,点亮了半边天。
她吓得捂住了眼。
夜风肆虐,传来一阵阵鬼哭狼嚎的动静,路边的树和草仿佛就要被连根拔起,豆大般的雨珠开始往下落,砸得顶楼的雨棚嘣嘣响。
“有伞么?”万遥回过头问,“下雨了。”
程青盂往院子里看了眼,抬手摸向空荡荡的收纳台,那把雨伞多半被阿妈带走了。
“没有其他伞了?”万遥盯着他的动作。
又一道雷电劈下来,程青盂的喉结滚了滚:“车上应该还有一把。”
昨晚回来车是万遥停的,她将双臂抱在头顶挡雨,“我知道在哪儿,我去拿。”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朝着小院跑去。
风声在耳畔呼哧呼哧刮过,她还没跑两步,就被男人拦了下来。
雨珠断断续续的往两人身上砸,程青盂既没挡也没躲,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话音伴随着雷声一道响起,说的话完全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别走了,万遥。”
第62章 晚安遥遥
心跳的鼓点在那一瞬间盖过了雷声, 砰砰、砰砰,就快撞出胸腔了那般。
万遥也不知道被什么给劝服了,最后还真老老实实的跟着程青盂回了屋里。
玄关处的蓝紫提示灯还闪着光, 她埋着脑袋慢慢换鞋,男人关好门就守在她身边。
总该说些什么,气氛莫名有些尴尬了。她换好拖鞋乖乖站好,“嗯……那我先去帮你热粥。”
程青盂倒是也没拦她,慢悠悠地跟在身后,两人一块钻进了厨房。
万遥也不知道她在心虚什么, 默不出声地打开煤气灶, 蓝红色的火焰腾腾腾的冒着,她拾起勺子搅拌着那半锅粥以免糊掉。
厨房的灯又明又亮,程青盂瞥见她红透的耳根, 余光扫向她指骨上的踩伤,一时不知道该笑还是该生气。
沉默半晌,他伸手抢走了她手里的勺子。
万遥抬过头去看他, “怎么了?”
“我来吧。”程青盂叹了口气,“不是要洗澡么?”
“哦。”万遥所有所思地退到他身后。
锅里的粥渐渐冒出白气,程青盂偶尔翻动两下, 见身后的人依旧没有动作,又问:“愣着干嘛?找不到浴室?”
“找得到。”她在屋里晃过好几圈了。
“那就去呗, 难不成还打算守着我吃完再去?”
“不是……”
“嗯?”他声音压低了几分。
“我没换洗的衣服。”她实话实说, “衣服裤子都是泥, 穿着很不舒服。”
程青盂搅粥的动作一顿, “……你要不介意, 可以穿我的。”
“说得跟我之前没穿过你衣服一样。”
她小声嘟囔。
他的外套,她也穿过好几次了吧。
程青盂专心致志地看着粥锅, 声音在黑天静夜中沉得厉害:“去吧。”
去吧?去哪?
万遥有些发懵。
“我自己找吗?”她问了句。
是这个意思没错吧?
“你想穿哪件就拿哪件。”他淡淡道。
“哦。”万遥点点脑袋。
她一步三回头,见程青盂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也就大着胆子往他房间那边走去了。
卧室里依旧闷闷的,万遥打开最亮的那盏灯,蹑手蹑脚地推开衣柜门。
浓郁馥雅的藏药香扑了出来,跟程青盂帮她洗过的衣服一样,带着淡淡的木质茉莉香味,像是用香料烘烤过一般。
他的衣柜不大,都以深色系的衣物为主,衬衫和夹克类的最多,按照种类收纳得整整齐齐。上层挂着的都是外套,还有些叠放好的厚毛衣;下层才是夏季的衣物,T恤和短裤叠放在一处。
万遥想着找件纯棉T恤当睡衣正好,于是蹲在地面一件件翻选着,视线慢慢挪向了角落里那堆,绵软又叠成小小一团的……内裤。
看着看着,不知怎么的,她就笑了下,自己还浑然不知。
“傻乐什么?”
万遥冷不丁地被吓了一大跳,险些一屁股坐到地上。她偏过头看去,只见男人靠在衣柜旁,神色晦明地看着她。
万遥有些心虚,继续翻去T恤:“没什么,我在……选衣服,选衣服。”
“哦。”程青盂懒懒散散地抱起手臂,也看向衣柜的角落,“怎么,看上我内裤了?”
万遥差点被口水呛死。
“你别说话。”她红着脸拿出一件黑T。
程青盂看穿了她的心思,坏得不行,又逗她:“看上哪条拿哪条呗,都说了借你。”
万遥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咬牙启齿:“我看上你大爷!”
程青盂笑得恶劣,轻飘飘的:“我大爷可不一定能借你内裤啊。”
“……程青盂!”万遥要疯了。
恶作剧得逞,程青盂赶在她炸毛前,赶紧挪挪身子去顺毛。
他也蹲在地面,拉开中间隔层的抽屉,翻出一条浅灰色的四角内裤扔进她怀里。
万遥跟捧了个烫手山芋似的,皮笑肉不笑的:“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啊。”
“新的。”程青盂站起身来,也不打算逗她了,“之前买错了尺码,没穿过。”
万遥:“……”
“去吧。”他说。
万遥瞪着他不动。
“还是说你想……挂空挡?”他挑眉询问。
挂你大爷的空挡。
万遥推他一把,又羞又恼地先走了。
-
浴室里响着哗啦啦的水声,水汽顺着门缝不断弥散出去。
万遥挤了一小泵沐浴乳,慢悠悠地将全身都涂满,洗去那些汗渍和泥沙。
刚刚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她怎么都想不明白,程青盂的画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她和程青盂都不在乎那种走个过场的表白,傍晚那会儿,就已经挑明并确认了彼此的心意,这说明他们也算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了。
还是说,他们说破了这层关系,他就懒得再装正经了?这老小子之前藏得挺深啊。
但转念一想啊,对着女朋友还要装模作样,未免也太那什么了吧。
无非就是狐狸藏的时间太久,一个高兴,一时没忍住就露出了尾巴。
花洒里不断淌出热水,沐浴乳的香氛很清爽,万遥一边研究着身上的伤,一边安静地胡思乱想着。
她之前并没真枪实弹的谈过恋爱,纸上谈兵确实很有一套,不过就是动动嘴皮子的功夫,但是一拉上去实操不免就怂了。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不能让程青盂给拿捏了。
说什么她都得掰回一成。
“程青盂。”她将浴室门拉开些。
程青盂似乎就在客厅,离浴室也不算太远,循着她的声就走了过去。
还没走到浴室门口,就感受到热腾腾的气,只见小姑娘藏在门后面,探出个湿漉漉的脑袋来,挂满水珠的脖颈、锁骨、然后是若隐若现的……
程青盂避开她的视线,看向别处,“怎么了?”
万遥看见他的喉结滚了滚,心情大好,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眨巴两下。
“没热水了。”她说。
程青盂想把她扔出去,“没热水浴室还能冒热气呢?”
谎言被戳破她也不恼,继续说:“就是不够暖啊,要不你进来感受一下?”
“……”
程青盂扣着门外的把手,“咚”的一下将门合上,转头又去把热水器的温度调高了几度。
没过两分钟。
万遥又打开门,掐着嗓子喊:“程青盂。”
程青盂这次没走过来了,只站在旁边的走廊问:“说。”
“水太烫了。”
“真的,我不骗你。”
“你要不信可以进来试试。”
……
程青盂冷着脸又去把水温降下来两度。
又隔了一分钟,某人玩心大发。
“程青盂。”
“没有护发素吗?”
她一边给发尾抹护发素,一边扯着嗓子娇娇地喊,“你进来帮我找找呗。”
客厅沙发上的男人脸色难看,几乎忍无可忍,最终只朗声回了她一句句:“爱洗不洗,不洗滚出去。”
生气了。
万遥提着耳朵辨别语气。
舒坦,她闭着眼睛开始哼歌。
……
程青盂吃完药也进浴室冲了个澡,万遥就在外面走廊边上吹头发。
头发吹得半干的时候,她就拔下了插头,把吹风机放回了隔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