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被阿布亲得更想笑。
不知何时,雨已经停了。
木屋外,不远处传来一声小梦的吆喝:“谁把朱朱扔这啦!”
然后,嘴巴还没离开何禾的阿布,被何禾一把推了出去。
月亮打了一天的点滴,路远山就在它旁边陪了一天,下午时月亮的状态好了一些。等到秦叔下午五点来了救助中心,已经守了一晚和一个白日的路远山和亓行舟被早早地‘强行’赶回家休息了。
何禾要跟着路远山回景洪,她要走的时候,王工正在给布布忙活着体检。王工不走,阿布也不能走。
何禾有点不情愿这么早就离开,但是也想姐姐姐夫早点回去休息。她上了亓行舟的车,脑袋探出窗户,阿布正站在值班室门口看她。
趁着亓行舟回办公室拿脏衣物带回家洗,何禾偷偷冲阿布挥了挥手。
“拜拜!”何禾小声说。
隔着挺远的,不知道阿布能不能听见。
阿布也挥了挥手,他转头找了台阶坐下,他拿着朱朱玩的小皮球在地上拍着玩,一直看着何禾跟着车离开了救助中心。
晚饭——没约好。
因为何禾不知道阿布几点回家。她已经上了国道了,路过蹲野象的野象观测小组,才想起她也没问问阿布她要不要等他。
何禾打开聊天框,给阿布发了一个‘抱抱’的表情。阿布几乎是秒回的,不过,他没发语音,也没发表情包。
他发了两个拼音。
【he he】
不是第一次见阿布这样叫她了,何禾盯着这四个字母。它们只是字母,连汉字都不是,她却仿佛能听见阿布念她名字时的声音,还有他的语气。
平平淡淡的,听起来没什么脾气,好言好语,讨商量似的。
何禾用手指摸了摸屏幕上,阿布打的她的名字。
何禾:【en】
她回复后,阿布那边一直「对方正在输入...」中。
聊天界面上,阿布名字那里的「对方正在输入....」一会儿消失,一会儿又变成正在输入。
何禾等了半天。
他到底想说什么啊。
“小宝晚上吃什么?”路远山有些累了,说话有气无力的。
“吃火锅吧?行吧?”亓行舟抢话,“老婆,咱之前有个火锅店充了3000会员卡还没用呢。”
“那间店每次去都得排队——”路远山嫌弃地‘啧’了一声。
“但是好吃呀。”亓行舟说。
“我都行。”何禾的手肘撑着车窗边,她一直低着头,等着阿布那边磨磨唧唧半天没发过来的消息。
现在六点多一些,太阳依然高悬,车里开了空调,能让人舒舒服服地观赏地平线上,夕阳一片金光照射雨林的宏伟模样。
连绵不断的雨林跟随着她的前进,仿佛路有多长,雨林就有多广。
啊,她忘了,版纳被包裹在雨林中央。
其实有时候,也会想念夏风,它很热,但又绵软。
如果夏天少了夏风吹过发丝,那么就可以不再期待夏天了。
手机震动,何禾低头。阿布终于发来了消息。他费劲吧啦地打了好半天字,结果只打了两个字。
阿布:【禾禾】
这两个最简单的字,是爷爷想了一个星期才起好的名字。
爷爷说:她是小秧苗,以后要长成一束沉甸甸的、漂亮的稻子。
这两个最简单的字,不知道阿布在一堆不认识的汉字里翻了多久。
何禾转过头去,她对着窗外笑了。
她笑,还要怕人瞧见,得装作不经意的笑。
她扒着窗子,看着玻璃窗外一辆旅游大巴车经过后终于重新出现在她视野中的雨林。
一团乌云落在天际边,它移动着,带着云下暴雨浇灌着雨林,像一个巨大的浇水壶。
“姐,我想吃糍粑。”
“那就去吃火锅吧。”路远山掏出手机提前定位子。
其实从昨晚在一起之后,何禾就绞尽脑汁想偷偷秀一下。至于怎么个‘偷偷’,她也是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想好,才一直没发。
何禾在重庆火锅店内被牛油锅辣得脑袋冒汗,毛肚吃完了,她喝着一瓶冰镇酸梅汤中场休息,她又起了这个念头,反反复复想了八百个来回。
她咬着酸梅汤的吸管想着,亓行舟把黄喉夹过来,她也无动于衷。
何禾放下酸梅汤,她拿起手机拍了一张火锅的照片。
朋友圈发布:【好开心】
谁知道吃火锅开心,还是她谈恋爱开心呀!
何禾美滋滋地放下手机,路远山在对面捞起一勺:“小宝,鹌鹑蛋吃不吃?”
何禾快乐地点头:“吃!”
鹌鹑蛋滚在碟子的汤里,还粘着一些火红的辣椒。何禾咬了一口,烫得辣得吐了一下舌头。
她赶紧夹起淋了红糖浆的糍粑,安抚一下快爆炸的舌头。
手机震动,微信电话突然响起,何禾低头看。
是赵团团打来的。
他们已经很久没说话了,包括在小群里。自从赵团团一声不吭从普洱独自返程,再回了北京参加学校的集训,他没找过她,她也没找过他。
除了赵团团朋友圈偶尔发的集训或者举铁的照片,他平时在干什么,何禾是一点儿都不知道。
何禾嚼着糍粑,她盯着锁屏赵团团的名字,她的手指在屏幕上方还没落下,赵团团就挂断了电话。
作者有话说:
给夕阳雨林加个bgm——《Bon Voyage》
谢谢我滴宝给我投营养液,我们认识一年啦!!!!(徐俊大式哽咽感谢在2023-11-15 22:42:16~2023-11-17 23:27: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若华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版纳日记
◎2020.0809—“叫声——嗯——宝宝◎
电话挂断后,屏幕上只显示了一条未接的电话。
何禾被辣得一口都吃不下去了,她肚子里全都是酸梅汤,撑得慌。她拿着筷子戳着盘子中挂着辣椒的贡菜,不服输地把菜放进了一碗清水涮着吃。
她没回赵团团的电话,也没给他发消息。
差不多过去了五分钟,何禾拿着手机站起来。
“姐。我出去给余景回个电话。”
她走出了火锅店,找个人少的地方躲着指挥着停车的保安和不断开进这条路上的车。
这条路上全是餐馆,车来车往。喇叭声和另外一家餐馆的音响就没停过,天空已经变了模样,白天的炙热让傍晚又拥了粉紫色的天空。
何禾找了棵椰子树,她和一个摆在路口的傣族少女雕像并排站着,身后不远处火锅店的空调机箱呼啦啦响,她从开足空调的火锅店走出来没多久鼻尖就热出了汗。
洛杉济辣妹:【刚刚没看见】
何禾的消息发出去,赵团团几乎是秒回的。
赵团团:【我打错了】
打错了?
洛杉济辣妹:【好吧】
何禾说不出是松了一口气还是什么,她把手机塞回牛仔短裤后面的口袋,她转头,被太逼真的雕像吓了一跳。
屁股后面手机突然震动,吓了她第二跳。
何禾掏出手机,又是赵团团打来的。
她接了。
何禾没等到赵团团说话,她就先笑话他:“不是说打错了嘛?”
“对呀。”
对面的人一张口,何禾彻底觉得这么漂亮的傍晚瞬间变得无味。
“我刚刚还在问团团,禾禾是不是谈恋爱啦?他说不知道,让我自己来问。”李燃歌在那头柔柔地笑,“团团打球去了,我就想着趁着等他,我打个电话问问,打出去我又觉得,哎呀,没这个必要呀,你不说,我也不要这么八卦啦。”
何禾没说话,她听着,沉默着。不过李燃歌倒是挺开心的,她笑了几声:“这不是咱俩没微信了嘛。”
李燃歌的语气,好像如果不是隔着手机,她就能亲昵地拉着何禾的手聊天一样。
以前何禾听不出李燃歌话里的意思,现在,她对李燃歌条件反射到哪怕李燃歌只说个‘哈哈’,她都得当李燃歌是别的意思。
这又是试探她和赵团团现在的关系,又是用赵团团手机打回电话来的——
“哦。”何禾也笑了一声,“你把我删了吗?”
“因为你先删的我嘛。”李燃歌不接茬,依然满口柔柔的语气。
得,错都成她的了。
何禾想挂电话了。
她转过身子,伸手抠着傣族少女手中捧着的塑料花。
“那我把你删了,你就把我也删了呀?”
李燃歌那边没说话,何禾兀自这头模仿李燃歌四两拨千斤的聊天方式:“你再加回来就好了嘛。”
“加我回来,也用不着你拿赵团团手机给我打电话。以后我都分不清这个号是你还是赵团团了。”何禾越说越想笑。
李燃歌站在篮球场边,她听着何禾的声音,眼睛盯着刚刚投篮后大声鼓掌的赵团团。
李燃歌转过身子,她的后背靠在网格围栏上。
“我没删你,团团删的你。”她对着空气笑着。
“哦。没事。”何禾开始往回走,她低着头看着脚底的砖块笑着说:“这样正好。你跟赵团团说,让他少自作多情,我可不缠着他,我忙着谈恋爱呢。”
“还有。”何禾停在火锅店旋转门前,“你把我在他那儿删了吧,我就一路人,别耽误你俩谈恋爱。”
“这有什么耽误的呀——”
李燃歌还没说完,何禾就挂断了电话,她停下脚步,看着聊天框觉得一阵反胃。
不能吐啊!刚刚的黄牛肉那么好吃!
太阳穴和头顶开始发胀,揉也揉不到地方。
何禾点开赵团团的名片,她发了狠,想一下子删掉赵团团。可是她的手指在红色‘删除’按键上徘徊,久久仍未落下。
算了。
何禾返回页面,她是想干点什么出出气,删了赵团团,再把四人小群退了。
让全世界都知道她和赵光野再没半毛钱关系,让他自己也知道。
她不知道李燃歌的话她能信几分,但是赵团团能干出把李燃歌在她这里删掉这件事,也肯定能把她从李燃歌那里删掉。
就让她俩别碰面呗,他还以为她俩能为他打起来吗?
何禾按住了胸口,她怎么还这么生气?
最后,她只删掉了和赵团团的聊天框。
没必要,显得她小心眼。
哪天回家在姥爷和他爷爷那里碰上了,省得两头尴尬。再暴露出她和赵光野吵架了,没准姥爷和赵爷爷还得和她小时候那样,让她和赵光野拉着手站墙角。
“他不做人啊!!!”何禾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真的给余景打了电话。
她骂完这句,余景早就在那头等着了。
“人七月底追着满济南跑,八月就追去北京了。”余景的美甲把MacBook键盘敲得哒哒响,“赵团团车停哪儿,她的车停哪儿。赵团团把车扔路上,被拖走了,她也陪着扔。我小姨在‘湖光山色’吃饭见了他俩两次,她都以为李燃歌是赵家孙媳妇了,还跑来问我。”
余景慢悠悠地说:“要我说,李燃歌憋了这么多天才来刺激你,可真难为她。”
“真愁人啊——”何禾无语了,她打开空调,拆开马尾抱着璐璐靠在椅子上哼唧唧地抱怨。
“她到底图什么呢?”
“图点她没有的呗。她家,不行。太不老实了。”余景漫不经心地说,“没有那种处事低调的觉悟,你看她爸——暴发户。”
何禾没吭声,但是她明白余景的意思,她坐直身子,打开ipad找出今天要交的精听视频。
她在这头捏着璐璐软乎乎的小爪子深沉地寻思着,余景在那头老低着头。
“你干嘛呢?”何禾凑近屏幕。
余景抱起一摞乱糟糟的本子:“整理作品集。回去就得搞21年秋冬季了。”
“哦——”何禾站起来去拉窗帘。
她转了个身,皱起眉头:“她没骂我吧?”
“还骂你?”余景哼哼笑,“人跟没事人一样。听不出好赖话,去北京前还约了一次亓千帆吃饭。”
“骂你肯定也不会在我们面前骂啊。”余景一摊手,“这不是故意找架吵吗?在亓少爷面前耍横,亓千帆能把桌给她掀了。”
“这次假期真值呀。”余景又开始哈哈笑,“赶上这回drama的drama。”
“真厉害…”何禾‘嘶’了一声,她服的不是亓千帆,是李燃歌的脾气。
不过仔细想想,赵团团家这个条件,赖一下也挺值的。
何禾叹了一口气,她把下巴垫在右膝上,看了一会儿余景刚刚转过去的侧脸。
“要是她初中没为了我打那个谁就好了。”她小声嘀咕。
“干嘛?”余景笑,“现在才后悔和她做朋友啊?”
“不是。”何禾摇了摇头。
她拉好了窗帘,却觉得闷。她重新回到窗前把窗帘拉开了一条缝。
何禾坐在椅子上,她用手捋着头发望着天空,夕阳像在天边烧起来了一样,火红的余晖裹挟着快要落山的太阳。天空多粉,多紫,就知道版纳今天到底有多热。
“这样她就没那么拧巴了。”何禾想了一会儿,揉了揉眼睛,“除了赵团团,她也没别的对不起我的地方。人要是装,还能从初中装到大学吗?哎,这算不算我还她一次啊?
“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喜欢的人还能用去——抵债?”余景贼兮兮一笑,“你怎么不把王有路拿去抵啊?”
余景突然提了阿布,还是阿布的大名。
何禾捂脸:“那可不行~”
她和余景正说着,亓千帆也凑热闹似的打来了视频。她不接,亓千帆就不挂。
何禾还是先挂断了余景的电话,接了亓千帆的电话。也不知道亓千帆去哪儿了,身后一片黑乎乎的,不过听着那若有若无的琵琶声,像是她二嫂家的一湖茶的二楼包间里。
亓千帆连招呼都不打:“真不去新加坡?
“几号来着?”
“12呀。”亓千帆也的确在喝茶,他放下茶杯,脸凑过来,“哪来的的猫?”
“捡的。”
“你晒成碳了。”
······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不去。”何禾白了亓千帆一眼,“12号——12号我男朋友过生日呢——”
然后亓千帆把电话给挂了。
‘咚’的一下,果断又决绝。
掀桌了是吧。
“我谈个恋爱这么伤天害理吗?”何禾满头问号的给余景打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