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逸道:“我回头说他,不听他二姐姐的话,回头我揍他给你解气。”
“你把我当小孩子哄?”谢妩横他。
“我可不敢?你不要冤枉好人。”谢长逸举双手投降,刘太医可是交代了,让她戒气戒躁,少思虑,少忧愁,身子才养好,“先把老七的事儿放一边,这书你是哪儿来的?”
“哪儿来的?偷的抢的。”谢妩怼他,没好气道:“是我小时候去安王府张承详送我的,他说他家里也有个妹妹,说我和他妹妹一样活泛可爱,就托人把书送了我,说是叫我没事儿翻看两眼,就当是他带着他妹妹走过这些地儿了。他笔墨很好,从前外祖父爱给我讲里面的故事,后来长大了,我自己翻看,也别有一番趣味。”
谢妩不知张家的事情,谢长逸却是知道的:“张承平的妹子许了前朝户部尚书钟毓,张家兄弟四个,就这一个最小的妹妹,都拿她当闺女疼,因张承平案,钟毓被罢官放回原籍,钟太保是钟毓一母同袍的亲哥哥,原本想着是等张承平案了解,户部兑上亏空,钟毓两口子尚有再回京都的时候,谁知路上遇了山匪,钟夫人遇害,钟毓殉情坠崖,也是一段佳话,从前茶馆里还将此事真假掺半,编了一本鼓书供人品评,钟太保叫衙门抓了几回人,这才没人敢再提起。”
“怪不得他到那会儿还念着他妹妹呢。”谢妩唏嘘。
她心里火气消散了些,又惦记给谢昱找几个随行大夫,“小厮也得配两个,还要马夫,书童,管家也得一个……”
谢长逸看她自言自语,忙的乐在其中,也由着她的性子。
等第二天谢妩叫人套了马车,连同仆从管家一应去谢昱暂住的客栈接人,却早已没了踪影,听店里的小二说,当天傍晚,那舅甥俩便打马出城,去往哪里,就不知道了。
“那个小没良心的!好歹在外头受了苦,看我不笑话他。”
……
听说谢妩这几日心情不好,柳青青送了一摞京都小报,上头尽是家长里短,酥卷儿拿着念了几段,真真假假,有些甚至离谱的叫人听着都觉得糟心。
韩策则弄了一对儿麻雀,叫北五味提着送来府上,给谢妩解闷儿。
说来也是稀奇,只听过训鹦鹉,训画眉的,训小麻雀的还真是少见,那对麻雀叽叽喳喳的,会衔纸片,会敲铜铃,人同它讲话,还会啾啾作答,谢妩虽不似酥皮儿她们几个开怀大笑,脸上好歹是少了严厉。
路白回来取东西,见他们一屋子人围着,也上前凑热闹,得杉妈妈提醒,他才小跑着出去,差点儿没误了主子的事儿。
晚上,谢长逸在怡亲王府吃了酒回来,也提了一笼鸟,是只会唱曲儿的黄莺,摇尾踱步,唱歌的时候会眯起眼睛,好不可爱,早上还招人稀罕的两只身怀才艺的小麻雀,同笼子里的黄莺放在一处,倒显得朴素许多。
“哪里来的攀比心,你是做舅舅的,还要跟你外甥争不成?”谢妩指着某人打趣儿。
谢长逸抓一撮小米,往食碗里添,解释道:“这是崔令辰新淘的宝贝,东宫不许他养这些小玩意儿,我好心帮他收留,就给带回来了。”
“你拿别人不要的来我这儿卖人情?”谢妩哂他。
“大爷说最近花鸟市的价格一日赛过一日的朝天上飞,左右崔世子也养不了,不如舍了咱们,姑娘喜欢就留下,姑娘要是不喜欢,就把这鸟带笼子卖个高价,换了钱,给姑娘买花戴。”一旁的路白笑着替主子抢答。
“我稀罕你们的花儿?”谢妩骂道。
杉妈妈在门口打圆场:“姑娘真别说,最近这鸟虫一类的价格啊,扎着膀子朝云彩眼儿里钻,早起北那小子来送麻雀的时候还提呢,两只麻雀就要五两银子,卖鸟的说林子里也短俏,一张网放三四天,能抓到麻雀燕子,已经是了不得了,要想得画眉莺哥儿一类,还得出京郊往北边山里头走呢。”
“五两!”路白惊呼。
一对儿麻雀都能卖五两,金子做的不成?
谢长逸只知最近花鸟市东西贵,却没个具体的定数,听杉妈妈这么一说,他也觉得事情不太对。市面上一两银子可买一百五十斤精米,五两银子,那就是七百五十斤精米,鸟价再贵,不该贵到如此。
谢妩也想起来什么,拧眉念了句诗:“虎牢蝗大起,蜚北至云中。”
这诗句是高祖所做,彼时高祖尚为储君,虎牢蝗灾,漫天过境,豫州、青州,至岭南北的部分地区,粮食颗粒无收,蝗虫吃了快成熟的麦子,连秸秆也没留下,京都城尚不足余粮,哀鸿遍野,偏僻之地的百姓更有易子而食。
高祖不顾蝗虫乃玉帝腿屑幻化,天降御虫,害之必遭天谴的谣言,焚火治虫,救万民于水火,救江山社稷于危难,是以虎牢百姓感高祖泽被,自发修建了明昭太子庙,塑城隍土地像侍奉。
后,先帝承高祖遗志,破蝗虫不可扑杀之说,治蝗灭蝗,才终于断了琥牢山三年一起的蝗灾。
《言羊游记》里也有记在:虎牢蝗灾,鸟雀尽,蝗虫起,东至太行,北达雪山,所过之处,草木不存,唯东南十里虎口崖强风阻拦,方得一隅安宁。
“这鸟我还带照了。”谢长逸与谢妩相视一笑,朝服也顾不得换,披上大氅,便打马往东宫去。
“啾啾啾啾……”黄莺在笼子里引吭高歌,将不远处小麻雀叽叽喳喳的吵闹压住。
谢妩看着面前个聒噪的三个小家伙,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快拿下拿下去,吵得人心烦。”
“是。”
酥卷儿提着笼子出去,又被谢妩叫住:“挂在廊子底下能瞧见的地方就成,别拿的太远。”某人是个小气鬼,要是教他知道他送的东西自己不喜欢,又要絮絮叨叨,只他一个,比这三只鸟都要聒噪呢。
自这一日起,谢长逸便忙碌起来,早出晚归,不见影人,有时夜里落了锁,有小太监来请,也要急匆匆穿衣裳出去。
夏去秋来,直到临近中秋,谢妩捏着宫里送来的帖子,愁容满面,连个能帮忙出主意的人都找不见。
【作者有话说】
这鸟我还带照了――照了,表正确,大概意思就是阴差阳错下做到了正确。
如果被野生的小鸟咬到了,要打疫苗,防疫站的小姐姐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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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031
◎二合一◎
“太太怎么不高兴了?是那两只雀儿不喜欢?少爷后面送来的地那套磨喝乐, 太太拿出来看了么?”
“我也说不清,那雀儿跟这府里大爷送的那只黄莺都在屋外廊子底下挂着呢,想必是姑娘不喜欢, 那套北绒小人儿模样的磨喝乐,姑娘倒是多瞧了两眼, 叫酥卷儿姐姐摆在斗柜上了, 头两天还把玩,后来宫里送了帖子, 姑娘看了帖子,就不对劲儿了。从前底下铺子隔着三五日来禀事, 姑娘总是把人叫到跟前儿亲自问话, 这连着几天了,都是酥皮儿姐姐去管的。”
“好棉儿, 你可知那宫里的帖子上写的什么?”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这府里比不得在咱们家, 我只管着周屋前头那两盆花, 有时候外头妈妈叫我传个口信儿, 屋里也有杉妈妈和秋梨她们来应, 我也见不着姑娘,更别说是看看姑娘屋里的东西了。”棉儿道。
她虽是姑娘屋里的人, 可到底是云中来的, 不是这府里的家生子, 秋梨姐姐她们有什么也不使她,唯有酥卷儿姐姐性子活泼, 常跟她们这些个底下的丫鬟说笑。
“既见不着, 那便如此吧。”那小厮知道问不出其他, 给棉儿塞了银子, 顺小路匆匆离去。
棉儿将银子揣好,进后门往园子里饶了一圈,才敢回去,谁知偏撞上杉妈妈在周屋跟人说话。
“你怎么打外面回来的?”
棉儿低着头,手不自觉捂上腰里藏银子的地儿,“我……我表哥在大少爷府上听差,昨儿得了赏,他自己舍不得花,今儿个就给我送来了。”
棉儿掏了个最小的二两银子,双手捧着,给杉妈妈看。
小丫鬟跟府上的小子们私相授受,在这府上是大忌,杉妈妈板起来斥她:“姑娘平日里好脾气的惯着你们,倒让你们这些个小蹄子生出了猖狂!他得了赏,他舍不得花,就舍得送来与你花!”
“我……”
临时找的借口本就禁不起推敲,棉儿怕杉妈妈再往深的审她,便将错就错往下继续编:“我妈和姨妈给我们指了娃娃亲的……”
杉妈妈脸色越发凝重,棉儿怕的扑通跪下,给杉妈妈磕头:“好妈妈,我知道府上不准,我不敢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妈妈饶我这回吧,求您了。”
杉妈妈是面冷心热的性子,她待底下的人虽严苛了些,却也并非不讲理的老迂腐:“只这一回,再有下次,叫我知道了,不必主子开口,我必打折你这小蹄子的腿!知道么!”
“谢妈妈!谢妈妈!”
杉妈妈又道:“你们既有媒妁之约,却也要记得拘谨,他跟在韩家少爷身边,那府里规矩礼数,自比不得咱们家,更何况,你还是个姑娘家,真闹出不好看的,你老子娘在云中也丢体面,到时候你姨妈未必会可怜你。咱们府里上一个跟她表哥有媒妁之约的,才投了井,她的事,想必你也是听说了的。”
棉儿连连应声,再不敢多说什么。
杉妈妈告诫一通,却不放心,又嘱咐后院周屋里当差的婆子,棉儿再去后面走动,紧盯着她些,与谁来往,见了谁,说了什么话,只管报上来由主子定夺。
吃过午饭,云中府留下办事的最后一拨人回来了,秋虹、琥珀两个来给姑娘磕头。
“依姑娘的吩咐,庄子、田产、铺面,另底下的两处宅子,全都折了银子,价格也照姑娘先前说的那样,只是……那边府里还有丫鬟的卖身契在咱们这儿,姑娘没说要卖,我们两个商量后,觉得还是等回来问问姑娘的意思。”
“韩家的人,咱们自然不能处置,那些人的卖身契虽说是在我手里放着,但买他们的银子却不是从咱们账上支的,身契签订,也落得不是咱们的名字。”谢妩看一遍秋虹递来的名录,点了两个踏实可靠的,然后叫酥皮儿把名录给韩策送去。
又吩咐酥皮儿带话:“你同他说,这两个人可留在云中看宅子,地契一应叫他收好,那是他父亲给他留的家业,便是日后定居京都,云中祖宅也是他的根。”
“是。”酥皮儿领了差事出去。
秋虹在屋里找不见秋雁的人影,也跟着她一道,在小花坛后拉着她打听秋雁的消息。
“好妹妹,你在北边是不知道,秋雁那丫头,糊涂啊。”酥皮儿、酥卷儿,秋虹,秋雁四个人是最早跟在大爷身边长起来的,她们之间的情分,自然比同琥珀、琉璃,秋梨、秋杏要深厚。
酥皮儿将秋雁与人私通,叫人发现,后投井自尽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姑娘拿她当贴心人儿,却叫大爷查出来,她给大太太传话,姑娘屋里的事情,一举一动,都从她嘴里传了出去。就连……”
酥皮儿左右看了看,没有人,才敢开口:“就连姑娘跟韩大人的事,也是秋雁听从大太太的意思,给姑娘吹了耳边风,才叫姑娘有云中府这么一遭,这事儿大爷气地砸了一屋子的东西,大爷下了死令,谁也不准在姑娘面前嚼舌头提起此事。”
“你与我是最好不过的知心人儿了,我知道的事情,自不会瞒你,我知道你与秋雁交好,可当说不说的,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
“姐姐请讲。”秋虹道。
酥皮儿握住她的手道:“大爷的脾气,我不说,你也是知道的,秋雁背主,便是没有那一道丢人的事儿,单单是她怂恿姑娘与韩大人这一说,大爷也不会饶了她去,她投了井,姑娘念着她从前的好,还能善待她爹娘老子,你若是心里过不去为她出头,非但替她开脱不了,我怕你唐突,叫大爷知道了,还要连累更多的人。”
经酥皮儿这么一提点,秋虹也自觉后怕:“多谢姐姐提醒,先前是我鲁莽了,我只想到我与她好一场。”秋虹不觉落泪,以手h泪,哭道,“姐姐只当我今儿个没问,姐姐说的对,是她糊涂,那丫头……糊涂啊……”
酥皮儿好生安慰她,看她不哭了,才起身去忙主子给的差事。
秋虹、琥珀两个回来了,谢妩院子里也热闹不少,酥卷儿爱说话,琥珀与她同好,两个人凑在一起,能为路白今儿个带什么小零嘴回来炒个天翻地覆,就连廊子底下的三只鸟雀都没逃过,叫那俩丫鬟你一句、我一句,逗得鸟都累瘫在笼子里呼呼睡大觉。
杉妈妈揪了两个人来骂:“都说小孩儿三四岁是猫嫌狗厌的年纪,你们两个小丫头还不如人三四岁的孩子听话,姑娘在屋里睡觉呢,你们安生一会儿都不能?”
“好妈妈,你先松手,就安生,我们不闹了。”酥卷儿嘴甜,连连求饶。
琥珀也跟着道:“不闹了,肯定安安生生的。”
外面婆子来禀事,说柳家来人,要见姑娘,琥珀得了机会,求杉妈妈饶她,她跟着婆子出去,没多会儿,又两手空空地回来。
“哼,数你眼尖,脑子活络,留我一个人挨骂。”酥皮儿揉着被揪红的耳朵嗔怨。
琥珀朝她脑门儿点了点,道:“你安生点儿,我有正事儿回姑娘。”
屋里,谢妩这几日心悸,本就浅眠,她躺在那里也是将睡不睡的闭闭眼,杉妈妈骂人,外头又说柳家来人,她在屋里,听得清清楚楚。
谢妩索性睡不着,便叫琥珀进来说话。
“柳姑娘说,她病了,昨夜里生了炭,热腾腾的偎了半个多时辰,后半夜又在凉水里泡了半晌,早上那会儿人就病到起不来,柳家请了宫中太医去给柳姑娘看病,太医说,是热寒之症,许是会传染呢,柳姑娘说她与姑娘常来常往,叫姑娘注意些身子,别像她一样,患上热寒,连中秋宴的热闹也不赶不上了。”
谢妩点头,顿了顿又问:“来的是谁?”
“是一直跟着柳姑娘身边的丫鬟,叫扉页。”
“哦,知道了。”谢妩嘱咐她,“柳家来人的事儿,不准在大爷那儿说,他不喜欢青青丫头,没得同他多嚼舌头。”
“是。”
又几日,谢长逸赴日新楼与崔世子吃酒,叫人回来传话,不必等他吃晚饭。
谢妩瞅准时机,依着柳青青告诉的方法,准备炭盆冷水一应,准备依法炮制。
“姑娘不愿去赴那个中秋宴,叫大爷替姑娘回了便是,宫里的主子又不能请太医来家里查姑娘是不是真病了,姑娘何苦自己遭罪呢。”酥皮儿搀起拖着厚重棉被在炭火盆子旁烤了许久的谢妩,好声劝道。
今儿赶上杉妈妈的生日,秋虹她们都被姑娘打发走了,叫她们去给杉妈妈祝寿,院子里只留了几个粗使的婆子,她是打牌的时候输了钱,又不愿意该别人的账,她回来取钱,才撞见姑娘自己偷偷做糊涂事儿。
“不准说话。”谢妩命令道,“你搀好我,我有点儿头晕,我缓一缓,再下凉水。”
“要死!”酥皮儿声音都拔高了许多,“哪个脏心烂肺的龌龊东西,教您的这损招!叫我知道了,我定撕烂k的嘴,千刀万剐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