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欺——华欣【完结+番外】
时间:2024-03-24 23:13:59

  谢妩自擦去眼泪,别过脸去:“我又没说什么,你有要兹事体大,我不吭声,还得受你埋怨。”
  “你看,你又这样,你一哭,不就都成了我的过错不是?”
  谢长逸笑着要上前抱她安慰,他这幅模样,看在谢妩眼里,反倒成了嬉皮笑脸的糊弄。
  “什么叫又!你既烦我,也没人求着你过来。你起开!烦着呢,别招我。”小丫头摔脸色进了里屋,谢长逸臊一鼻子灰,尴尬地站在原地。
  只得比口型朝几个丫鬟打听,是哪个不长眼的,又给姑娘气受。
  酥皮儿几人纷纷摇头,都说不清楚,没得到答案,谢长逸也不气馁,赔着笑跟进去,“好嘛,都怪这天儿热,叫姑娘窝了一肚子火气,明儿我就叫他们把地窖里的灰清一清,前后门儿敞开,穿堂风一过,咱们阿妩多大的火气也都消了。”
  “……”没人搭理他,回应他的只有床沿边上踢过来的一只绣鞋,脚踝纤细,被雪白的袜子裹着,裤脚里还垂下一只绿油油的小粽子,好不可爱,谢长逸鬼使神差的抓过那只小粽子,惊的谢妩猛地掀开被子。
  “你干嘛!你……你……”他疯了不成!他竟敢摸她的脚!
  【作者有话说】
  地窖:从前的土空调,查了一下,那个就叫地窖……怎么看怎么觉得假,或许是我没查到真的,回头再研究一下。
第28章 028
  ◎二合一◎
  “喏。”谢长逸摊开手心儿, 一只小粽子皱巴巴躺在那里,“我当是你香囊上的小挂件掉了,谁成想不是。”
  小粽子受外力过大, 楞也抽了丝,侧面绣着的字勉勉强强能瞧出大概轮廓, 是个妩字, 这明显是从她贴身衣袜上硬生生给扯下来的。
  “你!”谢妩气呼呼抢走,“这么大的人了, 你怎么不知道避嫌?”
  “避嫌?”谢长逸攥起手指轻笑,在她这儿, 他可从没考虑过那两个字, “阿妩恐是忘了先前我同你讲过的,你和我, 从来都不是什么兄妹的关系, 你是我……”
  “你住嘴!”谢妩真的恼了, 提高了音调, 板起脸撵人, “你走!”
  “好, 你不爱听,我不说就是。”谢长逸妥协, 空气在两人中间凝滞, 许久安静, 到底还是他先做了妥协,“大太太现在陀螺街的一处院子里关着, 詹事府不好动作, 调了崔家的亲兵看守, 你要想见她, 我带你去便是。”
  “富里巷?”谢妩惊诧,怪不得她使了那么多人也没打听出来,合着是藏在那儿。
  富里巷是京都出了名的治安混沌,那一带街巷众多,小道阡陌,有的宅子没院墙,一排小屋里能住七八户人家,鱼龙混杂,租赁价格更是便宜,许多外地人初来京都,瞧不上那些个人挤人的鸡毛店,才去富里巷赁个一月半月的短住。
  是以,此地亦为京都三教九流聚集之地,人多眼杂,并不是个隐蔽的安全处所。
  “你们怎么想着把人给关那儿去了?”
  谢长逸解释道:“崔家在那儿有处宅子,是前青州知府蔡华歆建造,有崔家的人在那儿守着,那处倒比天玑营地牢还要避人耳目。”
  前青州知府蔡华歆乃盖天下闻名的工匠大能,精通山矿勘探与楼宇建造,其织景造物的本领,更是精妙绝伦,无人能出其左右。先帝开十里虎口崖,炸山引南海雨水入内陆,为大秦带来万亩良田,那道造福万代的奏疏,便是蔡华歆所上。
  “我只听说蔡知府自致仕后便少有踪迹,没想到他和崔家还有这么一道儿呢。”谢妩听到蔡华歆的名字,稍降辞色,近前几步,与他搭话。
  “我记得,咱们不是在泾川县还有一块地呢,临着界百河,你说那里鸟多、空气也好,今儿这么一说,我觉得倒是该托崔令辰的关系请蔡大人出山,给咱们规划一座怡心别苑才好。”谢长逸很上道的提议。
  “你要是觉得成,我反正是没意见。”谢妩早先花重金托人请过蔡知府出山,反倒惹了人家不高兴,说她小小年纪倒知道拿钱砸人,世家子弟里竟有往铜臭窝里钻的。
  奚落人的话谢妩倒不在意,她专擅经营一类,求到门下的商人不计其数,有碌碌自大者,没能从她手里拿到银子,也有破口大骂的,她只管钱能生钱,从不将那些口舌之快放在心里。
  谢妩想了想,又交代他:“蔡大人若是答应,酬金一项,数目上我随他定。”
  谢长逸莞尔一笑,并没有再往下说,反倒主动提起:“那你还要去富里巷看她么?”
  “我看她做什么?我只怕自己瞧见了她,恨不能……”谢妩手心攥紧,她有一百句发狠的话要骂,可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来。
  她恨大太太么?心里必定是恨的,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更何况,听谢长逸话里的意思,当年外祖入狱,江家被牵连其中,也不乏有大太太从中推波助澜的原因。
  她恨,恨不能吮其血,啖其肉,为爹爹、阿娘报仇,为外祖一家除了这个不孝女才好嘞。
  可……,谢妩敛眸,她恨到骨子里,也没法否认,这些年大太太待她,待谢长逸得好,一句话能骗,一件事也能骗,可一言一行皆是发自肺腑的真心,却做不得假。
  “去看看她也成,左右我明儿个得闲,我去瞧瞧她该有个凄惨下场,瞧见她不如意,我才高兴呢。”谢妩改口。
  谢长逸将那枚小粽子放在桌上,扭头吩咐酥皮儿她们:“离端午还远着呢,你们逗姑娘高兴,只做些花鸟鱼虫样式的来玩,别的一应都不许。”没得又招她眼泪,回头哭多了,眼睛怕是要瞎。
  “是。”酥皮儿几个拘谨应下,谁也不知道大爷何故来的脾气。
  只外头听见这些话的杉妈妈,掏手帕偷偷躲去边上擦眼泪,春桃那丫头,多好的孩子啊,可惜了……
  “酥豆――老虎豆――唉――”
  “吃的麻的味儿,有麻的味儿,吃甜的,那个冒精气儿,你吃了我这个白杏奈果儿赛过菠萝菠萝菠萝菠蜜桃……”
  几个直沽来的小摊贩叫卖声比巷子口大柳树底下说书的唱的都热闹,人群围着摊位站了一圈儿,隔壁卖兔爷的不赶景儿,画了几个小老虎小猫,摆在前头,人坐在后头左看右瞧,孤零零盼客。
  不远处就是耍把戏喷火龙的,才过了春闱没几天儿,多得是考生留在京都散心的,也有自诩成绩优异,必能金榜得中的,吃酒逛街好不自在,街上人多了,京郊一带的小摊贩也乐意往城里凑,地里摘下的新鲜蔬菜果子,仨核桃俩枣换个零花,不比天天窝在家里要强。
  马车顺着人群向前,谢妩透过车往外面瞧,同身旁的谢长逸道:“这会儿竟比三月十八会还要热闹。”
  “三月十八热闹在钟鼓楼,打铁花的,舞龙的,东宫也要亲临,天玑营一千多号人部署在各个路口,地方衙门也分作两班白天黑夜的巡看,往来盘查都比平日里要严苛得多,加上衙门口管控,那些摊贩们要交的银子也水涨船高,自然把一部分人拦在了外头。至于这会儿,不年不节,三五个铜板打发了这条街的蜡头儿,官府也懒得盘查。”
  谢妩笑他:“怪不得人笑你们天玑营是……”那个词不大好听,谢妩给避了过去,“从前你哪儿知道这些,也是去了天玑营,才能了解的头头是道。”
  “好啊你,你敢骂我,你骂我是地头蛇,我可听明白了。”谢长逸笑着去捏她的脸。
  谢妩躲开,连连否认:“你胡说,我才没有呢。地头蛇也是从你自己嘴里讲出来的,你要讹人?不讲理了是么?”
  “这话你是说我?还是……自表身份?”谢长逸轻捏她一掐一把水的脸颊,没用力就给松开了,却还是泛了红。
  “疼啊。”谢妩估计喊疼。
  谢长逸眉头皱起:“真疼?我真没用劲儿。”
  “你叫我也掐你一下,就不疼了。”谢妩起身,作势要伸手也掐他。
  谢长逸不躲,反倒坐的板板正正,侧过脸凑上来等着她。
  谢妩手碰着他面皮,凉丝丝的,热乎乎的,就像……,谢妩倏的将手缩了回去,抿紧了唇,将脸磨过看向外边:“我才不掐你呢,我又不是你,净知道欺负人。”
  “我又欺负你了?”谢长逸追着她问。
  谢妩别扭的将他推开,想起什么,又不服气的回头哼他:“什么叫‘又’?我不高兴听见这个字儿!你不准说,记住没!”
  “你这就不是欺负我了?”谢长逸笑。
  谢妩扬眉跟着也笑,她骄傲道:“就不一样,你是我大哥哥,哥哥就该让着妹妹。”
  谁要给她做大哥哥?谢长逸看着面前这个口是心非的小丫头,叹了叹气,刚要开口,外面赶车的车夫在喊,说是到地方了。
  “大哥哥,咱们走吧。”谢妩得意满满,使了个眼神儿,教他前面走。
  “迟早要给你算小账。”谢长逸毫无威慑的恐吓一句,起身下了马车,不使杌凳,就鲁莽的将她也抱了下去。
  “谢长逸!你作死啊!”双脚离地的恐惧,叫谢妩不禁叫出了尖利的嗓音。
  罪魁祸首却咧嘴笑她:“我就说吧,你太久没骑过马,胆子也跟着变小了,上回狩猎,我瞧也有人带着家中女眷,回头再去京郊猎场,你也跟着,我叫那儿的看林官儿给你训了一匹大枣红马,威风得很呢。”
  “有多威风?”谢妩随口怼他,眼神环顾,只见四下有几处破败的院子,再往里走就挨着城墙了,这儿是富里巷尽头,靠近巡防营的衙门,三教九流的人也少有走到这里的,也亏得崔家眼光独到,能找到这么个清净地儿。
  谢长逸还惦记着他那匹枣红马呢,自夸道:“跟孙大圣当年在御马监看上的那匹,不相上下,你不是最喜欢孙大圣了,如何?”
  谢妩眉梢一挑,不再拒绝:“你要是没骗我,那下次我就去瞧瞧。”
  “好嘞。”谢长逸不顾唐突,抓住她的手腕,与她一同进院子。
  过二进,再后面是处草木葳蕤的花园,葡萄藤干巴巴的才冒新芽,道路两边的花坛里种了凤仙花,叶子一对一对儿的长,后面有两颗芍药,已经铺开了场面,夏时必能得一片盛景。
  这院子有人精心打理,倒不像是个闲置出来专门用作看押的地方。
  穿过几排葡萄架,大片的春梅残落,稀稀拉拉的花骨朵底下发了翠,有叽喳鸟在地上跳着一大步,又低头啄食地上的草籽。
  梅林里头有个亭子,亭子里站着人,一个年有古稀的老太太,佝偻着腰,粗布短衣,也不像是大户人家的老太君,可跟着伺候的小丫鬟有三五个左右,却皆是一色水绿绸衣。老太太对面连连点头的那人就是大太太了。
  谢长逸恐她急火上心,待会儿说出什么厉害人的话,便道:“那老太太是常君后身边的秋嬷嬷,从前跟着海夫人跑过南洋,从东宫到中宫,这位秋嬷嬷万事无不了然。”
  “也是这几年她老人家上了岁数,才辞了差事,出宫享几年清净,她又舍不得离常君后太远,要了崔家的宅子来住,不过她也不常在,常君后离不开她,一个月要召她进宫十多回,赶巧了今儿个叫咱们撞见了。”
  常君后的父亲,便是当年老怡亲王认在族谱的那个兄弟,后来入赘帽儿岛,跟着海夫人漫天下做军械火器生意。
  “是赶巧么?”谢妩言有所指,“该不会是大哥哥要帮我介绍买卖吧?”
  “我又不是崔令辰那个小夯货,还能搬着自家银子往别人口袋里送。”
  “但愿不是。”
  谢长逸并不多做解释,他牵着谢妩上前,与那秋嬷嬷见礼,又指了谢妩道:“这就是上回我在宫里给您提过的那个小丫头,她叫谢妩。就是左家从前那个鬼机灵的小孙女,她小时候,您还夸她水灵呢,就是长大了,倒呆笨了些。”
  秋嬷嬷上下打量谢妩,拉过她的手夸奖:“是有点儿她外祖的品貌,倒也不必由着谢飞卿浑说,我看咱们小姑娘明眸皓齿,跟左简那个老迂腐秀才可丁点儿不像。”
  秋嬷嬷从前在海上经营,适逢左简被先帝明贬暗擢,丢去东雍州管海运,二人可是打过不少交道呢!左简其人,虽为先帝身边做实事的能人,可行事刻板迂腐,秋嬷嬷每每找他办理同行文书,都要气地骂娘,但凡能动手,早就找人打他一顿了。
  时过境迁,后来二人京都重逢,反倒多了份故交之情,左简下狱,常君后也没少帮着出面说情。
  可惜啊……
  再见老友之孙,秋嬷嬷眼睛里更多怜惜。
  “好丫头,嬷嬷我年纪大了,理不清你们这些麻烦事儿,不过你这丫头我瞧着倒是稀罕,得了空,你也常到我这儿走动,或是递牌子到宫里找我,就说……你就说是找中宫老总管,他们就知道是我。”
  “好。”谢妩低头应下。
  秋嬷嬷猜他们有话要讲,便道:“我今儿个是奉了主子的旨意,来问她几句话,我问完了,你们忙你们的,我就回去复命,做不得这东道主了。”又同谢长逸道,“改明儿你领着这丫头进宫,嬷嬷叫南洋来的厨子给你们做不使筷子吃的饭。”
  秋嬷嬷等人离去,大太太早就在亭子里坐立不安,面朝柱子,身子微颤得害怕。
  谢妩看着面前胆小,痴癫的大太太,默声良久。
  “她……她怎么成这个样子了?”明明在家里的时候,大太太还没有疯癫至此,明明在家里她还认得人,只是少说话,忽笑忽闹的,一阵儿一阵儿的犯病。
  谢长逸没有回答,他从秋嬷嬷的梅园里折了根一臂长短的枝杈,起剑势,一招朝大太太脖下刺去。
  【作者有话说】
  “酥豆――老虎豆――唉――”
  “吃的麻的味儿,有麻的味儿,吃甜的,那个冒精气儿,你吃了我这个白杏奈果儿赛过菠萝菠萝菠萝菠蜜桃……”
  天津老叫卖。天津的小伙伴告诉我是这么喊的,如果有错,我可以去讹她。
  蜡头儿――寻街打更,顺带扫个地,收一下各岗亭蜡头的人。
  叽喳鸟――我姥爷口中,麻雀,斑鸠等一应数量比较多,会叫的鸟类统称。这里特指麻雀。
第29章 029
  ◎二合一◎
  “你做什么!”
  谢妩惊呼, 本能地扑上去,抢过谢长逸手里的枝杈,又望着痴傻不觉的大太太, 后知后觉的懊恼,“她是该死!她该死!她早就该死……”
  谢长逸将她护在身后, 目光同样落在一动不动仍旧抠手指自言自语的大太太身上。
  “筛罗罗, 打面面,小闺女儿吃饭饭……德利德利猪八戒……二月剪头死豆豆……”
  混沌错乱的应城小曲儿, 再配上大太太搀着京都腔的口音,不伦不类, 有着说不出的尴尬。
  “豆豆, 豆豆说……”大夫人咿咿呀呀的唱腔戛然而止,脸上的嬉笑也龟裂, 化作一块块碎片掉落。
  谢长逸嗤笑, 他就知道, 一个连父母姊妹都下得去狠手的人, 岂能叫大老爷那个蠢货给吓疯了去?大太太意志之坚定, 饶是大多数男人, 也未必较得过她去。
  谢长逸将谢妩手中的枝杈丢远,接过大太太后面没说完的话:“舅舅说, 这个装疯卖傻的游戏, 到此为止了。”大太太这点儿拙劣的表演, 也就能骗骗阿妩这般至真至善,好欺负的。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