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上补习班,今天天比较晚,他送我回去。”
“对了,我一直想问你们,寒假还出来做题吗,在那家快餐店。”
“会出来,但可能频率变少,毕竟要过年,今年寒假又很短。”
“好,如果出来的话,我也还去。”
方修时起身,到站了,他准备下车,朝二人挥挥手。
严冀抬头,也简单挥手。
车重新启动,林晓筝坐到严冀身边:“你为什么要送我回去?”
“嗯?”男生摘下耳机,“天很晚了。”
“可是,等我们到站,就没有回去的公交了。”
严冀仿佛也才反应过来:“哦,没事,我走回去。”
“走回去?走回去起码要两个小时吧?现在已经九点多了。”
“没事,就当放松放松。”
女生没再追问,车上只剩他们二人和两个中年男人,还有大概一刻钟的车程,严冀用纸巾擦了擦一只耳机,递给女生。
“听吗?”
“好啊。”林晓筝接过耳机,里面是一首纯音乐,“纯音乐啊。”
“嗯。”
下一首,仍然是纯音乐。
“你只听纯音乐?”
“是的,听有词的歌,考试的时候总在耳边冷不丁地响起一两句,还是纯音乐比较简单,也容易放松。”
干净的旋律,伴随着公交车行驶的细微噪音,林晓筝闭上眼睛,像是有人带着她在黑暗里遨游。
第二天的三门很平静地考完了,同学们都在激烈地对答案,估算自己的分数,估算物理生物能拿什么等级。
祝诀在位置上收拾书包,岑檐走过来,轻轻地敲了敲她的桌子。
不如往常朝公交车站走,岑檐拉着祝诀去了一家便利店,让她坐着,把手机给她,自己去买东西。
祝诀一脸茫然,只好拿着男生的手机,安静地坐着。
五分钟后,手中的手机突然震动,祝诀站起来,想要寻找岑檐的身影,发现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祝诀妈妈”。
祝诀坐回去,接通电话。
“喂?”
“喂?小祝?爸爸妈妈都很挂念你,所以借小檐的手机给你打个电话,昨晚我跟小檐说过的。”
“哦哦,是我。”
“今天期末考试刚结束,没觉得不太舒服吧?自从你的病像复发了似的,一遇到考试我就担心你受不了,打电话来就是想告诉你,考试呢,努力了就好,分数排名不重要。”
“好,我知道了妈妈。”
“嗯,你缺什么或者有什么问题就借小檐手机打电话给我,等我和你爸回来,给你买个手机带着,方便我们联系,我这边先挂了啊。”
“好,妈妈再见。”
祝诀打完电话,岑檐从货架那儿走过来,接过手机揣回兜里。
“吃吧。”岑檐递来两个小面包,“先简单垫一点,回家帮我妈做的菜试味道,味道不对的话她还需要再回锅,要等一阵子开饭。”
成绩需要下周一才能出,但试卷已经讲过,周六这天,岑檐和祝诀已经在快餐店里坐着了。
老师讲题很快,一些稍有难度的题,如果没人在祝诀身边相对应地解释,还是比较难理解的。
岑檐今天的任务就是再帮祝诀梳理一遍讲过的题。
除了数学。
数学题,祝诀通过岑檐之前给的那张纸,已经理解得差不多了。今天的大头是语文,祝诀之前一直忽略了这门学科,认为不管怎么样都能填出答案。可她毕竟比别人少了两年的理解训练,在理解题意方面,非常欠缺,尤其是文言文。
“今天方修时会来。”中场休息,岑檐提醒道。
“他跟你说的?”
“嗯,快到中午的时候,他会来。”
“考试刚结束没几天,老师都趁着周末学生休息,被调在一中批改试卷了,今天语文老师没开会吧……”
“我猜,跟着语文老师开会去学校,只是一个借口,他只是想在外面写作业吧。”
“那他真实目的是什么呢?”
“不知道,不过,总不是什么坏事,我要准备物理竞赛,只能集中某段时间给你讲题,他在的话,你还可以问问他。”
“你的物理竞赛准备得怎么样了?”
“常规题没什么,只是有一些比较偏的题型,我需要多研究研究。”说着,岑檐翻开一本试卷册。
“这个竞赛对保送有影响吗?”祝诀不是很了解高中的事。
“对有的人有影响,有的没有,保送资格需要累计很多奖项,还包括联考的成绩。”
“那你呢?”祝诀好奇,“对你有没有影响?”
“没有。”岑檐很坦诚,“对我来说,就算这次竞赛失利,也可以保送。只是,我想要完整地完成每一次考验。”
祝诀内心动容:“我也会的,我也会努力完成每一次考验的。”
岑檐从书里抬眼看她,粲然一笑:“当然。”
方修时在祝诀啃完第一个汉堡时急匆匆地跑进来。
“怎么了?有人在后面撵你啊。”祝诀喝了一口可乐。
“来的路上碰见我爸了,我没告诉他我来找你们。”
“他怎么在这附近?”祝诀觉得奇怪,改卷应该在一中附近吧。
“昨天我妈出院了,有东西落在医院,他趁着午休时间去取的,刚好路过这里。”
“那你也不用那么害怕吧?”
“我是不想让他看见,又要问东问西的。”方修时把试卷都拿出来,全是课外习题。
“这么快又买新题了?”祝诀的目光里既惊讶,又羡慕。
“嗯,今天给你带了点,这些试卷里能被称得上是精华的,只有三四张,你先拿着,看一下,去街对面的打印店复印一下,省得买一整本,浪费钱也浪费时间。”
“真的?”祝诀激动得差点跳起来,接过那一大摞试卷,细细查看着。
“我已经做好记号了,你看一下,也可以挑一些别的,直接撕下来吧,一起拿过去打印。”
“谢谢!”祝诀撕下一张张试卷,不一会儿,便撕了二十多张下来,立刻冲向打印店。
女生刚走,方修时马上抱怨:“喂,我今天为了帮你,可是差点被我爸发现,还背着这么多资料来,累死我了。”
“谢谢。”岑檐把几道物理竞赛真题的过程推到方修时面前,“你的报酬。”
方修时收起委屈的表情,拿着这几张草稿纸数了数:“我接受了,不过还差四题哈。”
岑檐笑了:“知道,不会少了你的。”
方修时又看了一眼门外,确认祝诀还没回来:“下次带什么?”
“带最新的题吧,语文老师肯定会给你买的,主要带数学,然后文言文专项训练,和英文作文专项训练。”
“好,那你又欠我两道竞赛题。”
“你别跟个计算器似的,我心里有数。”岑檐佯装推了一下方修时,“总之,你要保密,不要告诉她是我让你带来给她复印的。”
“这个我知道。”方修时突然压低声音,“你们到底什么关系啊,之前真没见你们这么熟。”
“她,是我很重要的人。”岑檐平静地说,像是给人解题一般平常的语气。
“有多重要?”
“就像家门钥匙那样重要。”岑檐笑眯眯的。
“啧,还不愿意详细说呢。”
“以后吧。”岑檐说,“以后有机会告诉你整个事情的原貌。”
方修时全当玩笑话:“得了,我不问了,帮助同学人人有责,就当是在给我们班拉高平均分吧。”
有了复印试卷的主意,祝诀在做家教的时候都轻松许多,相当于省了一大笔钱。
她很感激方修时,所以包了他昨天中午的汉堡可乐钱。
和岑檐换班前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来来一溜烟儿跑向电脑,被岑檐拦住。
“来来,十分钟也要玩电脑?”
“岑檐哥哥,我就玩一会儿,就一会儿。”
本以为岑檐会阻拦,可他只是摸摸小男孩的头,随他去了。
来来轻车熟路地打开电脑,打开一款叫“植物大战僵尸”的游戏。
很经典,但也有些年头的游戏。
“这么点时间,开一局都不够吧?”祝诀疑惑。
“不够,我就上来浇水。”来来回应道。
岑檐笑着摇摇头。
“我以为,你会坚持不让他玩呢。”祝诀坐到岑檐身边。
“不会,玩就玩一会儿吧,我小时候什么电脑游戏都能玩,从没有这种急切的心情。”
“怎么听你语气,还有点遗憾?”
“嗯,正是因为这样,玩什么都觉得腻,我永远一个人窝在房间里,对着琳琅满目的游戏,却提不起任何兴趣。”
“大概是因为,忙里偷闲的快乐会更让人难忘吧,刺激。”
“就是这样的心情。”岑檐扭头看着祝诀,“那时候多希望有个朋友,能和我抢着玩。”
来来浇完水,心满意足地关掉电脑。
音乐老师家里,放着各种各样的水果篮、花篮和礼物盒。
林晓筝和其他社员坐在圆圆的餐桌边,保姆做菜,一道一道地端上来。
音乐老师一边咳嗽,一边吆喝大家吃菜:“别拘谨啊,方老师改试卷去了,他不在,也别想着考试了,今天就是放松的。”
方修时也坐着吃饭,除了林晓筝,他和这里的社员都不太熟,怪尴尬的。
恨不得现在闪现到学校里,或者快餐店里坐着。
不对,差点忘了,蒋妤桐也在,方修时这才想起。不过之前他和蒋妤桐也没说过几句话,而且距离上一次和她坐在一个桌上吃饭,已经过去两年了。
看起来蒋妤桐最近的学习压力挺大的,她低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吃完饭,社员们在音乐老师家里随意坐着,渐渐适应,渐渐放开,窝在一起看电视。
音乐老师围着披肩,坐在沙发边的毯子上,林晓筝凑过去。
“老师,在想什么?”
“没什么,我在想,这个冬天真冷啊,说不定有人,撑不过去了。”
“呸呸呸。”林晓筝吓了一跳,“您别说傻话,您健康着呢。”
音乐老师疲惫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自身年纪加上多年的教学工作,她的皱纹比同龄人要更深一些,鬓边的几缕白发飘扬着,落在皱纹里,像山谷沟壑里短暂飘了几秒钟的雪。
“我说真的,天气对人的健康很有影响的,再硬朗的身子,也容易栽在这上面,就算我挨过了这个冬天,我也知道,没剩几个冬天了。”
林晓筝沉默着,依偎在音乐老师身旁。
寒冷的天气真的带走了一个人的生命。
周一,除了天气带来的不适感,祝诀还有种不详的预感。
早读课,她偷偷地朝后排座位看了几眼,岑檐不在位置上。
是请假了吗?可是昨天做家教时也没见他身体不舒服或是怎的,今天早上她刚起床,便发现岑檐和阿姨都不见了,本以为岑檐是要准备竞赛,想提前到教室。
祝诀隐隐猜到了些什么,但她不敢往那方面想。混在读书声里,她小声地问严冀:“是不是,岑檐的外婆出了什么事?”
严冀摇摇头,他最近在为自己的事苦恼,这段日子没注意岑檐家发生的事,但祝诀这么问,他也觉得八九不离十。
这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祝诀焦躁地揉乱自己的头发。几分钟后,早读课结束。
“期末考试排名已经出来了,班长待会儿给贴到后黑板,你们看一下。”余凤把两张排名表交给班长,便离开班级。
同学们集体拖动椅子的声音很刺耳,人群中传来一句:“靠,第一不是岑檐啊?”
祝诀像是被钉在凳子上,一时无法动弹。
小檐同学的滑铁卢
第39章 温水煮青蛙
对于自己的成绩,祝诀其实一点都不害怕,她甚至感到非常平静。或许是因为已经对过答案,已经靠岑檐的那张解题过程解决了大多数难题,又或许是因为,结果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班里倒数第一呗。
但“岑檐不是第一”这句话,让祝诀在座位上愣了很久,同学们一窝蜂跑来跑去看成绩,嘈杂的背景音环绕,祝诀又回头,看了一眼岑檐的位置。
“不去看排名吗?”严冀问。
“不着急这一会儿,等大课间大家去跑操,我再去看。”
已经从后桌的窃窃私语中了解到,这次的班级第一,是严冀,年级第二。
岑檐是班级第二,年级第五。
年级第一在隔壁理化科常青班。
当祝诀一个人站在后黑板的排名表前,她还是不敢相信。
岑檐这个排名,和他说的高一期末考试一样。
“他就算这次没拿第一,保送也是稳的。”跑完操回来的严冀看着失魂落魄的祝诀,安慰道,“只是参考依据之一罢了。”
“没有,我不是在想这个。”祝诀醒过来,“对了,还没恭喜你呢,第一诶,不过,这下我俩变成我们班的奇观了。”
“什么奇观?”
“正数第一和倒数第一做同桌。”
“但你这次年级排名进步了很多,差一点就能四字打头了。”
“路漫漫其修远兮……”祝诀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是在担心岑檐家里的状况吗?”
“有点,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积雪路滑,我今天没骑车。中午一起走吧,如果他和徐阿姨还没回来,你到我家吃饭。”
中午放学,跟林晓筝打完招呼,祝诀和严冀先回去了。公交车上,祝诀看着车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想起岑檐在学校湖边投石子的样子。
“祝诀?”
女生抬头,是方修时。
“你今天怎么坐公交?”
“我妈妈,身体没好几天,又复发了,今天上午没课,她一个人非要出去买菜,还好是倒在人多的地方,被紧急送往医院了,我要去看她。”方修时站在祝诀座位前面,身体随着公交车的行驶摇摇晃晃。
“那语文老师呢?”
“我爸上午就请假去了,还瞒着我,要不是我去季红办公室搬作业听见了,现在还被蒙在鼓里。”方修时语气中带着怨气,他眉头紧锁,捏紧祝诀座位的椅背扶手。
“不想让你担心吧。”
方修时沉默,公交车抵达补习班附近,祝诀和严冀下车,方修时终于有了位置坐,朝他俩挥挥手以示告别。
爬完楼梯,刚到楼道,祝诀就觉得不对劲,没有饭菜香味。
“看来阿姨真的不在,岑檐应该也不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