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瑜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随后他看向一旁的宁女史,说:“女史,前面有热汤和饼,你也去用一些吧。”
宁女史点点头,知趣地离开了。
“昭昭,坐下吃吧。”秦瑜虚扶着她坐在石头上,自己在一旁席地而坐。
昭昭吃起东西来很安静,小口小口地吃着,看起来乖巧极了。
可这些食物真算不上好吃,特别是那个硬饼,他第一次吃时觉得难以下咽,但他是秦大将军的儿子,不可表现得太过娇惯,当时也是一声不吭地吃完了。
可昭昭不同,她是公主,公主没必要那么懂事不是吗?
秦瑜心疼地看着她,说:“昭昭,这些东西你吃不惯吧。”
夏昭咽下了嘴里的饼,看着秦瑜,坦诚地说:“瑜哥哥,我确实不太爱吃这些,可现在情况不一样嘛,不吃会饿肚子的。”
秦瑜眼眶发酸,他连忙仰头叹息,控制着情绪,说:“我们昭昭为什么就这么乖啊,天下哪有这样好的孩子啊。”
“瑜哥哥!”夏昭欢乐地笑了,觉得秦瑜真是太夸张了,不就吃了个硬饼嘛,至于这么夸她吗?大家不都在吃嘛。
她笑得双眼弯弯,说:“瑜哥哥,跟你在一起我总是觉得很开心,做什么都有意思,吃什么也觉得甘美。”
她在他面前是自在的,没有顾忌的,想到了什么也就直接说出了口,没有意识到这话很像哄人的情话。
秦瑜看向夏昭的眼睛,她的目光依旧纯洁,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多撩动他的心弦。
他的心柔软得一塌糊涂,执念却越发猖狂,他忍不住开口问她:“昭昭,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愿意成为我的妻子,让我永远陪伴你吗?”
他问得太认真,夏昭也不愿意逃避。她眼里的光慢慢黯淡,说:“瑜哥哥,我自然愿意跟你在一起,可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如今是个什么处境,皇兄不会同意我们的婚事的。”
在这段感情里,他一直以来最在乎的就是她的态度,如今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不禁欣喜若狂,说:“昭昭,没得到你的回答之前,我真得很怕一直以来都只是我一厢情愿,我时常被这样的猜想折磨,如今你说你也是愿意的,我的心也就安定了。”
“你绝不是一厢情愿。”夏昭为了表明自己的心意,忙把手里的食物放下,从怀里取出了那把黄金刀鞘,说:“瑜哥哥你看,你给我的东西我一直贴身带着,每次想你了我就会看看它,就当你也是陪着我的。”
“昭昭……”秦瑜低喃着她的小名,痴然地看着急于向他证明心意的她,只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满足。
“还有啊,我要向你解释一件事,我之所以没有在离宫后去找你,绝不是因为我不信任你,而是因为我害怕以后被皇兄发现了会连累你。”她有些焦灼地看着他,怕他介怀之前的事。
秦瑜的眼神温柔地都快溺死个人了,眼底眉梢都是笑意,说:“我怎么会不明白呢?我们一起长大,我知你本性善良,你不来找我定是怕以后害了我,可是昭昭啊,只要是为了你,一切我都甘之如饴。”
夏昭执拗地望着他,说:“可我不愿意见你因我受苦,我宁愿独自承受这一切。”
他们愿意为爱牺牲的心是一样的啊,秦瑜动容地凝视着她的眼睛,那双澄澈却惑人的眼,倾身想靠近她,却又觉得冒犯,生生克制住。
最后他淡笑却又坚定不移地说:“昭昭啊,知你情意,死而无憾。”
死而无憾……死……
夏昭因这个词而感到不安,皇兄的阴影还压在她的心头,她真得无法乐观。
她真得害怕秦瑜有一天会为了她跟璟帝明目张胆地作对,璟帝是个不讲理的疯子,他说不定真得会杀了秦瑜。
她接受不了那样的事,她宁愿自己死。
“说什么死不死的。”她面色苍白地扯了扯嘴角,努力掩饰自己的惶然,笑着说:“瑜哥哥,你一定要记住,活着当然比死了好,我希望你平平安安的,长命百岁。”
她近几年绝望时总是想着死,可面对秦瑜,她只希望他能好好活着。
“好。”他轻声应她,将她的所有反应都看在眼里,心也为此里隐隐作痛,看来那四年的囚禁,以及璟帝的反复无常,真得给她带来了很重的创伤。
他一定要想想办法,把夏昭留在宫外,别再回那囚牢般的深宫了。
吃过了早饭,大家又继续向着夏国出发,当天晚上他们就到了秦大将军驻军处。
秦瑜将夏昭安顿在自己住的木屋里,然后自己去见父亲,希望他给他一些建议。
秦大将军本来睡下了,听到儿子回来了,还带回了两位姑娘,虽然儿子调兵之时并未说得太明白,但他心里也猜到了一些事。依着对儿子的了解,他披着外衣起身,点了灯坐在桌前,等着秦瑜的来到。
一刻钟后,秦瑜走进屋内,看见他爹后先是恭恭敬敬地行礼,随后眸色明亮地端坐在他父亲的对面,说:“爹,我带回了一个人。”
“我听说了。”秦大将军并不惊讶。
秦瑜压低了些声音,说:“是公主。”
“胡言。”秦大将军嘴上斥责,但面上并无动怒的样子,说:“公主好端端地在宫里呆着呢。”
秦瑜以为他不信,正欲细说又被秦大将军打断。
“她怎么会是公主呢?”大将军正色道:“若是公主,她就应该回宫里去。可她若只是一个像公主的人,那她则可以去任何一个她想去的地方。”
秦瑜整个人都愣住了,等他反应过来后迅速起身,对着他爹就是深深一拜,说:“是啊,儿子思来想去都觉得不太对,这公主怎么会出现在关外呢,大抵只是两人长得像吧。”
“夜也深了。”他抬起头,脸上带着笑说:“爹,您早点睡,明日儿子再给你讲讲我这次与齐军交手的事。”
秦大将军面不改色地说:“去吧。”
秦瑜转身大踏步地离开了,心情好的连背影都带着雀跃。
姜还是老的辣啊,他只想着将公主送走藏起来,让璟帝找不到,而他爹是直接否认了公主的身份,这样即使璟帝查下来了,这件事也有拉扯的余地。
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夏昭因太过疲累已经睡下了,秦瑜在她门站着,抬头看了看明亮的月亮,心里说不出的喜悦,
他可以给夏昭安排一个新的身份,让她做个自由且快乐的人,然后再过个一年半载的,等她愿意的时候,他会求娶她,与她做寻常夫妻,相伴到老。
上天啊,他一生所求不过一个夏昭,可千万千万要成全他啊,他愿意为此行善积德,付出所有。
天渐渐亮了,熟睡一夜的夏昭缓缓睁开了眼睛,只觉得自己似乎很久没睡这么踏实了。
那边宁女史起得比她早,已经准备好了洗漱的热水,就等她起床了。
洗漱后她坐在凳子上,宁女史给她梳头,一边梳一边说:“公主,你可有什么打算?”
可能是昨晚睡得太好,夏昭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憔悴,温软地笑了笑,说:“这里是军营,我们自然不能留在这里,我们按原计划去青州吧,你说好吗阿姊?”
她回头眼睛亮亮地看着宁女史,宁女史点点头,这也是她的想法,就是不知道少将军是怎么想的,愿不愿意公主离开。
宁女史看着她的眼睛问:“公主,青州离此地遥远,你与少将军久别重逢,如果他想你留下,你怎么办呢?”
提起秦瑜夏昭有些羞涩地垂下了眼睛,说:“嗯……他会听我的,去了青州我们也可以写信联系啊,以后得空了也可以见面。而且我毕竟身份特殊,现在我们去青州,离他远远的才是做好的做法,他能理解的。”
宁女史松了口气,脸上有了丝丝笑意,手里拿着簪子给公主挽了个简单的发髻。
梳洗完毕,有人给她们送来了饭菜,问起秦瑜,说是正在晨练。
等她们二人吃完饭,秦瑜也回来了,夏昭让他坐在自己面前,准备给他说说自己的想法。
一旁的宁女史趁机退下,去找甲卫他们沟通情况,商量下去青州的事。
夏昭想离开,秦瑜尊重她的想法,只是让她保证到了青州后一定要给他写信,切不可因为怕连累他就失去音信。
夏昭乖乖点头,连连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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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我觉得蛮甜的。
第59章 青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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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昭离开军营前曾想去与秦大将军辞行,但思及目前的情况她还是没有去,顺着着大将军的想法,她只当自己是个普通民女,而大将军事务繁忙,两人本也无缘见面。
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妥了,夏昭为了骑马方便换上了一身朴素的男装,用了个小冠将头发高高扎起,乍一看像个俊俏的小郎君。
“少将军。”她坐在马上调皮地做了个男子抱拳礼,故意粗着嗓子说:“山高水远,有缘再会。”
秦瑜也抱拳回礼,说:“来日方长,再会有期。”
夏昭拉好马绳,非常潇洒地说了句,“走啦。”
说完她就不再回头骑马走了,宁女史和保护她的护卫们紧跟在她后面。
秦瑜下意识向前跟了几步,张了张嘴想再叮嘱她几句,又怕再增离别的伤感生生哑了口。
而马背上的夏昭也失去了强撑的笑容,离别的惆怅让她心里空落落的,仿佛在没有实处的空中飘着,找不到一个可以停落的地方。
不远处的瞭望台上,秦大将军目送着她离去,想起了一些往事。先帝还在时,他每次回京述职都会被先帝拉着去看秦瑜和夏昭。
他能看出来,先帝极爱这位小公主,炫耀她如同炫耀稀世珍宝,看她的眼神里总带着骄傲与慈爱,跟在朝堂上杀伐果决的帝王判若两人。
如果先帝泉下有知,看见曾经捧在手心里的小女儿如今因兄长的迫害而抑郁成疾,东躲西藏的,也不知会伤心成什么样。
算了,先帝还是别知道的好,免得难过。
夏昭的身体还未完全养好,骑了半个时辰的马后就觉得太累了,便放慢了速度,趁机问了问甲卫他们是如何与秦瑜遇上的。
甲卫说他们当时身负重伤,又势单力薄,不得已只能一边留在附近的镇子上养伤,一边召集人手,等人齐了些后就商量着如何营救公主。
他们想着齐太子无论走哪条路,总归是一定会出关的,便想着抄近路直奔边关,想着在出关之前拦截住齐太子。
然而他们还是晚了一步,等他们顺着线索赶到琉城的客栈时齐太子们已经离开了,恰巧那时秦瑜也带着人赶到了客栈,也不知少将军是如何判断出他们的身份的,总之少将军说服了他们,让他们跟着一起去营救公主。
宁女史推测着说:“少将军原本安排了人去接应公主的,但公主选择了你们。而那些被少将军派来的暗卫谨慎的很,没有接到人,又觉得我们出现的巧合,便留了心眼跟踪了我们,而我们一直没有甩掉他们,故而我们的情况少将军一清二楚。”
“可能是的。”甲卫觉得很合理,认同了这个推测。
夏昭有些心虚地笑了笑,问:“阿姊,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帮我的人就是瑜哥哥的呢?”
宁女史挑眉,说:“我一开始就猜到了。能够为你冒险,且有能力将地图带入宫中,又被你信任的人除了他还能有谁呢?”
“也是啊。”夏昭笑了笑,又说:“可是阿姊你应该想不到我是何时信任你的吧?”
宁女史想了想,说:“在那天我明明可以自由,却坚持选择跟公主一起去齐国的时候。”
“或者,在我选择跟公主出宫的时候。”她有些不确定。
夏昭摇头,有些小得意地说:“比那还早的时候。在我问你要不要跟我走的时候,我就已经信任你了。”
“不然,当时哪怕我被烧死,我也不会让你发现暗道的。”
宁女史确实没有想到,她一直以为是自己明确选择了公主后才被公主信任的,谁知是公主先选择了信任她,然后她有了跟随的资格。
可是为什么呢?
宁女史还是好奇,问:“可是公主你为什么觉得我不会去告密呢?毕竟我是陛下的人,你平时的一举一动我都会按时汇报给他。”
夏昭慢悠悠地骑着马,自信地说:“虽说你受命于皇兄,有不得不做的事情,可你对我的好也是真的,我就觉得你不会伤害我。”
宁女史无言,公主其实就是在赌吧。
“公主,属下有一事想不明白。”甲卫一直在想另一个问题,想了半天也没有头绪,便开口问:“按理说齐太子他们是不会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出宫,以及离宫后我们要去哪儿,又会走哪条路的,那他们为何能那么快找到我们呢?”
夏昭也想过这个问题,并有了一定的推测,说:“我不知道他是如何知道我能成功逃出来的,但是我或许知道他是如何找到我们的。甲卫,你说这世上有没有人鼻子特别灵,可以根据气味去追踪一个人的呢?”
“有。”甲卫肯定地说,有的人嗅觉天生灵敏,能闻到别人闻不到的味道,如果根据这一特点去训练,那类人完全可以做到根据气味去追踪目标。
“那就对了。”夏昭想到那瓶齐太子送她的香露,说:“齐太子送了我一瓶香露,奇香无比,用一次就可留香好几天,而且很是助眠,我那段时间一直在用它,他或许就是根据这个味道找到我的吧。”
甲卫也想起了那个曾在夏昭身上闻到过的香气,说:“原来如此,属下也曾在琉城的客栈里闻到过那个香味,我也是根据这个才确定了公主确实住过那里。”
夏昭侧头问宁女史,“阿姊,那瓶香露可还留着?”
宁女史说:“前天逃离齐营时丢在那辆马车里了。”
“丢得好,可别再留着了。”夏昭松了口气,神情明媚地笑了笑。
看着逐渐恢复健康的公主,宁女史一向冷漠的脸上有了柔和的神色,觉得心里很是宽慰。她真得再也不想看到失去求生欲,抑郁成疾的公主了。
他们一行人走走停停的,在五天后的旁晚终于到达了青州。在青州,先帝给她安排的有别的身份,她是白家茶庄的小姐——白熙,父母在四年前因病双亡,又因闺阁女儿不方便抛头露面,很多事都由白府管家出面处理,基本没有外人见过小姐真容。
因为甲卫提前传了消息,白府的人都知道公主今天就会到,所有白府管家李季早早地就让人在院子里焚香洒扫了,并把新买的那些珍稀花卉摆在府里各处,希望公主来了会因为这些美丽的花而心情好些。
由于李季也不知道公主具体何时会到,于是他便穿着得体的衣服,一直在门口等着,一站就是好几个时辰。
到最后天色都暗了些,白府点燃了所有的灯笼,将它们高高挂起,将整个白府都衬得亮堂热闹。
这边灯笼已经挂好了,夏昭一行人终于来到了白府门前,李季整理了下衣服,准确无误地快步走到了夏昭的马前,自报了家门,对着她行了跪拜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