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夏昭面无表情,在他的记忆中,很多年前的皇兄就一直是冷漠的,拒人以千里之外的,看着就不好相处,也不知道怎么就入了皇嫂的眼了。
说什么近乎完人,只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罢了。
皇后笑容变得苦涩,说:“我偶尔也会想,如果时间能停在那时候就好了。”
夏昭轻蹙眉,关心地问:“皇兄现在对你不好吗?”
皇后眼里的悲伤都快溢出来了,声音微微沙哑地说:“没有,我知道,他已经把他能给我的都给我了。”
夏昭见她如此伤心,叹了口气,说:“皇嫂,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你太过爱重皇兄,反而失了自己。”
皇后点头肯定了她的说法,怅然地说:“情之一字,身不由己。”
夏昭自觉不太擅长与人讨论情爱之道,闻言也只能闭嘴。
皇后见她沉默,无奈地笑了笑,说:“昭昭啊,我深宫里的公主殿下,你还不曾尝过这苦呢。”
“但我愿你永远如此。”她送上善意的祝福,随后落寞地与夏昭告别了,离开了这华丽的春和宫。
送走了皇后,夏昭也轻松了不少,左右她也想不明白皇后与璟帝之间发生的事,便又转身回了屋子里继续倒腾自己的东西。
宁女史陪着她一起整理那些东西,过了半晌才开口说:“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的人似乎换了,就连皇后娘娘的贴身女史芸娘都不见了。”
夏昭正蹲在一个大檀木箱子前摆弄自己小时候穿过的衣服,闻言停下手里的事,想了想说:“那看来他们这次闹得有些严重啊。”
说完她拿着了一个儿时玩过的拨浪鼓摇了摇,扭头对宁女史说:“阿姊,如果我能出去的话,我要把这个也带上。”
“嗯。”宁女史看了一眼那个拨浪鼓,将此物记在了心里。虽然她心里有些好奇帝后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她见夏昭似乎并不关心此事,便也压了好奇心,没有再提这个话茬。
皇后走后一个时辰,璟帝又来了。他沉着脸找到了还在库房里翻东西的夏昭,让宫人们都退下。
夏昭见他这架势心里也有些害怕,小心地站起身,悄悄地后退了几步,与他拉开了些距离。
璟帝目光沉沉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皇后来过了?”
“嗯。”夏昭点点头。
璟帝又问:“她说了些什么?”
“也没说什么。”夏昭低下了头,看着地面说:“我们随便说了几句,没一会儿她就走了。”
也不知为什么,她如今竟有些怕他,仅仅被他那样看着就觉得浑身难受。
璟帝走近了几步,夏昭下意识地后退,抬头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璟帝看着她惊慌的眼睛,冷哼一声,说:“你在害怕什么?”
“我没有!”夏昭挺直了腰反驳他。
“呵!”璟帝不屑地冷笑,随后他看到了夏昭脖子上带着的玉锁,脸上表情渐渐凝重。
夏昭被他看得后背发凉,努力自然地开口说:“皇兄,你跟皇嫂吵架了吗?”
“没有。”璟帝不再看她,转身往外走,夏昭犹豫了下还是自觉地跟在了他身后。
璟帝沉着一张脸也不说话,想也知道他这是心情不好,夏昭如今也不敢随意惹怒他,小心地跟在他身后,走路都是脚步轻轻的。
他们就这样默然地走着,一前一后,走过长廊,走过树下,任由阳光把影子拉长,分离或交叠。
璟帝停了下来,夏昭差点撞他背上,赶忙后退了几步保持距离。
“孤刚做了个决定。”他没有回头。
夏昭低头听着,一颗心悬在空中。
他沉默了片刻,还是没有回头,嗓音干涩地说:“孤决定给你和秦瑜赐婚。”
夏昭的心砰砰直跳,她按耐住激动,没有问他为何突然就想通了,努力用还算平静地声音说:“谢主隆恩。”
璟帝没有动,静默地仿佛一尊石像,夏昭没有再出声打扰他,低着头,尽力控制着自己想上翘的嘴角,生怕自己此刻的喜悦让璟帝不满。
“夏昭。”他叫她的名字,不再如以前那样为了膈应她,故作亲昵地叫她“昭昭”。
“嗯。”夏昭应了一声。
“好自为之。”璟帝留下这句话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夏昭在确定璟帝走远后才放肆地笑了出来,最后忍不住提着裙子,高兴地边走边转了个圈。
那边从远处走来的宁女史见她如此高兴,也猜到了个七七八八,也不禁弯唇笑了起来,为夏昭高兴,也为璟帝高兴。
她想这场怨憎会也该结束了,那个被仇恨折磨的少年终究选择了宽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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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完结了。
第66章 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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璟帝四年,天子赐婚,昭仁长公主于七月二十五出嫁,与少将军秦瑜喜结连理。
对于这桩婚事璟帝从头到尾都表现并不上心,除了最开始下令让人把自己当皇子时住过的旧府邸翻修一下,赐给夏昭当公主府,余下的事让皇后按祖制办,然后他就没有再关心过此事了。
甚至赐下婚事后,他都没有再去看夏昭一眼,就连夏昭出嫁那日,他也不曾去见夏昭一面,仿佛那天只是寻常的一天,他坐在行政殿里批了一天的奏折。
他这边冷冷清清地处理着政务,公主府里却很是热闹。这一天凡是在长安城里有点脸面的人都赶来吃席贺喜了,而那些在外地因公务脱不了身的人,也都纷纷差人在这样喜庆的日子里送来了贺礼。
喜宴上,大家也不管平日里关系如何,就算是政敌,只要在这席上碰上面了,也都露着笑脸,互相友好地说着话。
连就前段时间与秦家闹了点矛盾的柴家人来了,主家也是亲热地招呼着,柴家人也是笑着入了席,仿佛曾经的龃龉不存在。
这些世家就是这样的,背地里斗得再狠,明面上也都是过得去的,该顾得体面都得顾。
天色渐暗,婚房里,夏昭穿着红色华服,乖巧安静地坐在婚床上等着秦瑜,脸上是甜蜜的笑意。而一旁的宁女史看着魂不守舍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一会儿秦瑜就满面春风地提着个食盒走了进来,看着装扮华美的夏昭,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了,笑得都有点傻气了。
“昭昭,饿了吧?”秦瑜把食盒放在桌上,径直走到夏昭身边蹲下,非常自然地握住了她柔软莹润的手。他仰头看着她,那双深情的眼睛里就像有一汪湖水,只印着夏昭的影子。
夏昭莞尔一笑,说:“瑜哥哥,就这几个时辰,你都让人给我送了好几次吃的了,我想饿都没机会啊。”
“我的昭昭啊……”秦瑜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她笑着扭头躲避,期间怕发冠乱了,还下意识抬手扶了一下。
秦瑜注意到她的发冠太重了,拉着她说:“昭昭,这也没外人了,我们把这冠子取了吧,可别把脖子压疼了。”
“嗯,这个真得很重。”夏昭点头,抬手就开始卸珠钗,秦瑜也在一边搭手。
宁女史见状也走过去帮忙,不一会儿就帮夏昭卸掉了大部分发饰,只留了几个固定发髻的小簪子在上面。
等宁女史帮夏昭整理好了头发后,秦瑜笑着对她说:“女史今天也辛苦了,下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就好。”
宁女史应了声好,随即麻利地收拾好卸下来的头冠发饰,转身就要往外走去。
“阿姊。”夏昭拉住了她的衣角,宁女史回头看向她,目光似有疑惑。
“阿姊……”夏昭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是感觉到了宁女史此刻的不开心,不想她独自生闷气。
“公主。”宁女史读懂了她眼中的关心,了然地笑了笑,想到自己还未祝她新婚快乐,又眉眼温和地说:“今日公主与少将军大喜,愿公主与少将军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昭昭见她笑了才放下心来,欣慰地说:“有阿姊的祝福,我今日的婚礼才算圆满。阿姊,以后公主府是我们的新家了,而你也永远都是我的阿姊。”
“嗯。”宁女史笑着点头,失落的心得到了慰藉。想着这乃是公主与少将军的新婚夜,可别为了她耽误了,随后便告退了。只是这次离开她的心就不再惆怅了,只有安定平和。
她知道这次跟多年前不一样,她不会被抛下。
她不仅仅是个暗卫,还是是公主认定的朋友,或许也能勉强算是半个亲人吧。
公主跟璟帝是是不同的,璟帝是那种越靠近,越能让人察觉到其本性冷淡的人,相处得越久,付出得越多,越让人觉得无望。
但公主的本性就是温暖的,富有爱的,只要你愿意带着善意靠近她,她就能给予美好的回馈。
她如同她的名字一样,是光明又温暖的太阳。
宁女史离开后,秦瑜拉着夏昭一起用膳,吃饱喝足后,便要了热水,亲自伺候她洗漱。
最后还帮她洗了脚,一寸寸地揉搓着她白嫩的双足,动作十分细致温柔。
夏昭第一次被男性这样触碰,很不好意思,脸都羞红了,而且脚板心是她的痒痒肉,每次被他按到的时候她都条件反射地想把脚抽回来。
但她看秦瑜的神态十分愉悦,似乎洗得很满意,便也忍耐着没有出声。
等给她洗完脚后,他把她的脚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用白棉布擦干净,随后在夏昭的惊呼声中动作十分自然地将她抱起,放在了床上。
夏昭脸红红地看着近在咫尺地俊颜,一双美目泛着水光,手下意识地就抓紧了他的衣服。
秦瑜低头笑眯眯地亲了亲她红得发烫的脸颊,低声了句,“等我。”
说完后他就立刻起身,用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给自己洗干净。
夏昭的脑袋已经不能思考了,几个呼吸后,浆糊一样的脑子才有了一点点反应。她一翻身就把自己埋在了被子里,但这样还是不够,她又闭着眼睛扯开了一床被子,将自己完全盖住,仿佛这样她就安全了。
然而不等她害羞完,秦瑜就掀开了被子的一角,看着羞怯的她低声笑了起来。
她被他轻而易举地翻了个面,随后有轻柔的吻落在了她的眼睛上,脸颊上,最后是唇。
他轻轻的,充满爱意的吻着她,而她也缓缓睁开了眼睛,四目相对间,爱意如蜜酒一般酥魂。
烛火摇曳,情难自禁,自是一夜缠绵。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公主府里的下人就开始收拾了起来,做饭的做饭,洒扫的洒扫,余下的几个从宫里陪嫁过来的侍女也开始备好了公主起床后梳洗需要的物品,然后安静地候在门外等着她醒来。
然而等到日头高挂,侍女盆里的热水都换了七次了,也没等到主人的召唤。
侍女们默默地等着,只是在等待的时间里偶尔与身边的侍女进行一些眼神交流,或暧昧地笑一笑,猜测着昨晚屋内的旖旎。
那边秦家长辈也已经吃过早饭,带着给公主准备的礼物,坐着马车慢悠悠地来到了公主府,被下人迎到了正厅喝茶。
听着公主还未起,他们也态度和善地表示了理解,让人千万不要去打扰了公主,他们在这等会儿就好。
赶来接待他们的宁女史见他们确实也没有什么急事,便也只让人好生招待着,没有为了他们去扰公主清梦。
毕竟公主是君,秦家是臣,有时候君臣之间的尊卑是需要被摆在明面上的。
直到宫里来人了,说陛下有旨,让少将军接旨,宁女史才敲响了房门,强行叫醒了这对新婚夫妇。
听着门外的声响,夏昭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从秦瑜的怀里滚到了床里面蜷着,想继续睡。
刚开了荤的秦瑜是真得可怕,闹得她昨夜基本没睡,她现在真得又困又累,根本听不清外面在说些什么。
秦瑜的状态倒是比她好得多,听见是宫里来人了,凑到夏昭身边亲了亲她的脸,克制住想把她搂在怀里再揉两下的冲动,动作麻利地起床了。
他轻声又快速地套上了昨日的喜服后就打开了房门,去了另一个房间洗漱,不一会儿就穿戴一新地去接旨了。
宁女史想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也带着人进了屋里,伺候着夏昭起床。
宁女史扶着困倦地夏昭从床上坐起,柔声说:“公主,起床了。”
“困。”夏昭闭着眼睛不想起。
宁女史一边把她往床边带,一边哄着说:“秦家长辈来了,我们先去见人,等他们走了你再接着睡。”
“好,那我得快点起床,不能让他们等太久。”夏昭强撑着精神下了床,梦游一般地被人伺候着穿衣洗漱。
洗过脸后,夏昭的脑子才算清醒了些,闷闷不乐地问:“阿姊,宫里来人了吗?”
“嗯,说是有旨意要下达给少将军。”宁女史看见了她脖子上浅色的红印,不动声色地给她捋了捋衣领,往上遮了遮。
公主的皮肤在回宫这段时间里又养白了,以至于这个浅浅的印子也看着有些显眼。
夏昭注意到了宁女史的动作,随后在镜子里也看了自己脖子上的印子,脸唰得一下就红了,这下好了,脸上腮红也不用扑了。
简单地梳妆后,夏昭走出了房间,直奔前院正厅。她到时,秦家长辈也都在那儿,而秦瑜已经领了旨,送走了传旨太监。
“见过公主。”秦家长辈们看见她来了,一起抬手行礼。
夏昭刚忙去扶他们,说:“我们一家人,何需要这等虚礼!”
说罢又热情地邀请他们去后院亭子里坐着晒太阳喝茶赏花,再过一会儿好一起用午膳,秦家三位长辈笑着应下,随即又拿出了自己给她准备的新婚礼物。
月娘给她准备的是一对满绿的翡翠手镯,这是当年她嫁入秦家后,秦老夫人给她的,如今她又给了新妇,这也是一种传承。
相比月娘的礼物,秦老爷子和秦老夫人给她的是礼物就更低调些,是一个镶嵌有红宝石的玫瑰簪子,做工精美,但也没有压过月娘作为婆母的风头。
夏昭高高兴兴地收下长辈们的礼物,随后亲昵地挽着婆母的手,让宁女史先带他们去后院坐着,她随后就来。
“诺。”宁女史一贯冷漠的脸上也挤出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来,领着秦家三位长辈就离开了正厅。
他们走后,夏昭脸上的笑就淡了下去,她转身担忧地走向正看着她笑的秦瑜,问:“瑜哥哥,圣旨上说了什么?”
秦瑜目光眷恋地看着她,说:“战事吃紧,陛下让我明日就去前线。”
夏昭的心一紧,不好的猜测让她无措,自责地说:“怎么会这么急,是不是因为我……”
是不是因为皇兄不满意她,故而迁怒了秦瑜,这才让他在此时奔赴战场。
秦瑜将她拥入怀中,安抚她的情绪,说:“不是的,这是国事,是战争,怎么会是因为你呢?而且保家卫国,本就是我应该做的。即使没有这道圣旨,我也会主动去的。”
“只是怎么办呢,昭昭啊,我好舍不得你。”他语调黏糊,又紧紧地抱着她左右晃动着,似像一个……大猫猫在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