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柬——试玉白环【完结+番外】
时间:2024-03-25 14:42:22

  祁禹简单吩咐几句后,就带着魏括离开了南宫。屋外的雨不久停歇,春月望着停雨后灰暗的天空。
  “这点雨……”
  这点雨难解皇州之旱。
  赢试来的时候,雨已经停光了。他将伞靠在南宫大门边,春月见他突然来访满脸诧异。
  “小将军?”
  “听闻殿下晕倒了,我探望殿下。”
  姜环隔着窗子都听到他的声音,她从窗户探出脑袋:“春月,让他进来。”
  “殿下。”春月劝道。若是让陛下知道她与男子单独相处,怕是两人都难辩解。更何况若是传出去了,殿下的清白怎么办?
  “春月!”姜环坚持不肯让他站在外面。
  “春月姑娘,我不进去,就隔着窗子与殿下说两句话。”
  春月不是有意要阻拦,只是这时间实在不合适独处。她能看出殿下与赢小将军有情有意,更不愿做那棒打鸳鸯的恶人。
  她没再阻拦,反而是出去把南宫的门关了。
  赢试站在窗前,“抱歉,我又来迟了。”
  他一只手撑在窗缘上,雨后白月照在姜环的脸上,瞳孔中炯炯有神。
  “怎么这么狼狈。”姜环跪起,想为他拭去额上的细汗。赢试却先她一步,自己用衣袖擦额上的汗。他身上的盔甲还未换下,想必今夜是他当值。
  “进宫进的迟了些,听你昏倒了,就来的急。”不仅如此,还摔了一跤。
  “是担心我吗?”姜环嬉笑着。
  “自然。”赢试没有掩饰,他都快急慌了。姜环突然昏倒,他换了盔甲就奔来。
  “我倒是无碍。”
  她没提是何原因,其实也就是她装晕。
  赢试看她褪去口脂苍白如玉的脸,从怀里掏出一小包东西递在她手上。“饴糖。”
  那一小包饴糖被紧紧包裹,约莫只有他半个拳头大。
  “赢试你真好。”
  演了半晚戏的姜环接过饴糖后,心里确实高兴。原来时时被人挂念着是这么般好。
  “赢试,你过来。”她示意赢试过来。自己则扶着窗缘撑起身子。
  赢试扶下身,她便一只手伸出去勾着他的后脑。
  温热的气息扑在赢试的脖间,他不禁喉咙涌动。姜环将湿润的唇贴在他喉咙上,湿热一吻,赢试有些慌乱。
  她再度抬起头,盯着他因紧张而不断微动的喉结。她眯着眼笑了笑,又将鼻子贴在他脖侧,感受到姜环用鼻尖轻轻触碰,赢试扶着窗缘的手指不自觉扣紧。
  一只手扶着他的后脑,另一只手去扒开他颈侧的衣领,赢试自然而然伸出一只手去扶着她的腰。他垂下的脑袋被她轻抚。
  “别紧张。”姜环吻了吻他的脖侧,安慰道。
  “不……不紧张。”赢试紧张道。
  然后就听见她低笑的声音,“别害怕,赢试。”
  接着侧颈处传来一阵密密麻麻触感,湿热柔软的唇轻轻吮着他侧颈的肉。转而又成了心肺难抑的痒,一股奇妙又舒服的感觉涌上心头。
  “阿环。”
  他颤抖着出声,自然不知道这是在干什么?全然不知道姜环正认认真真的沉迷给他种草莓。
  来自几千多年后恋人们之间的亲密举动。
  姜环埋在他脖间没有回应。正细细啃咬他那块软肉,含糊间赢试忍不住低下头去亲吻她的发顶。
  “阿环,阿环。”
  他不断去呼喊她的名字。
  这一刻真的想要把她娶回家,想要她做自己唯一的妻子。
  想和她绵延子嗣同在屋檐下,想和她生死与共到白头。
  姜环抬起头,唇瓣离开他的脖子。那一块已经泛红,她满意的笑了笑。赢试却将她揽在自己怀中,他亲吻着她的发顶。
  “赢试,如果要你一辈子待在王都里,你愿意吗?”
  没等赢试回答,她又开口说:“你愿意把我带离王宫吗?”
  “如果王都里有你,我愿永守王都。”赢试缓缓道。
  “可我不愿,我不愿你一辈子受困王都,也不愿自己在这里蹉跎岁月。”
  她受够了这个地方,这座消磨人意志的牢笼。
  “赢试,一起逃吧。”
  逃离这座窒息的王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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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病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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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环并不是要他一定要带着自己,她要看的只是那份真心。
  “我就算是死了,灵魂也一定会护你平安。”他沉思片刻道。
  “说什么死不死,我们还如此年少。”
  姜环和声道,又伸出手去拉起他的手腕。撩开衣袖去检查那里的伤口。
  “大典前两日,你是不是去宣阳侯府了?”
  既然她猜到了,赢试也没打算瞒着她,牵强笑道:“本想着去侯府看看,却不知我兄长没来王都,扑了个空。”
  “想必是胤州事物繁忙,王都到胤州三千里路不好走。”姜环宽慰着他,不忍他失望。
  得了她的宽慰,赢试的眸光闪了闪。
  月夜下,他高大的身影立在窗前,面容柔和端正。赢试不免想到了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样子。那时自己在马背上与她短暂相视,她唇红齿白,眉眼清丽。
  如今再看,只觉得更移不开眼了。
  祈雨大典的雨并没有想象中的来势汹汹,一夜过后,邙山外的河道水位不仅没涨反而有下降的趋势。更让人担忧的是这次降雨并没有给皇州带来多少雨水。在王都落了两个时辰的雨,在皇州只落了半个时辰。
  一扫而过的雨只短暂停留,皇州内部怨声冲天。不少流民暴动,皇州侯向王都上书,请求王都派兵镇压。祁禹无心操持政事,由祁雍派遣部分王军挺进皇州。同时勒令辛州开城门救济流民。
  短短几日时间,皇州数以十万计的流民北上,所过之地草木不存,白骨铺路。
  “皇州一带本是大夏粮田,奈何久久救济地方。仓粮被分食殆尽。这两年又遇上蝗灾与大旱,地里颗粒无收。皇州人多粮少,十万多流民北上,哪个州能救急这么多灾民?”军营里,申野靠着榻抱怨道。
  “皇州人太多,其他地方又无法种粮。一时之间还真没法救济。”
  “是啊,我们霜州你也知道,看着那么大块地方。连颗草都养不活。皇州之前提供的救济粮,眼下不知能撑的过今年吗?”
  “你们霜州苦寒无比,历代都要靠朝廷供给。”赢试顿了片刻,继续道:“倒是可以让四方侯爵将之前屯的粮拿出一些合力救助灾民。”
  “那些侯爵根本不会这么听话,我爹来的时候就说我们霜州人天天吃冰,粮仓里干净的连老鼠都饿死了。流民数十万,已经把皇州搅的天翻地覆了。此次放他们北上就是要解皇州之难。”
  “只是可怜辛州了,这么多流民,一个小小的辛州如何能接纳。”
  申野义愤填膺。
  大夏各地各司其职,负责供粮的皇州如今是第一个出岔子的地方。想要缓解流民,光靠一个辛州是远远不够的。
  “其实,还有另一个办法。”
  赢试沉吟。申野骤然看过来,鼻息间不由得放缓。
  “削军。”
  “你疯了,这怎么可能。”申野不可置信。削军这怎么可能。“那些侯爵连粮都不愿出怎么可能愿意主动削军。”
  “不是削侯爵的军队,而是削王都的军队。”沉思片刻,他解答道:“王宫侍卫四千人,王军十万。上上下下的婢女仆从加起来也有近万人。”
  “这十多万人几乎可以与皇州流民堪比。削去小部分王军,裁减宫中下人,节省支出。再以王都打头,四方侯爵没有拒绝的道理。”
  只是削军这一点怕是王都难以接受,因为有王军拱卫王都,才得以猛震慑四方。又因为嫡长子入都扩大了王军的军队规模,虽然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地方侯爵,但也使得王军臃肿,人数太多。
  “南征一战虽然胜了,却也拖垮了南部。越皇两州本就大旱,越州侯亲自带领将士屯田,又靠着皇州之前提供的粮才勉强度日。皇州的洛水已经枯竭,怕是只能引水。”
  南宫里。春月不解的问:“那为何不早日引水?也好早早解了皇州的大旱。”
  “引水太难了,况且引水不需要人吗?人不需要吃饭吗?”姜环也叹息。
  “好像也是,先王在世时就有过疏通辛州天都河的想法,想将天都河与洛水河连成一片。只是还未来得及下旨先王就薨了。陛下即位后边蛮暴动,也无暇顾及此事。”
  那这先王薨的也真是时候,但凡他早早下旨将两河连成一片,如今直接引水而下便可为皇州之旱缓解一二。
  “眼下还有什么法子?”这时候国君应该带着宫中妃嫔缩减用度啊,只见这宫中用度不减,倒是日日都是珠光宝玉。
  难怪大夏会亡,只是灭了大夏的灵王到底是谁呢?
  她只依稀记得灵王应该是一个地方诸侯,且英年早逝。而且他还有一个“人皇”儿子。
  眼下大夏正是民不聊生之际,地方虽有蠢蠢欲动之心却也自身难保,王都有十万王军拱卫,哪个诸侯可以与之抗衡?
  那这位灵王到底是谁呢?
  姜环决定先暗中观察,抱大腿这种事对她来说还是算了,这种牛逼人物一定会尽力各种腥风血雨,自己肯定少不了要吃一番苦头。
  看了很多小说的姜环总结出的定律,想活命就乖乖当个路人甲,少管闲事才是苟命之道。
  “殿下,殿下。”屋外的婢女急匆匆唤道。
  姜环见她火急火燎的跑进来,以为出了什么大事,问:“怎么了?”
  “殿下。”婢女扶着腰喘气:“陛下……陛下……”
  真是急死人了,眼见她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姜环直接来到她面前问:“到底怎么了?”
  “陛下……陛下病重。祁雍殿下封锁了消息,眼下都在祭天阁里为陛下占卜,大祭司让奴婢速速将殿下请去祭天阁。”
  “我?”姜环头皮发麻,请我干什么?
  “不止殿下,还有地司。大祭司说越快越好,请殿下速去祭天阁。”
  这一顿信息把姜环脑子都搞麻了,祁禹昨晚还能把她按在妆镜台上质问,今天就病重了?而且他不是已经康复了吗?
  “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姜环本打算直接去祭天阁,想了想终是在妆镜前停下,把嘴上的口罩脂擦了干净又给自己上了妆,显得苍白无力,奄奄一息才好。
  她一番折腾,最后以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去了祭天阁。路上一想到祁雍也在,她心里那口气就难以下咽。祭天阁外空无一人,气氛倒是诡异至极。
  阁内众人围在炉边,她进来时目光如山般投来,姜环只觉得那目光骇人,低着头一股脑儿迈入祭天阁的门槛。她不知站哪,赢试朝她勾了勾手臂。
  将她拉到一旁长椅边,子辛目视一切什么也没说。
  “如何。”祁雍上前。
  四周游天祭司跪拜,阁内雾气氤氲。众人无声,气氛异常寂静。
  子辛面色从未如此沉重,他目光如炬,炉里的兽骨发出“啪啦”一声。众人皆惊,姜环后退了一步撞在赢试的胸膛上。
  两人还未反应过来,子辛顿然在莲炉前跪下。
  继而高呼:“陛下……薨了。”
  “你说什么?”祁雍一股脑推开众人,将子辛从地上揪起。狠声质问:“你敢咒我王兄?”
  “我身为大祭司,传达的乃是上天的旨意,岂敢胡言乱语。”
  这一次,子辛没有再隐忍,他扯开祁雍的手,拉着他指着炉子里断成两半的兽骨说:“陛下的命骨已断,天要王走,王岂敢留?”
  “本殿下亲自去探望王兄,你最好收回你的话。”祁雍撇开他的手,一脚踹在莲炉上。
  半人高的炉子微微抖动,一层薄薄的灰落下。姜环被他这突然的一脚惊到了,身子也跟着抖了起开。
  “别害怕。”赢试从后面抚住她的胳膊,姜环见是他在后面,也就放心了。
  祁雍震怒,脸色勃然大变。他跃过子辛离开祭天阁,阁外刮起狂风。
  一道悠长沉郁的钟鼓声自重阳殿传出。
  钟鼓声响彻云霄,王宫上空昏昏荡荡,祁雍身形一晃。从重阳殿跑出来的下人哭丧着跪在祭天阁门前,高呼:“陛下薨了!”
  和子辛说的分毫不差。
  祁雍脚步不稳,靠扶着门框,脸上的血色顿时被抽光。
  姜环呼吸一凝,听到这个消息后脸色变得灰青。整个人眼前一黑,就要往后倒,赢试及时扶住她。她全身没了力气,将重量压在赢试身上。片刻前,子辛才断言祁禹命不久矣。
  片刻后,祁禹便薨了。
  这简直是……匪夷所思。她扶着赢试的手臂,努力睁开眼,目光聚在那莲炉上。
  神?
  难道人的命真的是神决定的吗?
  就连王也是,违抗不了神的旨意,神要王死,王不得不死。
  可眼下流民肆意,各州旱灾不断,祁禹驾崩的突然,势必要掀起民恐。
  “阿环去休息休息吧。”
  她来时脸色就苍白,现在更是白上泛紫。整个人轻飘飘的扶着他。赢试扶稳她在长椅上坐下,祁雍大步离开,她没跟去。
  “子辛,是神要我表哥死吗?”她不相信真有这种东西。
  子辛声音平稳,听不出有什么情绪 。“殿下,王本就是紫薇星下凡,终究是要照应天命而归的。”
  “可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姜环质问完,又猛的咳了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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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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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真的有神,那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要祁禹死?
  为什么偏偏是在大夏灾祸四起,人心惶惶的时候?
  这个神真是会添乱,姜环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如此干涉,大夏不亡才真是奇怪。众人迅速离开祭天阁,尽管已经知道祁禹驾崩的消息,姜环的心里还是隐隐不安。
  她在现代没有经历过这种身边人的离世,一直都觉得这个过程是漫长的,甚至是缓缓的。可事实就是当它真正发生时,它是潦草,迅速,措不及防的。
  令所有人都想不到。
  幽长的钟鼓声段段鸣丧,王宫的侍卫屏息守在重阳殿两旁,大批宫人侍卫围在殿外。
  祁雍进殿时,寝殿两侧跪了无数婢女,她们个个掩泪涕流,重阳殿上空的乌云盘踞。他在院中死死盯着寝殿的大门。
  寝殿内,骊姬静静的跪在地上。
  这一对兄弟果然都是疯子。
  半柱香前。
  榻上的祁禹突然睁开眼,他猩红的双眼望着骊姬,然后死死抓着她的肩膀,眼神眷恋,不断喊着:“阿姜,阿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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