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乐知察觉到身边人不高兴的情绪,问道:“三郎,你怎么了?”
“没什么。”谢瑄摇头。
江乐知便不再问了,等着他愿意说的时候。
谢瑄等了一会见她还是没有开口的打算,便停下来,正好是一处行人稀疏之处。
见江乐知模样从容,他声音弱了几分:“乐娘,那人是谁?”
“他不是说了吗?是我表兄。”江乐知含笑道。
眼见着谢瑄嘴角越发下垂她才正儿八经的解释。
安子昂确实是江夫人侄子,其父是江夫人同父异母的弟弟,幼时曾来过京城,故而与江乐知相识。
江乐知特意点明安子昂的父亲与江夫人关系淡薄,掩去了江夫人曾想将她嫁给安子昂的事情,总归是没成的事,就不要告诉让他徒生烦恼了。
不过江乐知不说,谢瑄却还是知道了。
“既是表亲,安家就没生过亲上加亲的想法吗?”谢瑄旁敲侧击。
江乐知讶然,他既然这样问,想必是知道了。
“安夫人与母亲确实有过这个想法。”她直言不讳。
谢瑄垂下眼帘,看来卓玚真没骗人,可是挑拨离间,依旧过分。
“不过,”江乐知话头一转,“我与他最多算是萍水之交,彼此并不熟悉。”
“那他为何那样看你。”谢瑄语气有些激动。
江乐知眼睛微微睁大,听谢瑄这话,莫不是安子昂对她有意思?可不对啊,都过去这么久了,不过几个月的情谊能记到现在?
她突然想起这几年江沅芷写回江州的信和寄回去的东西,信上好像总会带上自己,难道是因为这个?
不无可能,她觉得自己已经洞悉了真相,看来自己那位二姐姐还真是为自己以后的感情生活操碎了心呐。
见她沉思,谢瑄更觉他们二人情谊深厚,至少安子昂对江乐知的情谊不浅。
他又想起安家是做生意的,多数时候都需要走南闯北,而江乐知喜看游记,说不定很喜欢这种生活,他忽然觉得对上安子昂他不太有优势,顿时悲从中来,心里已经想到以后江乐知为了安子昂提出离开他要如何争取了。
等江乐知想明白之后,就见谢瑄表情哀伤,仿佛遭遇重创,她不知道谢瑄脑补了什么,但多半是关于安子昂的。
“你别担心,我不喜欢他的,你看,我连他都认不出来,怎么会喜欢他呢?”江乐知安慰道。
谢瑄眼睛一亮,将话听进去了,是了,站在面前都没认出来,肯定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定是比不过自己的。
“那他是来做什么的?”谢瑄还是有些不放心。
江乐知想到江沅芷传来的消息,心里有了答案。
“许是来给二姐姐送贺礼的。”
谢瑄了然,江沅芷与靖王世子的婚事已经定下,可西南偏远,江沅芷又只是侧妃,婚礼不会太过隆重,可能就是在江家简单办一场,再到那边办一场。
“日子可定了?”
江乐知点头:“今早收到的消息,说是七日后启程,由大哥送嫁。”
“你可要回去住几日?我见你们情分不一般,若是不去,以后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谢瑄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失落,他私心不太想和江乐知分开。
江乐知没听出来,本也打算去见一见江沅芷,便道:“我过几日再去。”
谢瑄闻言一喜,总归不是分开七天那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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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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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转凉,时节入秋,街道旁栽种的几颗桂花树散发出丝丝缕缕的香气,恰到好处地沁人心脾又不至浓烈到呛人。
江府门前停下一辆马车,车内,谢瑄正打算下去就被江乐知拦住。
江乐知一手抓着他:“三郎,我自己进去就行,你不是还要去大理寺吗?”
闻言,谢瑄上扬的眉眼低垂下来,闷声道:“乐娘,我想看着你进去。”
江乐知揉了揉他的掌心,好声好气:“不过几天而已,用不着这么麻烦。”
谢瑄不语,神色受伤地盯着她。
江乐知心头一软,极轻极快地在他脸上轻啄一下。
谢瑄瞬间睁大眼睛,将江乐知拉到怀里,又作出一副可怜模样,眼睛湿漉漉地,哑声轻唤:“乐娘。”
他的视线落在唇上,江乐知立即羞红了脸,低声轻斥:“不可。”
谢瑄正欲说什么便听外面传来声音,原是江府小厮见迟迟没人下车特来相请。
江乐知挣开他,含羞带怒地瞪了他一眼,而后拉开车门下去。谢瑄将她先前所说抛之脑后,随着她一起下车。
见他出来,江乐知也没再赶他回去,由着他跟着自己一同走到门口。
到了门口就见江夫人身边服侍的嬷嬷便过来,朝二人见礼后请江乐知去见江夫人。
江乐知微微颔首,看向谢瑄。
谢瑄立即识趣道:“我这便走了,三日后再来接你。”
三日后是江沅芷随靖王世子离京的日子,于情于理谢瑄都是得来送一送的。
江乐知温声应好,随着嬷嬷进去。谢瑄则是一直站门口目送她,在她回过头时笑一笑,等人看不见了方才离去。
另一边,江府小径上的人影亦转身离去。
江府后院。
铺就的石子路上有两人不急不慢地走着,其中一位姿态优雅,从行走的步伐中便可看出乃是大家闺秀,另一位落后她半步,眉眼低垂。
二人正是江沅芷与她的贴身丫鬟,她们刚从前院回来。
灼华想到方才所见,谢瑄亲自送江乐知进江府,直到人进去了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不由感慨:“三娘子真是好运,遇上谢郎君这般好的人,以后的日子想来会很不错。”
江沅芷听了这话轻笑一声,并未接茬。
见她心情不错,灼华大着胆子问:“娘子,为何短短几月谢郎君就会这般喜爱三娘子,他们之前不是素不相识吗,难道真如话本所说,有什么一见钟情不成?”
“自然不是。”江沅芷略微停顿,反问,“你觉得这京中各家庶女过得如何?”
“婢子不知。”灼华诚实道,“各家主母皆有一套治家之策,是以各家情况皆不相同,婢子不敢妄言。”
江沅芷赞许地点点头:“不错,正是如此。但你今日只需说说你听闻的便可。”
“那多半是不太好的。”灼华想到京中各类传言,虽偶有宠妾灭妻之辈,但这种人皆为世人唾弃、不齿,京中大多数人家都是主母当家,庶女过得如何全看主母,就据她了解到的,很少有人家像江府一般。
人心都是肉长的,偏心自己亲生的实属正常,像她们夫人这种对庶出女儿与亲生女儿一视同仁的实在不多见。
“这便是了,你能打听到的也就是大部分人能打听到的。”
“可这与三娘子有何关系?”灼华还没想通其中关联。
“自然是有关的,”江沅芷笑得意味深长,“世人向来喜欢‘救风尘’,其中又以这些熟读圣贤书之人尤甚。劝风尘女从良,诱良家女堕落可是他们最喜欢做的事。”
灼华不解,“救风尘”几字怎么就与这事扯上关系了,她将两件事对比起来,又联系起江沅芷之前的问题,眉头微皱,良久终于想明白其中关窍。
“娘子是意思是谢郎君对三娘子这么好是因为‘救风尘’?”
江沅芷微不可见点头。
“可这岂不是很危险,凭这浅薄的几个字,谢郎君当真能一直喜欢三娘子吗?来日他若厌弃了三娘子,三娘子又该如何?”
江沅芷摇摇头:“灼华,你总该对乐娘有信心,若真有那一天,也只会是乐娘想离开。”
灼华垂眸不语,她家娘子总是对江乐知很自信,或者说对她自己很自信,总觉得自己算无遗策。
江乐知性子温顺,若是真遭遇那一切,只怕是难以从这一挫折中走出。
也罢,总归有娘子在,便是真有那天,以娘子与江乐知的情谊,她也会将人照顾得很好,还能改改这自信的毛病。
江沅芷没再在意灼华,想到谢瑄与江乐知相处时的样子,以及江乐知眉眼间的笑意,猜到江乐知可能已经改主意了,眼下看来是不会和离了,她还觉得有点可惜,毕竟她本想将人带在身边来着。
……
霜梅院。
院里的石桌上摆放着糕点与茶水,江乐知与江沅芷相对而坐。
灼华在一旁与江沅芷对着嫁妆单子,江乐知就安静地喝茶,偶尔抬眼看一眼对面的人。
江沅芷脸上是常见的得体笑容,既没有新嫁娘的紧张与羞涩,也没有即将离家的失落。
她视线移到江沅芷手上的书册,江沅芷注意到她的视线,将东西递给她。
江乐知微微点头,算是道谢,拿到后翻了翻,发现这书写的是西南等地的历史,从上面的痕迹不难看出已经被人翻阅过很多次了。
西南边境情况复杂,又与南蛮接壤。南蛮虽归顺朝廷,但经常与汉人发生冲突,为了安抚他们,朝廷也不便约束太多,只是派了军队驻扎,管理队伍的正是靖王。
南蛮的治理向来是朝廷的忧虑,江沅芷会愿意嫁给靖王世子恐怕也和这有关,只是……她不管安家了吗?
等灼华离开后江乐知问她:“二姐姐,你就这样放弃在江州的筹划,值得吗?”
“三妹妹此言差矣,我何时放弃江州之事了?”江沅芷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施施然道,“区区一个安家,还不值得用我的婚事作保。”
“可二姐姐就这样离开,不怕出现什么意外吗?”
“我已安排好了,不管我是不是嫁到江州,都不影响从我那位舅舅手中拿回安家。”
安家如今的掌权人是江沅芷的舅舅,是江夫人同父异母的弟弟。
安家当年能做到江州首富的位置离不了江夫人生母娘家的帮助,只是江夫人生母早逝,生父又很快娶了新媳,并对江夫人外祖家多有打压,最终坐稳江州首富这一位置。
江乐知有些不解:“那二姐姐为何会选世子?”
以她对江沅芷的了解,定不会是因为情爱。如果真想插手西南的事,也犯不着嫁给靖王世子。
“嗯……”江沅芷沉吟半晌,道,“自然是因为仰慕世子。”
江乐知一脸无奈,若江沅芷不以这种不着调的语气说她还能信一信,现在这口吻明摆着是逗自己玩。
江沅芷就喜欢看江乐知这副样子,待欣赏够了方才正色:“听闻南蛮人粗鄙无礼,不服管教,故而想去见识一番,若能为朝廷解决此事自然更好。嫁给世子是最简单的办法,不是吗?”
江乐知沉默下来,以江沅芷学识能力,困于内宅确实是委屈她了。
“若二姐姐生于一个女子也可施展才华的时代,天下人都会为二姐姐之才所倾倒,后世亦可知晓二姐姐之名。”
见江乐知神情遗憾,江沅芷反倒浑不在意地笑笑:“三妹妹既然认可我,那更应该知道无论是何情况,我都会让天下人看到我。便是生处如今又如何,身为女子又如何?我会做得比男子更出色,做到无人能忽视我的地步。”
“二姐姐说的是,是我狭隘了。”江乐知笑开,“那便预祝二姐姐心想事成,一切顺利。”
“多谢妹妹吉言。”江沅芷上下打量着她,意有所指,“不过……若有妹妹相助想必会更加顺利,只是不知道妹妹舍不舍得妹夫,与我一同前去?”
江乐知心中叹气,但面上不显:“二姐姐说笑了,若二姐姐开口,我定会鼎力相助。只是三郎待我不薄,我不能就此抛下他。”
“既如此便算了,若妹妹改了主意随时找我,我会一直等着妹妹的。”江沅芷状似遗憾,对于这个回答却没有半分意外。
“对了妹妹,不知你可查清当年之事?”江沅芷话头一转,“若有需要尽可直言。”
江沅芷所说的是祝满当年被纳妾一事,有她新婚日提供的消息,查清这事实在简单不过。
不过一个良家女被迫做妾,又觉无颜面对自己情同姐妹的主子,故而常伴青灯古佛的故事,故事很老套,如果江乐知不是其中那女子被迫怀上的孩子的话,她也不会特意去查这么一件事。
“多谢二姐姐好意,不过不用了。”江乐知婉言回绝。
……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江沅芷离开这天日头正好,宴席也已用过,众人簇拥着江沅芷到江府门口。
门口已停了好几辆马车,街道上停不了太多车马,是以嫁妆的车队从另一条路走,在城门等他们,这里的车马只需接上江沅芷一行人便可。
见江夫人还在与江沅芷讲话,世子便和江鸣珂先到马车旁等候。
江乐知就站在江沅芷身边,不可避免地听到江夫人对江沅芷的叮嘱,她觉得有些无聊,四下张望着便与另一边的谢瑄对上眼神。
看着谢瑄那副眉眼弯弯的样子,江乐知只觉好笑,见江夫人还在说话便悄悄离开,绕到谢瑄身边去。
谢瑄的位置算是边缘地带,已经站到了大街上,从这里可以看见江府门口的众人。
江沅芷与江夫人站在中心,江夫人旁边是江老夫人与孙姨娘,老夫人并不看江沅芷,而是看向世子与车马,眼中是掩藏不住的满意。孙姨娘扶着她,眉眼低垂,脸上笑容恰到好处。
此外还有一些与江夫人交好的妇人在一边说着恭喜的话。至于江父则是带着江逸林凑到了世子身边去,江父与世子交谈,江逸林则是缠着许久不见的大哥。
江乐知一过来,谢瑄便主动牵起她,江乐知扭头看他,他却一脸正经,仿佛牢牢牵住江乐知手的人不是他一样。
江乐知不再管他,随意打量着其他人,在瞥见角落里的人影时心头一跳,那人衣着简单,身形单薄,双手背在身后,目光阴沉地盯着江沅芷。
她捏了捏谢瑄手心,谢瑄却没明白她的意思,反捏回去。
这时江沅芷也动身了,与江夫人说了几句话后走到了门前台阶上。角落里人也动了,越走越快。
电光火石间江乐知想起勾搭江若云的书生,心中顿时有了猜测,连忙抽出手后急匆匆地朝着江沅芷走去,余光时时注意着那人。
那人似乎意识到自己暴露了,当即甩开步子跑过来,一直背在身后的手也拿出来了,手上握着一把生锈的菜刀,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尤为狰狞,同时发出疯狂的大叫。
这时江乐知已经抓住了江沅芷,来不及解释就带着她往车马处跑去,那里是世子带来的侍卫,同时分神去看那人。
江乐知突然跑开后谢瑄就反应过来,迅速回头,他是见过那书生的,虽然此时他形容狼狈,可谢瑄还是一眼认出那人便是书生。
书生这一状况显然是癫狂了,谢瑄四处观察后眉头微皱,这周围都没什么趁手的工具,有些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