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公,贫尼不敢——慢敌【完结】
时间:2024-03-29 17:15:53

  那算卦老汉,见那自称贫尼的小姑娘和被称为督公的俊美男子,两人身份悬殊,太监相救尼姑,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且两人的面皮都脆生生的,那尼姑的脸蛋还红通通的,看起来好不奇怪。
  “怎么不论我去哪儿都有你?”栾郢不悦的发问,怎么越不想看见谁,就越要看见谁。
  一见到吕辛,他便情不自禁的回想起在侍郎府那荒谬又不可说的场面。
  “贫尼是想今日到尼姑庵为受灾的百姓祈福,只是偶然才碰上了督公,绝不是有意跟踪。”吕辛惴惴的解释着。
  “妇人之仁。”
  吕辛正要反驳,一个喷嚏却先于反驳冲出了口中。她衣衫单薄,又刚刚经历一番搏斗,如今只觉体虚体寒,有些抵受不住,便伸出胳膊抱紧了自己的上半身,却也无意将丰腴的曲线凸显,更送到栾郢眼前。
  简直是世风日下,男盗女娼。
  栾郢无意瞥了一眼,深受刺激,恨不得将一切都忘掉。
  “你转过身去。”
  “啊?”吕辛不解,“为什么?转过去就看不见您了,怎么跟你说话啊?”
  “要你转过去就转过去,别那么多废话。”
  “可是那边正对着风,这个方向才背风,贫尼好冷……”吕辛说着搂紧自己,还原地跳了跳,想借此取暖,殊不知是将风情抖落人间。
  “你别动,站好!出家人这么好动合适吗?”栾郢语无伦次,从马辔上解下一件黑色的披风,兜头就往吕辛身上甩去,“不准再动了,转过身去!”
  吕辛意外的接过这件黑色的披风,她如今在余音楼呆的久了,认识了许多从前不懂的东西,比如这件披风,就是上好的狐裘所制,用曹班头的话说是千金难求,而且格外保暖。
  她这会儿冻得快傻了,忙不迭的把栾郢的狐裘披在身上,系了个严严实实,接着喜笑颜开,如冰雪骤化乍见春花:“多谢督公,贫尼不冷了。”
  栾郢不觉愣神,听到吕辛的又一声督公后才回神。他见小尼姑将自己遮掩的干干净净,脑中这才不再警铃大作,也不再逼着她不许动或是背对自己了。
  “督公,你只穿一件袍子骑马,不冷吗?”
  “不然呢?狐裘都给你了,你说我冷不冷?难不成你还还给我?”
  吕辛当真,怕栾郢受冻忙去解身上的狐裘,栾郢如何能肯?谁知道她脱了狐裘穿着单薄的衣衫,又会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来!因此赶快说自己不冷,好绝了她的念头。
  一旁的算卦老汉旁观了这一幕,不由得插了一句:“小尼姑思凡了?”
  可惜那两人都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根本没听到。
  算卦老汉见自己的猜测似乎不对,又心生另一计。想起若这男子真是督公,自己应有机会能大赚一笔,便主动走向栾郢,恭维说:“这位公子相貌堂堂,一看即知非富即贵,但老朽瞧着您自小出身不高、受尽苦楚,如今真是否极泰来啊。“
  “你还会看相?”栾郢斜了一眼,极其不屑。
  “略通一二,但对看命、看运更为擅长。”
  “依我看,是狗屁不通。我的家世岂是你能揣测的?”栾郢的声音隐含怒意。
  算卦老汉心中一动,看来这督公出身必也不凡,便打圆场道:“老朽总有偶尔看走眼的时候,但瞧您天生一股贵气,岂是穷苦之家能养出来的?您卧薪尝胆,必有所求。”
  栾郢和他兜起圈子:“那你说说,我是什么命,又是什么运?”
  “自然是天生贵命,足可颠覆王朝,改变一朝之气运。”
  算卦老汉本是有意巴结,但这话却真说到栾郢心坎里去了,虽然老汉的本意可能是指他辅佐本朝。但他心里却有了一丝慌乱,生怕自己无意露出了什么马脚。
  “你有几条命,还敢揣测我?”栾郢忽的从腰间拔出长剑,剑尖直指算卦老汉。
  那老汉还算有胆色,竟然并不避让,还直白的说:“不敢不敢,老朽只是想为您效犬马之劳。”
  “你能帮我什么?”
  “五行,数数,占卦。”
  栾郢沉吟一阵,仿佛在认真考虑。
  “督公,不要!他不是好人。”旁观的吕辛赶紧劝道,刚才她死到临头这卦师也不相救,一看就是个心黑的,她可不想督公将来被这个卦师所算计。
  栾郢冷笑一声:“难道我就是好人?”
  说罢收起剑尖,扬鞭策马而去。
  这会儿便只剩卦师与吕辛面面相觑,那卦师见自荐不成,便想把吕辛当做突破口,故意问她有关那位督公的事,吕辛对他起了戒心,自然是一问三不知。
  她也不在此地多耗,转身踏上回程。那卦师装作好心的相送,吕辛虽不搭理他,但道路也不是她一人的,那卦师非要跟着她,她也没办法。她只当自己有了个同行者,走到余音楼门口便径直进入,也不理那老汉。
  后来终究心软,还是叫绿棉送了点热茶和馒头给那卦师,算作答谢。
  经此一事,她不敢再一人随意出远门或去尼姑庵祭拜,恐生出其他事端,而是选择在自己的厢房里日夜燃上一炷香,聊表心意。
  可惜,吕辛的心意并未被上苍听见,各地雪灾连连,路上冻死的人越来越多,乞食的百姓也越来越多。许多灾民围到官府门口,祈求官府能够开仓赈灾,一解百姓的燃眉之急。但偏偏皇上执意要耗费巨资修建皇陵,不肯将修皇陵的部分花费拿来赈灾。
  在这个艰难的时节,不巧又发生了一件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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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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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桩怪事确实值得一番说道。
  近日,城中忽然冒出一个外来的算卦高人,听闻是督公向皇上举荐的,那算卦高人算出皇陵修建不远处埋有大量金子,本来是无人相信的,偏巧有三五个工匠贪心,偷偷跑到卦师指定的范围开挖,结果没挖掘多久,倒还真挖出了地底下的金矿。
  这事很快就传扬出去,众人均对那卦师所说深信不疑。
  皇上龙颜大悦,大手一挥,将皇陵的修建范围扩展的更广,且拨了单独的一对人马专注于开挖金矿。
  皇陵修建本就劳民伤财,如今又多了金矿的开掘,这样一来自然产生了更大的经费,朝廷入不敷出,唯有进一步增加赋税,百姓更是民不聊生,街上不只多了乞食的成人,更多了许多无家可归唯有乞食的儿童,一时怨声载道。
  而当吕辛初初听到这个谣言时,第一时间想到那个在尼姑庵外试图巴结栾郢的卦师,也不知如今这个搅动朝廷风云变幻的卦师会否是他。
  但想想应该只是巧合,那天他就没说动督公为效犬马之劳,这会儿大概更不可能。
  无论怎么样,这个决定对百姓来说绝不是件好事,可是听余音楼的客人所说,栾郢因此又博得了圣上的关心,且隐隐要将橙光寺的智兴方丈比下去了,毕竟智兴只会为皇上增加开支,但栾郢挖掘出的金矿,对朝廷来说则是一笔财宝。
  这天吕辛又在余音楼外给乞食者送馒头时,忽然听到几个黄口小儿用清脆的童音唱道:“新皇起,旧皇灭,如此才能不挨饿……旧朝倒,新朝建,如此才能换新颜……”
  吕辛对此懵懵懂懂,但听完也害怕这群小孩被人追究,因此好言劝阻道:“这歌谣谁教你们的,不可再唱了,知道吗?”
  黄口小儿一哄而散,还对着吕辛摆鬼脸吐舌头,压根是不听劝告。
  吕辛心忧不已,如今锦衣卫常在街上巡逻,若教他们听了去,迁怒抓住这群无知小儿该如何是好?
  她的担心不无道理。不过短短数日,这段歌谣甚嚣尘上,竟到了街知巷闻的程度。皇上大怒,开始派人抓捕敢在民间传唱歌谣的百姓。
  因快要过年了,吕辛和绿棉同去街市的点心铺里买了几样点心,算作添点喜气。从铺子出来行至墙角时,看见几个流浪儿在路边乞食,吕辛于心不忍,便将刚买的点心都分给他们裹腹。
  “你们的爹娘呢?”吕辛问道。
  “都死了……”
  “早就饿死了……”几个七八岁左右的孩子七嘴八舌,他们只悲伤了一瞬,就埋头啃着手里的点心。
  有一个年岁瞧着最小的男孩吃一口点心便吐了,“呸”了一声皱眉嫌弃道:“这点心一点都不好吃,不如本公子从前在家里吃的……简直是猪食!”
  “你还本公子呢,你都成乞丐了,还拿这副派头做什么?”另一个年纪稍大的乞儿狼吞虎咽,还不忘挖苦讽刺道,“你怎么不叫你的贵人爹买给你吃,要在路边讨饭?”
  “我爹死了,被坏人害死了……”那刚刚还在嫌弃点心难吃的男孩脸颊染上了哀戚。
  “杀你爹的一定是当朝大官了?”另一个小孩安慰道,“你忘了童谣里唱到,‘新皇起,旧皇灭,如此才能不挨饿……旧朝倒,新朝建,如此才能换新颜……’这王朝都要完蛋了,你爹的仇也算是报了,那个仇人肯定也当不了大官了!”
  听他们又唱起这首危险又暗示意味十足的童谣,吕辛赶紧摆出“嘘”的手势,叮嘱他们小点儿声,若叫人听见就不好了。
  “是怕谁听见?”
  身后传来一道男声平静的询问着。
  吕辛边回头边心存侥幸的答道:“当然是怕被锦衣卫……”
  话还没说完,就见到栾郢身着飞鱼服带着一队锦衣卫正在巡逻,而其他的锦衣卫也逐一进了周围的铺子里搜查。
  “是杀人不眨眼的东厂太监!”
  那群日日乞食的小儿显然比吕辛要机灵多了,见栾郢骤然降临立刻跑的比兔子还快,转瞬就不见了人影,只剩那个口述自己父亲被害死的讨饭小公子站在原地,死死的瞪着栾郢。
  绿棉见那督公忽然从天而降,害怕得搂紧吕辛的胳膊:“姑娘,我们赶紧走吧……这可得罪不起……”
  “你要是怕,你就先走。”吕辛回道。
  "姑娘,你真不一起走吗?”绿棉犹豫着该不该将吕辛一人丢下,因此脚步踟蹰,还想再劝。
  栾郢所到之处岂有其他人说话的份,因此一个眼神杀过去,绿棉吓得手足无措,径直撇下吕辛逃了。
  见再无其他人多嘴,栾郢轻描淡写的看向仅剩的那个小乞儿。他虽然脸上尘土满面,跟个花猫似的,但见到自己却并不犯怯,年纪虽小,可还算有几分胆色。
  “你怎么不跑?不怕我杀了你?”
  那位自称小公子的小乞丐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脸上显出惧色。
  吕辛生怕栾郢会清算这小儿,劝道:“小孩子不懂事才会跟唱童谣,他们什么都不懂,督公就不要怪罪他们了。”
  “圣上也是能随意议论的吗?”栾郢训斥道,“说!是谁教你唱这童谣的?”
  那孩童根本答不上来,仿佛故意惹怒栾郢一般,竟说道:“我爹说多行不义必自毙……”
  “大胆!”
  栾郢喝止住他。
  吕辛见势不对,又从中斡旋,说着:“督公,依贫尼看来,追究这歌谣是谁首唱并无多大意义。正因为百姓心中有怨言,这歌谣才能迅速流传,不绝于城中。若那位陛下肯为百姓着想,就不该如此欺凌他们,还加重赋税,以致路有饿殍。”
  “本公子就要唱!你这奸人害得侍郎府被圣上降罪,定是你颠倒是非妖言惑众!待本公子长大,必要取你项上人头!”那小儿还不领情,反而恶狠狠的回呛。
  栾郢“嗯”了一声,依然未将这小儿放在眼中。想要杀他的人岂止千百,且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还是在空口白话、不自量力。
  吕辛看向小乞儿:“你是姚侍郎的后人?”
  姚侍郎此时已被斩首,他的亲眷都被发配至大漠,如何会落下一个小公子?
  小乞儿伸手指着栾郢:“不错!你记住,长大以后我必要将你碎尸万段!”
  “你以为你还有本事长大吗?”栾郢冷笑,“罪臣的所有亲眷都被发配边疆,你为何能逃脱?一定是有人从中包庇……我只要向圣上参上一本,你猜你活不活得过今晚?”
  那小儿果然呆住,没想到这么快就亲手放了一个如此大的把柄给仇人。他的亲眷牺牲性命才换他逃脱,若真被这狗太监告发抓走,还谈什么日后报仇。
  小乞儿的脸上瞬间填满失言的悔意。
  “我……我不是……”小乞儿想否认自己是姚家人的身份,但君子都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如何能为了保全性命就不认姚家的列祖列宗呢?便是所有外人都忘了姚姓,他却不能忘。小乞儿心中煎熬,不知道该怎么在这太监的眼皮子底下逃出生天。
  “怎么?这会儿为何不说大话了?知道自己死到临头了?”栾郢继续讥讽。
  吕辛只能替小乞儿求情:“督公,求你放过他吧,他还只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懂……对您够不成任何威胁……”
  小乞儿仍旧嘴硬:“你要杀便杀,若你杀不死我,我将来定会找你报仇!”
  吕辛生怕小男孩触怒栾郢,想着若栾郢若是对小男孩动手,自己非得救小男孩一命。
  谁知栾郢听完他的复仇大计,面上并未暴跳如雷,反而问他:“报仇?你知道为了报仇要付出多少代价吗?如此轻巧的说出‘报仇’二字,可你压根就不知道这两个字的分量。”
  “什么分量?将来我要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将你剁成肉酱!”
  “小施主,你不可口出恶言。”吕辛听他越说越离谱,忙劝阻道。
  “在你吃我的肉喝我的血前,你得变成人不人鬼不鬼才有资格向我复仇。你要牺牲你的一切!从今以后,你不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只是一个复仇的机器。在你的力量远不及仇人强大前,你必须巴结奉承你的仇人,在他的脚下讨生活,做他最忠实的一条狗,只为了他放松警惕的那一刻,你能咬死他……”
  “你不再是姚家人,你要忘了你的身份荣誉,做尽世间最下贱的事。你会令你的祖先蒙休,就算侥幸报了仇,死后也无颜见你的列祖列宗……”
  “你……你在说什么……”小乞儿显然有点怕了。
  “你不是要报仇吗?来啊!”栾郢上前几步,威逼着他。
  “你……你这个疯子!”小乞儿声音颤抖,被这番耸人听闻的言论给吓到了。
  “你说得没错,我就是疯子!你不是也想报仇吗?你也会变成像我这样的疯子!”栾郢忽然哈哈大笑。
  “疯子……疯子……你是个疯子……”那小乞儿吓得疯跑,似乎生怕栾郢这个疯子追上来,三步并作两步,跑了个没影。
  自己果然人不人鬼不鬼,连个几岁的孩子都被自己吓跑了?栾郢心中忽感伤痛,正打算举步离开,就听到小尼姑的声音。
  “督公,您刚才所说的,是不是就是您从小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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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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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辛倒不是有心试探,故意打探栾郢的身世,她只是随便扯了个话题,想让栾郢被自己拖住,分不出身去抓那小乞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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