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公,贫尼不敢——慢敌【完结】
时间:2024-03-29 17:15:53

  “老夫人您别哭啊,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列祖列宗在天有灵,也会庇佑着后代子孙的……”服侍她四十多年的老仆妇劝慰道。
  老夫人似乎被提醒,拉着仆妇布满风霜的粗手说道:“快,快替我将她叫来……”
  圆无师太并不知她已被人惦记上,吃完宴席因为时已晚,城门早就关了,根本无法返回止水庵,故而只能留下过夜明日再走。此刻她酒足饭饱,由侍女搀扶前往客房,半路遇上徒弟吕辛,三人便同行。走着走着圆无忽的崴了脚,“哎哟”叫了一声,险些摔倒。
  吕辛忙将她扶稳,低头发现脚下有个东西,捡起来一瞧居然是个白色小瓷瓶。她刚要打开瓷瓶细看,却被圆无师太一把抢过攥在手里:“这是老夫人今日赠予贫尼的东西,刚刚不慎掉了。”
  吕辛忆及白日里,师傅把自己遣出去,与老夫人单独在房里说了许久的话,出来后师傅就满脸喜色,若说是老夫人的赏赐也说得通,因此不再追问。
  侍女带着师徒两人在府内穿行,不一会儿就走到一间客房门口。因老夫人常年吃斋念佛,于僧侣之辈格外尊敬,一向以礼相待,故此为她们师徒安排的亦是上房。但因今日接待的客人众多,所以一时还没有两间挨着的上房,师徒二人的房间还相距甚远。
  师长为尊,这第一间客房自然是先给了圆无师太。侍女将房间的香炉点燃,很快房间便弥漫一股幽香之气。房间的布置亦是古色古色,雕花的桌椅,梨花木的大衣柜,绣有江南山水的大玻璃屏风,西洋传过来的大尊石音钟,这是一个与水月庵苦行僧般生活截然不同的舒适所在。
  圆无十分满意,待吕辛扶她在床上躺好,圆无便要赶她去另一间上房:“行了,你去休息吧,不用管为师。”
  等吕辛与侍女离开,圆无立刻从床上爬起,先从怀中摸出吕辛刚拾到的白色瓷瓶,然后取下红色的木塞,放到鼻下嗅了嗅,香气扑鼻,闻上去就知是好东西。她刚才说了谎,这小瓷瓶并非老夫人所赐,反而是从天而降。可既然凭空绊了她一跤,那这白瓷瓶便是与她有缘,赶上来认她这个主人。
  国公府里遍地都是好东西,这也是圆无不愿将这白瓷瓶物归原主的原因。瓷瓶里头是白色的粉末,瞧着像是可服用的药材,于是她起身去桌前取了个紫砂茶杯。倒了大半杯水后,刚打算往里倒粉末,房门却吱呀一声被推开。她受了惊,手一抖,不由得倾倒得更多。
  “师太!我们老夫人正在寻你呢。”
  老仆妇和吕辛齐站在门口,那老仆妇更是不由分说的架起圆无的胳膊,要把她往门外拉。别看这仆妇年迈,但从小做惯粗活,就剩一把力气,圆无一时竟然不能挣脱,强被她拖出了房间,只来得及交代吕辛:“你帮为师把瓷瓶收好,若不见了唯你是问!”说着便被仆妇拉走,没了人影。
  吕辛听完交代,只好帮圆无把瓷瓶的瓶塞塞好,这才发现里头几乎空空如也,倒不知师傅留着这个空瓶子做什么?
  将瓷瓶收好放回桌上,吕辛颇觉有些口渴,见桌上的紫砂茶杯盛着大半杯水,瞧着尚未动过,而茶壶里又没有多的茶水,便未思考太多,直接饮了那杯水。
  谁料刚一出门,吕辛就觉头昏脑涨,再走了两步更觉心浮气躁,全身热得厉害,似被放在蒸笼之上,体内又如同有蚂蚁在啃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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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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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辛头昏脑涨的出门,脚步虚浮,似乎踩的不是实地,而是云端,随时便将跌落。
  她下榻的上房离圆无的屋子尚有一段距离,只能昏昏沉沉的往回走,更糟糕的是,她感觉自己全身无力,虚软得厉害。
  她摸不清方向,见到前头依稀有不少带刀的护卫,正冲着自己的方向而来,领头的那人边加快脚步边说:“咱们得走快些!”
  另一人问道:“可咱们要是离远了,万一待会儿督公喊人服侍时无人应声可怎么办?追究起来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你是新来的还不清楚,咱们督公换衫时最不喜有人靠近,”领头人边说边压低声音,“总归是有点特别的,可能比较忌讳别人近身吧……咱们还是长点眼色,离远些才好,免得遭殃!”
  吕辛听得糊里糊涂,正要与他们擦肩而过时打算求助,谁知刚才那个新来的护卫看到她便大惊小怪:“居然会在国公府遇到尼姑,我这是什么运气?明天赌钱岂不是要剃光头输个精光?真是晦气!”说着三步并做两步逃离此地,余下的几人哈哈大笑,像看笑话一般瞅着这个忽然冒出的尼姑。
  “这尼姑的脸色怎么有些奇怪?你觉得像不像窑姐儿?”一个眼下青黑的护卫不愧是万花丛中过,隐约发现了尼姑的不对劲,但说出口的话更像是存心调戏她。
  拜圆无所赐,吕辛自然知道窑姐儿不是什么好词,更是对她这个修道之人赤裸裸的侮辱。她心中气愤,眼睛气得通红,出口驳道:“施主不得胡说八道……”
  她以为自己是在义正言辞的声明,但不知此时的她两颊已染上绯色,如同春日盛放的花朵,而那双美目化作湿润且不竭的汩汩露水,饱满得几可落下,衬得花朵更加娇艳。就连她的声音,也带着成熟后的暗哑,听来娇气如兰。
  “这小尼姑劲劲儿的,倒挺有味道……”调戏她的那名侍卫一向穿梭欢场色胆包天,此刻居然毫不避讳出家人,还抚了吕辛的下巴一把,啧啧笑道:“这小尼姑的皮还挺光滑的!”
  登徒子的模样吓得吕辛慌忙拨开他的手,又往旁边躲:“施主、施主不得无礼!”极有气势的质问被她说得断断续续,倒引得男人更加心痒,又要上前吃她的豆腐。
  吕辛颤抖着脚步往前走,想要逃开那人,无奈肩膀被捉住,她只好用力反抗:“施主,请你放开贫尼……”
  两相争夺间,吕辛的灰袍被那人撕破了,露出了雪白的肩头,她“啊”的一声尖叫,喊道“救命!”
  领头那人怕事态闹大,赶紧阻住色鬼上头的同僚,骂道:“你疯了?玩女人玩到尼姑头上?想找女人就去窑子,别在国公府惹事,督公就在附近,劝你安分点!”
  吕辛逮着这个空隙往前连走带爬,那色鬼还想追他:“不过是一个尼姑而已,督公还能跟我计较吗?”
  “行了,你别在这个节骨眼儿闹事!万一这小尼姑大呼大叫招来其他人,到时候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色欲冲昏头脑的那人顿时冷静下来,再一瞧那尼姑已逃至转角不见了,只得恨恨的作罢:“臭尼姑,还不知便宜哪家的混小子呢!别再让我见到你!”说罢极不甘心的与其他护卫一同离开上房。
  吕辛不知道自己恍恍惚惚的逃了多久,直到发觉再也走不动才不得已停下。刚才提着一口气倒不觉得跑不动,此刻卸下那口气却忽然没了支撑,就连站也站不住,只能歪靠着借力。谁知那么巧,她的背后偏偏是一扇房门,刚一倚靠,那木门便咯吱一声被推开,直接叫她摔了进去。
  硬生生的砸到地上,吕辛痛得低叫,更要命的是全身好像被架在火上烤,又热又有股隐秘的骚动,她正奋力抵挡着,却听见屋内传来一声厉问:“何人敢擅自闯入?活得不耐烦了?”
  房内居然有人,还是个男人。
  吕辛混沌的脑袋中涌起恐惧,生怕又遇上如刚才那般放荡的登徒子。她正想拼命爬出去,但刚才摔得太狠了,此刻压根使不上劲。更糟糕的是,屋内响起匆促的脚步声,那个男人走过来了。
  吕辛趴在地上,忽见黑色的靴子映入眼帘,靴子上隐约有暗色的花纹,并非山间农夫穿的粗糙草鞋。靴子上是一袭白袍,瞧来竟有些熟悉。
  “救命……”吕辛仰起头,脸色火红得不正常,全身犹如被蚂蚁啃噬,娇颤着嗓音求道:“求施主,放了贫尼……”
  白袍黑靴的主人显是未料到这副场景,冷声道:“哪里来的下作货色?还不滚!”
  此时体内的那团火越烧越热,烧得吕辛几乎快失去神智,这人的声音也有些熟悉,吕辛努力睁眼想看清他是谁,却只能见到一袭白袍和一个模糊的影子,她忽的想起了什么,喊道:“督公……督公……救救贫尼……热……贫尼好热……”说着不自觉的扯着身上的灰袍,却无意露出更多的雪肤。
  “混账!”
  白袍人脸上森然,迅速扭过脸去,不愿再污自己的双眼。
  这尼姑清楚明白的呼叫督公,摆明了是有备而来。
  白袍人的瞳孔猛地放大,接着又骤然收缩,双眼似放出精光似的瞪着小尼姑,眉间亦皱成了川字。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位九千岁督公栾郢。
  栾郢本在客房等候丫鬟取来干净衣衫换上,不料居然闯入了一个衣衫不整的尼姑,口呼“督公”,还不知死活的想勾引她。
  这国公府简直欺人太甚!
  虽然他早就知道不少老太监与宫女的腌臜事,但并不代表他就是如此,心里正无比嫌恶这个佛门中的败类,谁知一个不慎,那尼姑的手竟然已经抓住自己白袍的衣角。栾郢立时挣脱,又狠狠一脚将尼姑踢开,那尼姑重又撞上墙边的案几,发出砰的一声惊天巨响,案几上堆放的古董砸了一地,发出乒乒乓乓的响声。
  “咳……”吕辛呕出一口鲜血,抚住胸口,只觉得心脏快要跳出来,身上又被古董的碎片割出不少伤口,全身又疼又痒,但神思也因此清明了不少。她害怕得流下眼泪:“贫尼……贫尼是要死了吗?”
  “来人!”
  栾郢火冒三丈的冲出屋去,正想叫人来把这尼姑拖出去,复又觉得闹大了脸上无光,自己身份尴尬得很,真惹出事来也不过是徒增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料。因此,当听到有脚步声冲这边传来时,他便先一步含怒离开国公府。
  今天的这个仇,他迟早要报。
  虚弱又绝望的吕辛歪靠在墙角,不知等待自己的将会是怎样的命运?难道真如师傅所说,她天生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即使出家了也不得清净?她默默流泪,就连想撞柱而亡都不到。
  正抽泣间,听见了一个小丫鬟的叫声:“哎哟小师傅,你怎么跑到督公的房里了?你这是怎么了?”
  后面的一切太过兵荒马乱,吕辛都不愿意去回忆。国公府为她请来大夫,在师傅圆无师太铁青的脸色中,她才意识到自己大概误服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药物,于师门有辱。
  好在国公府的老夫人都当她是不知情的误服,并未过分苛责她。老夫人也发了话,不许府里人再传扬或议论这件事,只说她吃坏了东西因此腹痛,算是守住了吕辛的名誉。
  喝了好几碗苦药后,吕辛体内的毒算是解了大半,体内的燥热之感顿减,廉耻之心也全数回归。
  圆无听说她醒来后立即赶过来,由头到脚的狠狠打量她,吕辛心虚得很,不由得拉紧了身上的被套,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圆无轻蔑的撇嘴,这让她那张本就如苦瓜似的脸更添刻薄,只听她讥讽道:“现在知道要脸了?那先前为什么要做出那么不要脸的事?贫尼早就知道,你是个不安分的性子,平素关在庵里还算安生,一旦下山,听了旁人几句不知所谓的夸赞,就当真以为自己倾国倾城能迷倒众生了!真是师门不幸,贫尼回去后一定要告诉主持师太,让她好好惩戒你这个惹祸精!”
  “师傅,弟子知错了,但弟子真不知为何会身中奇毒……”吕辛嗫嚅着认错,回忆起前情,“弟子、弟子好像只是喝了师傅房中桌上遗留的一杯茶水,是不是那杯茶水有问题?”
  圆无师太起初瞪大了眼睛,瞧上去惊疑惑交加,莫不是、莫不是那捡到的白瓷瓶有问题?看来国公府不过是表面光鲜,暗地里则是藏污纳垢,多的是腌臜手段。
  圆无不屑的想着,可再一转念,若真依着吕辛所言,把这白瓷瓶的事捅出去,那整个国公府不就知道自己不但不拾遗不报、还厚颜无耻的据为己有了?到时候国公府内部肯定会互相包庇持药的始作俑者,那么事情的焦点就会落到自己的贪财上,一个弄不好,轻则名誉扫地,重则彻底失去国公府这大靠山。圆无权衡着此事,寻思几回都觉此事最好压下,索性就扣在吕辛头上,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
  “混账!你自己行为不端,居然敢诬赖为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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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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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账!你自己行为不端,居然敢诬赖为师!”圆无化作一只暴怒的狮子,冲吕辛怒吼道。
  “弟子……弟子不敢……”吕辛也不过是毫无根据的猜测,见师父如此反应,自然以为是自己误作了小人,羞愧的低下了额头。
  “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衣衫不整的闯进男客房间还嫌不够,现在还想心肠歹毒的拉为师下水?止水庵怎么忘了你这么个欺师灭祖的白眼狼?”
  “弟子绝无不敬之心,求师傅原谅……”听见圆无劈头盖脸的训斥,吕辛脸色青白交加,忙不迭的认错,激动的流下眼泪。
  “哼!”圆无仍是一脸怒容,正要继续教训吕辛,这时却传来一阵敲门声:“小师傅,奴婢给您送来汤药!”
  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扎着双髻的圆脸小丫鬟着粉色衫裙走进来,手中的木盘上放着一碗冒热气的汤药。
  吕辛赶紧擦干脸上的泪,不欲叫外人看出他们师徒的争执。
  “多谢,施主快请进!”
  “师太也在呀,”小丫鬟招呼一声后便行至床边,又将木盘中的汤药递与吕辛,“小师傅,该喝药了!你觉得怎么样?”
  “好多了,多谢施主细心照料。”
  吕辛接过汤碗,小心的吹着冒着热烟的汤药,慢慢的饮下。
  “看到小师傅恢复清醒,奴婢可算松了一口大气,您昨夜的样子可太吓人了……”小丫鬟絮絮叨叨。
  吕辛根本不敢说话,圆无则是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见两位师太都不答话,小丫鬟才意识到说错话,毕竟昨晚那场景,确实有些不堪,她乍一进房,看见衣衫不整的小师傅,整个人都快被吓坏了,生怕小师傅在国公府失了贞洁,玷污了佛祖。
  将之禀告老夫人后,老夫人即遣大夫诊治,幸好大夫把脉后,确定小师傅只是误服了腌臜药物,倒并未作出任何不当的行径,还留下副药方子,说喝下几副便可解毒。
  “听大夫说,再服下这碗药,小师傅体内的毒就该清除干净了。”小丫鬟岔开话头,想宽这对师徒的心。
  她见圆无脸色不好还以为她是担心弟子,便出言宽慰说:“小师傅吉人自有天相,师太你无须太过忧心。”
  圆无强笑了笑,说道:“多亏老夫人心肠宽厚,不计前嫌的医治这个不肖弟子。”
  “老夫人最是心善,又最爱漂亮的小娘子,怎么会见死不救呢?保管小师傅全乎乎的来,全乎乎的回去。”
  丫鬟的伶牙俐齿并未缓和室内气氛,吕辛不搭“漂亮小娘子”的腔,毕竟圆无早就骂过她仗着漂亮举止不端才会惹火;而圆无更是不发一言,僵着脸色离开。
  虽则老夫人并未怪罪她们师徒,但圆无显然已迁怒吕辛,生怕她再来一次举止不慎,连累自己在老夫人处失宠。止水庵的生活向来清苦,但下山为老夫人贺寿却是个肥差,她求了主持好久,这差事才落到她头上。庵中生活拮据,附近老百姓的香火有钱能有几个钱?似老夫人这等皇亲国戚才是她得牢牢抱紧的大树。偏偏主持非让她带着吕辛下山见见世面,第一次就闹出这种天大的丑闻,差点坏了她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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