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公,贫尼不敢——慢敌【完结】
时间:2024-03-29 17:15:53

  她面上忿忿,脚步自然也不自觉的加快,一个不小心在长廊上撞到了人。
  “你怎么走路不长眼?”对面的贵人着蓝色长袍,气质相貌令人眼前一亮。只可惜他的脾气不似他的外貌一般令人心折,反而先发制人,瞧清楚圆无的打扮后惊道:“这府里是捅了尼姑窝吗?昨晚来个小尼姑,今天又来个老尼姑!”
  圆无本想道歉,可听到“老尼姑”心中不喜,但见对方气宇轩昂又不敢得罪,幸好对方身边的小厮已向他介绍说:“世子爷,这位是圆无师太,昨日专程为老夫人贺寿而来。”
  圆无一听对方是世子爷,只得收起不满,面上堆笑:“原来是世子爷,怪道如此风姿俊逸。贫尼有眼不识泰山。”
  “你这老货倒识趣!比你那徒弟强上不少。”谁人不爱听好话,尤其是谢赟这等被人捧着长大的世家子弟。他的面色也由阴转晴,更显俊秀。
  所谓听音识曲,圆无立刻问道:“世子见过我那不成器的徒弟了?”
  “咳咳……”谢赟清了清嗓子,面上飞快闪过一丝狼狈,急道:“只是昨晚偶然撞见。”
  昨晚?她身为师傅都没机会面见小世子,这初出茅庐的小尼姑居然有缘得见?还让世子记住了她?这小尼姑的手段可真高明!早看出她不安分了。
  “贫尼那徒弟愚笨得很,昨晚并未举止失察、得罪世子吧?”圆无想探知昨夜两人见面的情况,便故意问道。
  “怎么没得罪本世子?那小尼姑突然窜出来,坏了本世子的好事。”谢赟忆及昨夜,真心讨厌那个不识相的闯入者,否则他早就将卢霜哄好了。
  听谢赟口中毫不掩饰对吕辛的厌恶,圆无心中舒爽:“那徒弟本就没眼色,贫尼多次劝说也无用,渐渐的她也不将贫尼的话放在眼中。便是刚刚,还想诬陷贫尼呢。”
  “哦?”谢赟随口应了一声,显是并不关心圆无所言。他正打算离开,却又担心在她师傅口中如此顽劣的恶徒会不守信用,将昨夜自己和卢霜的会面说出去,因又问道:“你那徒弟,昨天没跟你说什么吗?”
  “说什么?”圆无起初一脸惘然,但听世子所言可知其中必有隐情,她有心想刺探,便存心说:“她昨夜中途离席,贫尼过了许久才见到她。当时他口中言辞闪烁,说是得罪了什么人,还见到了不该见到的事,所以有些害怕……”圆无说完紧盯着谢赟的表情,想看他是如何反应。
  谢赟果然脸色一僵:“她还说了什么?”
  圆无不知该如何编下去,只好含糊其辞:“贫尼审问她许久,她都不肯说。”又问:“世子,您说她是见到什么不该见的东西了?”
  谢赟听着这老尼说的话都带有指向性,差一点就被她绕进去,便说:“你这老尼姑少多管闲事!再说了,你们尼姑师徒的事,本世子如何得知?”
  圆无见世子开口老尼姑闭口老尼姑,话中对自己极不尊重,也不再刻意打听。
  “那小尼姑呢,怎么没跟着你?”
  圆无口气平淡:“她中毒了,一直昏迷着,刚刚才醒。”
  “中毒?”谢赟登时警惕起来,“中的什么毒?谁敢在国公府下毒?抓到人了吗?”
  “算了,贫尼羞于提起,这个弟子向来就留恋花花尘世,谁能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呢?”圆无说得遮遮掩掩。
  谢赟不明白这老货故弄什么玄虚,但他并不露怯,也装作丝毫不感兴趣,丢下句“既无事,那便早些回庵里清修吧”就疾步离去,直把圆无气得吐血。
  待圆无不在视线内,他便吩咐小厮暗地里打听小尼姑中毒的事,这一打听,自然惊动到老夫人,只好将个中详情告知。老夫人本就疑心迷药来自男客或男眷,又见谢赟对此事诸多关切便将他一番审问,得知迷药是那群纨绔所遗失,自然痛心疾首,又将谢赟狠狠敲打了一顿,叫他日后万不可再犯。
  谢赟口头应着好,心思却早飘到远处。他将前后一串连,轻易描补出一个七七八八、阴差阳错的故事。纨绔损友扔给他的迷药竟被这小尼姑捡去了,而这小尼姑定然以为瓷瓶贵重所以知情不报、单独昧下,可笑的是,竟中了迷药。
  再一听说,中了迷药的小尼姑居然爬到了栾郢房中,更觉荒谬可笑,这是不是多情少女遇上了无情太监,媚眼抛给瞎子看吗?
  当此十万火急的关头,栾郢会不会深恨自己不中用?脸色又青又白?
  想到那个画面,谢赟不禁哈哈大笑。
  活该!看来这小尼姑也不是一无是处。虽然她撞破了自己与卢霜,但能恶心栾郢又怎么不算功德一件呢?
  放下心中大石后,谢赟便将这茬儿丢在脑后。
  圆无走后的房内,小丫鬟还在服侍吕辛服药,她将大夫的叮嘱又说了一遍,然后收拾好药碗准备出门,吕辛却怯怯的叫住了她。
  “小师傅,还有事?”丫鬟回头,见到吕辛苍白的脸颊,以及面上残留的泪痕,更觉她楚楚可怜,比之昨日拜寿的出家尼姑,此刻倒更像个柔弱的普通少女。
  吕辛想张口,又觉难以启齿,颇觉踌躇不定。
  丫鬟静静的等待,并不催促。
  吕辛犹豫半天还是战胜了羞怯,鼓起勇气开了口:“昨日晚间,是施主救了贫尼吗?”
  此刻房中再无第三人,吕辛也认出来这个送药的小丫鬟就是昨晚发现她中毒的那个丫鬟。
  丫鬟摇头笑道:“奴婢哪儿有那么大的本事?只是听到了督公的呼唤才赶过去,因此凑巧发现了小师傅,也是小师傅本身福大命大,奴婢可不敢居功。”
  话虽如此,但吕辛还是郑重道了谢。
  丫鬟只得推辞。
  道谢之后,丫鬟以为事毕欲离开,谁知吕辛忽然问道:“那位……那位督公是何人?是他救了贫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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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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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辛寻思良久,如果不是那位督公出去叫人,自己的下场该会是如何悲惨。但府里似乎闭口不提那位,吕辛又着实好奇,只好主动询问:“那位……那位督公是何人?是他救了贫尼吗?”
  “这……”
  丫鬟迟疑,督公可是出了名的杀人不眨眼,怎么会如此好心?但背地里说人坏话,尤其是说督公的坏话,她可没那个胆子,督公手底下有遍布全国的细作探子,说不定此刻府里就有他的眼线或暗卫,还是要谨言慎行,当心祸从口出。
  打定注意后,丫鬟正色说道:“督公就是督公,小师傅不要多问,也切勿提起他。”
  “可是……”
  “小师傅好好歇息,勿操心旁的事。”丫鬟说着加快脚步走出房,将吕辛的疑问通通丢在房间。
  吕辛无法,只得作罢。她回忆起昨晚,试图勾画出那位督公的样子,但一切皆是朦胧混沌,总也勾画不全。
  还不待她有更多时间去暗暗打听,圆无因受了世子一激,憋着口气强带着吕辛向老夫人请辞,于是二人匆匆返回止水庵。
  止水庵坐落于城郊的子江山顶,那里人烟稀少,只偶尔会有些香客或居住在山脚下的农夫。半山腰有一座橙光寺,听闻寺里的方丈是曾游历西域的高僧,去岁才回来寺中主持大事。这位方丈通晓好几国语言,见闻也不一般,因此威望甚高,橙光寺的香火比之止水庵,亦兴旺不少。
  圆无师傅上山时恰好见到一队人马抬着轿子往山下行进,抬轿的人都训练有素,着统一的衣饰,不像是普通的劳苦人家出身。圆无问向旁边路过的村民:“不知轿子里抬的是谁?”
  乡民答道:“听说京城的官老爷爱好佛法,特地派人将方丈大师请到府邸请教。”
  圆无不屑一顾,心里却有些酸:“说到佛法,止水庵也不遑多让,只可惜贫尼不是男儿身。”
  吕辛安慰她:“师傅不必介怀,国公府老夫人对师傅多有称赞。”
  “还用你说!”圆无骄矜的昂头,率先赶路,再不理会浩浩荡荡的那一列人马。
  回到庵中,两人见过主持后,主持叫吕辛先回去休息,留下了圆无问话。
  主持瞧着五十多岁,虽慈眉善目,但身形瘦削,她问着一路的行程,圆无则事无巨细的汇报;但说到老夫人的赏赐留了个心眼,只说了明面上的一半。
  即使被圆无昧下了一半,但这笔捐助仍然是个大数字,可解决庵里数十人好几年的吃喝。主持情不自禁的感叹:“老夫人真是慷慨,果真是菩萨心肠。”
  圆无邀功道:“老夫人本来只预备点上一年的长明灯,在贫尼的不懈劝说下,最后将一年长明灯延长为十年长明灯,还答应要为祖宗立个长生牌,希望能庇佑后代子孙,另外多给了二十年的香油钱。”
  主持不赞许的摇头:“求佛之事重在心诚,岂可勉强施主?须知过犹不及。”
  圆无嘴上称是,但心里却暗暗瘪嘴,不这么忽悠老夫人,寺里上下数十口人的吃喝从哪里来?大家天天喝露水吗?主持这人就是太过迂腐。
  如此大手笔,主持不禁疑惑道:“老夫人是遇到什么难题?贫尼瞧着,国公府甚为兴旺。”
  圆无闻言也回忆起老夫人昨夜的情状,大概是受了不知何人的气,待圆无去时老夫人的眼睛仍是红红的呢。老夫人讳莫如深,圆无又岂是那等造次的人,便装作没看到,只内心把祈愿的规格又提高了一档,而老夫人也二话不说的就答应了。
  说完正事,主持又问起吕辛此趟下山的表现,圆无自然是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主持并未如想象中般责怪吕辛,反而怪她身为师尊没有尽到保护好弟子的责任,把她说了一通,又憋了满肚子气。
  止水庵上下有十来个尼姑,不如国公府有扫撒的丫鬟,凡事都需亲自动手。有辈分的尼姑自矜身份,晚辈又理所当然的应孝顺长辈,因此伺候吃喝的事情就落到了年纪轻的小尼姑身上。
  止水庵的香火不旺,是以新近出家的尼姑都不会选择此处,数来数去年轻一辈的小尼姑竟然只有小时候被遗弃的吕辛一个,因此所有的差事都落到了她头上。
  这不,此刻她刚回止水庵,身体尚未康复,就忙着在厨房里忙着砍柴洗锅、烧火做饭了。
  等到大汗淋漓的煮好稀饭和白菜豆腐,累过劲儿的她根本吃不下任何东西,趁着其他师太用膳时分回房休息。
  止水庵的厢房还算足够,每位师太独居一间,但房内除了四年墙壁和一张床塌外别无其他。吕辛累得迷糊,刚沾上床似乎就见到师傅进门,她刚要起身去迎,师傅却忽然变作了一个怒气冲冲的男子,伸脚就朝她脸上踹。吕辛被踹得瞪大眼睛,赫然发现刚刚不过是做了一场梦,而主持就站在床边,凝望自己。
  吕辛立刻爬起来向主持行礼,主持叫她不必拘礼,问说:“贫尼都听你师傅说了,你这趟下山可是吃了苦头。”
  吕辛忙摇头推辞:“是吕辛自己不好,还连累了师门。”
  “都是佛门中人,六根清净,说什么连累不连累?”主持说着抚上吕辛的脸庞,当年五官皱成一团的小婴孩已长成眼前清丽明媚的少女,剪落的三千烦恼丝是否仍会缠住她不放?
  主持徐徐说道:“当年贫尼将你捡回来,只是代为抚养,并未强求你出家,只是后来你执意如此……如今你年岁正好,可后悔当初的选择?”
  “贫尼从不曾后悔,止水庵就是贫尼的家,出家为尼亦是贫尼的宿命。”吕辛表情坚定,说完脸上浮起一丝慌张,“主持是否怪罪贫尼在国公府惹出的一场祸事?贫尼绝不是有心的,也发誓保证下不为例……”
  主持淡定的微笑道:“你无须过于自责,或许你命中注定有此一劫。既来之则安之。”
  吕辛焦灼的内心被迅速熨平,困扰自己许久的问题被主持轻描淡写的解开,也因此变得颇为坦然,朗声说道:“是,弟子谨遵法旨。”说罢另想起一事,又道:“弟子还有一事不明,弟子为人所搭救,可惜不知那人的身份,无法报答救命之恩。”
  “也许对方行善时不求回报,所以事了时才深藏功与名。有缘自会相聚,你不必介怀。”
  主持说完便不再逗留,静静的离去。
  吕辛反复思索着主持所说的最后两句话,然后从衣袖里掏出块一寸大的碧绿色圆形玉佩,缀着红色的绳结。玉佩的颜色绿得过分,仿佛是直接抓取了一片绿叶,所以才如此青翠欲滴。只可惜玉质不太好,摔出了不少裂纹。玉佩的表面刻有一个隶书的“郢”字,字体宽胖,和那个记忆中朦胧的瘦劲身影并不相似。
  这块玉佩是她在那间上房被丫鬟扶起时捡到的,丫鬟以为是她的,而她迷迷糊糊中也顺手接过了。现在想想,应该是那位恩人的吧。不知何时,她才能有机会将这块玉佩亲自归还。她抬头望望天上的月亮,月亮也无法回答她,只能以一轮皎洁的月光无声陪伴她。
  山中的日子比之外面要过的更为缓慢,说它缓慢是因为一成不变。期间吕辛下山过几次采买柴米油盐,以往她都是和过路的乡民交换,从不曾单独去往集市。但这次,她却舍近求远,专程前往集市采买物资。
  上次的国公府之行并未给她留下太美好的印象,反而格外的惧怕喝醉酒的男人。因此这次去集市,她也尽力选择有女人坐镇的商铺。她向老板娘买完做饭所需后,状似不经意的问道:“施主,请问您听说过京城内的督公吗?他是什么人啊?是很大的官吗?”
  “小尼姑啊,这可不兴问啊,咱们平头老百姓可惹不起那等人。”老板娘噤若寒蝉,任吕辛怎么询问也不搭腔。
  吕辛并不死心,又换了几家店铺,采买后依葫芦画瓢的询问,这回老板娘更是谈虎色变,情愿不做吕辛的生意也不愿招惹这尊大神。
  吕辛无法,但她又不愿下山一次无功而返,只在路上磨蹭着,却正好听到路过的乡民在探讨国家大事:“赋税又增加了!听说是要为皇上修皇陵!我看皇上春秋正盛,何必如此劳民伤财呢!”
  “我听说是那个九千岁提议的!他向来不干人事……”对方说着压低声线,“他知道皇帝好长生不老之术,便劝皇帝修个地宫,好在地宫里打点好各路神仙,如此才能叫阎王迟些来拿人……依我看,这都是九千岁的阴谋诡计,一旦修皇陵,他说不准中饱私囊吞多少钱财呢!”
  “可悲可叹!为什么国家会落到这种人手里,让这种人掌权!什么九千岁,什么督公,明明就是个阉狗!”
  旁人急忙去捂他的嘴:“你小点声儿!不要命了!”
  吕辛本已错过这群乡民,等她听到最后一句时忽然意识到对方口中的谈论的不正是她苦苦寻找的人吗?于是连忙追上去:“几位施主请留步!贫尼有事相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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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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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位施主请留步!贫尼有事相询。”
  乡民闻声回头,吕辛气喘吁吁的跑到他们跟前:“请问各位施主方才谈论的那位督公究竟是何人?”
  “什么督公,不过是只阉狗!”另一人抢着打断。
  吕辛不禁皱起眉头:“阉狗是什么意思?”她直觉这不是好的称谓,为什么会被安在恩人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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