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颐往事——知稚鱼【完结+番外】
时间:2024-03-30 14:41:17

  “可昨天。”
  “昨天的话没有什么意义,或许就是气氛烘托到那儿了,我真的不喜欢你。”她说到‘真的不喜欢你’的时候郑重看了眼祁桑。
  “我不觉得……”
  “小土,来来来,在这儿!”她说,“不觉得什么?”
  她不明白为什么祁桑还要招惹纠缠,难道非要她说,祁桑你真够不要脸的,有了一个还想勾搭另一个?
  她不能,她得忍下来,为了镇子,她也得忍下来。
  “你别多想了,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布苏怎么还不回来,真墨迹!”
  祁桑明显神情晦暗了。
  *
  晚上,几个人还是正常去东山下放灯,他们的灯在卓娅家里已经做好,虽不够精致完美,好在瑕不掩瑜。
  王二家的小子大摇大摆走在前头最为高兴,逢人就炫耀他的灯,还要大言不惭地说完全自制,就差把“臭显摆”三个字刻在脑门上。
  布苏在后头看得直摇头。
  刚刚在院子里,这小子因为粘浆纸粘不好鬼哭狼嚎的样子他实在是忘不掉。
  “不是都说小孩子不骗人的吗?”
  卓娅呵呵笑,“那你忘了小时候你骗我糖果外面那层透明纸能吃的事儿了?”
  “你怎么还记着?!”布苏觉得自己真冤。
  “我说的是那个糯米纸能吃,谁知道你连纸是糯米纸还是塑料纸都分不清啊?”
  “哦。”卓娅想了想,好像的确如他所说。
  “那你骗我药很好吃那次呢?”
  “那不是你自己凑过来问我吗?”
  ……
  二人聊起过去便是滔滔不绝。
  而祁桑,像个局外人。
  只是,芒火之下,跳跃着的弯月眼睛,却有那么一丝余光被他捕捉。
  他突然开始回想,这个圆圆脸庞的天真姑娘是怎么进入他的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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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毛栗子:虚握拳头,中指第二个关节稍微突出一点,然后“笃”一下,敲在别人脑袋上,受力面积小,很痛。
  下一章会走一段回忆,主要是说明祁桑为什么喜欢卓娅。
  (本周走榜更新,一万五。)
第14章
  一年多以前的事情,他到现在回想起来,其余的好像都蒙了尘,唯有与卓娅有关的,他记得清楚。
  来羌颐之前,他的打算是——种花,睡觉,了此残生。
  其他所有的事都不在他的生活清单里,包括吃饭。
  他对吃什么向来不太热衷,不过他爱摄影,大学的时候跟着社团里的人团建时,去到环境还不错、菜品又美观的餐厅,他会习惯性地掏出摄影机拍上两张。
  至于味道怎么样,他不关心。
  有时别人吃着觉得难吃的,他甚至觉得可以接受。
  同社团的成员因此觉得他怪异,有时还调侃他的味蕾细胞和别个不同。
  要说到他什么时候开始对“吃”这件事上心的,好像就是来到羌颐住进卓娅家里之后。
  卓娅爱吃,虽是瘦瘦的一个人,可胃口却大,一顿饭她得吃够两大碗。
  每次吃到好吃的,她的眼睛便闪闪亮亮,而白皙的双颊露出点点晕红。
  她也爱做菜,喜欢研究菜谱。
  不过,厨艺却有些一言难尽。
  有一回,她兴致冲冲地打来电话叫他回家尝尝新菜。
  而他回去一看,瓷白的碗里,是几块不知名的块状物体,碗边,还沾着锅子上的焦碎片,而她,穿着围裙站在桌一侧,托着下巴,告诉他,这是她刚学会的“狮子头”。
  狮子头,俗称肉圆。将五花肉剁碎揉团后进行油煎,最后淋上酱油红烧。
  他问:“你确定这是狮子头?”
  他把筷子戳上去,肉团却无动于衷。
  “卖相虽然差了点,但一定好吃。”她这样保证。
  尽管犹疑,奈何她的眼珠子里聚着光满是期待,让他没法拒绝。
  他只好一尝。
  最后,味道嘛,的确如想象所料。
  ——状如石块,‘味同嚼蜡’。
  他再也不敢让她做菜。
  于是,之后的生活便成了:
  她看菜谱,他负责掌勺。
  他的手艺堪堪可尝,不算太好,也不至于太差。
  但她是十分捧场的。
  每一次她吃,总会说:“阿祁,你做的菜实在太好吃了。”
  他笑,觉得太夸张。
  她说:“我真的没有夸张,真的很好吃,遇见你我真是太幸福了!”
  语气上扬,尾调拉长,代表满足。
  卓娅的心好像永远是那么宏阔,几乎没有难过的时候。
  跟她在一起,他也变得开朗了很多。
  现在想来,好像一直是他从她的身上汲取能量。
  可实在不该如此,他后来才知道她也会有低迷的时候。
  还记得那一天,因连着下了好几天的大雨,路面上全是积成一团一团的小水洼,雨打在水洼上,溅出水花,落在一旁的花坛围边里。
  他们是在花坛围边里发现小土的。
  小小一只,瑟缩着,身上的毛全被打湿了,后腿还受了些伤。
  他没想救它。
  是卓娅率先靠近的。
  她学着小猫叫,轻轻的,朝它递出手。
  他说:“走吧,你抓不到它的。”
  她却不答应,“我们不救它,它会死的。”
  “它太小了,就算救了,也不一定能活,那早或晚有什么区别?”
  他除了在说小土外,也在说自己。
  可他最终也没能劝动卓娅。
  雨太大,他没法丢下她一个人,只好陪她一块儿蹲下,帮她打伞。
  她继续‘喵喵’学猫叫。
  羸弱的小猫却仍缩着。
  “我去买根火腿肠引它。”她说。
  没等他应,她已经跑开,甚至伞也没打就冲进雨里。
  他起身要去给她撑伞,她却向后喊,“你看着它!”
  小猫太小,又受着伤,压根跑不了,但也或许是觉察出他们的好意才不动弹。
  他照卓娅话蹲下来看它。
  却发现,它的眼神变得锐利而惊恐。
  他突然想到那个夜晚。
  卓娅在他的手电照射下,神情也是如此。
  那是他刚来羌颐的第一天,白天时已在山谷内看了一轮,觉察山谷里温度太低,才想再来对照下温差。
  谁知布苏临时有事。
  没了引头人,他对这山里的路不熟,七拐八绕地才找对地方,最后,时间也晚了。
  他也没想到大晚上,黑灯瞎火的深谷里还会有人。
  一开始听到窸窣声时,他还以为是山里的野兽,直到卓娅从手电光下走进来。
  之所以印象深刻,倒不是因为她有多么惊人的美,相反,她素,非常素。
  不算高挑的个子,四肢都纤细,脸有些煞白,像是个橱柜里头的瓷娃娃。
  这些是他远远看见卓娅时的第一印象。
  他举着手电缓缓靠近,她却警惕,问他是谁。
  黑夜、荒岭。
  由于怕她害怕,他轻声做出回应。
  走近时,才看到她身上的衣服袖子都被划破了口,而衣身上到处是脏兮兮的污渍,头发披散着,凌乱作一团。
  具体的衣着他完全记不得了。
  而那眼睛,他没忘过。
  虽惧,却又攻击性。
  正如现在眼前的这只小猫一样。
  明明恐惧害怕,可却凌厉地不要人接近它。
  他学着卓娅的样子,蹩脚地学了两声猫叫,可小猫,没给他任何回应。
  “你叫得也太不像啦!”
  她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种卖弄‘可爱’的瞬间被人抓包,实在难堪,他想说点什么转移一下,话却哽在嗓子眼里。
  卓娅心思全在小猫身上,剥开刚买的火腿肠小心地放在小猫面前。
  “喵呜、喵呜。”
  她又叫两声吸引小猫过来。
  小猫却始终不动。
  她一扭身,责怪:
  “阿祁,你表情太凶了,它会吓到。”
  和卓娅对上眼时一愣,祁桑才知道她压根没在意他的那两声猫叫。
  “哦。”他撇开头。
  “喵~快过来吧,不用害怕了,快来快来~”
  她每一句话都说得轻柔,声音细细微微的。
  他只听见雨声之下,卓娅耐心地哄了许久许久。
  直到小猫到她怀里,他才敢把脑袋扭回来。
  这时,小猫的眼睛虽还有惊惧,却没有攻击了。
  他们一起给小猫抱进屋擦干了身子,喂它吃了些东西,最后又起了名字。
  起名这事儿没多大争议。
  卓娅提出,叫小土,好养活。
  他没有意见。
  但小土是好养活了,她那个晚上却生病了。
  发了三十九度的高烧,要不是他口渴下来倒水,都不知道她病得这么严重。
  他把她从厨房里抱回床上,她整个身体都滚烫得不像样。
  他有点担心。
  “我去给你冲杯药,你先别睡。”
  她倒是难得的乖巧,点点头。
  后来,药喝了,他以为没事了,却不想被她拉住。
  病中,她说胡话,也掉眼泪。
  他听不清说了什么,只知道,她心里也藏了好多伤心的事,却从来没说过。
  那天晚上,他靠在她床边,问她:“为什么一定要救?”
  “就那样死掉太可怜了。”
  可怜,他固执地想甩掉的,就是‘可怜’这个词。
  黑夜里,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一个生病不清醒的人掰扯死亡论。
  或许是,他内心也祈求着一个答案。
  “如果救了还是死了呢?”
  “那也没办法,但起码做了,做了就对得起自己了。”
  对得起,这三个字分量略有些重。
  但好像就是这个夜晚过去,他心里豁朗了。
  “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①
  如果是这样,他好像可以说服自己暂且好好活。
  *
  东山脚下,人流熙攘,各摊位悬着彩灯,拉着幅条,摆着各色商品。
  王二家小子混进小孩堆里没了人影,布苏担心他,跟了过去。
  只剩他们二人。
  卓娅没打算与祁桑搭腔,拉开了些距离,自己在各个摊位上参观。
  摊位上卖什么的都有,种类繁多,绝大多数都是自家做的,价格不贵,只图个参与、热闹。
  她一路逛过去,余光里却发现他一直没走,还在后头跟着。
  突然有个声音喊她。
  “小卓娅,小卓娅!”
  能这么喊的应该只有一个人。
  她回头去看,与他视线交错而过,而后甜甜地回:“叶奶奶。”
  是叶舒的奶奶。
  叶家一家都离开羌颐了,唯有她不肯,说什么老伴在哪儿她就得在哪儿。
  尽管,叶家爷爷八年前就已经离世了。
  “哎哟!”她握住卓娅手,“手怎么这么冰冰凉的?多穿点呦!”
  “好好!知道啦奶奶!”
  从前,叶舒还在的时候,两个人就经常在叶奶奶家里撒泼玩闹。
  叶奶奶是个顶厉害的女性,虽不会侍花弄草什么的,打银功夫却是一流,听说是祖传,甚至还登过报。
  有一年生日,她就收到了一个银制的小耳钉,是叶舒求叶奶奶做的,她俩一人一个,她是太阳,叶舒的是白云。
  那天她就如此感叹了:“你奶奶手艺可真好!”
  叶奶奶今日还如往年一样,卖自己手作的饰品。
  老人家年纪大了,做的饰品已不似从前精巧。
  但她还是一眼看中了摆在木台最角落的那枚银色的胸针。
  羽毛状,纹路清晰,色泽明亮。
  她余光瞥了眼在不远处的祁桑。
  明黄灯光下,他一袭风衣站在那儿,不知什么时候剃的半长不短的发丝给他增了些不羁之感。
  好像很适合你。
  自由且怀揣理想。
  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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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出自史铁生《我与地坛》
  (咳嗽了好几天,本来以为快要好转了,结果发烧了,而且还得加班,好痛苦)
第15章
  叶奶奶热心,见她看中了,非说要送她,怕她不接受还特意强调这个胸针是做坏了。
  卓娅笑笑,“奶奶,你要不收我钱的话,我可不要了。”
  就这样,最终还是按正常价格买下。
  她把胸针收到自己随身背的小包里,怕弄脏或蹭坏了,还特意问叶奶奶要了一小块布条包好。
  而后,冲着身后说:“走吧,去找布苏。”
  做灯的时候她就没理他,一直这样不说话,让人挺难堪的。
  镇子里一个人呆久了,也该懂得怎么‘圆滑’和人相处。
  所有人拖家带口的,就指着祁桑来提收成,她不好搅黄了。
  祁桑收到话才走上前。
  “买了什么?”
  “没什么,就,随便看看。”
  “这儿,的确挺热闹的。”
  “嗯。”
  一场没营养的对话。
  他负责起头,她来搭腔。
  延续了七八个回合,实在没法进行下去。
  卓娅想了想,问:“你们今天不是进谷了吗?”
  祁桑点头。
  “里头有什么吗?”
  她没进过谷,只道听途说着得知谷内种着些名贵花种,具体是什么,她没见过。
  现在问这话一半是出于好奇,另一半是她真的想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才让秦长老每天这样忧心。
  辛黎花收成不好的时候也曾有过,却没见到他这样每天长吁短叹过。
  祁桑欲言又止。
  “好吧,不能说的话我就不问了。但是,会好吗?”
  “应该,还得看看情况。”
  他说的是实话。
  下午进谷的时候他又去看了一遍,除了温度的问题,土质也是一个很大的影响因素。
  虽照理来说,一个地界上的土不会有什么两样之分,但这个山谷很奇怪,和外头更像是分隔了两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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