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修昀在一旁,看着徐展旌像大爷似的,让秦家姐弟围着他转。
饶是他涵养好,此时也有些憋不住了。
顾修昀质问:“依徐将军的身手,怎么会被恶犬所伤?”
徐展旌正在低头喝茶。
闻言,唇角不着痕迹勾了一下,旋即他放下茶盏,垂眸淡淡道:“没什么,失神被这只畜生钻了空子而已。”
刚才徐展旌确实制服了恶犬。
但一转头,看见顾修昀抱着秦舒宁时,徐展旌有一瞬的分神,那恶犬寻到机会,便撕掉了他胳膊上的一块肉。
但这话听起起来,却又像是在一语双关。
顾修昀没忍住脾气:“徐将军,你……”
“顾修昀!”
秦舒宁突然开口。
顾修昀看向她,秦舒宁淡声道:“你先回去吧。”
秦舒宁这话一出,顾修昀便后悔了。
后悔自己沉不住气,后悔自己着了徐展旌的道,但后悔于事无补。
顾修昀先行离去。
徐展旌冷冷盯着他的背影:一个文弱书生,还想跟他斗!哼,他还嫩了点!
结果他一转头,一个茶盏差点贴到了他脸上。
茶盏之上,是秦舒宁那张冷淡的脸:“张嘴。”
徐展旌伤了右胳膊,刚才是因为顾修昀在,他为了刺激顾修昀,才故意说自己端不起茶盏,让秦舒宁喂他。
眼下顾修昀走了,徐展旌立刻见好就收,自己端着茶盏喝了。
顾修昀走了没一会儿,秦老爷就回府了。
知晓徐展旌受伤的缘由后,秦老爷连连向徐展旌道歉。
徐展旌道:“秦伯父不必这般客气,只是发生今日这种事,晚辈有句话,不知道该讲不该讲。”
“将军请讲。”
徐展旌的目光落在秦舒予身上。
“伯父想让舒予走仕途是好事,但平日该有的锻炼也不能少,毕竟康健的身体,是一切的基础。当然,晚辈也只是随口一提罢了。”
秦舒予脸顿时红了。
今天他好丢人的。
那恶犬扑过来时,他竟然被吓的不会动了。
今天若非徐展旌在,他指不定得被恶犬咬成什么样子。
“哎,将军所言有理,我回头……”
“爹!”秦舒予打断秦老爷的话,“您回头给我请个学武的师傅吧。”
他只有把身体和胆识锻炼好了,回头才能更好的保护爹爹和姐姐。
秦舒予一脸坚定。
“此事回头再说。”
秦老爷不欲多谈此事,只又冲徐展旌道:“今日之事,真是多亏徐将军了,改日老朽定当登门致谢。”
“秦伯父客气了。”
徐展旌换了个姿势,毛遂自荐道:“如今边关太平,陛下准晚辈在上京休养一段时间,左右我也无事,既然舒予要习武,不知秦伯父觉得,晚辈可有资格做他的师傅?”
秦老爷面色一僵。
从徐展旌说让秦舒予习武时,他便猜到了徐展旌的打算,故才极力掠过这个话题,却不想竟然还是躲不过去。
“啊这,将军乃是将明之才,犬子岂敢劳您亲自教。回头,老朽为他聘请个师傅就行了。”
徐展旌像是没听出秦老爷话里的推辞之意。
他道:“左右晚辈也无事,就当打发时间好了。”
话都说到这里,秦老爷再推辞,就有些不识抬举了。
最后,他只得应了。
徐展旌前脚出了秦家门,后脚秦老爷就指着秦舒予一阵痛骂,骂完之后,又道:“你自己跟你姐说去。”
说完,甩袖走了。
秦舒予一脸茫然站在原地。
而徐展旌带伤回了将军府,第一件事就是召了长青来。
“你去替我办件事。”
第14章
王子衍听到这个消息时,还专门跑来将军府,嘲笑了徐展旌一回。
“徐大将军,你这追妻竟然连苦肉计都用上了,那接下来该用什么?美男计吗?”
徐展旌薄唇微掀,冷冷道:“滚!”
“哎呀,不要这么不近人情嘛。”
王子衍不滚,他还笑的贼大声。
“咻——”
一把匕首飞过来,插在王子衍面前的苹果上。
王子衍瞬间笑不出来了。
“有事说事,没事就滚。”
徐展旌慢条斯理拔回匕首,继续用布擦拭着。
王子衍这才言归正传。
“我就是想问问你,眼下朝中动向,你怎么看?”
徐展旌瞥了他一眼。
王子衍两手一摊,实话实说:“你知道的,我一向不关心这些,是我家老爷子想知道。”
王子衍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
王子衍的爹也好不到哪儿去。
这么多年,王家之所以能屹立不倒,全因王老爹会看风向。
徐家得永璋帝看重,如今朝中局势波谲云诡,徐展旌在这个时候,又被永璋帝留在上京,王老爹便下意识以为,徐展旌知道些什么内幕,便指使王子衍过来打听。
而王子衍口中的动向,指的是立储一事。
先皇长寿,永璋帝继位时已是三十有二了。
如今永璋帝已年过半百,且身子也不如往年康健,朝中关于立储一事,早已吵的不可开交,可永璋帝那里却始终不表态。
王子衍撑着下巴,靠过来悄声问:“这些皇子里,你押三皇子还五皇子?”
如今永璋帝膝下,就这两位皇子胜算最大。
徐展旌乜了王子衍一眼。
王子衍立刻讪讪摸着鼻尖坐好。
徐展旌本不想多说。
但他知道,王老爷的性子,且王子衍这人虽然猫憎狗嫌,但到底与他认识十来年了,徐展旌不想让王家站错方向。
“圣心难测,别轻举妄动。”
这种事,稍微踏错一步,便是抄家灭族的大祸。
徐展旌垂眸,看着手中的匕首。
而且他知道,最后储位上坐的,既不是三皇子,也不是五皇子,而是落到了一位,所有人都没想到的皇子身上。
三皇子和五皇子斗来斗去的,最后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
永璋帝心里早就有储君的人选了。
但这件事,徐展旌不能告诉王子衍。
王老爷那人太沉不住气了。
王子衍也没怀疑。
“行吧,我回头跟我们家老爷子说。”说到这里时,王子衍忍不住打趣,“我们家老爷子,现在完全拿你当风向标呢!哎,对了,三皇子和五皇子之前有没有私下找过你?”
徐展旌颔首。
去岁时,这两位皇子私下便曾向他抛过橄榄枝。
“你拒绝了。”王子衍笃定道。
他太了解徐展旌这人了。
他们徐家满门忠烈,向来只忠于皇帝,哪怕现在永璋帝立了太子,太子来拉拢他,徐展旌都能冷酷无情拒绝对方。
王子衍将声音又压了些许。
“你战场上那事,会不会是他们谁做的?”
“不知道。”
他还在查。
王子衍:“……”
秦舒宁听到徐展旌要给秦舒予当师傅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爹答应了?”她问。
秦舒予点头:“答应了。”
那种情况下,秦老爷压根就没有拒绝的余地。
秦舒宁:“!!!”
徐展旌一个将军,他不出门打仗,成天窝在上京做什么?!
第二天,徐展旌就来秦家了。
而且他来的时候,还给秦舒宁带了个小惊喜。
一只毛茸茸的小狗。
那狗身上毛色黑白相间,而且瞧着是刚过满月的样子。此时正趴着徐展旌的怀中,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四处打量着。
“狗得从小养,方能忠心护主。”
徐展旌将狗给秦舒宁递了过去。
从秦家回去之后,他让长青跑了好几个地方,才找到这么一只满意的。
但秦舒宁却不接。
“徐将军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不必了。”
她养狗就是为了防他,现在他都光明正大进秦家,她还养狗做什么。
因为恶犬的事,徐展旌现在成了秦舒予的‘师傅’。
若她再收了他的狗,那日后更没有安生日子了。
徐展旌知道,秦舒宁的顾虑是什么。
他正要说话时,被他抱在手中的小奶狗,突然纵身一跃跳到了地上。
秦舒宁下意识退了一步。
再垂首时,就见那狗蹲在她脚边,正呜呜叫着,在抓她的裙摆。
瞧着十分呆萌。
秦舒宁忍不住蹲下来。
她拿手碰了碰狗的脑袋,那狗十分粘人,当即便用脑袋去蹭秦舒宁的掌心,还呜呜的叫着,试图往秦舒宁膝盖上爬。
看出了秦舒宁的动摇,徐展旌道:“它很喜欢你。”
那小狗边用脑袋蹭秦舒宁,边欢快的向她摇尾巴。
秦舒宁的心都要被萌化了。
纠结再三,秦舒宁抱起小狗,目光戒备看向徐展旌。
“若我养它,你日后就不能再见它了,你能接受吗?”
徐展旌想送秦舒宁狗是真的。
但同时,也想借这只狗,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但他知道,若他不答应,秦舒宁断然不会要这只狗。
徐展旌只得应了。
“那这狗我养了,我会好好照顾它的。”
说完,秦舒宁抱着狗走了。
秦老爷生意很忙,平常白天很少在府里,秦家就秦舒宁姐弟俩在。
虽然知道,徐展旌来给自己当武学师傅,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秦舒予这个年纪最崇拜两种人:一种是才华横溢的状元郎,另外一种就是像徐展旌这样保家卫国的大英雄。
如今大英雄来教他武功,秦舒予还是很高兴的。
只是到真正开始教的时候,秦舒予就高兴不起来了。
徐展旌是从小练武的,而且他也没有给人当师傅的经验,但他有军营的经验。
所以他直接把秦舒予当新兵训练。
“来,绑着两个沙袋,沿着这个竹林跑二十圈。”
徐展旌话音落地,长青便体贴的将沙袋拿过来了。
秦舒予提了一下,差点闪到了胳膊。
好重。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绑上。”
“是。”秦舒予乖乖将沙袋绑上,然后开始绕着竹林跑。
此时是仲春,竹林里葱郁一片,地上还有新长出来的竹笋,嫩生生耸立着。
秦舒予像只负重的老黄牛,沿着竹林外的小道,嗬哧嗬哧跑着。
徐展旌看的直皱眉。
秦舒予这身体也太差了。
这要是他军营里的兵,他早就让他滚去当火头军了。
但这人不是他的兵,是他的小舅子。
徐展旌只得慢慢教。
二十圈跑完之后,秦舒予累的站都站不稳了。
徐展旌负手立在他面前。
“今天是第一天跑,跑完就算完成任务,明日起,须得在规定时辰内跑完,负责得加罚。”徐展旌说着,单手格开小厮递过来的茶,“让他站着歇会儿再喝。”
三个小厮围着秦舒予。
两个扶着他,另外一个给他扇风擦汗。
秦舒予喘气时,无意瞥到徐展旌冷冷的眼神时,他心下一个激灵,立刻将小厮推开,摇摇晃晃自己站稳:“是师傅,徒儿记住了。”
徐展旌的脸瞬间黑了大半截。
秦舒予叫他师傅,那他岂不是和秦老爷的辈分平起平坐了?
秦舒予见徐展旌脸色不好,又试探道:“要不叫徐将军?”
徐展旌冷着脸,还是不说话。
秦舒予有些为难。
这徐展旌和他姐已经分开了,他总不能再叫他姐夫吧。
长青听不下去了。
他笑道:“秦公子,我家将军比你年长几岁,你不如叫他声大哥?”
秦舒予觑了徐展旌一眼。
他小心翼翼叫了声:“徐大哥?”
徐展旌还是不甚满意。
但大哥总比师傅或者将军好听。
徐展旌勉为其难嗯了声。
秦舒予暂时不能去书院上学,便每日跟着徐展旌强身健体,然后再自己复习课业,有不会的顾修昀会来给他答疑解惑。
但每次徐展旌和顾修昀凑到一起,总有种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架势。
秦舒宁懒得搭理他们俩。
这日天气正好,她便带着金禾出门逛去了。
可谁曾想,这一逛就逛出事来了。
第15章
“秦小姐,相逢即是缘,我请秦小姐喝盏茶呐。”
秦舒宁看着面前的人。
肥头大耳,笑容猥琐。
自己这是遇到登徒子了?!
秦老爷于人情世故上十分练达,在秦川时,官匪两道都会卖他面子,是以秦舒宁出门,从来都是太平无事。
后来到了上京,顶着徐展旌未婚妻的身份,更没有人敢找秦舒宁麻烦。
说起来,这还是秦舒宁第一次遇见登徒子。
“嘎嘣——”
银穗咬碎了嘴里的糖,伸手就要去摸腰上的刀。
却被秦舒宁拦住了。
秦舒宁叹了一口气。
如果是别的登徒子,她倒是不介意让银穗动手。
但面前这个人不行。
这人身上穿的是拂霜锦。
拂霜锦是他们这个月刚到的新货,这种料子有市无价。
甫一到上京,就被达官贵人定完了。
这登徒子能穿拂霜锦,说明他要么是三品之上朝臣的家眷,要么是皇亲国戚。
不管是哪一个,秦家都得罪不起。
秦舒宁好声好气道:“今日我还有事,改日若有空,再与公子共品香茗,告辞。”
说完,便要带着金禾银穗走人。
“改日多麻烦,就今日呗。”
那公子一个眼神,他的随从立刻便围了过来。
“唰啦——”
银穗拔刀,护在秦舒宁身前。
那登徒子踱步上前,目光黏腻落在秦舒宁身上。
眼前的人瑰姿艳逸,柔情绰态,他迫不及待想一亲芳泽。
“秦小姐,那顾修昀无权无势的,你跟着他有什么出路,倒不如跟了我,我保你荣华富贵,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