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尧成亲之前,他身上是从来不挂这些饰品的,只说累赘。但成亲后,荷包手绢都用起来了,都是他夫人亲手绣得。
霍尧和别人嘚瑟的时候,谢闻装作没听见不在乎,其实羡慕得不行。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要两只鸳鸯的那种。”
他一呼一吸的热气,都吹在了姜浮脖子上,她本来忍不住瑟缩着身体去躲,听见谢闻的要求,愣了一下。
她的女工……着实不怎么样……
但已经收了谢闻那么多礼,谢闻第一次开口,她也不是很好意思拒绝,只能模糊道:“你还缺这个吗?我做出来,怕不是很好看,有违你的身份。宫中能工巧匠那么多,你让她们做吧。”
她并没有扎耳洞,所以也并无带耳饰,莹白小瞧的耳垂就在眼前,谢闻轻舔了一下,果然看到腾得一下红起来。
姜浮捂住了耳朵,惊怒得很:“你干什么?”
谢闻立马道歉:“都是我的不是,是我色迷心窍,一时没忍住。阿浮,替我做个荷包吧。”
他现在也是有未婚妻的人了。
姜浮脸热得很,头脑也有些不清醒:“好,但我做出来你可不能嫌弃。”
谢闻如愿以偿,眼睛一亮,“我怎么嫌弃,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
姜浮没忍住笑了一下,她还记得,谢闻吃了一口她做得那个点心的表情,怎么看也不是喜欢。
不过荷包就算难看,应该也出不了人命,他想要,就做呗,反正带的人不是她。
谢闻又凑上前亲了一会儿,气息交融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姜浮被亲得有点发软,紧紧揪住他的衣领,谢闻很体贴的搂住她的腰,把整个人带向自己。
再次分开的时候,姜浮靠在他肩膀处细细喘息,抱怨道:“你好烦。”
谢闻摸着她的头发,声音哑起来,“好,等一会儿,我们出去好不好?”
姜浮应好,想从他怀里起来,又被按了回去,“不是说出去的吗?”
谢闻的声音更哑了:“我好久没见你,再让我抱一会儿。”
姜浮觉得不对劲,但也没说什么,就老老实实地呆在他怀里。目光向下,正好看到谢闻的手,极用力地抓住了衣服。
她脸上一红,催促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啊?”
谢闻压抑着喘息声,努力想让声音正常一点儿,免得吓到她:“你先出去也好。”
就算是未婚夫妻,孤男寡女呆得时间太久了也不好。刚才姜渐在还好,现在就她们两个人,还是别了……
姜浮这次很顺利从他怀里起来,谢闻表情有点怪异,“你先到岸边等我,我还有些事情……只要一会儿,一会儿我就过去找你。”
姜浮没再多说什么,先出了船舱,外面有两三个船娘,看见她都笑着迎上来。
至于雪簇,应该和岸边东宫的人在一起。
谢闻看他走了,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走过去打开窗户,寒冷的风一下子涌入进来,正在发热的身体颤了一下,但也冷静了下来。
他惆怅极了,国师的谶语覆水难收,要想把姜浮娶回去,最少也要一年。
真难过。
姜渐气疯了,夺门而出就要离开这里。
滕光意莫名其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追到了小船上劝道:“你小心点,这可是在水上,别让小船翻了,我可不会水啊。”
姜渐气得跳脚,脱口而出:“我自己就会水,谁需要你救?”
滕光意没放在心上,只以为他是在说大话。毕竟他和姜渐就算不上朝夕相处,但也算是几乎天天都能见面了。
姜渐会不会水,他还能不知道吗?
滕光意只是觉得,姜渐的脾气越来越奇怪了,要不是刚才他拦着,估计就要直接跳进湖里赌气要自己游回去了。
姜渐看着越来越远的画舫,姜浮居然连追出来看他一眼也无。
寒风瑟瑟,乐音渺渺,月光如雪,心中悲怆之意顿生。
他一心一意为这个妹妹考虑,可姜浮是怎么做的呢?为了一个野男人,就丝毫不管阿兄的死活了。
都说泼出去的女儿嫁出去的水,这还没嫁出去,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谢闻那么拙劣的谎言,都被把她骗得团团转,以后有姜浮哭得。
不一会儿船靠到岸边,姜渐跳到地面上,小船儿受力不稳,晃荡了一下,滕光意从上面下来,骂了一句:“姜重明你又抽什么风?”
姜渐边走边说:“滕光意,我有个问题要问你,你一定要实话实说。”
滕光意看他如此正经,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正色道:“你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姜渐咳嗽了一声,正经道:“假如,在情窦初开的年龄,你的老师有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孙女儿,每次那个女孩儿一来,你就会露出笑容。多年以后,你却否认对那个女孩儿有好感,并且还扬言说,当初会高兴是因为可以偷懒不用听课了。你说,这是不是很滑稽?”
滕光意皱着眉思考了一下,乍一听好像很滑稽,但仔细想想,好像也挺对的。他摇头道:“没有啊,我觉得挺合乎情理的。我上学那会儿,因为逃学,不知道挨了多少手板子。”
姜渐愣愣地看着他,不可置信道:“逃学?你居然还逃学?少上一天学,就比同龄人落下多少功课。一旦产生懈怠的念头,学习效率也会变得奇差无比。”
他觉得自己好像触摸到了真相:“我知道了,你和殿下通过气了,已经串好口供了。我呸,你被权力压迫,欺骗兄弟,无耻小人。”
他怒火中烧,滕光意居然能编出来这么离谱的谎言。
他当时虽然是在东宫的崇文馆读书,滕光意应该是在太学,他年纪也大几岁。
但是,无论在哪里,大家求知若渴的心思是会变的吗?
当时崇文馆的学生,哪一个不是头悬梁锥刺股,怎么可能会逃学,尤其是谢闻,储君之尊,又怎么会因为片刻偷闲而沾沾自喜?这些人真是太可笑了!
事实上,也不用往远处看,姜家不就有现成的例子吗?
上了大半年女学的姜潇,每次一放假都能笑出花来。姜家长孙姜琼,虽然还只在家里开蒙,但装病逃学的鬼主意,可是一个接着一个。
还有一个最最贴合的例子,去年刚中了进士的姜五郎姜濯,他可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代表性人物……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不外乎如此。
只因身在此山中的姜渐,此刻却笃定了,滕光意和他们都是同伙联合起来骗他。
索性连他也甩开,自己一个人生闷气去了。
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头也低着,难免就撞上了人。
他先是“哎呦”了一声,才看到还是个女子,想去扶的手停在原地,尴尬得收了回来,道了声“对不住”,但因为还在生闷气的缘故,就显得有些恶声恶气。
被撞到的年轻娘子没说什么,旁边的女使开始打抱不平:“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撞到了人还这么蛮不讲理,你知道我家娘子是谁吗?”
这刁蛮的声音有些耳熟。
姜渐因为经常熬夜苦读,眼神不怎么好。更何况是在黑夜,他眯起眼睛,想看清楚这熟悉的声音是谁。
此地已经到了东市边缘,花灯和小摊贩都没有几个,游人自然也不会聚集在此处。
夜色昏昏,零星的几点灯发出暖融融的光,幸好天上的月亮尽职尽责,把如霜的冷光洒向人间。
喧闹的人群就在不远处,姜渐也看清楚了这对主仆是谁。
怒火消散,血气尽失,揉着胳膊的手无力垂下,微微发着抖。
怎么会是她们?
那女使看他这副模样,刚才张牙舞爪的神情都收了起来,带了几分慌张,想要上前查看他的状况:“你……你没事吧?就撞这么一下,把人撞傻了?”
被撞到的娘子也露出关切:“……姜郎君,你无事吧?”
第100章 许愿
她微微伸出的手, 却极大的刺激到了姜渐。
他迅速地往后退了一步,好像是什么看到了什么豺狼虎豹,几乎要再次跌倒。
岳为轻一愣, 手尴尬得收了回去, 他想不明白, 为什么姜渐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而且, 还不像是什么好反应。
姜渐此刻心里却是惊涛骇浪一般,岳为轻前世嫁给他, 她的贴身女使桃夭,姜渐自然也是识得的。
他克制住想扭头就走的冲动,岳为轻上一次的仗义出手, 阿娘特意去感谢过, 被叫上的姜渐随意找个理由推脱了。
他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岳为轻,昔日枕边人和仇人,就站在眼前,面带关怀地望着她。
对待宋随云, 他可以横眉冷对, 可对岳为轻……却只余苦涩。
大厦将倾, 另寻出路,那个出路还是她青梅竹马的情人, 他不怪她,也不能怪她。
可是, 千不该万不该, 爷娘濒死之际, 她反而落井下石。后宫争斗之事, 她为了后位,毒害阿浮。
岳为轻眸中担忧不像作假:“姜郎君, 你没事吧?要去医馆坐坐吗?”
姜渐飞快摇了摇头,喉咙发涩:“不必。”
岳为轻还想再说什么,姜渐却不给她这个机会,直接拱手道:“我还有要事,恕不奉陪了。”
不等岳为轻的答复,他转身离开。
望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桃夭不忿道:“娘子,这姜郎君也太不识好歹了,撞到人了还这副模样。人人都说他近来性情大变,果然不是假话。”
岳为轻反驳道:“他心底里,肯定有很大的愁闷,要不然,他那样的君子,一定不会这么无礼的。”
桃夭不赞成地望着自家娘子,岳为轻还在望着姜渐离开的方向。
大年初一,太子的赐婚圣旨下来,岳为轻不能再当太子妃,她的心思就全部放到了姜渐身上。
这场“邂逅”是临时起意,可岳为轻的暗恋不是临时起意。
桃夭轻轻撇嘴,岳为轻被情爱裹挟,失去了理智,再不是往日那个风雨来面不改色的娘子了。
她左看姜渐,右看姜渐,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男人。以前还能勉强说一句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可如今,不太正常的样子。
脾气还很差,不过就他那小身板,打起来也不会是自家娘子的对手,这算是他唯一的优点了吧?
姜浮踏到岸上,湖心上的歌舞还未结束,若有若无的乐声随着水音,便带了些虚无缥缈的感觉。
雪簇正在和别人谈话,一见到她来,立马凑上来,“娘子。”
姜浮笑问道:“说什么呢,怎么这么高兴?”
雪簇不好意思笑笑:“现在我调任到控鹤卫,品级未变,但也算是个小队长了呢。大家都在恭贺我呢。”
姜浮笑道:“那可真了不得。”
雪簇眉飞色舞,问道:“娘子,咱们是在这站着,还是要去哪儿?”
江风寒凉,姜浮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谢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办完事情。
姜浮道:“我们先去东市逛一逛吧。”
反正这多的是东宫护卫,大街上把姜渐捞回来都不难,何况是寻个她。
两人往东市去。
东市比起江边来说,更热闹许多,不光有人山人海和夺人眼球的花灯,还有许多奇怪的兽。
长脖子的鹿从人手里吃菜叶,两只腿的鸟可以驮人,只要几个铜板就可以试一次。
雪簇瞪圆了眼睛,看得出神。她在皇家园林也算是见多识广,但这么大、能坐人的鸟她真没见过。
姜浮也没见过,但让她去坐还是有点儿害怕,她连马都是勉强会骑,这两条腿的鸟还是算了。
有不少人都在猜灯谜,姜浮也挤进去看热闹,那彩头花灯十分美丽,居然是螃蟹样式,几只足还能动,她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目光。
卖花灯的老板已经出了下一道谜题:“自有一日出头天。”
姜浮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想出来,很快就放弃了,好吧她就不是这块料儿。
雪簇安慰道:“等一会儿看到更漂亮的,我们再买。”
她话刚出口,旁边就有男子的清朗声音响起:“是个‘春’字。”
旁边围绕的都是一群平头百姓,实际上连字都不一定认得几个。
老板含笑说了“是”,利落地把花灯取下来给他,围观众人听见老板说对,便都齐声喝彩起来,一时间热闹非凡。
那郎君收了灯笼,却并未离开,反而提着向姜浮转过身来。
雪簇偷偷抱怨:“这人怎么回事,得了还要来和我们炫耀一番吗?”
她只是嘟囔,但几人距离本就不远,几步之遥而已,那郎君一定听见了。他动作一滞,并未说什么。
姜浮小声道:“别胡说。”
提灯郎君道:“姜娘子喜欢这个,不如让我借花献佛,讨得佳人欢心吧。”
这人居然认识她,姜浮吃了一惊,忙推拒道:“这是郎君自己赢来的,家中女使年幼无知,说错了话,还请郎君不要放在心上。”
她只以为,可能是某个一面之缘的人,听见了雪簇的话,又正巧认出了她,所以才顺势而为。
火树银花,有烟花在上方天空炸开,那郎君侧着身,将手中螃蟹灯朝他这个方向递过来,借着灯光,姜浮看清了他的脸,很面善,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